韩汉并列二项式中的象似性探究

罗佳妮 马今善

摘要：该文旨在探究韩汉语并列二项式所展现的象似性特征。并列二项式的词序受到多种因素影响，其中象似性尤为关键。通过对韩汉语并列二项式的分析，我们发现顺序象似性和标记象似性在两种语言的词序排列中都扮演着重要角色，同时时间和空间等因素亦产生了显著影响。尽管韩汉语在并列二项式的词序上大体相似，但由于韩汉两个民族在思维与认知上存在的差异，词序仍然表现出不同的倾向和变化。此外，我们也观察到韩汉语中存在一些不符合象似性原则的语例，这进一步证明了影响其词序的因素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这些发现不仅加深了我们对韩汉语并列二项式特点的理解，同时也为跨文化交流和语言教学提供了有益的参考依据。

关键词：并列二项式;时间顺序;空间顺序;标记性;象似性;词序

中图分类号：H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4）05（a）-0037-04

A Probe into the Iconicity in Korean and Chinese Binomials

LUO Jiani， MA Jinsha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Yanbian University， Yanji Jilin， 133002， China）

Abstract： This article aims to explore the iconicity features exhibited by the binomials in Korean and Chinese. The word order of binomials is influenced by various factors， among which iconicity is particularly crucial. By analyzing the binomials of Korean and Chinese， it is found that both sequence and markedness iconicity play important roles in the word order arrangement of both languages， and factors such as time and space also have significant impacts. Although the word order of binomials in Korean and Chinese is generally similar， the differences in thinking and cognition between the two ethnic groups lead to different tendencies and changes in word order. In addition， we have also observed some examples in Korean and Chinese that do not conform to the principle of iconicity， which further proves the diversity and complexity of factors affecting word order. These findings not only deepen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binomials in Korean and Chinese， but also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 for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language teaching.

Key words： Binomials; Time sequence; Spatial sequence; Markedness; Iconicity; Word order

“并列二项式”（又称“联合二项式”）这一术语的提出，是基于英语中的“binomial”概念，指的是由两个处于同一句法层级的单词组成的序列，这两个单词一般通过某种词汇手段进行连接，并且属于同一词类[1]。标记性无疑是各语言二项式中一个显著且普遍的特征。无论是何种语言，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用于连接各并列成分的词语，即“连接标记”[2]。在英语中并列二项式是通过“and”这一连接标记进行连接的，韩国语和汉语也分别运用”“和”作为连接手段，如””“学习和工作”和“精神和肉体”。 然而，连接标记在韩汉语的并列二项式中并非不可或缺，有时即便缺少这些标记，也能形成并列关系，如””“前后”和“上下”。因此，本文中包含了有标记的二项式和无标记的二项式。并列二项式这一概念涵盖了一系列具有不同程度可逆性的二项式，其中包括不可逆的凝固词、具有优先词序的二项式、完全可逆的二项式等[3]。而本文所聚焦的研究对象是类似于“和“是非”的具有严格不可逆性的并列二项式，它们的语序固定，无法随意调整，是二项式中一类独特的存在。

当前，韩国语学界对于并列二项式的研究并不多，主要集中在英语二项式词序的制约因素及英韩对比上。相对而言，汉语方面的研究在此领域更为深入，无论是共时还是历时层面，都进行了全面探讨，还对比了英汉之间的差异。然而，对于影响韩汉并列二项式词序的因素，尤其是从象似性的视角出发的研究，仍较为匮乏。因此，深入探究韩汉并列二项式中的象似性显得尤为必要。

1 象似性理论概述

美国语言学家皮尔斯（Peirce）是象似性理论的奠基人之一，他提出了象似符的概念，强调符号与其所代表的事物之间存在一种直观的相似性。海曼（Haiman）对象似性的定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阐述。他指出，当语言表达式在外形、长度、复杂性及构成成分之间的相互关系等方面，与它所代表或编码的概念、经验或交际策略保持一种平行的对应关系时，我们就说这一语言表达式具有象似性[4]。这种平行关系不仅体现在词汇层面，海曼（Haiman）还进一步将象似性的研究扩展到了句法层面，详尽探讨了句法结构中的象似性现象，进而提出了距离象似性、顺序象似性和数量象似性等核心原则。在此基础上，我国学者王寅（1999）进一步丰富了象似性原则的内涵。他补充了标记象似性、话题象似性和句式象似性等三条重要的原则。

在以往关于并列二项式词序的研究中，最常被研究者提及的认知约束便是象似性。根据Croft的观点，语言的构造其实是对人类经验结构的一种反映。就如同事物总是按照固定的顺序逐渐上升和发展，这种顺序也被映射到了二项式的排列顺序中。因此，可以说二项式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象似性的影响，其词序不仅源于人类经验与活动的自然顺序，更与这种顺序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5]。

2 韩汉并列二项式中的象似性

有时，一种语言现象可以蕴含多种象似性，它们共同发挥作用，展现出一种强大的“象似合力”[6]。在并列二项式中，顺序象似性和标记象似性起着重要作用。本文重点探讨这两种象似性在并列二项式中的体现。

2.1 顺序象似性

顺序象似性描述的是语言成分的排列顺序与它们所表示的事件范畴顺序之间的对应关系[7]。简而言之，它指的是语言中的次序与现实中事件的次序相吻合的现象。邓云华又将顺序象似性细化为两种排序原则：概念语义语序原则和语用语序原则。前者涵盖了时间顺序原则，是自然界中固有的、客观的先后顺序，也被称为“客观象似”。后者主要关注的是空间顺序原则，这种语序原则的形成源于语言概念结构与人类主观语用认知心理的象似性，所以又被称为“主观象似”[8]。韩汉并列二项式所体现的顺序象似性在时间顺序和空间顺序等方面尤为显著。

2.1.1 时间顺序

在缺乏其他时间标记的情况下，各语言中并列的多个动作或概念通常会依据实际或理论上的时间顺序进行排列。这种句法单位的排列顺序与概念领域中的时间顺序相吻合，即戴浩一所提出的“时间顺序原则”[9]。简而言之，语言作为一种符号系统，在表达复杂概念或事件时，会倾向于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逐一呈现其组成部分。如韩语的”和汉语中与之对应的“朝夕”都是按照从早晨到晚上的自然时间顺序来排列的;同样地，表示“白天和夜晚”的”和“昼夜”也遵循了相同的时间逻辑。在描述自然现象的并列二项式中，时间顺序原则更是得到了凸显。比如，由于春天总是先于秋天到来，因此韩汉语的表达习惯使用”和“春天和秋天”这样的顺序;太阳的升起和落下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自然现象之一。太阳升起标志着新的一天的开始，而太阳落下则意味着一天的结束。正是基于这样的自然规律，语言中也形成了与之对应的表达，即“和“日出和日落”。此外，当谈及时间的连续性时，韩语的”，以及汉语的“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等表达也充分彰显了时间的先后顺序。

值得一提的是，邓云华（2004）在时间顺序原则之下又细分出了“因果关系原则”。这一原则认为，在某些情况下，并列二项式中的元素之间不仅存在时间上的先后关系，还隐含因果关系。以汉语中的“勤劳致富”为例，它既可以解读为“先勤劳后致富”，又可以解读为“因为勤劳所以变富”。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并列二项式都严格遵循这一原则。刘世英在探究汉英并列二项式的词序制约因素时，发现两种语言中均存在不符合时间顺序原则的实例。例如，在汉语中，“理想+现实”这一并列二项式虽然涉及了时间的先后次序，但其常用的词序却并非“现实+理想” [10]，这表明在某些情况下，词序的选择受多种因素共同影响，并非完全由时间顺序原则决定。

2.1.2 空间顺序

除了时间上的先后顺序，顺序象似性同样能够用来阐释空间表达及物体的运动。生理经验是影响表示空间关系的并列二项式词序的关键因素。我们的生理构造塑造了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这种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又进一步体现在我们对词语排列的倾向中。就像Cooper & Ross的“我第一”原则 （“Me first” principle）所主张的，人类倾向于以自“我”为中心来感知空间顺序和事物类别。这种以自我为基准的感知方式所获得的经验，自然地在语言的词序上得到了体现[11]。人类共通的生理构造和感知使得这一原则在两种语言中的应用中呈现出普遍的特征。举例来说，以说话人的视角出发，在物理空间上，”相较于”，以及相较于，都更为接近说话者。这种由实际经验所构成的认知结构，直接决定了与的排列顺序。同样地，在汉语中，“这个那个”以及“这里那里”的排列也遵循着类似的逻辑。韩汉民族由内及外的感知顺序体现在词语表达上就产生了和“里外”等并列二项式。

在方向的感知上呈现出显著的非对称性，这主要源于人类直立行走的身体特性。站立时，（前）”和相较于“和更易于感知，因为我们能直观看到前方和地面上方的事物并与之互动，而下方和后方则因视线限制而较难感知[12]。这种对方向感知的不对称体现在并列二项式““前后”“上下”中。而对称的情况，如“左右”这一维度，由于其在空间感知上并不如“前后”“上下”那样显著，因此词序的排列往往更多地受到说话者所在文化背景的制约。韩语的情况比较复杂，当使用固有词来表达时，相较于更为自然。但若使用汉字词，则的排序方式并不被接受，而只能采用的排序[13]。在汉语中，通常使用“左右”的排序方式。

2.2 标记象似性

所谓标记象似性，是指标记性从无到有象似于认知的自然顺序以及组词的一般顺序;有标记性象似于额外意义，无标记性象似于可预测的信息[14]。无标记项结构简单，更容易被感知，处理时所需精力少、时间短;而有标记项在认识上相对困难，所投入时间自然也更长。并列二项式的词序与前后两个词项的标记性程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般来说，在并列二项式的结构中，无标记成分往往先于有标记成分出现。在人类对积极因素和消极因素的认识中，积极因素因其显著性和吸引力而更容易被感知和接受。这种对积极因素的偏好是人类心理的一种普遍倾向[15]。因此积极因素在并列二项式中往往与无标记项匹配，形成“积极+消极”的排列顺序。在韩汉两种语言的并列二项式中，这种规律得到了广泛体现。例如，，以及对应的汉语表达“长短”“高低”“强弱”“多少”“轻重”等。值得注意的是，在韩语中，当使用固有词来表示牛和马的合称时，通常采用的排序方式。这是因为在韩民族的认知中，他们更倾向于将视为积极因素。然而，当使用汉字词来表示时，其排列顺序则与汉语保持一致，即。当然，也存在一些像这样消极因素出现在前面的情况。这可能是因为，在某些特定情境下，我们对消极因素的敏感度要高于积极因素。

3 结束语

本文主要探究了韩汉语不可逆的并列二项式中的象似性，发现两种语言的并列二项式的词序排列都受到顺序象似性和标记象似性的制约。同时，时间和空间等要素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韩汉语在并列二项式的词序上大体相近，但由于两个民族在思维方式与认知观念上存在的差异，二者在词序排列上既有共性，也展现出各自的倾向性及在特定情境下的不同变化。韩汉语中都存在一些违反顺序象似性和标记象似性原则的语例。王文斌、艾瑞（2022）在探究汉语语序的主导性原则时，认为戴浩一提出的时间顺序原则适用范围有限，而将空间顺序原则置于首要地位。因此，在影响韩汉语并列二项式词序的诸多因素中，究竟是时间顺序原则，还是空间顺序原则，抑或是其他因素在起主导性作用，有待于我们进一步对比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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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王寅. 认知语言学[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

[15]，1992（19）：360-374.

作者简介：罗佳妮（2000-），女，湖南常德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韩国语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