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信任、社会信任对居民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

2023-09-29 16:04阮海波孟新婷
关键词:社会信任

阮海波 孟新婷

摘 要:人居环境满意度可以有效反映民众的获得感、认同感与幸福感。社会信任与政府信任通过期望一致理论对人居环境满意度产生影响。依据CSS2019年调查数据的2938个样本,使用最优尺度回归模型探讨政府信任与社会信任对居民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结果显示:民众的人居环境满意度整体上较高,但在社会信任方面的态度有所徘徊,社会信任水平不是很高;相对于政府信任而言,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重要性更大,这是由于两者在生成时间、建立成本、运作机制方面存在不同;中央政府、区县政府、乡镇政府的信任水平逐渐下降,呈倒金字塔结构,但其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重要性呈金字塔结构。改造“距离悖论”的分析框架可以发现,民众对基层政府提供的环境类公共产品较为敏感。

关键词:政府信任;社会信任;人居环境满意度;距离悖论

中图分类号:D630;C912.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9684(2023)05-0032-11

人居环境质量关系着人民基本生存条件和生活质量,改善人居环境质量已成为共同富裕的重要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早在浙江工作时就将人居环境质量作为干部晋升考察的重要内容,并强调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1]39。基于此,2022年5月中办、国办联合印发《关于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的意见》,要求提升县城人居环境质量,到2025年人居环境要得到有效改善,从而提高民众生活品质。在科层体系下,上级政府部门是基层环境治理的考核主体;在“以人民为中心”的治国理念下,普通民众也是人居环境质量的评价主体。人居环境满意度是民心的“晴雨表”,是衡量政府工作的标尺。探究居民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对于践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补齐公共服务短板、树立良好的政府形象、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求具有重要意义。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人居环境满意度是指居民对一切设施、服务和关系的心理感受总和,人居环境包括硬件方面的住宅质量、公共设施、交通状况等,又包括主观感受方面的社区关系、住区和谐、安全和归属感、社会秩序等[2]。在客观环境方面,人居环境满意度目前整体处于较高水平,垃圾处理、污水处理、卫生改厕等各项治理工作均对其有显著正向影响[3]。伴随研究的深入,学界逐渐在主观评价方面形成了两种观点[4]。第一种观点认为政府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具有重要影响。这一观点将逻辑起点定位于公共物品理论。政府信任不是一个规范的哲学问题,而是一个经验性问题[5]。民众的政府信任是建立在对政府执行能力的认可之上的,实质是对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的满意度[6]。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较高,政府与民众之间便会形成互动的润滑剂,会激励政府部门采取有利措施治理环境污染问题,实现人居环境满意度的预期。一方面,政府信任能有效增加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互动,减少环境政策的执行成本,能使政府提供更为优质、有效的公共物品[7];另一方面,政府信任能约束政府的行为,一旦政府的行为偏离民众的心理预期,就会产生信任危机,反之则会提高居民满意度[8]。由此,政府信任为民众提供了环境治理的心理预期,有助于提高对政府环保工作的评价[9],居民的环境满意度也会提高。第二种观点认为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具有重要影响。这一观点的研究逻辑起点是社会交换理论。根据社会交换理论,社会信任建立在交往与互动的经验之上,社会成员之间由此产生信任感、依赖感与依附感[10]。社会成员相信其他民众会自觉采取环境保护行为,相信工厂会采取环境处置措施,友好型生态环境关系将得以建立[11]。社会信任意味着相信未来结果是潜在收益大于潜在损失的,信任的对象是公共环境物品的提供者,他们通过降低环境治理情境中存在的风险、模糊和不确定性,进而提高人居环境满意度[12]。邻里信任是人际关系最为重要的因素,处于信任的环境之中比需要处处提防的人更幸福。由此,社会信任构建的网络支持产生维持作用,催生共同的价值观念与理念,有助于提高居民的满意度[13]。与此同时,研究者注意到了民众的主观因素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并认为上述关于信任产生的两种不同观点的逻辑起点不同,但遵循的均是期望一致理论的分析框架。进一步的问题是,政府信任与社会信任哪一个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效应更大。同时,以往研究忽视了政府信任的层级性,中央政府、区县政府、乡镇政府的信任水平不同,不同层级的政府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效应存在差异性。基于此,本研究以上述两种观点为研究起点,基于数据分析来判断何者的影响效应更大,并对不同层级的政府信任水平进行分析,以期将研究往前推进一步。

二、分析框架与研究假设

信任来自伦理学与心理学。著名的心理学家多伊奇通过实验研究建立“情境—信任”的分析框架,认为信任是对情境的一种反應,它是由情境刺激决定的个体心理和个体行为,外在客观情境或场域的改变会带来信任程度的改变[14]。此时的信任多指人际信任,即个体对他人的信任程度,这种信任来源于个体与交往对象之间长期互换、交流的历史经验。随后,信任发展至社会学,如卢曼的《信任与权力》、巴伯的《信任的逻辑与局限》,其中巴伯指出了信任的一些特征,“彼此寄予的期望”“期望另一方履行其信用义务和责任”[15]34-50,由此产生了社会学领域的社会信任。当信任进入政治学后,产生了政府信任的概念,赫瑟林顿用于指社会成员基于理性判断、经验感受、心理预期等,对政府或政治系统的运作结果与他们的期待一致与否的信念[16]。

(一)政府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

政府信任产生于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互动过程,其生成逻辑是民众对政府满足其利益的理性评估与实现利益的预期,本质上是民众的心理反映[17]。民众对政府实际绩效与预期绩效的评价与主观感知构成了政府信任的重要内容。中国共产党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政党,将“以人民为中心”作为治国理政的理念,回答了“为了谁”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18]27,在发展中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不忘党的初心与使命。政府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将会更加从民众的角度出发制定政策,提供更为精准、高效与优质的公共服务产品,赢得民众对国家的更大信任,构建国家权力的合法性基础。对于民众而言,其更加关注政府公共服务所带来的获得感与安全感,以政策执行结果来评价政府履职能力,构建自我的价值体系[19]。

政府信任与满意度之间的连接点是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公共服务的绩效。在政治系统中,政府信任与政府系统的运作相联系,民众期待的政策执行结果同预期的公共利益相一致[20]。政府公共产品的供给能影响民众对政府的评价,进而影响民众对政府的信任程度[21]。人居环境属于公共物品,政府是公共物品的主要提供者,民众的信任倒逼政府提高人居环境治理的绩效,采取积极措施治理环境污染问题,减少“污染庇护”现象,惩治环保乱作为行为。政府信任遵循的逻辑是“期待—回应”。从政府信任的层级来说,可以分为中央政府信任、区县政府信任、乡镇政府信任。已有研究认为中国政府呈现出“差序政府信任”的状态,民众对高层政府的信任要高于基层政府[22]。但是,这种分布状态并不影响政府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之间的内在关系。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设:

H1a:中央政府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之间具有正向显著关系;

H1b:区县政府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之间具有正向显著关系;

H1c:乡镇政府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之间具有正向显著关系。

(二)社会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

社会信任来自于社会资本理论,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由社会信任、规范和网络构成[23]。社会信任包括个体之间、个体与组织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的信任,它可以决定各个主体之间的合作能否达成,较高的信任关系有助于增强彼此的认同感,减少社会运行成本,使得个人愿意根据他人的建议和行为做出决策[24]。齐美尔指出,社会信任对于社会稳定具有重要意义,社会信任能够建立稳定的社会关系,这对于应对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是有利的,无论形势如何发展,可依赖性、可预期性为民众提供了安全感[25]。

社会信任的作用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社会信任能够建立民众之间的互惠规范关系。这种互惠规范关系具有均衡性与普遍性,它使人们产生共同的期望,相信他人的行为不会辜负自己的信任,信任者与被信任者之间会产生相等的交换价值。在现实生活中具体表现为民众信任他人会自觉进行垃圾分类、采取环保行为,企业会履行环境保护的责任,实现达标排放,减少邻避冲突[26]。其次,社会信任可以达成有效的价值共识。社区的公共设施,如垃圾处理箱、污水处理池由管理者或基层政府提供,具有非排他性、非竞争性,这些产品的使用效能、功能发挥受到社区信任规范的制约[27],可持续的社会信任规范能够提高民众的居住满意度[28]。最后,社会信任可以提高居住环境的质量,包括提高民众居住的认同感、安全感、幸福感。Sampson等人的研究表明,社区居民的共同价值和信任,可以有效减少社区犯罪,增强居民社区生活的安全感[29];Lim等人从实证研究的角度证实邻里的社会信任有助于居民人居环境满意度的提高[30]。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设:

H2:社会信任与人居环境满意度之间具有正向显著关系。

三、数据来源与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特征

本研究所使用的调查数据来源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于2019年开展的一项全国范围内的大型连续性抽样调查项目,即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简称CSS)。此次调查包括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共抽取调查样本10 283个。调查内容包括家庭基本信息、个人工作情况、家庭经济情况、生活状况、环境污染问题、社会保障、社会信任和社会公平、社会价值观和社会评价、社会参与和政治參与等。根据本研究需要,剔除缺失严重的样本,选取和政府信任、社会信任、人居环境满意度相关的变量,最后筛选出2 938个样本。

2 938个样本的特征如下:在受访者性别上,女性有1 580人,占比为53.78%,男性受访者有1 358人,占比为46.22%;在民族分布上,汉族占多数,占比为90.88%;在户籍分布上,城市受访者居多,占比为59.29%,农村受访者占比为40.71%;在年龄分布上,50~59岁的受访者最多,占比为25.09%,其次是60岁以上的受访者,占比有21.17%,接着是40~49岁的受访者,占比为20.46%;在教育水平上,初中教育水平的受访者较多,占比为32.06%,专科以上的受访者占比为24.06%;在政治面貌方面,党员身份的受访者有387人,占比为13.17%,群众有2 244人,占比为76.38%;在婚姻状况方面,已婚受访者居多,有2 317人,占比为78.86%,未婚人数有437人数,占比为14.87%(详见表1)。总体看来,样本较为符合社会客观实际,可以进行统计分析。

(二)变量设置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人居环境满意度,2019年CSS调查问卷从主观满意度上进行考察,如表2所示,题目设置为“您对目前居住地的环境状况的满意程度”,答案按照五级李克特量表进行设置,分别为非常不满意、不太满意、一般、比较满意、非常满意,并从1~5进行赋值。

2.解释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有两个:一是政府信任。按照伊斯顿对政治系统的分析,政治系统由三部分构成,政治团体、政治制度、政府人员,政府信任依附于这三者,演变成政府信任的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对政治制度的信任,第二层次是对政府的信任,第三层次是对政府人员的信任[31]25-30。2019年CSS调查问卷是从第二层次的角度进行测量,又分为对中央政府的信任、对区县政府的信任、对乡镇政府的信任,答案设置分为四类,完全不信任、不太信任、比较信任、非常信任。二是社会信任,问卷从整体主观角度进行了测量,答案按照五级李克特量表进行设置。

3.控制变量

借鉴以往的研究,本研究将性别、年龄、教育水平、个人收入水平、家庭收入水平、家庭关系满意度、生活满意度、养老保障满意度、医疗保障满意度作为控制变量。

(三)模型选择

在本研究中,被解释变量是民众的人居环境满意度,为五分类有序变量,适合使用有序Logistic回归模型,但是由于自变量中五分类变量与四分类变量较多,不便于具体分析,放弃使用该模型。同时,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比较政府信任与社会信任谁更为重要,所以选择了使用最优尺度回归模型。该模型的基本思路是,分析自变量对因变量影响的强弱情况,在保证各自变量间的联系为线性的前提下,通过一定的方法进行反复迭代,为原始分类变量找到一个最佳的量化评分,用这个评分代替原始变量进行后续分析,并拟合出最佳回归方程[32]209-214。最优尺度回归模型可以报告出各自变量在回归模型中的重要性,便于比较影响因素的效应大小。

最优尺度回归模型的一般形式如下:

Y=∑ni=1βiχi+ε

Y为标准化后的因变量,χi为自变量,n为自变量的个数,βi为自变量的标准化回归系数,ε为回归的随机误差项。

四、描述统计与回归分析

(一)描述统计分析

在受访样本中,有1 207位受访者表示对人居环境比较满意,占比为41.08%,有807位受访者表示一般,占比为27.47%,另有649位受访者表示非常满意,占比为22.09%。可见,人居环境的整体满意度较高。在社会信任方面,比较信任的受访者有1 088人,占比为37.03%,非常信任的受访者有384人,占比为13.07%,有40.27%的受访者表示一般。可见,大部分社会成员在社会信任方面的态度比较徘徊,社会信任水平不是很高。

表3呈现了受访者的政府信任水平,中央政府在非常信任上的占比达到了62.93%,区县政府的占比为30.67%,乡镇政府的占比为25.97%,非常信任的占比由地方至中央呈现出逐渐增加的趋势。将比较信任与非常信任的占比相加进行排序发现,中央政府占比为95.13%,区县政府为78.15%,乡镇政府为70.73%,民众对中央政府的信任水平远远高于地方政府,呈现出“央强地弱”的特征。这与学界发现的“差序政府信任”[33]197-205相吻合。我国中央与地方存在的政府信任结构与美国完全不同,美国是金字塔型结构[34],弗雷德里克森用“距离悖论”来解释,民众认为距离越近的官员是勤劳的,而距离越远的官员是懒惰的[35]163。

中国学者主要从两个方面进行了解释:第一种观点认为政治接触导致差序政府信任的存在,基层民众能够直接接触的多是乡镇政府,而乡镇政府是中央政策的执行机构,地方政府不得不做中央政府不愿意做、无法做的事情,由此民众与基层政府之间就会产生恶性接触,民众对基层政府的信任度就会降低[36]。第二种观点认为政治文化影响政府信任的分布,传统儒家文化所形成的威权主义价值观念影响民众的政治认知,民众对中央的权威认同较高,而对基层政府的权威认同较低[37],上级政府的公信力高于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的公信力最高。这些观点为后文的分析提供了理论视角。

(二)政府信任、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

表4呈现了政府信任、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影响的回归模型。研究采用逐步回归的方式,将控制变量纳入模型得到模型1,将政府信任纳入回归模型得到模型2,将社会信任纳入模型得到模型3。三个模型中所有自变量转换前和转换后的容差值均大于0.1,说明自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三个回归模型的ANOVA结果均小于0.000,符合0.05的显著性要求,说明模型成立。模型的R方由0.178提升至0.227,调整后的R方由0.169提升至0.215,说明伴随自变量的加入,模型的拟合效果在提高。

在三个模型中,性别始终没有显著影响,男女在人居环境满意度上没有显著差异。年龄因素在模型1中有显著影响,但是在模型2与模型3中不具有显著影响,说明年龄的影响效应不稳定。个人收入水平与家庭收入水平有影响,但是影响效应较弱。教育水平、家庭关系满意度、生活满意度、养老保障满意度、医疗保障满意度、中央政府、区县政府、乡镇政府、社会信任均对人居环境满意度有显著影响。具体分析如下:

第一,教育水平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具有显著影响,教育水平越高的民众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评价越高。一方面,接受教育水平较高的民众对人居环境的认知度更高,知晓社区环境治理体系,主观效能感更强,参与社区基层治理的机会更多,或者使用社区公共物品的频率更高,能够在社区生活中受益;另一方面,文化程度较高的民众有较高的容忍度,看待环境治理问题更为客观与理性,对社区环境的容忍度也较高。

第二,个人收入水平与家庭收入水平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具有显著影响。可能的解释是收入较高的个人与家庭居住的社区环境比收入较低的家庭更好,收入较高的民众可以购买绿化条件更好、基础设施更健全、环境治理更及时、配套设施更方便的小区。在社区环境治理上,档次更高的小区建有卫生环境治理体系,具有职责明确、配套机制完善、运行速度高效的特点,收入较高的民众还可以购买专门的卫生治理服务,所以其满意度也较高。

第三,家庭关系满意度、生活满意度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具有显著影响。家庭关系包括父子关系、母子关系、婆媳关系、夫妻关系、祖孙关系等,家庭关系直接影响家庭的幸福感,家庭幸福感较高的民众对外在的居住环境缺少仇恨与敌对心理。相反,不利的家庭关系会将民众的心理怨恨转移至外在环境的评价中。同样,生活满意度也具有扩散效应,较高的生活评价会培养积极健康的心理状态,并对外在社会环境产生联动效应与扩大效应。

第四,养老保障满意度、医疗保障满意度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具有显著影响。拥有养老保障体系的民众不用擔心养老问题,而养老保障体系的提供者正是政府,属于公共服务产品,因此其对居住地的环境满意度肯定较高。同样,拥有医疗保障的民众可以享受到政府提供的医疗资源,而这些是农村人口不能享受的公共产品。特别是当社区为民众提供更为绿色环保的生活环境时,民众的满意度指数上升得更为明显。

第五,中央政府、区县政府、乡镇政府的政府信任均对人居环境满意度有显著影响。伴随政府信任水平的提高,居民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评价也会提高,证明了假设H1a、H1b、H1c。根据理性选择理论,理性民众以理性思维思考政府的服务,希望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都能符合自己的信任预期,而理性政府为获得与提高自身的合法性,建立群众基础,也会选择满足民众的预期。在多次叠加效应产生后,民众的政府信任会上升,而政府为维持其良好形象,会采取更积极的环境保护措施,为公民提供更宜居的生活空间,从而又提高了民众的人居环境满意度。如此,便形成了良好的双向循环。

第六,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有显著影响,影响效应为0.181,伴随社会信任水平的提高,民众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评价也会提高,证明假设H2。一方面,社会信任感较高会将环境保护行为的预期赋予他人的行为之上,假设他人会坚持共同的价值理念,履行相同的行为,产生预期的信任效果;另一方面,社会信任能够建立互惠规范的邻里关系、构建社会关系网络、产生社区共同体意识、从他人那里获取社会支持,社会信任将带来非正式的规制约束,减少污染环境的行为,催生他人自觉的环境保护行为。社会信任可以改变人际关系中存在的博弈关系,推动合作行为的产生,共同致力于环境改善。

最优尺度回归模型的优势在于可以展示自变量的重要性,表5进一步呈现了模型3中对因变量具有显著影响的自变量的重要性排序。从排序中可以发现两个特点:一是社会信任的重要性大于政府信任;二是地方政府信任的重要性大于中央政府。本文将对这两个发现进行逐一解释。

既有研究认为社会信任与政府信任均对人居环境满意度存在影响,并且各执一词。本文发现社会信任的重要性要高于政府信任。从两者的生成时间上来看,个体社会化是一个延伸的过程,从最亲密的人开始建立信任,逐步延伸至陌生人,从家庭发展至学校,再发展至社会,然后延伸至政府,包括政府机构、政府人员[38],社会信任的生成时间早于政府信任。从两者的建立成本来看,社会信任是通过非正式的人际互动与交流获得,交流的对象容易获取,付出的成本较低,而民众与政府人员互动的机会较少,互动的形式更为正式,缺乏情感的交流,还需要以公共产品、政府绩效等作为信任的桥梁。由此可知,社会信任相较于政府信任,其建立所需的成本更低,但无论是社会信任还是政府信任,其修复的成本都很大。从运作机制来看,两者都是基于期望一致理论,社会信任能够带来成员之间的交往合作与团结,推动期望结果的出现,而在利益需求日益多元化的背景下,政府无法满足原子化个体的需求,其作用效应会降低。综上,生成时间、建立成本、运作机制的不同导致社会信任在人居环境满意度上的重要性高于政府信任。

按照政府信任差序格局的分配,中央政府的信任度要高于地方政府,但是,中央政府的重要性却低于地方政府,信任度与重要性两者之间并不匹配。中央政府、区县政府、乡镇政府信任的重要性依次为0.009、0.055、0.160,乡镇政府信任的重要性最高,整个层级为金字塔结构。本文借用弗雷德里克森的“距离悖论”来解释,并对其进行改造。弗氏的“距离悖论”认为,民众对距离层级越近的政府会产生好感,而对距离层级越远的政府信任度与好感会降低,认为高层次官员具有惰性,而基层政府可以为民众提供显性的公共服务与公共产品[35]163。这种思路直接用于上述分析会产生排斥性,因此,必须对弗氏的“距离悖论”进行一定的改造以适应中国的本土情景。弗氏的“距离悖论”忽视了一个重要因素,即民众对公共物品的敏感度。民众对公共物品的敏感度存在差异,不同阶层、不同教育水平、不同年龄段的民众需求存在差异,对公共物品的供给愿望也存在不同[39]。但是,民众在环境类公共产品上具有高度一致的敏感度,生活在绿色、环保、健康的环境中是其最基本的需求[40]。由此,民众距离基层政府越近,越能观察到其履行公共政策的行为,享受到其提供的公共服务。换句话说,民众对基层政府的环境治理行为更为敏感,而高层政府多是政策制定者,民众与其接触较少,参与不足,感受也更为迟钝。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依据CSS2019年的调查数据,借助最优尺度回归模型探讨了政府信任与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影响效应。研究结果显示:第一,民众的人居环境满意度较高,但在社会信任方面的态度比较徘徊,社会信任水平不是很高;第二,社会信任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重要性要大于政府信任,这在于两者的生成时间、建立成本、运作机制存在不同;第三,受政治接触与政治文化的影响,政府信任水平呈自上而下的差序格局分布,呈倒金字塔结构,但其对人居环境满意度的重要性呈金字塔结构,二者不相匹配。社会信任通过非正式途径提供人居环境的公共产品,而政府信任通过正式途径提供公共产品,两者的耦合才能实现人居环境满意度的最大化。从改造“距离悖论”的分析框架可以发现,民众距离基层政府较近,对政府的环境治理行为、公共产品提供行为具有较高的敏锐性,能够直接感受到人居环境的改善,享受到公共产品的便利。基于上述发现,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培育民众诚信价值认知,进一步提高社会信任水平。较低的社会信任水平会增加社会互动的成本,不利于民众之间的正常交往,公共行为与利他行为难以催生。由此,需要进一步宣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诚信观念、诚信价值沁润人心。首先,政府需要健全社会信任体系,对违反信用的人员实施应有的惩罚。其次,要充分利用自媒体、新媒体等平台,建立起全覆盖、多层次、立体式的宣传体系,通过漫画、动画、故事、文娱活动、习俗活动等形式宣传诚信理念。同时,需大力弘扬诚实守信的典型人物,宣传其事迹,扩大其影响,发挥引领示范作用。最后,要为民众搭建社区交流的平台,在交流互动中培育诚信,在经验叠加中提升社会信任水平,增进民众之间的认同感、信任感。

第二,提供优质公共服务,提升政府信任水平。理性民众以政府绩效来确定政府信任水平。首先,建立以民众满意度为导向的政府绩效评估体系,转变政府职能,优化政府各项公共服务在评估体系中的权重,着重提高环境保护、环境治理等方面的比重,加大对环境保护方面的考核,为民众提供宜人宜居的外部生態环境。其次,构建信任评估体系,由第三方对政府的信任水平进行评估,提升民众评价在整个评价指标体系中的权重,以此激励政府加强责任感,树立良好的形象。最后,优化公共服务产品结构,提升公共服务产品质量,加快政府在环境污染治理、社区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政策执行,满足民众对绿色生活的需求,提升民众的满意度。

第三,健全政府与民众之间的良性沟通机制。政府与民众之间距离的远近影响政府信任水平的高低,并对人居环境满意度有重要影响。因此,基层政府需要建立沟通机制,增加与民众的互动交流,推动民众接待常态化,走“群众路线”,同时扩大政治参与的渠道,提升民众政治参与的积极性。民众表达途径的增加,提高了其被尊重感,增强了其自我效能意识。另外,政府既要保持其权威性,也要注重其亲民性,这就需要加大政府信息公开力度,保障公民的知情权、监督权,让民众更了解政府,更关心政府的运行。将民众吸纳到公共服务政策的制定与监督政府政策执行的过程中,有利于提升其对政府的认同,以此增加其对政府的信任水平。

[责任编辑:张思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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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fluence of Government Trust and Social Trust on the Satisfaction of Residents Living Environment

RUAN Hai-bo1,MENG Xin-ting2

(1.Institute of China Rural Studies,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2.Yibin Municipal Party School,Yibin 644002,China)

Abstract:Satisfaction of living environment can effectively reflect peoples sense of acquisition,identification and happiness.Social trust and government trust have an impact on the satisfaction of human settlements environment through the consistency theory of expectations.Based on 2938 samples of CSS2019 survey data,the optimal scale regression model was used 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of government trust and social trust on the satisfaction of human settlements environment.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the peoples overall satisfaction with the living environment is relatively high,but their attitude towards social trust is relatively lingering,and the level of social trust is not very high.Compared with government trust,social trust is more important to the satisfaction of living environment because both of them are different in terms of generation time,establishment cost and operation mechanism.The trust level of the central government,district,county and township governments is gradually declining,showing an inverted pyramid structure,but its importance to the satisfaction of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 is pyramid structure.Transforming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the “distance paradox”,we can find that the public is more sensitive to the environmental public goods provided by the grass-roots government.

Key words:government trust;social trust;satisfaction of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distance parad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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