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当前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第二个结合”推进思想解放的现实要求。“第二个结合”推进思想解放体现在:一是把两种时空、内涵相差巨大的思想体系相结合,使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二是聚焦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三是对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价值、目标和路径等进行理性选择,锚定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发展。未来要从目标要求、思想观念、方法路径方面辩证地处理好守正与创新、物的发展和人的发展、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关系,为“第二个结合”推进思想解放提供现实的逻辑支撑。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 优秀传统文化 “第二个结合” 思想解放
[作者简介]杨家宁,中共东莞市委党校教授,社会学博士(东莞 523083)
[DOI编号]10.13761/j.cnki.cn23-1073/c.2025.01.005
习近平在2023年6月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提出:“‘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让我们能够在更广阔的文化空间中,充分运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宝贵资源,探索面向未来的理论和制度创新。”[1]以思想解放实现对理论和实践新的认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前提和基础。学术界对“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的研究主要有三个视角:一是党的理论创新视角,“第二个结合”为理论创新提供新的动力[2][3]。二是文化视角,思想解放体现在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现代文明发展[4][5]。三是关系视角,从“第二个结合”的历史地位、未来担当、文化主体性等阐释思想解放的意义[6][7]。三个研究视角侧重于“第二个结合”对思想解放的意义,对于为什么“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如何以“第二个结合”推进思想解放还需深化研究。
一、“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的现实要求
思想解放是推动历史进步的重要动力,中国发展就是通过思想解放不断推动和实现的。进入新发展阶段,在如何发展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等方面迫切需要推进思想解放。
(一)源自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发展的需要
理论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工具和手段,理论创新需要有正确的理论指导,关键是以科学的立场观点方法去解释世界,而不是拿老祖宗的话语去套用现在的实践。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出版25年之后的德文版序言中直言,虽然纲领所阐述的一般原理仍然是完全正确的,但某些论断已经过时了。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不拘泥于固定的理论范式,针对社会具体情况的发展,不断思想解放推进理论创新的典范。
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社会主义是在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基础上产生的,中国如何在生产力发展水平较低的情况下发展社会主义,跨越资本主义发展的“卡夫丁峡谷”,是中国共产党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马克思主义理论没有充分解释。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过程中逐步认识到,道路和理论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但两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不平衡性。毛泽东提出“第一个结合”解决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问题,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改革开放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同于当年马克思所设想的发展模式,必然要求开创出新的理论。“不解放思想不行,甚至于包括什么叫社会主义这个问题也要解放思想。”[8]312邓小平以改革开放的实践作为注脚,以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为依据,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么建设社会主义”,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本质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三个有利于”等一系列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论断,恢复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破除了对马克思主义教条主义的遵循和“左”的思想迷雾,南方谈话破除了“左”的思想回潮和姓“社”姓“资”的思维定式,“姓公姓私”讨论对所有制和产权改革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给予了突破和发展,“科学发展观”突破了对发展“快”的迷信,“和谐社会”发展构想突破了“物”的发展逻辑。这些思想解放推进了党的理论创新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
当前,继续推进党的理论创新,需要我们又一次思想解放。习近平强调:“改革发展稳定任务之重、矛盾风险挑战之多、治国理政考验之大都前所未有,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刻变化前所未有,提出了大量亟待回答的理论和实践课题。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任务不是轻了,而是更重了。”[9]30如何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境界,党的二十大提出了“两个结合”“六个必须坚持”的科学方法,尤其是“第二个结合”是理论创新的基础,这意味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这个重大命题本身就决定,我们决不能抛弃马克思主义这个魂脉,决不能抛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个根脉”[10]。迫切需要我们解放思想,扬弃既有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用新的思想观念、思维方式超越落后的甚至僵化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才能锚定时代课题,把握好理论创新的魂和根。
(二)源自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需要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1]502,理论创新要敢于突破思想禁锢,更需要将思想解放的成果运用于社会实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实现共同富裕。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发展的紧迫性,邓小平当时强调,承认自己落后,很多做法就要改变,社会主义没有既定的模式,要以中国处在并将长时期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实际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这个对中国实际的认识打破了既有的思想束缚,随后通过思想解放推动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市场经济体制”等一系列改革开放的创新举措,以实事求是和问题导向,化解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中遇到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充分调动了社会发展的活力和创造性,推动着改革开放向前发展。以邓小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突破思想禁锢,坚持以实事求是为前提,对我国社会发展的战略、领导力量、社会主义本质等进行创新性表述,不断增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特色,清除掣肘制约社会发展的僵化观念,为改革过程遇到的具体问题提供了价值指导和实践遵循。
当前,中国发展面临的形势,需要我们又一次思想解放。国际社会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安全赤字、治理赤字加重,虽然在两种社会制度、两种意识形态的长期较量中出现了有利于社会主义的转变,但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我国发展进入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阶段,来自外部的风险挑战和打压遏制日益凸显,面临的挑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峻。在党的二十大召开前夕,习近平强调,“我国发展面临新的战略机遇、新的战略任务、新的战略阶段、新的战略要求、新的战略环境”[12]。国际环境的新变化新趋势和我国发展的新阶段新目标相互作用,要求我们充分认识到一切工作仍然要从中国实际出发,以思想解放去探索理论和制度创新,以战略思维从全局、长远对发展作出判断和决策,走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三)源自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发展的需要
一个民族文明发展来源于对自己文化根脉的认知和反思,也来源于对外来文明的比较和反思。坚持理论创新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目标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
西方国家在工业革命之后率先进入了现代文明,中华文明受到来自西方的挑战和冲击。中国对于如何看待西方的工业文明,曾经有两个错误的极端观点:一是认为中华文明陈腐不堪,只有放弃中华传统文化,才能彻底取得现代化成功。这种观点忽略了不同民族文化构成差异性和文明发展不平衡性,实质是把文化视为固化不变的,以此来论证全盘西化。二是认为中华文明延续几千年不曾中断,完全不同于西方的异质文明,长久以来的“华夷之辩”文化秩序观念导致了唯我独尊的观念。在先后经历了对西方文明的器物、制度和文化的借鉴学习后,中国在对中华文明和西方文明的批判反思中逐步认识到,“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13]591,不能离开社会生产的实际状况去空谈文明发展。改革开放以来,在“中国之治”和“西方之乱”的国际变局中,中国创造了世界瞩目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奇迹,综合国力进入世界领先水平,文化软实力得到了重大提升。
当前,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需要我们又一次思想解放。习近平指出中华文明具有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五个突出特性,这一创新认知来源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价值追求、学术传统、治理智慧等深厚的历史底蕴。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历史使命内在地要求我们超越西方物化的文明形态,推进自身的文明现代转型,迫切需要增强文化主体性,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逻辑激活中华传统文化,构建“返本开新”的文明引领形态,“要让中华文明同各国人民创造的多彩文明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精神指引”[14]340。
二、“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的理论根源
现在思想解放不是在特殊历史节点重大理论和思想的突破,而是在社会存在变化基础上持续推进意识形态领域的创新变化。“第二个结合”在理论创新的时空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发展上推动哲学认识论的改变。
(一)理论创新的时空结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第二个结合”以巨大的政治和理论勇气把两种时空、内涵相差巨大的思想体系相结合,使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
其一,从历史维度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党内曾出现过对马克思主义教条化机械化理解和遵循的错误,但在革命挫折中逐步认识到,道路与理论并不一定具有完全的一致性。马克思主义理论诞生于欧洲社会,其理论的实践指向需要与国家经济和政治条件等具体实际相结合。马克思主义蕴含的科学理论和方法必须从具体社会实践中抽离出来,再与之相指导的社会实践相结合,才能有生命力,并获得真正实效。1938年毛泽东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是中国共产党在理论发展中文化主体性的初步体现。但担心“中国化”会被误解为背离马克思主义,随后采用“马克思主义具体化”表述[15]。当然,在将马克思主义具体化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蕴含着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具体实践。毛泽东指出,“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16]534。一定的民族形式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体现。但这初步理念并未成为党理论创新的遵循和必然要求,我们党在概述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时,分别使用的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际、同当代中国实践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从“具体化”“产物”等措辞可以看出,我们党理论创新的谨慎和艰难。
其二,从文化基础维度看,“第二个结合”困难在于两者之间时代性距离和差异。一种外来思想要在一个文化差异很大的国家和地区传播并融入,并不是一件易事。马克思主义是现代社会革命理论,是对资本主义社会批判和对未来社会的理想。马克思主义在五四运动背景下进入中国,其传播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五四运动的影响,五四运动激进主义的目标就是反传统。而中华传统文化是传统社会意识形态,其中不乏还有糟粕或守旧。因此,五四运动既对马克思主义传播起到了推动作用,也为反对和抵制中国传统文化起到了推动作用。强烈渴望利用外来文化改造传统社会的心理导致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很容易陷入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毛泽东对激进的反传统认识作出了反驳和批评,并在其思想中蕴含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但“文化大革命”将传统文化当作封建糟粕,并将此推向了极致。改革开放后我们提出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古为今用”等对传统文化的新认识,但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关系还没有形成清晰认识。
习近平提出“第二个结合”并将其主题化,展示了我们党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从浅层到深层的发展历程。我们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要以自觉自主意识推进马克思主义发展,驳斥马克思主义发展“原本论”和“无用论”两个极端错误的认识,坚决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和改旗易帜的邪路。“时代在发展,事业在前进,我们不能简单拿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当年所说的话来套今天的中国实际,也不能简单拿党过去提出的一些具体理论观点和由此产生的具体政策举措来套今天的工作”[17]。“第二个结合”强调党的理论创新的中国文化根基,这意味着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党的理论创新要从自身文化底蕴中汲取营养,才能对马克思主义的内涵、机制、规律和发展进行反思和创新,超越之前的引进、实践、理论化的发展模式,探索并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方的现代化道路,这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二)聚焦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第二个结合”聚焦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
其一,明确“为什么能”结合就是思想解放。中国发展实践对马克思主义产生具有高度源泉性。1853年马克思就曾在《纽约每日论坛报》发表《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等文章,用唯物史观和唯物辩证法对中国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进行分析,揭露了西方列强对华战争的本质和血腥,深刻分析了中国经济社会结构的特征、长期停滞的原因及中华文明对世界的贡献。马克思对中国的科学论述观点还出现在《资本论》及其他著作中。“从唯物史观的角度看,东方社会包括中国在内并不处在其研究视野的‘盲区’,而是其审视的一个重要内容和对象”[18]。同时,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内在一致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追求,如体现出来的“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理念与马克思主义的“未来社会联合体”的发展目标;“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人民观念与唯物史观人是社会发展主体的思想等是相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学术传统和价值,如“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的系统观点、“协和万邦,兼善天下”的胸怀天下观点、“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的发展观点等与马克思主义的系统理论、世界历史理论、辩证思想等相通相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如其蕴含的“与天下同利”贫富有度的观点、“天人合一”的自然观与马克思主义的消灭剥削、人与自然互化理论等具有高度的契合性。因此,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传统文化的差异,实际上是特定文化在特定历史阶段呈现出的具体文化特征,与普遍的人类社会发展规律表现形式不一致。认识到马克思主义产生来源并不是脱离中国社会,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道”“学”“政”的亲和性,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其二,明确“怎么”结合就是思想解放。“第二个结合”扬弃了中国传统文化时代和历史语境认知。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对中华传统美德、中华文明等提出了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要求。“两创”并不是单纯指传统文化发展,而是聚焦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马克思主义发展和“两创”有机融合,既要破除马克思主义为“体”、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用”的“体”“用”互补观点,也要破除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割裂的观点。“结合”并非说两者是同等地位,而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指明传统文化的发展方向,马克思主义蕴含着科学的理论观点,能够整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发展中遇到的难题。比如传统文化带有强烈的历史韵味,其大同世界理想、治乱兴衰的历史叙事揭示出历史发展的更替性,但传统文化的理论预设是历史循环,缺乏社会进步意义。唯物史观用辩证历史观改造传统文化循环历史观,在认识论上用辩证运动论改造传统文化社会静止论,在实现路径上用阶级革命和社会建设改造传统文化礼乐教化。这体现出“第二个结合”的关键是马克思主义激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因子,让中国人民积累的文化素养在中国式现代化征程中焕发出历史主动精神,弥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现代社会发展借鉴不足的问题,其结合的成果超越了内源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追求和外源的马克思主义对现代社会的批判,大力推进中华民族文化心理从自卑转向自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从自发自觉到自我自为,这一过程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三)锚定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发展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第二个结合”对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价值、目标和路径等进行理性选择,锚定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
其一,“第二个结合”彰显出现代文明观。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就是要认识到“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19]164。将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作为主体内容,坚持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文明历史的宝贵资源,从人的社会生活、文化精神和全面发展三个层面去推进现代文明发展。如马克思认为物质生产活动是人存在和发展的前提,“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1]520,“礼”是传统文化中人的内在规定性,克己复礼是对自我道德的约束。从两者的结合上看,社会文明与人的道德具有实践内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需要从实践中去提升。可以看出,“第二个结合”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现代文明的基础,显示出强大的互相促进效应。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将“第二个结合”同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关联起来。“第二个结合”以“人”的发展和实现民族复兴作为目标,体现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目标、过程和手段完全不同于西方资本逻辑的文明发展图景,“摒弃了西方以资本为中心的现代化、两极分化的现代化、物质主义膨胀的现代化、对外扩张掠夺的现代化老路”[20]553,打破了现代化等于西方化的迷思,推进形成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又一次思想解放。
其二,“第二个结合”彰显出包容文明观。“第二个结合”推进了中华民族文化心理变迁,对中西古今文明形成了正确的认知。西方现代文明将“传统”与“现代”截然对立,认为传统国家内在的文化变迁、人的素质、制度变革、技术决定等因素是阻碍现代化的根本原因或条件,唯一出路只能是学习西方制度与文化。“把一切前现代的东西都归之于传统,事实上抹杀了传统不论其空间因素和时间因素都存在极大的特殊性和多样性”[21]39,实质是割裂传统文化与现代发展之间的关系。中华文明在外部冲击被动转型的过程中,相继提出了“中体中用”“西体西用”“西学中源”“中体西用”等建构方案,由于缺乏充分的内部孕育和转变,并未推进中华文明走向复兴。习近平对中华文明五个重要特性的概括充分说明中华文明是持续发展的文明形态,具有自我发展和文化主体性的强大生命力。在现代化进程中,不但不能割裂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发展的关系,更要特别注重挖掘优秀传统文化精华。“第二个结合”以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关系建构为基础,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全人类一切文明成果进行鉴别比较和吸收借鉴,中华文明既是合和发展的文化形态,又是胸怀天下的共同文化,对全人类提供“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中国文明方案,这一思想解放充分说明“经过长期努力,我们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有条件破解‘古今中西之争’”[1]。
三、“第二个结合”推进又一次思想解放的逻辑支撑
习近平一再强调,面对纷繁复杂的发展局面,“辩证唯物主义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22],要从目标要求、思想观念、方法路径方面辩证地做好“第二个结合”,为继续推进思想解放提供现实的逻辑支撑。
(一)处理好守正与创新的关系
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境界是“第二个结合”的目标要求,迫切需要将“经典理论”“现实逻辑”和“中国话语”有机结合起来。“经典理论”阐释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学术成就和丰富的理论成果,对“经典理论”有了时代性认识。在“现实逻辑”和“中国话语”方面还需要通过思想解放进一步强化。
其一,以现实逻辑作为理论创新的起点。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以人的思维、社会关系、商品、阶级等社会实践作为现实逻辑的起点,运用科学与价值相统一的方法,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深入阐释和批判。中国式现代化推动着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发生了整体性变化,理论创新就是要依据“六个必须坚持”的科学方法,阐释清楚从中国社会结构“整体转型”的现实逻辑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的理论依据。
推进思想解放,要对中国“整体转型”的内在逻辑及现实要求进行理解和把握。现在将“第二个结合”凸显出来,说明社会发展决不能脱离文化基础,一个国家民族发展要正视自身延续的历史环境,关键就要正视文化特质,这是我们党对理论创新规律新的认识。中国传统文化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存在一个“秩序情结”,从个人修为延伸到社会秩序,即个体与社会的有机统一。但传统文化中的“秩序”只是正名循礼,呈现出对和谐均衡的渴望,难以对现代社会转型形成有效整合。当前中国发展涉及的生产力、生产关系、国家治理方式、发展理念、人民美好生活目标等都呈现出整体转型升级的特点。同时,现实社会生活变化形成的价值冲突、利益分化等发展现象,要求进一步推进整体转型时更加注重发展的平衡性,急需构建起社会发展活力与秩序的平衡体。关键是要推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国家治理和社会发展更好相适应。这些就是党的理论创新的问题导向,也是理论创新“现实逻辑”的起点。理论创新就是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特定的社会结论等,对结构转型、生产力转型、生产关系转型、国家权力运作方式转型、人的生存方式转型、国际地位转型等不同领域的现实逻辑进行阐述[23]167-169,以此把握和解决理论创新的时代性问题,深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式现代化、党的自我革命的规律性认识。理论创新最终目的是思想引领,整合社会共识。正如习近平指出的,“解放思想的过程就是统一思想的过程,解放思想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统一思想。思想统一了,才能最大限度凝聚改革共识,形成改革合力”[24]38。
其二,以推进理论的体系化和学理化作为理论创新的基础。“第二个结合”将政治话语、学术话语和大众话语有机整合,既增强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表述色彩,又使党的创新理论涵盖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及中国文化的个体意蕴,将创新理论的价值追求和中国历史、文化、传统有机结合,更加契合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逻辑。
推进思想解放,关键是阐释清楚党的创新理论的学理性和原创性贡献。“推进理论的体系化和学理化,是理论创新的内在要求和重要途径”[10]。要从历史、现实、价值、理论与世界等综合维度系统阐释党的理论创新的总体发展逻辑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基本规律,要和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比较,将马克思主义特殊性转化为中国社会发展普遍性,守住“魂脉”。经典马克思主义研究经济落后的欠发展国家向社会主义过渡并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但对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并没有提出明确具体的方案。新时代中国通过“解放生产力—利用市场经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出解决“中国之问”的方案。经典马克思主义没有论述中国在发展过程中如何解决人类问题。中国准确把握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全面判断国际形势走向和中国所处历史方位,习近平外交思想对世界发展提出解决方案,准确回答了“世界之问”。经典马克思主义没有完全解决好如何超越资本占有劳动、建立一个有助于不断促进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这一个根本性问题。中国共产党把握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努力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回答了“人民之问”。经典马克思主义是在欧洲资本主义及其工业化发展的基础上,对资本主义发展的弊病进行研究。中国进入新时代,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前提下,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未曾遇到、未曾解决的问题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原创性的理论创新成果,回答了“时代之问”。
(二)处理好物的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关系
“第二个结合”推进思想解放就是要明确新一轮的改革发展,要从思想观念上辩证处理好“物”的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关系。
其一,以“现实的人”认识人民的利益诉求。中国式现代化基于中国国情的五个重要特色,充分说明了人是现代化的核心,这与唯物史观人是社会发展主体的思想是一致的,完整体现了“民为邦本”的价值理念。唯物史观强调人是一个“现实的人”,不是一个独立的“抽象人”,“现实的人”存在于一定的物质生产社会关系之中,不能脱离发展环境和历史条件的制约,不能脱离人的利益抽象地谈论发展。
推进思想解放,要深化和完善对社会主义发展规律的认识。比如我们在改革开放初期对市场化改革认识不足,对教育、医疗等民生事业的市场化改革,导致出现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难以得到有效保障。迫切需要从理论上和实践上回答束缚人们思想的许多重大争议性问题,如果不解决这些思想上的困扰,势必会引发经济社会发展的停滞。邓小平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角度对社会主义本质进行了阐述,提出了“三个有利于”标准,从根本上回答了思想解放推动社会发展的目标是满足人民需要。通过思想解放,从固化的思维束缚中解放出来,从不符合新发展理念的路径依赖中解放出来,不断从人民利益出发创新政策,“推进任何一项重大改革,都要站在人民立场上把握和处理好涉及改革的重大问题,都要从人民利益出发谋划改革思路、制定改革举措”[19]98。只有这样,才能使改革满足“最大公约数”利益,满足广大人民群众改革需求,激发社会活力和创造力。
其二,以新动力实现人民的利益诉求。从经济学角度看,在低社会需求发展阶段,以资本和资源作为发展动力的投入模式,确实是可以在短期内实现经济高速增长,但发展到一定阶段,资本资源要素投入带来经济增长速度将下降。此时社会进入高需求发展阶段,充分利用社会需求带动经济增长将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就阐释了社会发展、生产力与人的需要相互作用的逻辑理路,“因为消费创造出新的生产的需要,也就是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后者是生产的前提……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25]15。当前“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就是社会发展的新动力。
推进思想解放,要明确“人”是所有发展的核心,发展目的是满足人的需要。习近平强调:“高质量发展就是能够很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发展……从需求看,高质量发展应该不断满足人民群众个性化、多样化、不断升级的需求,这种需求又引领供给体系和结构的变化,供给变革又不断催生新的需求。”[26]238高质量发展既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也是新的经济增长点,在当前社会有效需求不足的发展阶段,就迫切需要思想解放,破除民生“消耗论”等僵化思想,通过加强基本公共服务供给,解决需求侧实际堵点问题,推进经济供给体系与需求结构内在平衡,既让人民能够充分享受经济发展福祉,推进共同富裕发展的民生基础,又使供给能力更好地满足经济发展需求,为发展提供内生动力。
(三)处理好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关系
“第二个结合”推进思想解放要在方法路径上辩证处理好古今中西之争,坚定文化自信的实践和使命必然。
其一,中华传统文化的发展实践需要思想解放。中华民族一直以来对自我文化的传承发展意识非常强烈,各类文化经典记载着中华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呈现出强烈的历史意识。同时对外来文化有强大的包容心,愿意吸收和借鉴外来文化精髓。如佛学进入中国,中华文化对其哲学思辨和精神气质等吸收融合,使其成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
推进思想解放,要着力巩固中国的文化主体性。文化主体性体现出来的是人作为文化主体对彰显自身文化、国家精神生活、社会价值追求的历史主动。“这一主体性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中国大地上建立起来的;是在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基础上,借鉴吸收人类一切优秀文明成果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是通过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建立起来的”[1]。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座谈会上对中华民族人类史、文化史、文明史三个时间坐标的阐述,深刻体现出了文化主体性的历史、文化和文明根源。思想解放就要从这三个根源的连续性上正确认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式现代化建构性力量,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发展根基,守住“根脉”,“自觉反对那些数典忘祖、妄自菲薄的历史虚无主义和文化虚无主义,自觉提升境界、涵养气概、激励担当”[27]71。这就要求我们共产党人要以高度的理论自觉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中华传统文化进行扬弃,从中华文明的内在基因和中华民族内在心理特征出发,超越“体”与“用”二元对立的观点。深刻把握实现社会主义现代文明要以中国式现代化实践为基础这一关键点,继续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的张力进行处理,在两者的张力和碰撞之间创造出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形态。深刻理解文化基本属性及其变化发展的重要机制,激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的精神气质、价值体系和思维模式等内在基因,“要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以人们喜闻乐见、具有广泛参与性的方式推广开来”[19]161。
其二,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使命需要思想解放。西方现代化立基于自由资本主义经济,以资本逻辑推动资本主义物化目标的实现和所谓的民主化等伦理价值扩张,以“传统”或“现代”非此即彼的线性发展思维,把资本主义作为唯一的文明形态。其进程中思想解放是对传统文化的割裂,体现的是单线演化突进论,由传统直接过渡到现代。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完全不同于西方现代化路径和目标,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目标。民族复兴不仅仅是国家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的强大,民族复兴的核心是文明复兴,通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能够再次给予其他国家和地区文明引领。意味着中华文明在“文明蒙尘”之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进不同文明取长补短,美美与共,从文明属性、价值追求与发展道路等方面创造出新的文明形态,推动中华文明走向复兴,为人类发展提供正确价值指引和道路选择。
推进思想解放,要从文明共性与独特性角度重新认识文明互鉴的作用。“文明发展的不同程度集中表现了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水平和其在社会形态发展序列中的位置”[28]54,人类文明发展具有共性,但社会主义发展具有独特优势,借鉴人类文明成果并不会导致社会主义发展趋同于资本主义,借鉴吸收人类文明成果是要超越资本主义发展。这就要立足于中国国情,以科学眼光去审视人类文明成果。中国式现代化以现代性、文明性和独特的重要特色凸显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现代化目标,意味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是被动地追赶世界文明发展,而是要以中华文明的传承、创新和再兴,通过积极扬弃世界的文明成果,同整个世界文明发展相联系。更关键的是在当今世界发展进入众多赤字和无限变局的十字路口时,迫切需要我们根植中国历史逻辑,以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和实践反驳西方立论于新古典经济学和新自由主义学说对中国发展提出的“中国模式”和“北京共识”两个曲解概念,这是西方以狭隘历史观对中国发展强力叙事的体现。立足大历史观,中国道路彰显的是人类发展的总体性趋势,随着中国整体实力的增长,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倡导全人类共同价值,为解决“世界之问”提供了“中国智慧”“中国方案”,推动全人类反思物化的发展路径和资本导向的文明形态,辩证分析人类文明发展的应然与实然,科学引领人类文明发展方式和趋势。
[参 考 文 献]
[1]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J].求是,2023(17).
[2]辛向阳.为什么说“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J].文化软实力,2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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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于光大]
“The Second Integration”: The Realistic Requirement, Theoretical Root and Practical Logic of Ideological Re-liberation
YANG Jia-ning
Abstract:At present, “the second integration” suggests the realistic requirements to promote ideological liberation, specifically innovating and developing Marxism, adhering to the path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developing the modern civiliz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The second integration” promotes the ideological liberation from three aspects: the first is to unite the two ideological systems with great differences in time, space and connotation, adapting Marxism to China’s conditions; the second is to focus on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in order to modernize Chines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thirdly, we should make rational choices about the value, goal and path of the modern civiliz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anch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modern civiliz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In the future, we should dialectically deal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grity and innovation, material development and human development,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modern civilization from the aspects of goal requirements, ideological concepts and method paths, expecting to provide realistic logical support for “the second integration” to promote ideological liberation.
Key words:Marxism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second integration” "ideological libe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