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能够公平平等地得到充分满足的状态。公共文化服务是人民享受精神生活的直接场域,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是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有效手段。空间正义理论为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提供了一种有解释力的理论参照。基于此,重塑政治、物理、生活多维空间正义,探讨通过保障精神成果共享的主体权益、缩小精神生活贫富差距、提高精神文化生活供给质量、激活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内生动力,扎实推动全体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关键词]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 空间正义理论 中国式现代化
[基金项目]天津市艺术科学规划项目“数字化赋能天津社区文化治理创新模式与路径研究”(D24016); 山西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重点课题“山西加快发展‘互联网+教育’的对策研究”(SSKLZDKT2023201)
[作者简介]章圆,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陈弘,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天津 300350)
[DOI编号]10.13761/j.cnki.cn23-1073/c.2025.01.010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把握新发展阶段的新变化,把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多次强调“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我们说的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1]501。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作为其中的重要内容是指在精神生活层面消除两极分化和贫穷基础上的普遍富裕,旨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将更多精神文化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本质而言,其是一个内含空间正义价值的美好生活概念,包含“共同”和“富裕”两个维度:“富裕”是“共同”实现的基础和前提;“共同”意味着优化精神文化资源分配机制,弥合空间差距,全民全面公平共享精神文化资源。2021年6月,在由文化和旅游部印发的《“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中就提出“十四五时期,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努力提供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公共文化服务,切实保障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提升文化获得感、幸福感”[2]。党的二十大报告中着重强调,“健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增强均衡性和可及性,扎实推进共同富裕”[3]46。这意味着,在新发展阶段,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被赋予了“空间正义”的价值准则和“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奋斗使命,需要实现从重视物的均等布局到重视人的均衡共享的转向,即从人的角度强调公共文化服务能否覆盖各区域、各类群体,更加突出公共文化服务的可及性。
近年来,中国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四梁八柱”的制度框架基本建立,从文化设施、文艺演出、广播电视节目、数字电影、读书看报等方面全面推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均等化建设,覆盖城乡的公共文化设施网络更加健全,人民精神文化生活得到显著改善。但必须承认,在现实生活中,仍然存在着由于公共文化服务不均衡、不充分引发的如城乡之间、区域之间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较大差距;群体之间享受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品质还参差不齐等空间不正义、不公平问题,这必然会影响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因此,在现阶段,以空间正义理论为研究范式,探讨如何提高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水平,在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共同”维度上下功夫具有现实意义。
近年来,学者们通过追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生产实践以及空间非正义根源问题的空间批判[4],进一步阐释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代表人物列斐伏尔[5]、大卫·哈维[6]、爱德华·W.苏贾[7]等学者的空间正义理论的核心思想与内在价值,进而拓展研究边界,将空间正义理论作为研究范式运用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公共服务[8]、城乡融合[9]、城市治理[10]等现实问题的纾解中去。基于此,本文以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和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最为关键的价值内涵空间正义理论为切入点,从理论逻辑和实现逻辑两个方面分析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在弥合城乡差距、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推动精神文化成果全民共享方面发挥的作用,为提高均等化水平以及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目标实现贡献新视角。
二、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空间正义逻辑
空间正义理论为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提供了价值范式,是连接两者互动关系的桥梁。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在平等的基础上为公众提供文化服务,这是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重要手段,它的价值目的是要实现空间正义。
(一)空间正义理论的兴起
“空间正义”理论的思想源泉可以回溯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尽管他们没有全面系统地论述空间正义问题,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在政治经济学视域下,考察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空间生产实践,揭示了资本主义空间非正义的根源。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资本主义黄金年代的结束,西方发达国家的城市空间危机、城市贫困、基本城市服务不足等难题引发了以米歇尔·福柯、列斐伏尔、曼纽尔·卡斯特、大卫·哈维、爱德华·W.苏贾等为代表的新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学者的关注与反思,他们重新审视空间的角色,社会理论由此出现了“空间转向”。为解决空间不正义问题,新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在继承和发展经典作家的价值理念、批判立场和基本方法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空间正义思想,而后随着新自由主义的兴起,空间正义理论得到了跨学科的研究和发展。
新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的贡献不仅在于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和当代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矛盾,而且在于形成了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批判。其更能够在中国语境下,为解决现实问题提供一种有解释力的理论参照。于本文而言,将空间作为重要切口来诠释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如何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使公平的价值准则转化为具体的空间权利,针对“不均衡”现状的纾解形成行之有效的解决策略。
(二)空间正义理论的耦合逻辑
空间的正义性,即空间也具有价值维度,内在包含着一定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11]44,是指在空间生产或资源配置中公民享有公平公正的空间权益,涵盖生产、占有、利用、交换、消费等各个环节[12]。这一核心内涵从内容和价值两方面与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相耦合。
第一,空间理论与公共文化服务在内容上具有契合性。20世纪70年代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一书中首次提出空间生产理论,该理论认为空间产生于有目的的社会实践,是社会关系的产物,每一种特定的社会、生产模式、生产关系都会生产出自己特殊的空间,并提出重要分析认知框架——空间三元辩证法,其核心内涵是“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空间表征(representations of space)—表征空间(spaces of representation)”[13]。这一框架为公共文化服务构建多维空间体系提供了新视角。具体来说,“空间表象”是概念化的空间,相对其他空间形态来说处于支配地位的空间,对应公共文化服务的“公共性”,可以提炼为“政治空间”。公共文化服务是由公共部门或准公共部门共同生产或提供的,生产和资源配置过程中由公共部门维护空间秩序。“空间实践”是具体呈现给感觉的部分,“它包括生产与再生产,以及每一种社会形态的特殊位置与空间特征集合。空间实践确保连续性和某种程度上的内聚性”[14]51。对应公共文化服务的“空间分布”,可以提炼为“物理空间”。公共文化服务属于社会性公共服务,在城乡、区域、人群间产出发挥价值引导与传播、社会教育与行为规范、文化保护与传承、娱乐与文化产业创新等多重功能的公共文化内容。“表征性空间”是日常生活中的真实的空间,属于“居民”和“用户”的空间,对应公共文化服务的“人民共享性”,可以提炼为 “生活空间”。公共文化服务以满足全体社会成员的精神生活需要为目的,人民是空间利益主体。
第二,正义理论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在价值上具有耦合性。首先,空间正义强调的空间利益“主体性”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以人民为中心”政治价值观一致。爱德华·W.苏贾在《寻求空间正义》一书中指出,“寻求增加正义,或者减少非正义,就成为所有社会的一个基本目的,也是将人的尊严和公正最大化的一个基本原则”[15]19,这说明空间正义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需要从主体上强调全民共享,以让全体人民公平获得公共文化服务机会,公平共享公共文化发展成果,提升人民幸福感和获得感。其次,空间正义实现过程中的“差异性”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目标结果的“同一性”并不矛盾。大卫·哈维在《正义、自然与差异地理学》一书认为“任何普遍的社会正义原则, 它的应用必然伴随着某种不公正”[16]399,这意味着空间正义不是完全均匀的,需要关注“差异”“边界”“规模”和“情境”。相应地,全体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也是一个总体概念,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它从内容上强调全面性与差异性相统一,从区域上强调全局性与协调性相统一。
(三)基于空间正义的分析框架
基于以上论述,围绕“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这一中心目标,从政治、感知、生活三个维度构建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空间体系,回答的是“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有哪些着力维度”的问题。
第一,政治空间正义是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保障。政治空间是属于宏观的、战略层面的构想,其正义体现在空间秩序建构层面上。在公共文化服务的空间生产、空间分配与布局中,不同的利益主体会基于不同的出发点,采取相应的博弈策略,这就会使得公共价值部分缺失或者异化,公共文化服务的整体功能无法有效发挥,由此,需要借助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瞄准保基本、促公平的重要“准绳”,为实现政治空间正义提供保障。具体来说,一方面,在人财保障方面,人财要素是“富裕”实现的基础。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的人才、财政意义是实现政府对公共文化服务保障过程的有效供给,即扩充专业人才队伍,落实财政资金使用,保障社会效益最大化,为精神文化产品的有效供给提供制度保障。另一方面,在协同治理方面,公共价值是“共同”实现的纽带。通过在均等化过程中打造公共文化治理场域和空间,构建系统科学的治理体制,采用多元互助的方式,为营造和培育符合社会发展主流的精神生活样态提供秩序保障。
第二,物理空间正义是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基础。物理空间是指物质性的公共文化服务空间,是公共文化资源配置的基本场域,为人们享受精神文化生活提供了物质基础和环境条件。建构正义的物理空间的意义在于,提高含公共文化产品、设施、活动等在内的公共文化资源在空间布局与地理位置层面上的相对均衡性,满足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资源可及性、空间可达性。具体来说,一方面,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本身的公共性与政策倾向性能够有效减少人民群众享有文化服务的成本,缩小区域“富裕”差距;另一方面,“均等”“普惠”理念的遵循,使得公共文化服务覆盖范围广泛,特殊区域、特殊群体对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享有程度更高,提高“共同”水平。
第三,生活空间正义是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归宿。生活空间属于微观的、亲历的空间,是从人们日常生产生活出发进行创造性的利用、占有空间。“空间”主体对精神文化成果享用的满意程度最能直观地反映生活空间正义实现与否。区别于政治空间与物理空间,生活空间正义的构建是一个提升公民获得感的自下而上的反馈过程,是一个能够对“边缘”群体和个人的文化需求偏好做出有效回应的过程。具体来说,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以人民的需求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不仅解决“谁来供给”“供给什么”等问题,更重视解决“供给谁”“供得怎么样”的公众满意问题。因此,政府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务能否满足公众需求,直接影响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成效。那么,以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为目标的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就要注重提升公共文化产品的质量,纠偏服务供给与需求错位问题。
总体来看,从空间正义的视角提高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水平助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既要在空间地理布局上实现公共文化服务空间分配的均衡,又要将空间视为一个有着复杂交往互动关系的“社会空间”体系,是在宏观政治空间的背景下,由具象的物理空间、微观的生活空间多维空间形态融合的“共同体”。这三种空间形态并不是“割裂”的关系,而是“并联”与“串联”的共存关系,政治空间正义从宏观上提供持续的协调机制与制度体系保障空间权利和空间权益,是其他维度空间正义的总体保障;具象的物理空间正义是基础,在遵循差异性原则的条件下,系统动态地发挥文化服务的功能,保障空间资源配置在地理空间布局层面上相对均衡;生活空间正义从微观主体上将“人”视为“共同”和“富裕”的核心,是空间正义实现的起点和落脚点。
三、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空间正义路径
空间正义既是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目标追求,也是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顺利开展的基础。现阶段,中国推进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的过程中仍然存在诸多空间不正义问题,例如制度体系不完善,城乡、区域差距较大,供需匹配度不足等。因此,为矫正空间非正义问题,有效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需要从空间秩序建构、空间资源分配、空间权益保障三个方面探索路径。换言之,就是在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过程中,有效实现政治空间正义、物理空间正义、生活空间正义。
(一)政治空间正义路径:健全协同治理、人财保障机制,为实现共同富裕提供可靠保障
近年来,中国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体系建设呈现出整体推进、全面提升、重点突破的良好态势。各地积极满足人民群众文化生活需要,全国免费开放5万余个群众文化机构,群众精神文化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但是,由于协同治理体系不协调、人力保障机制不完善、财政转移支付机制不健全等因素导致公共文化服务仍然面临着“同质化”和“量不足”的难题。一方面,公共文化内容同质化问题日益严峻,例如富有地方特色的历史文化街区、景观化的公共文化空间等公共文化资源在大拆大建中变为商业化消费街区,使得城市公共文化建设“千城一面”,公共属性耗损严重;另一方面,随着新兴文化产业消费业态的兴起,公共文化资源利用率不高,人们更倾向于选择私人化的文化生活方式,公共文化生活反而相对弱化。针对此,在空间制度层面,要健全制度体系,协同创新供给模式,强化贯彻执行力度,为实现政治空间正义提供可靠保障。
第一,以善治、多元理念重塑多主体治理结构,构建治理共同体,健全协同治理机制。政府发挥“有限政府”“责任政府”“服务型政府”职能。首先,建立健全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均等化等政策框架和法律体系,同时在建设以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为中心的统一开放、高效规范、竞争有序的高标准文化市场体系中发挥好监督评估的角色,促进文化生产要素流通,维护文化市场的规范与秩序。以定期对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情况进行评估,及时发现问题并采取相应措施加以改进。其次,吸引高校、企业、社会组织等资金投资到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中,例如通过灵活采取政府购买服务、定向补助、委托经营、服务外包等形式激活社会动能,为社会资源入驻提供空间。非政府组织需要积极转变被支配、边缘化的消极参与态度,增强自身“资金—人才”造血功能,在供给过程中发挥“黏合剂”作用,参与到公共文化产品的空间生产、空间供给中,以实现文化资源禀赋的优势互补,增强供给的多样性和有效性。需要说明的是,政府与非政府组织要在秩序和活力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以公共性与公平性为主导,追求公共价值的统一,提供高质量的公共文化服务。
第二,建立健全公共文化服务人财保障机制。人力保障方面,优化文化服务人才编制资源配置,适当在农村、民族区域增加专项文化服务岗位,完善重点领域、创新领域人才培养机制,探索文博事业单位文博创意产品收益分享机制,推动符合条件的文化馆、博物馆从业人员享受科技创新扶持政策,尤其完善基层公共文化服务人员工资待遇、职称评定、社会保障等激励政策。财力保障方面,优化中央与地方的财权与事权关系,完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中国式财政分权引致的财政纵向失衡会使地方政府形成“重经济、轻民生”的财政支出偏向[17],这会加剧地区间、城乡间民生性公共服务的不平衡。由此,在中央层面,在现有基础上适度提高中央在公共文化服务专项领域的支出责任,缩小市县级基层政府面临的财政收支缺口;引导和规范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行为,合理规划转移支付文化服务专项资金,加大对欠发达地区的财力倾斜。在地方层面,培育地方文旅税种,提升地方税收能力,激发地方政府的税收努力程度,缓解因财政分权体制引致的财政纵向失衡问题。
(二)物理空间正义路径:统筹公共文化资源,发挥数字优势,缩小区域间的资源配置差异
现阶段,我国公共文化服务水平在城乡和区域间仍然有着较大差距。依据统计数据显示,我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数在2008年达到最高点0.491,2023年降至0.465,累计下降0.026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中国住户调查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2024年版,第57页。,但仍然高于国际警戒线0.4的标准,这种贫富差距会从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文化领域。以2023年人均拥有公共图书馆藏量为例,北京市、天津市、浙江省、上海市等地区均高于1.6册,而河南省、贵州省、云南省、四川省等地区的相应指数则低于0.6册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2024年版,第744页。。为解决公共文化服务有效供给不足和低效供给过剩并存的结构性矛盾,缩小区域、城乡差距,需要统筹公共文化资源,优化空间布局,创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模式,利用数字赋能推动“精准性—可及性”供给。
第一,借助现代信息技术,精准统筹公共文化资源。一方面,搭建“互联网+”公共文化服务政务平台,捕捉、挖掘区域、城市、乡村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人口分布情况、公共文化产品供给情况、公共文化设施分布情况等供给信息,并对其进行筛选、分类、流转,为统筹公共文化资源提供信息源,以有效确定公共文化服务发展的“优先项”和“优选项”,如农村相对于城市,公共文化馆、博物馆等场馆利用率不高,公共文化服务人才紧缺、对特色群众文化活动需求突出;而城市核心区域的公共图书馆、博物馆等场所则出现“反比例服务”。另一方面,构建多元联动的公共文化服务数字化场景,逐步提升县域文化数字资源开发服务能力。例如,四川省雅安市天全县就以人为中心,以互联网为平台,以“云空间”为载体,积极争取政府以及社会力量的支持,打造综合文化站,联动开展县域文化活动,让更多民众特别是偏远地区民众足不出户就能享有文化服务[18]。
第二,在精准识别信息、考虑空间差异化的基础上,为文化服务的供给与需求搭建网络传输通道。一方面,在资源供给与布局上向含民族地区、革命老区、贫困地区等在内的特殊区域倾斜,在城市—乡村间发挥城市辐射作用,在区域间由经济发达区辐射周边,带动整个区域的创新发展,在“输血”的基础上培育“造血”功能,织密空间的公共文化服务设施网络。例如,广东省实施的流动图书馆项目,通过构建省—市—县—乡—村五级服务体系,将“物流配送”与“流动服务”相结合,将图书和设备等资源输送至各分馆,并在特定周期内流动图书,且依托互联网、联合参考咨询网等提供数字文献资源服务[19],盘活公共文化服务的供应存量,推动公共图书馆服务资源向欠发达地区流动。另一方面,发挥数字平台功能优势,畅通数字化高效互助表达渠道。政府可以在平台上通过服务购买、授权分权、委托代理、项目合作等方式,呈现相应的文化服务内容,用户积极借助自下而上的利益表达渠道,实现在公共文化服务治理决策、监督及评估等环节的全过程参与。例如,杭州市临浦镇横一村所进行的数字化改造是一个先进典范,其将“钉钉”引进乡村事务的治理中,并在平台中植入“你钉我办”功能[20]。
(三)生活空间正义路径:挖掘无形公共文化资源价值,畅通群众信息反馈渠道,激活文化生活内生动力
人的精神需要是人进行精神文化活动的存在依据和内生动力,然而由于受教育程度、文化资源供给等因素的影响,个体在精神文化层面上的需求具有明显的差异性,这与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统一性和单向性相矛盾,这导致人民文化诉求的满足程度低、文化生活公众参与度不高等供需匹配度不高的现状凸显。这种生活空间的失衡除了政府供给倾斜性和市场供给逐利性的原因外,公众需求表达和反馈渠道不通畅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对弱势群体和偏远农村地区来说这一情况更为严重。针对此,我们应该发掘、整合并高效利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的潜在价值,提高公共产品的品质,同时发挥基层党组织治理优势,畅通信息反馈渠道,打通“最后一公里”。
第一,深度挖掘、提炼优化中华文化尤其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价值与精神内核,高效利用以反哺公共文化发展和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公共文化不仅包含有形的物质设施也包含无形的文化资源,两者互融互促。借助数字化技术,从功能层面上对公共文化空间提档升级,不同的区域依据不同的特色,以不同的途径挖掘价值以使其在空间上发挥以文促教、以文促旅等重要功能。比如,城市可以打造融合图书阅读、艺术展览、文化沙龙等新型文化服务的城市书房、文化驿站等;乡村可以挖掘革命文化、民俗文化、历史文化等资源,并以此为基础,改造或建设小书屋、小礼堂、小戏台等主题功能空间。
第二,提升基层党组织文化治理能力,将基层党组织的组织势能转化为治理势能。党建引领公共文化治理,一是发挥“文化传播员”的作用,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公共文化服务政策、群众文化活动等以走村串户的方式传播到每一个家庭;二是发挥“民情收集员”的作用,了解群众的文化诉求,广泛收集社情民意,密切关注并及时反馈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需要。三是发挥“专业服务员”的作用,研究所辖区域群众需求的变化规律,聚焦居民的生活习惯、休闲娱乐、人情交往、道德建设等生活领域,培养文化干部、文艺达人,以“菜单式”“订单式”服务不同需求的群众。更重要的是,合理利用传统新媒体平台并争取构建弱势群体文化生活需求的专用信息反馈与信息研判平台。一方面,能够及时地了解和掌握公众的需求倾向,进而确保公共文化理念的有效传播;另一方面,能够将公众在文化服务中的感知度、认知度和接受度反馈给公共文化治理的研究者、组织者和实施者,提高公众参与的责任感和积极性。例如,浙江省舟山市就立足本地海岛“多、小、散、远”的分布特点,建设“海岛文E家”平台,打造全市性公共文化一站式服务平台,探索群众点单、智能配送、供需匹配、精简高效的舟山样板。
四、结论与讨论
公共文化服务需要发展一种新时代的均衡话语与治理逻辑。空间正义理论,不仅契合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的内容和特征,而且充分反映了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目标的内在价值和伦理意蕴。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推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关键在于针对多维度空间形态寻求空间正义,调适空间内部的不平衡,构建一种平等竞争、优势互补、共建共享的空间关系。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引领的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需要发展一种具有较高品质的均衡共享与文化治理逻辑,实现精神文化生活从贫困式被动接受到向高质量发展、主动式共享的动态转变。当然,物质生活共同富裕和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共同富裕的两个重要维度,二者相辅相成、互促互进,统一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大实践中。物质富足是精神富有的前提和基础,没有物质生活富裕,谈精神生活富裕只能是孤悬于历史和现实之上的空想;精神富有是物质富足的价值导向和内在要求,没有全体人民精神富有的满足,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也会失去持续创造经济条件、追求物质富足的历史主动和精神动力[21]。因此,在推动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必须处理好两者的动态平衡关系。就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而言,不能脱离现实的物质基础,要在充分考虑经济发展状况和财政负担能力的基础上,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坚持提升经济硬实力的第一原则,处理好做大“蛋糕”与公共服务总系统以及公共文化服务子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将做大的“蛋糕”聚焦人的全面发展更优化地分配给参与者,建立分配更加科学高效和公平公正的社会,从而不断增强人民群众的财富获得感、社会认同感、生活品质感和幸福体验感,逐步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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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于光大]
How Does Equalization of Public Cultural ServicesPromote Common Prosperity of Spiritual Lif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tial Justice
ZHANG Yuan CHEN Hong
Abstract: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spiritual life is a state in which people's needs for a better life can be fully met fairly and equally. The public cultural service is the direct field for people to enjoy spiritual life, and the equalization of public cultural service is an effective means to promote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spiritual life. The theory of spatial justice provides an explanatory theoretical reference for the equalization of public cultural services to promote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people's spiritual life. Based on this, this article probe into reshaping the multi-dimensional space justice of politics, physics and life, and explore how to promote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all people’s spiritual life by ensuring the main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sharing spiritual achievements, narrowing the gap between the rich and the poor in spiritual life, improving the supply quality of spiritual and cultural life, and activating the endogenous motivation of common prosperity of spiritual life.
Key words:common prosperity of spiritual life equalization of public cultural services the theory of spatial justice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