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 薇 李 鸽 邹玉洁
教师关键词:“平等中的首席”
案例学校:北京市十一学校
2010年,北京市十一学校被批准为北京市综合改革实验学校;2011年被批准为国家级教育体制改革试点项目“深化基础教育学校办学体制改革试验项目学校”。改革开启后,北京市十一学校共进行了以下几点改革:办学体制改革、管理体制改革、育人模式改革、现代学校文化建设等。其中课程改革占据了重要地位,提倡构建一个推动学生选择的多样化课程体系,进而形成每一位学生不同的课程方案,最终实现教育的本质——让学生能够发现自己、唤醒自己、成为自己。
其中,走班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也让十一学校成为教育研究者关注的重点。作为一种逐渐在我国步入正轨的制度,人们期待走班制能够给予每一位学生不同的课表和最适宜、最个性的成长方案。无论是对此怀有憧憬的研究者,还是深受影响的学生们,都对走班制的作用有着深深的好奇:除了在学业成绩方面的影响以外,走班制能否潜移默化地在更深的层次上赋予学生一些改变?它让学生产生了哪些观念和行为上的变化?走班制下的师生互动和生生互动又是什么样的?为此,笔者对北京市十一学校在读的高中一年级到三年级学生以及走班制执行之后已经毕业的三届毕业生进行了深度访谈。
没有了班级,没有了班主任,学生除了父母之外最大的求助对象消失了,他们会感觉自己没有人管,这种心灵无所依从的迷失感充斥着他们的内心。走班制较为松散的人际关系常常为人诟病,因此导师这一角色的出现尤为重要。
十一学校为每位学生都设置了导师,在走班制的初期阶段,学生在选择导师时可以填写第一、二、三志愿,校方会尽量在这三个导师中满足学生一个志愿。导师的主要功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行使原有的班主任角色,例如收发材料、统计信息、组织活动等。至于组织什么活动、多久组织一次活动,则取决于导师个人。其中不乏有的导师极具亲和力和个人魅力,学生扎堆,形成了结构稳定、关系紧密的导师团队,甚至形成了独特的团队文化,导师、学生之间彼此关系十分融洽。同时也有的导师较为传统,保持着严师出高徒的一贯作风,对学生不苟言笑。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哪种类型的老师,都能吸引到喜欢自己的学生。
我觉得老师的个人魅力很重要。但是其实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我们同学选导师的时候可能并不是选择自己喜欢的老师,而是自己哪科弱,就选哪个当导师。(学生访谈)
可能是因为我性格的原因,我喜欢管我的那种。我一直窝在年级主任那个地方,她也是我的物理老师,我就喜欢那种严师。其实找老师的话,还是找与自己价值观比较像的。就是根据性格选老师,我就喜欢学术性很强、很敬业的老师。(学生访谈)
我先说我不喜欢什么样的老师。我不喜欢那种只爱留作业,特别无聊,搞应试教育的老师;我比较喜欢那种注重素质教育的老师。(学生访谈)
可见,不同的学生对于自己心仪的导师有着不同的标准,但显而易见的是,仅仅有一个类型的老师的帮助是不充分的。因此这种一对一式的导师制度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十一学校已经不再强调这种严格对应的导师制度,取而代之的是多导师制,换句话说,就是任何老师都是你的导师,学生可以找任何一位老师寻求帮助。尽管学校是这样设置的,但是对于学生来讲,必然会有相对亲近和相对疏远的老师,也无法避免某一位老师对学生产生更加深远的影响。尽管可以推测这种制度的存在是意图使学生能够得到更多元、更系统的指导,但是同时这也意味着不主动的学生会距离老师更加遥远。没有人会否认导师的必要性和意义所在,但学生能否主动联系导师并向其求助是导师之价值能否发挥的关键。
十一学校的学生虽然看似自由,但并非是没有秩序的自由,他们在导师的组织、领导下形成自己的学习计划、个人风格,每一名学生所需求的帮助并不一样,导师的存在对于学生来讲也会因此而不同。对于不愿意主动与导师交流的同学来讲,导师就只是一位遥远的、形式上的老师,他们在遇到问题时很少选择向导师求助,大多是向身边的同学或者家长求助,往往失去了老师的建议这一关键部分。正如某一位被访者谈到的“感觉自己像孤魂野鬼,没有人管”,这种深深的寂寞、无助感直指走班制师生关系的潜在问题。
并不是每个导师都会主动去找每一个学生讨论现有的问题,这就对于学生本身的主动性有所要求,主动性本质上是对现实的选择和适应,对学生来说不仅是对社会的适应,在学校中,更体现为对学习的适应。而学生能否在走班制下形成这种主动性和适应性,这是走班制需要回答的问题。
与此相对的是,学生当中不乏有人能够把握多名导师的资源和力量,他们会借助所有老师的力量,定期去找各科老师交流自己的情况,及时发现问题并做出调整,而且这样的学生并不在少数。他们当下可能并不明白这样做所带来的深远影响,但是当步入大学以后回顾当时的做法时,就能清晰明确地感受到意义所在。
我之前的那些问题最后解决了,他跟我说他以后布置的作业我都不用做,每天保证十点睡觉。从那个时候发现确实没有必要做那么多题,基本方法掌握了之后,确实好像把休息保证了,把心态放平了之后就会好。我是很依赖这些老师的,尤其是高三的时候,因为我这人就是基本上每天都会去,跑每个人的办公室。(学生访谈)
导师之意义的发挥与否基本上是取决于学生,但毫无疑问的是,无论是充分利用这份资源也好,还是浪费了这份资源也罢,在走班制中,教师的角色绝不比原先弱化,他们在学生的改变当中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拉近的师生关系都放大了原本可能产生的影响。老师和学生身份的关系,让老师站在更客观的角度去考虑,所以有事情可能不会在第一时间找你,在师生关系上,还是学生主动的比例大一些。老师和我们像朋友一样,比起学习,学校更关注成人,如果学生犯错,导师不会批评,更多的是教育或引导。(学生访谈)
对,老师告诉我你可以放弃。实际上D老师和L老师都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说你不会没关系,你前面都做对了,而事实证明我确实前面都能做到,然后逐渐在这个过程中我就有信心了,我知道我其实是有能力的。(学生访谈)
走班制带来的另一个改变,是传统的教师权威的淡化,形成了全新的相对民主、平等的关系,这并非是说教师失去了权威的地位,而是这种地位在转变。这种转变所带来的影响是可观的,正如前文提到的团结的导师队伍一样,教师和学生的关系在课程内外是几乎平等的。
首先我们会更自由一些。我们就是感觉跟老师的对话是比较平等的,像其他学校要找老师,就直接找办公室,找到办公室然后看老师在不在。我们学生一看老师不在,拿张记事贴写:“老师,您什么时候在,我什么时候在。我跟您预约一个时间。”然后老师回来一看,哎呦,这个学生有问题要问,就开始找这个学生。这就变成不是学生非要主动去办公室找老师,甚至有可能会发生一个老师满教学楼地找学生。此外,十一的教室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它没有讲台。老师就直接站在前面讲课。这样学生在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跟老师是这样平视的,就没有那种压制的感觉。(学生访谈)
师生之间应是民主平等的关系,“教师是平等中的首席”。但“教师的作用没有被抛弃,而是得以重新构建,从外在于学生的情景转向与情景共存。权威也转入情景之中,教师是内在于情景的领导者,而不是外在的专制者”。
虽然十一学校的制度与其他学校有所不同,但是老师所带来的成长或者痛苦也并不会因此减少,教师作为知识的传授者、迷途时的指路者、生活中的陪伴者,始终扮演着学生学习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