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企业、高校、社会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多重嵌入”路径分析

2024-12-31 00:00:00凌磊
职业技术教育 2024年22期
关键词:产教融合职业教育

摘 要 我国职教高考制度已陆续在部分省份开展试点工作,但面临职业技术教育社会认可度低、职教高考制度发展基础薄弱、考试工作治理问题复杂、招生工作任务艰巨等多重现实困境,职教高考制度需要解决和突破的困囿也更为急切与严峻。基于“结构嵌入—政治嵌入—文化嵌入—技术嵌入”的“多重嵌入”分析框架,将职教高考制度视作政治、结构、文化和技术各主体嵌入职业技术院校考试招生制度的动态发展过程。在“多重嵌入”的视角下,政府、企业、高校、社会等多元主体应积极参与其中,具体推进策略是:以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协同招生机制为依托;以政府直接参与职教高考为保障;以构建职教高考信息化平台为支援;以确定社会认可的职教高考价值观为引领。

关键词 职教高考;职业教育;嵌入性理论;产教融合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22-0046-07

一、问题提出

长期以来,职业教育发展是党和国家高度重视的领域和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统筹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协同创新,推进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1]。当前,我国职教高考制度已陆续在部分省份开展试点工作,但面对职业技术教育社会认可度低、职教高考制度发展基础薄弱、考试工作治理复杂、招生工作任务艰巨等多重现实困境,职教高考制度需要解决和突破的困囿也更为急切与严峻。随着职教高考制度的相关政策和配套措施落地、执行,相关政策制定部门、执行部门、学生、教师等广泛参与其中。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第三十七条指出:国家建立符合职业教育特点的考试招生制度,采取文化素质与职业技能相结合的考核方式招收学生[2]。在立法层面明确了教育部、地方政府、高等职业院校等在职教高考制度中的作用与责任,但没有具体要求社会、企业等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责任、作用与路径。然而,“文化素质与职业技能相结合的考试方式”迫切需要具备技能考试考场要求的企业参与职教高考,与此同时,需要全社会提高对职业教育的认知和支持。职教高考制度的实施为政府、企业、高校、社会嵌入并服务高等职业院校考试招生工作带来了机遇与挑战,既丰富了政府、企业、高校、社会服务职业教育的职责范围,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期望。从根本上说,政府、企业、高校、社会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实施过程是一个将自身优势、文化、技能及其他资源嵌入高等职业院校考试招生治理体系的优化过程。

新时代,在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提高劳动者素质和技术技能水平的背景下,政府、企业、高校、社会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与职能,嵌入职教高考制度中的现象引起了专家和学者的高度关注。从职教高考制度的动力机制与作用方式来说,高等职业教育考试招生制度的发展始终伴随着教育内外部关系的相互作用,包括教育与社会发展的时代性、复杂性、多样性和不确定性[3]。职教高考作为招生制度的重要改革,地方政府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加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融通,切实增强职业教育的吸引力[4]。有学者对职教高考制度多样性进行了深入探讨,认为不论是“职教高考”在价值目标和理念上的构建问题还是实施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其实都可以用“多样性”概念加以诠释和解读[5]。研究内容主要涉及职教高考制度的价值取向、实施动因、问题困境等方面,如有学者认为构建职教高考制度,旨在通过增加赛道来成就高考有边界和有选择的竞争,服务于职业教育的人才选拔和接续培养以及技能型社会的形成[6]。在推进路径和改进措施方面,职业教育高考改革亟须强化政府责任,建构国家统筹的改革治理机制;探索分散试点,贯彻渐进推动的改革实践思路;坚持创新驱动,采取重点突破的改革任务攻略[7]。上述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职教高考制度价值理念、动因分析、现状问题和解决措施的探讨,为后续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但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论探索层面,是一种静态化的现象描述,对于职教高考制度的实施过程、参与主体探寻等动态性的实践探索较少,特别是对政府、企业、高校、社会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多重嵌入”问题关注不足。介于此,本文基于“嵌入性”理论构建分析框架,探究各主体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相关议题。

二、职教高考制度的“多重嵌入”分析框架

“嵌入”及“嵌入性”的探讨源自卡尔·波兰尼(Karl Polanyi)系统分析经济发展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可以理解为“市场经济是附属于社会体系之中的”[8]。至此,开启了“嵌入性”理论分析的新视角,也为探讨不同事物、不同领域、不同属性的多范畴和多主体关系开辟了新视角。美国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将该理论进行了相应扩展,将“嵌入性”理论分为“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9]。他认为社会行为与行动是嵌在真实的社会背景和社会网络系统之中的[10]。在此后的研究中,学者们不断完善和丰富了“嵌入性”理论的研究内容与研究方法,并发展出了“结构嵌入—政治嵌入—认知嵌入—文化嵌入”等分析框架[11]。然而,任何科学的理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一个相对开放的分析系统。在分析、解释和解决不同领域的实际问题时,相应的分析框架会不断地发展、演化和更新。因此,本文为了深入分析政府、企业、高校、社会等不同领域的主体如何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立足于职业技术教育发展的中国经验,将前文提到的分析框架调整为“结构嵌入—政治嵌入—文化嵌入—技术嵌入”,见图1。加入“技术嵌入”模块的主要原因涉及两个方面,一是职教高考制度天然的技术属性决定了需要高校等技术研发一线适时地参与到职教高考中的技能考试与文化考试中来;二是职业技术教育作为一种类型教育,承担着技术革新、发展与传承的使命与责任。“结构嵌入—政治嵌入—文化嵌入—技术嵌入”的“多重嵌入”分析框架,将职教高考制度视作政治、结构、文化和技术等各主体嵌入到职业技术院校考试招生制度之中的动态发展过程。这四种动态分析单元意味着职教高考制度的不同嵌入类型,四种动态分析单元彼此独立又相互联系,为更好地探索和发展职教高考制度提供了多主体、多层次的分析视角。

图1 职教高考“多元嵌入”分析模型

“结构嵌入”是指企业作为生产经营性组织嵌入到职教高考领域(或制度)中来,主要表现为企业直接或间接参与职教高考的技能考试。此种“嵌入”产生于不同组织类型下的组织行为和组织活动,即生产经营领域与教育领域的深入合作。企业参与职教高考实施过程的“结构嵌入”是当前社会转型和深度产教融合背景下不同类型组织基于教育发展、社会发展和企业发展的不同诉求与责任所采取的组织策略。组织类型、组织行为与组织策略是构建“结构嵌入”维度的主要指标与维度。企业与教育机构作为不同的组织类型,通过职教高考制度建立联系,在“产教融合”的理念指引下发挥协作作用;组织行为则说明企业应以何种方式和途径在技能考试环节中发挥不可替代的关键性职能;组织策略建立在企业嵌入职教高考时国家政策、规章赋予其合法地位,并给予一定的奖励性政策或免税支持。

“政治嵌入”是指政府及教育行政部门通过制定法律法规、政策制度等方式,发挥其在职教高考制度目标指引、规范建立、协调沟通等核心保障作用,实现职业教育人才选拔与培养目标。政治实践的轨道必须铺设在社会现实之中,即政治应“嵌入”在社会总体之中[12]。“政治嵌入”在职教高考制度中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国家发展在基层组织和基层治理中的全面渗透,选拔和培养“大国工匠”的职业技能型人才,贯彻高质量发展的职业教育理念和行动方案;二是职教高考制度的顺利实施,需要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出台相应的法规和政策,组织与协调高等职业院校、中等职业学校、企业、社区等部门直接或间接参与职教高考的实施与推广。

“技术嵌入”是指以高等职业院校为载体,通过技术传承、技术改革、技术产业化等方式将前沿技术应用与投入到现实生产领域中,以技术创新带动职教高考朝向“技术为先”的方向发展,发挥技术在职教高考中的指挥棒作用,做到“技术引领职教高考”。从现有研究来看,可将“技术嵌入”分为“内在嵌入”和“外在嵌入”两个维度[13]。所谓“内在嵌入”指高等职业院校以职教高考为途径,高等职业院校与企业、社会在技术更新与推广方面建立长久联系。“外在嵌入”是指高等职业院校联合教育行政部门通过信息化等技术手段建立职教高考信息平台,搭建联系考生、家长、学校的信息化渠道。

当社会模式逐渐实现再生产时,把自己的存在归因于相对自我激发的社会过程[14]。W.理查德·科斯特指出,规制性、规范性和文化—认知性系统是制度的关键要素[15]。制度化的过程是新秩序的构建过程,即共同的信念、共同的逻辑、共同的心理和共同的行为,这也是相应制度文化形成的过程。因此,“文化嵌入”可以看作是一种将不同理念、规范、行为进行再加工与融合凝练的二重建构,它建立在一系列社会活动的交往、交流、沟通、认知、协作环节之中。“文化性嵌入”在职教高考领域表现为社会对于职业教育过程与成果的认可,摒弃过去对职业教育的偏见,将选拔“大国工匠”的思想观念、价值取向和育人行为以招生宣传、舆论引领等媒介逐渐融入到社会大众认知体系中,包括主动选择职业教育方向,积极宣传职业教育相关专业美好前景,提升“学习技能为小家,钻研技术为国家”的认同感。将抽象的职教高考概念转化为人们日常生活行为习惯,最终实现不同社会结构位置的行动主体能够相互理解,有助于职教高考制度更好地实施与推广。

三、职教高考制度的“多重嵌入”实践模式

职教高考制度作为高等职业院校、政府、社会、企业等不同领域间沟通与互动所形成的实践结果,由于各领域的基本条件、优势禀赋、结构类型等不尽相同而表现出差异化的嵌入逻辑与组合。也就是说,不同领域嵌入职教高考制度的理念、行为与过程有显著差异。在分析职教高考制度的“多重嵌入”实践模式时,需要关注基于不同目的和结果的嵌入模式以及嵌入过程中不同嵌入模式所蕴含的理念、逻辑与问题。基于此,本文在收集大量文本数据的基础上访谈了高等职业院校招生办负责人、地方政府负责人、教育行政部门负责人、企业负责人以及包括学生家长在内与职教高考有直接利益关系的社会人士代表共23人,具体情况见表1。按照“企业+职教高考”的结构嵌入模式、“政府+职教高考”的政治嵌入模式、“高校+职教高考”的技术嵌入模式和“社会+职教高考”的文化嵌入模式进行分析。

表1 参与访谈人员信息及编码

序号 人员类别 人数 编码

1 高职院校负责人 3 受访者1~3

2 地方政府负责人 2 受访者4~5

3 企业负责人 5 受访者6~10

4 高职院校招生办主任 3 受访者11~13

5 学生、家长等社会人士 12 受访者14~25

(一)“企业+职教高考”的结构嵌入模式

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让不同禀赋和需要的学生能够多次选择、多样化成才;坚持以教促产、以产助教、产教融合、产学合作,延伸教育链、服务产业链、支撑供应链、打造人才链、提升价值链,推动形成同市场需求相适应、同产业结构相匹配的现代职业教育结构和区域布局”[16]。该《意见》旨在将职业教育改革重心由“教育”转向“产教”,更加注重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强调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职教高考制度作为职业教育改革的关键环节,企业参与职教高考制度势在必行。2022年1月,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完善高职院校分类考试工作的通知》,明确“要进一步完善考试内容和形式。突出职业教育特点。高职院校分类考试采取‘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考试评价方式,其中职业技能考试成绩占比原则上不低于50%”[17]。这意味着企业依托自身技能实践场地、人员等优势“嵌入”职教高考制度。

部分职业院校已开始与相关企业搭建职教高考合作平台,拉开了“企业+职教高考”结构嵌入模式的序幕。例如,四川省德阳通用电子科技学校与成都精沛科技有限公司合作共建“职教高考资源建设研发中心”,依托该中心开展师资团队培养、职教高考题库建设、课程资源建设等资源开发工作,让学生享受最优的职业教育资源,助力职教高考。这体现了从制度认知到目标嵌入再到具体实施的职业技能型人才选拔轨迹,围绕培养“大国工匠”的职业教育目标,企业结合职教高考等国家战略发展规划对于技能型人才的需求,解决招收培养端与招聘使用端供求不平衡的结构化矛盾,反映出“企业+职教高考”结构嵌入模式回应国家战略发展的组织逻辑。然而,组织逻辑与现实实践是有差距的,笔者在对企业负责人访谈时,他们提出如下顾虑:企业的生命线是生产,完成一些公益项目也是企业应承担的社会责任。但职教高考所倡导的技能考试的组织、实施与评价工作需要企业投入场地、机械等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并且技能考试涉及考生的根本利益,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各种舆情,这些问题需要有一个统筹安排。比如企业参与职教高考,政府等相关部门应考虑出台一些税费减免或财政支持政策(受访者6)。因此,企业在参与职教高考制度时,除了采取相关嵌入性策略与方法外,还要考虑实践中出现的种种问题,以建立企业切实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长效机制。

(二)“政府+职教高考”的政治嵌入模式

2014年5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讲话中明确提到:“推动建立各民族相互嵌入的社会结构和社区环境。”[18]这是党从民族社会关系的角度出发,首次将“嵌入”纳入到社会治理的政治议题中来。我国坚持实施教育优先发展战略,把职业教育摆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突出位置。职教高考制度作为职业教育改革系统中的重要环节,政府制定法律法规、发展规划、方针政策和体系标准,印发了具有中国特色和时代特征的纲领性文件。例如,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第三十七条规定:国家建立符合职业教育特点的考试招生制度。要求省级以上教育行政部门会同同级人民政府有关部门建立职业教育统一招生平台,汇总发布实施职业教育的学校及其专业设置、招生情况等信息,提供查询、报考等服务[19]。此外,政治嵌入的关键在于将国家或政府的意志向基层组织渗透形成“政府+职教高考”的政治嵌入模式。例如,2020年教育部与山东省签署了《关于整省推进提质培优建设职业教育创新发展高地的意见》,教育部与河南省签署了《关于深化职业教育改革推进技能社会建设的意见》,教育部与江西省签署了《关于整省推进职业教育综合改革提质创优的意见》等,开启了职教高考制度试点工作。职教高考改革作为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一个重要环节,目的是更好地沟通衔接中等职业教育与高等职业教育,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20]。

政府在推行职教高考制度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政府及教育行政部门主要是通过颁布法律法规、政策文件等方式,利用政府“有形之手”从宏观侧面进行干预和调控。这种粗线条管理模式的积极方面是赋予了地方政府一定的自主权,消极方面则是地方政府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难以细化为具体可行的实施细则和执行标准。一位市级政府负责人谈道:作为地方政府主管教育的领导,我们平时更多关注的是县域基础教育均衡化发展、初中阶段普职分流和普通高中的升学问题。像职教高考制度这类涉及职业教育领域的问题,通常按照上级指示开展相应工作,并没有制定本地区可操作的实施方案,当然这也是今后工作需要完善的地方(受访者5)。可见,政府“嵌入”职教高考制度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和细化,需要从省级、市级、县级层面建立相应的职教高考实施方案和细则,满足不同类型、不同人群对于接受高等职业教育的需要。

(三)“高校+职教高考”的技术嵌入模式

高等院校即高校是实施高等教育的学校,主要包括普通高等院校、职业高等院校等。职教高考制度实施过程中,主要参与主体就是各级各类高校,他们承担职教高考招生宣传、技能考试组织与实施、招生录取等重要工作。高校作为技术创新与发展的重要发源地,“高校+职教高考”的技术嵌入模式是高校直接参与职教高考制度“技术嵌入”赋能职业教育和职教高考长期发展的有力体现,是基于高素质技能型人才选拔与培养的国家战略需要,是受益于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助力。高校借助于互联网+、云计算等现代网络技术联合权威信息发布机构,建立职教高考招生宣传、信息发布、招生录取、查询咨询等信息化平台,属于“外在嵌入”模式。例如,教育部教育技术与资源发展中心(中央电化教育馆)牵头搭建的“国家职业教育智慧教育服务平台”,向中等职业学校和高等职业院校的学生、家长提供院校信息查询、专业查询、课程查询等服务。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搭建了以本校招生信息和各类招生政策为主的“招生网”,发布“高职提前招生”“三位一体招生”“职业技能考试”等信息。搭建合作交流平台[21],是高校行使招生自主权的重要环节,也是高校“内在嵌入”职教高考制度所要突破的重点工作。及时响应全体社会成员参与社会劳动、融入社会生活的个性化和多元化需求,关注个体终身学习和生涯发展的需求,平衡职业教育的可迁移技能、软技能和专业技能,拓宽学习渠道和学习路径,搭建“绿色中国”“一带一路”和“可持续发展战略”下的高等职业教育招生、培养、就业合作交流平台,坚持“请进来+走出去”的职教高考发展模式,让不同肤色、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受益。

“高校+职教高考”的技术嵌入模式同样面临诸多困境。笔者访谈了三位高等职业院校招生办公室主任,他们提到:职教高考制度为高职院校选拔人才开辟了一条统合发展的道路。它一定程度将过去纷繁复杂的招生方式进行了统筹,明确了高职院校具体的招生行为。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不容忽视。比如,高职院校的招生自主权应如何落实?技能考试在成本投入最少的前提下如何保证考试结果的科学性和有效性?高职院校的技术创新和新技术的应用,能不能满足当前产业发展需求、能否带动就业进而提高考生报考高职院校的意愿?这些问题需要在职教高考实践中一步步摸索和改进(受访者12、受访者13)。高校在推动职教高考制度模式本土化、视野国际化、结果共享化的道路上发挥引领作用的同时,也要正视职教高考制度创新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现实问题,确保职教高考制度稳定推行、健康发展。

(四)“社会+职教高考”的文化嵌入模式

“社会+职教高考”的文化嵌入模式是社会成员改变以往对于职业教育存有偏见和歧视的有益尝试。其是为了实现职教高考制度的目标,通过社会成员、新闻媒体、招生工作人员、学生、家长等多元主体的职业文化教育和职业文化宣传等方式,将“大国工匠”“技能型人才”“技能型社会”等理念传递到家家户户。社会风尚和社会价值体系是推进职教高考制度的重要载体,是沟通职业教育文化、现代文明和先进技术融合发展的“关系纽带”。从根本上说,“社会+职教高考”的文化嵌入模式是重构职业教育文化,整合职业教育文化交流的全新沟通渠道,体现了文化认识、交流与融合的逻辑。从职教高考交流主体来看,包括学生、家长、教师、社区成员等,涵盖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也决定了文化嵌入模式面向的是全体社会成员,而且文化嵌入模式带动职教高考社会认知提升是一条耗时长、任务重的发展路径。虽然短时间内很难见到成效,但为了提升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需要文化嵌入发挥“润物细无声”的影响作用。例如,定期举办的“铸教师之魂·造良匠之师”职业院校优秀教师代表全国巡回宣讲会是社会成员了解职业教育、共情职业教育、投身职教高考的职教文化推广活动。在2023年的宣讲活动中,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张亚英以“社会的需要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为主题,讲述了跟踪行业发展,不断加强专业建设,服务社会发展的故事;成都航空职业技术学院周树强以“让梦想在高高的天空飞翔”为主题,分享了自己热爱蓝天,航空报国、教育报国,梦想照进现实的故事[22]。这些做法既改变了社会成员对于职业教育发展的看法和偏见,又践行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敬业、和谐、平等、公正、友善”的价值理念。

在“社会+职教高考”文化嵌入模式具体实践过程中仍有一些问题亟待解决。如社会大众对职教高考制度不了解,职业教育培养人才认可度不高,不同职业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差距依旧较大等现实问题仍然存在。有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在访谈中说道:我不是自己主动选择到职业高中就读的,而是中考成绩较低无奈来到这里。我自己能够承担这种后果,但是自己的父母、周围的亲戚朋友认为我的人生就此昏暗了,他们担心我未来会是社会底层。我和他们说过通过职教高考、高职单招、对口升学等途径还是可以进入正规大学学习的,但他们还是担心(受访者15)。家长谈道:现阶段最大的担忧是初中阶段的普职分流,一方面,如果孩子成绩不好进入职业高中、中专这些学校,我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另外一方面,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更何况中专生、职高生,他们未来如何在社会生存(受访者20)。由此可见,职教高考的文化嵌入要真正获得社会成员的认同,达成职教高考在价值观念上的共识,需要从思想、意识和文化层面解决根本性问题。

四、职教高考制度“多重嵌入”的优化策略

随着职教高考制度不断改革与完善,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可度与高等职业教育招生效果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但职教高考制度在试点阶段尚存在许多复杂情况和问题,应从职教高考制度“多重嵌入”视角出发,围绕结构嵌入、政治嵌入、技术嵌入和文化嵌入四个维度对现存问题提出切实可行的政策建议和解决策略。

(一)以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协同招生机制为依托,促进职教高考制度健康发展

职教高考制度不仅仅是职业教育内部的改革举措,而是需要教育系统内部和外部参与和支持的系统性变革。需要从产业经济领域、教育领域携手推进职教高考制度改革。企业与高等职业院校合作,联合开展职教高考招生考试工作,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善职教高考技能考试组织与实施效果,提升职教高考的招生质量和规模。一是建立校企联合招生机制,二是建立校企协同育人机制。校企联合招生机制是指高等职业院校依据职教高考制度的相关准则,与招生专业密切相关的企业、工厂合作,共同搭建适应产业需求的高质量招生平台。联合招生机制包括两个层面的内容,一是企业为职教高考的技能考试提供考试场所、仪器设备等物质条件,二是高等职业院校根据企业、工厂的用工需求采用“订单式”招生方式,打通招生、培养与就业三者之间的通道,在满足企业用工需求的同时解决学生的就业问题。校企间的协同育人机制是指在联合招生完成后的人才培养阶段,在人才培养方案制定、学生现场实习见习方面互通有无、资源共享。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协同招生机制应该强调和凸显实践性与融合性的特点,把企业一线最新改革成果应用到职教高考制度招生与考试实践中来,以“校中厂”“厂中校”的全新形式提升企业参与职教高考制度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二)以政府直接参与职教高考为保障,提升职教高考制度的执行效率

相关政府职能部门在统筹职教高考制度与政策的基础上,发挥自身协调产业、教育、社会等领域的沟通职责,加大财政支持力度,建立职教高考制度的治理与监督机制。政府应履行发展职业教育的重要职责,将建立与完善职教高考制度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与促进技术创新和推动发展方式转变、产业结构调整等整体部署。各级财政资金应优先保障职教高考投入,公共资源优先满足职教高考和人力资源开发与选拔的需要。国家层面成立中央教育工作领导小组,统筹全国范围内的职业教育工作,安排职教高考制度推行计划。国务院教育行政部门负责职教高考制度的综合协调、宏观管理、纪律监督,财政、人力资源等其他有关部门在法律规定的职责范围内,分头负责安排职教高考财政支持、人力资源、机构编制、体系建设等相关工作。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负责本辖区内的职教高考组织与实施工作,形成央地协同、地方为主的多元化职教高考管理机制。在国家统筹、地方实施的基础上,结合地区经济和产业发展实际,鼓励部分地区先行先试,允许制度机制创新实践,全方位、立体化推动职教高考制度可持续发展,提升职教高考的执行效率与效果。

(三)以构建职教高考信息化平台为支撑,推动职教高考制度技术创新实践

当前,数字化高速发展,职教高考制度的有效开展,需要一套技术成熟、体系严密、安全有效的职教高考信息化平台,为考生、家长和高等职业院校服务。职教高考信息化平台的搭建离不开高校、企业的技术支持,离不开信息技术本身不断地改革与创新,离不开数字化时代全新的信息共享机制发展。职教高考制度的根本任务是服务考生、服务高等职业院校招生,这是职教高考制度的第一要义。这也需要广泛而多样的数字化途径来实现[23],借助于政府投入、行业协会支持,使用云计算、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建立职教高考招生信息发布、专业发展介绍、院校特色优势、职业生涯规划等信息化、数字化考试招生服务平台,避免偏远和经济欠发达地区考生由于信息闭塞不能快速准确了解相关信息。根据职教高考的实施细则,将分散在中等职业教育端的学生、社会大环境中的家长,高等教育端的高等职业院校,考试招生服务端的各省(市、自治区)教育考试院以及供给需求端的企业连接起来,形成数字化体系下的了解、宣传、报考、考试、招生、规划等一体化的信息服务流程与体系。例如,“中国教育在线”旗下的“职教网”已初步具备了职教高考信息化平台的基本要素,该平台以“服务职业教育,赋能职教升学”为宗旨,设有“职教专业”“职教问答”“职教热点”“高职单招”“高考升学”等多个模块。如果网络端口进一步对接高等职业院校、省级教育考试院和参与职教高考的企事业单位,将实现不同主体和领域间的多方互动,持续推动职教高考制度技术创新实践。

(四)以确定全社会认可的职教高考价值理念,引领当代“大国工匠”精神思潮

考试招生制度之所以难以改革、举步维艰,追其根源主要是背负了太多社会责任[24]。职教高考制度也不例外,优质教育资源属于社会资源,它的分配与再分配从本质上来说是社会再生产的分配过程,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这就要求背负双重压力的考试招生制度每走一步都需倍加慎重[25]。从教育学的视角来看,职教高考制度的主要功能是为高等职业院校选拔适合该阶段培养的职业技能型人才。但将其放置于社会学领域,又会衍生出社会分层、资源分配、阶层固化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加之我国社会长久以来“重普通教育轻职业教育”的社会文化传统,进一步加剧了职业教育选才的难度。因此,职教高考制度的实施主体要充分认识和理解国家落实职教高考制度的目的、精神、要求与内容,深刻认识职教高考制度对于个体、组织、社会和国家发展的重要意义,将推进职教高考制度落实视为职业教育服务区域经济发展和人才强国战略应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深入价值认同为目标,以实现“大国工匠”为精神引领,将职教高考的精神内核、发展愿景等价值理念嵌入到技术创新、人才强国战略中,提高社会大众对职业教育和职教高考的认同感与获得感。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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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DUNLEAVY P. Digital era governance: IT corporations, the state, and E-Goverment[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6:233-338.

[25]郑若玲.高考改革的困境与突破[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3):1-10.

[26]凌磊.韩国高校考试招生制度研究[D].厦门:厦门大学,2020.

Analysis of the “Multiple Embedding” Paths of Government, Enterprises, Universities and Society Participating in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Ling Lei

Abstract"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in China has been piloted in some provinces, but facing multiple difficulties such as low social recognition of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education, weak development foundation of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complex examination governance issues, and arduous enrollment tasks, the constraints that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needs to solve and break through are more urgent and severe. Based on the “multiple embedding” analysis framework of “structural embedding-political embedding-cultural embedding-technological embedding”,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is viewed as a dynamic development process in which various subjects of politics, structure, culture and technology are embedded into the examination and enrollment system of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s. The relevant practices of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system are “upgraded and replaced” around the above four dimensions, provide practical and feasible policy recommendations and solutions to existing problems and difficulties.

Key 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embedding theory;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Author" Ling Lei, research associate of School of Teacher Education of Ningbo University (Ningbo 315211)

作者简介

凌磊(1986- ),男,宁波大学教师教育学院特聘副研究员,教育学博士,研究方向:考试招生制度(宁波,315211)

基金项目

2023年度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浙江省职教高考行动逻辑、系统调试与动态跟踪研究”(23NDJC126YB),主持人:凌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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