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斌
摘 要:在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的百余年发展进程中,已经形成了主要由“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两种基本叙事形式组成的叙事体系。这个叙事体系形成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完善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并在改革开放以后得到进一步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形成与发展的历史轨迹突出反映了其随着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以及中国共产党中心工作的调整而不断演进的发展逻辑。进入新时代,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积极探索构建思想政治教育“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推动形成“革命叙事”“现代化叙事”“中国梦叙事”“美好生活叙事”协调统一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将有助于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说服力、传播力和影响力,进一步增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
中图分类号:G64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9684(2023)05-0100-08
党的二十大报告在论述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和影响力时强调,应“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1]44-45。这不仅对粉碎各种所谓的“中国威胁论”具有积极作用,而且对动员和引领全党全国人民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踔厉奋发同样具有重要作用。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是中国叙事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积极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研究既有助于推进中国叙事体系的构建与完善,又对增强思想政治教育的说服力和传播力具有重要作用。从目前学界的研究现状来看,学者们更多地集中在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的研究上,主要在以下方面取得了积极进展:一是立足百年发展历程探索总结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的主要特点和基本经验[2];二是基于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两种叙事形式的差异探索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的创新思路[3];三是引入图像叙事形式来探讨思想政治教育应对新媒体挑战的策略[4];四是探索应用叙事学方法对思想政治教育典型语篇进行文本分析,进而总结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叙事有效性的关键环节[5]。相较于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研究,目前学者们对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研究还较为欠缺,尚缺乏系统论述这一问题的学术成果。事实上,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研究与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研究虽然研究侧重不同,但是却具有紧密的内在关系,两者是局部与整体、要素与系统的关系。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研究成果的不断丰富,为从系统层面、总体层面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奠定了重要基础,而从历史学科、传播学科等学科的研究经验来看,对叙事体系的深入研究也会反过来进一步促进学科叙事形式、叙事策略等方面的研究。当前,应以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研究成果的不断丰富为契机,积极推进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研究。本文尝试对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基本形态、历史演进和新时代创新理路作一些探讨,希望对推进这一研究有所助力。
一、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基本形态
中国共产党在百余年发展进程中,通过卓有成效的思想政治教育凝聚起了全党和全国人民共同奋斗的磅礴力量,推动中国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之所以能够发挥这样突出的作用,离不开业已建立并不断发展完善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
(一)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基本含义
从广义上讲,叙事是指叙述者把在一个时间序列中已发生、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事件按照特定的主题和逻辑线索进行叙述的活动[6]2。一般而言,叙述者进行叙事,并不是简单地再现一个事件,整个叙述往往反映叙述者一定的叙述目的和价值取向,或者说,叙述者将各种叙事元素比如人物、情节、因果、背景等以特定的主题、按照一定的逻辑组合在一起从而实现对某个事件的描述,并以此赋予这个事件一定的意义。叙事所要实现的目标是将叙事者所理解的事物恰当地叙述出来。思想政治教育之所以要关注“叙事”,是因为教育者在开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时,其对某个事物或某种形势的叙述也并不是杂乱无章地进行,往往是围绕特定的主题并按照一定的逻辑展开,从实质上看,教育者的教育言说也是一种叙事活动。因此,立足“叙事”来观察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有助于拓展对教育过程的认知,开辟通过完善叙事形式来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说服力和传播力的实践路径。根据前述对叙事的认识,可以将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定义为:作为叙述者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以一定时期党的重点工作为主题,应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具体描述一定历史时期社会与个人发展变化的活动。由于选取的主题和采取的分析逻辑不同,就会形成不同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则是由多种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所共同构成的系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正是根据形势与任务的需要从叙事体系中灵活选取和匹配不同的叙事形式来展开叙述,从而更好地将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传递给受教育者,以帮助他们形成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的正确认知。
(二)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主要构成
在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百余年的发展历程中,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根据不同时期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和党的中心工作的不同,探索形成了“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两种基本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并且主要通过这两种叙事形式对受教育者进行宣传教育。
所谓“革命叙事”,是指以“革命”为主题,以社会阶级关系和政治格局变化为主要线索来描述近代以来中国社会与个人发展变化的叙述方式。所谓“现代化叙事”,是以“现代化”为主题,以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为主要线索来展现中国近代以来社会与个人发展变化的叙述方式。有观点认为,中国共产党构建起的是以“革命叙事”为主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应该说,这种观点有其合理性但并不全面。“革命”和“阶级斗争”是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中十分重要的术语,“阶级斗争学说”也是中国共产党理论体系中的重要内容,应用这些术语和分析逻辑来叙述中国近代历史的演进,这在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中的确十分突出。比如,李大钊在1926年指出,中国近代史“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帝国主义压迫中国民族史”,也“是一部彻头彻尾的中国民众反抗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史”[7]96。中国共产党正是有效应用阶级斗争学说、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中国近代以来社会革命的方向和道路,描绘了中国近代以来气势磅礴的社会革命图景,从而引导中国人民走上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征程。但是,却不能据此就认为中国共产党对中國社会发展的描述仅仅只有一种革命叙事。1944年5月,毛泽东明确提出:“我们共产党是要努力于中国的工业化的。”[8]146事实上,在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中既存在“革命叙事”,也存在“现代化叙事”。
“现代化”无疑是近代中国的一项重大时代任务。现代化,从广义上讲是指“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全球性的大转变过程”[9]17,从根本上看,现代化与工业化密切相关。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高度重视作为中国现代化重要内容的工业化问题。因此,中国共产党在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叙事时是将中国的“现代化”问题与中国的“革命”问题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中国共产党认为,革命是中国现代化的重要前提,中国的现代化是社会革命的重要目标。正如毛泽东指出,“就整个来说,没有一个独立、自由、民主和统一的中国,不可能发展工业”[10]1080。“解放中国人民的生产力,使之获得充分发展的可能性,有待于新民主主义的政治条件在全中国境内的实现。”[10]1081这些论述实质上就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对“革命”与“现代化”辩证关系的深刻把握。可以说,中国共产党在开展思想政治教育时,广泛应用了“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叙事组合,这就形成了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基本形态。
二、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历史演进
考察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史可以看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主要是由“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两种基本叙事形式构成。这一叙事体系的形成与发展有其自身的历史轨迹,突出反映了其随着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以及中国共产党中心工作的调整而不断演进的历史逻辑。总的来讲,“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形成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完善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并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得到进一步发展。
(一)“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叙事体系的形成
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叙事体系形成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这一时期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毛泽东对解决当时社会主要矛盾所作的一系列理论探索为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础。毛泽东在1939年完成的《青年运动的方向》中对中国近代历史的描述选用的历史节点和事件大多都与“革命”相关,包括:太平天国运动、辛亥革命、北伐战争等,而且他还在文中提出了“革命的对象”“革命的主体”“革命的骨干”“革命的性质”“革命的目的”等范畴,并且进一步应用马列主义的人民主体理论、阶级斗争理论、经济社会五形态理论、帝国主义论、无产阶级专政理论、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理论等分析中国革命形势。他所提出的这些范畴和所使用的基本原理构建起了关于中国革命发展进程的基本叙述框架,并在思想政治教育中被广泛地应用。在随后完成的《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毛泽东进一步从鸦片战争以后的革命进程、革命对象、革命任务、革命动力、革命性质、革命前途等方面对中国革命进行了全景式阐释。这两篇文章事实上奠定了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的基本框架。而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的“现代化叙事”则在毛泽东于1945年完成的《论联合政府》中基本确立起来。在该文中,毛泽东指出:“中国工人阶级的任务,不但是为着建立新民主主义的国家而斗争,而且是为着中国的工业化和农业近代化而斗争。”[10]1081他强调,新民主主义的国家如果没有发达的农业、工业以及相应的交通、贸易、金融等,国家政权就不能巩固[10]1081。在这里,以工业化为主要内容的现代化被确立为中国共产党的奋斗目标,成为阐释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和中国革命前景的内在逻辑,由此奠定了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叙事”的基本框架。
在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中,“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各自独立存在的两种叙事,而是相互结合在一起的,实现这一结合的重要理论基础是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毛泽东在1940年完成的《新民主主义论》中提出发展“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其中关于“科学的文化”这一概念的提出及其相关论述事实上就为两种叙事形式的结合提供了支点。在《新民主主义论》的语境中,“科学的文化”既包括先进技术又包括先进思想文化,而马克思主义理论就是先进思想文化的重要内容。这就使“科学的文化”这个术语既能涵盖人类最新的科技成果,从而支撑“现代化叙事”,又能涵盖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从而支撑“革命叙事”,以此实现“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的有机统一。可以说,《新民主主义论》前承“革命叙事”,后启“现代化叙事”,进而为两种叙事形式的结合提供了契合点,并由此为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构建奠定关键基础。总的来看,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一系列革命实践和理论创新,最终构建起了“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
(二)“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叙事体系的完善
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国内主要矛盾逐渐转变为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时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党的中心工作由此转向经济建设。在此背景下,“工业化”“工业国家”“发展生产力”“建设”等术语和命题被广泛地应用到对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阐释之中,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中的“现代化叙事”得到新发展。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对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探索也经历了由“向苏联学习”到形成“有我们自己的一套内容”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不断加深对中国式现代化特质的认知,形成了一系列重大理论成果。其中,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重点分析阐释了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十大关系,包括“重轻农”关系、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关系、中央与地方关系、中国与外国关系等。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毛泽东进一步分析了包括“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农业合作化问题”“知识分子问题”“统筹兼顾、适当安排”“关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等十一個方面的问题。毛泽东对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十大关系”和“十一个重大问题”的分析确立起了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一系列重大方针,也为丰富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叙事”提供了重要思想资源。
此外,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毛泽东还提出了分辨是非的“六个标准”,他强调,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两条[11]234。从思想政治教育叙事的角度看,强调“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对完善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叙事体系起到了重要作用。在“现代化叙事”中强调“社会主义道路”表明,中国的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而非资本主义现代化,进一步凸显了中国式现代化方案的社会主义发展方向。强调“党的领导”则为更好地阐释“革命”与“建设”的关系、促进“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的协调统一创造了重要条件。从中国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来看,革命和建设是密切联系、辩证统一的。革命和建设能否真正辩证统一起来,关键要看领导革命和建设的主体是谁。由于中国共产党既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领导力量,又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领导力量,因此,革命和建设就可以统一于党的实践。在党的领导下,革命与建设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更不是两个相互对立的社会实践活动,而是统一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实践,是党根据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任务而进行的具有紧密联系的两类社会实践活动。因此,革命和建设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两者相互配合,共同服务于党的奋斗目标。所以,“党的领导”这个术语就将“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更有力地统一起来,使得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内在逻辑更加顺畅。可见,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丰富实践和重大理论创新,中国共产党“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得到进一步完善。
(三)“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叙事体系的创新
改革开放以后,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使人民摆脱贫困、尽快富裕起来,着力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邓小平为推动这一社会主要矛盾解决所提出的一系列新术语、新命题、新论断不仅解放了人们的思想,而且为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创新发展提供了重要思想资源。特别是他关于“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的论述、“社会主义本质”的论述等为更好实现“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的有效衔接和统一发挥了重要作用。1985年,邓小平提出:“改革的性质同过去的革命一样,也是为了扫除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障碍……改革也可以叫革命性的变革。”[12]1351992年,邓小平又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2]373这两个重要论断重新明确了发展生产力的关键性作用和推进现代化的重要性,并由此恢复了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中在一段时间里曾被削弱了的“现代化叙事”的重要地位。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就“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特征进行了全面概括,丰富了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叙事”的内容和适用场景,而且通过强调“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1]22,由此进一步打通了新时代“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的内在逻辑,促进了“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的协调与融合。
在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叙事”不断发展的同时,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创新也进一步丰富着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的时代内涵。一般认为,“革命”是指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社会运动,“阶级斗争”被认为是社会革命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但是,如果将“革命”仅仅理解为“阶级斗争”则是片面的。1980年,邓小平曾提出:“革命是要搞阶级斗争,但革命不只是搞阶级斗争。生产力方面的革命也是革命。”[13]137经过邓小平的理论创新,“生产力革命”就作为一个新的术语进入到了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中,从而拓展了“革命叙事”的论域,并且借助这个术语使“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更好地统一起来。继“生产力革命”提出之后,中国共产党把对革命的认识进一步拓展到“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以伟大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以伟大社会革命促进伟大自我革命。”[14]544“自我革命”实质上就是坚持“全面从严治党”,革除党内存在的各种不良因素。“社会革命”不仅是指在阶级社会通过阶级斗争方式实现社会制度的根本性变革,而且也包括在阶级斗争不再是社会主要矛盾的情况下破除一切顽瘴痼疾,战胜一切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出现的各种风险挑战。习近平总书记对“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的深刻论述,丰富了“革命”这个术语的内涵,拓展了“革命叙事”的论域,从而为新时代更好发挥“革命叙事”的作用提供了理论基础。总的来看,通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创新,“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获得了新的时代内涵,并由此增强了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相结合叙事体系的说服力和影响力。
三、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新时代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體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14]317这一重要论述事实上也揭示了在新时代进一步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重大现实意义和紧迫性。随着中外交流的不断扩大,域外各种社会思潮也乘机不断渗透到国内,对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形成不小的冲击,这要求我们积极探索构建新的叙事形式,进一步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阐释能力。此外,随着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也非常有必要进一步丰富和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探索灵活应用不同叙事形式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方法,以适应新形势的需要。
(一)创新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的时代类型,优化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内在结构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与“实现人民美好生活向往”两大命题,这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创新发展提供了重要思想资源,以此为基础探索构建“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有助于丰富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的类型,优化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内在结构。
“中国梦叙事”,是指以“中国梦”为核心术语,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主题,将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作为叙述主线来展现中国社会变迁和个人发展变化的叙事形式。“中国梦叙事”的核心术语是“中国梦”。“中国梦”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术语。从国内层面看,中国梦的基本内涵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15]240;从国际层面看,中国梦是“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梦”[15]279;从主体角度看,“中国梦是国家的、民族的,也是每一个中国人的”[15]49;从时间角度看,“中国梦是历史的、现实的,也是未来的”[15]49。从实现途径来看,“实现中国梦,必须走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16]459-460。“中国梦”的丰富内涵就使以此构建起来的“中国梦叙事”具有独特的叙述优势。一是“中国梦叙事”既可以阐释革命的意义,也可以阐释现代化的价值;既可以说明政治领域、经济领域变革的必要性,也可以说明文化、社会、生态等领域变革的重要性,因而具有更大的叙述空间。此外,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中国梦“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夙愿,也是近代以来中国人的夙愿”[16]776。因此,“中国梦叙事”不仅可以把中国共产党人作为叙述对象,而且可以将近代以来所有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人士作为叙述对象,从而使这种叙述具有更为丰富的视角和内容。二是“中国梦叙事”具有更鲜明的叙述主体性。“中国梦”是对中国人民精神追求的形象概括。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中华民族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精神追求,比如,重视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推崇天下为公、大同世界,强调以民为本、安民富民乐民,倡导求同存异、和而不同,等等[17]6-7。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之中、反映中华民族精神追求的“中国梦叙事”不仅具有深刻诠释中国实践的文化力量,而且能展现鲜明的“中国视角”“中国思维”,突出了中国人讲好中国故事和世界故事的叙述主体性。
“美好生活叙事”,是以“美好生活”作为核心术语,以“实现美好生活”为主题,将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不懈奋斗作为叙述主线来展现中国社会变迁和个人发展变化的叙事形式。“美好生活”是一个既具有多样性又具有同一性的概念。一方面,美好的生活是各种各样、千差万别的;另一方面,能够被定性为美好的生活又具有一些共同属性,比如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协调发展等。基于“美好生活”这个概念的丰富内涵,以此构建起来的“美好生活叙事”在叙述上就具有两个方面突出优势:一是叙述角度的多维性。“美好生活叙事”既具有宏观、整体的分析视角,又具有微观、个体的分析视角,从而使美好生活叙事能包容多主体的叙述;而多主体的叙述就使美好生活叙事能够保持一种叙述的开放性,为不同主体之间的对话交流创造了更好的条件。二是叙述论域的跨时空性。虽然人们对“美好生活”内容的认识是多样化的,但是追求“美好生活”始终是人们的普遍愿望。这就使“美好生活叙事”具有了跨越时空的叙述优势,换言之,以“实现美好生活”为主题的叙事,既可以叙述历史,又能叙述现实;既能表达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又能契合其他国家人民的心声。因此,“美好生活叙事”更容易被不同文化背景的受众所接受。
相较于“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在处理宏观视角与微观视角、整体分析视角与个体分析视角相互融合方面更有优势。“中国梦叙事”能够将国家、民族与个人的发展密切联系起来进行叙述。“美好生活叙事”既能从时代发展大势的角度描述社会的变迁,又能从微观层面来呈现个体生命的发展,从而使整体性分析和个体性分析融合起来。因此,“中国梦叙事”与“美好生活叙事”的构建可以较好地适应新时代讲好中国故事的需要,从而丰富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时代内容。当然,构建“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不是用来替代“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而是希望能以此优化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内在结构,从而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阐释能力。
随着“中国梦叙事”与“美好生活叙事”的构建,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构成要素也得以丰富,由此使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内部可以形成一个“双支撑两贯通”的逻辑结构。如前所述,在中国的历史发展进程中,革命与现代化是辩证统一的,同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实现人民美好生活向往也是辩证统一的,这就促使“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中国梦叙事”与“美好生活叙事”之间具有紧密的内在逻辑联系,从而形成“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中国梦叙事”与“美好生活叙事”相互支撑的叙事结构,即“双支撑”叙事结构。又因为,从中国革命和现代化建设的实践来看,革命与现代化实质上始终指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实现人民的美好生活向往,因此,在“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中事实上内含着“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的叙事线索,或者说“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贯穿于“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之中成为它们内在的叙事逻辑,即“两贯通”叙事结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这种“双支撑两贯通”叙事结构,反映了“革命叙事”“现代化叙事”“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之间所具有的相互支撑、协调融合的紧密关系,这种逻辑结构能使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具有更大的叙述论域和阐释能力。
(二)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的应用场景,提升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阐释效力
“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的构建,可以丰富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内容,紧密其内在逻辑结构,为增强其阐释力创造条件。但是,要进一步提升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的阐释效力,还需要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积极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的应用场景,针对重难点问题,合理选用恰当的叙事形式或叙事形式组合来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在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一方面要积极培育和宣传正能量,不断凝聚起全体人民共同奋斗的磅礴伟力;另一方面还要有力揭露和回击各种错误思想观点,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营造良好思想舆论环境。为此,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应立足上述主要任务,有针对性地选用适宜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形式來加强宣传教育工作。
進入新时代,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只有奋力推进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才能攻坚克难,最终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从培育和宣传正能量方面看,当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应依据四种叙事形式的叙述优势重点阐释“四个伟大”的时代意义,以此动员和引领全国人民奋力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在阐释“伟大斗争”的重大意义时可以更多应用“革命叙事”,以此突出“进行许多具有新的历史特征的伟大斗争”的历史逻辑,明确一以贯之发扬斗争精神的时代意义;在阐释“伟大工程”的重大意义时可以更多应用“革命叙事”与“中国梦叙事”相结合的叙事形式组合,以此突出中国共产党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奋力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在阐释“伟大事业”的重大意义时可以更多应用“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相结合的叙事形式组合,科学阐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根本动力、重要保障、历史脉络和未来走向;在阐释“伟大梦想”的重大意义时可以更多应用“中国梦叙事”与“美好生活叙事”相结合的叙事形式组合,进而从宏观和微观、整体和个体相统一的角度阐释“伟大梦想”之于国家、民族和个人的时代意蕴。总之,有效应用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中不同的叙事形式组合可以更好引导人们深刻把握“四个伟大”的重要意义,进一步增强积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主动性。
当前,国际国内舆论形势复杂多变,各种错误思潮和观点也在暗流涌动,并对人们的思想认识产生误导和负面影响。为此,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应积极揭露和回击各种错误思想观点,正本清源,营造清朗的思想舆论空间。从实际情况来看,当前“西方模式普适论”“西方普世价值论”“历史虚无主义”等错误思潮和观点的现实危害尤为突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应有针对性地选择恰当的叙事形式或者叙事形式组合对这些错误思潮和观点进行驳斥,引导人们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和历史自信。一是应用“现代化叙事”驳斥“西方模式普适论”谬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中国式现代化,打破了‘现代化=西方化的迷思,展现了现代化的另一幅图景。”[18]中国式现代化追求共同富裕,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导致严重两极分化的超越;中国式现代化追求物质精神协调发展,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由于推崇物质至上而导致严重社会问题的超越;中国式现代化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导致生态危机的超越;中国式现代化追求合作共赢,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痴迷零和博弈的超越;中国式现代化追求立足自身国情自主发展,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强制输出发展模式的超越。这五大超越正是中国式现代化向世界展现的另一幅现代化图景。因此,应用“现代化叙事”能很清晰地通过中西现代化模式比较,凸显中国式现代化的独特优势,从而打破西方现代化模式普适性的迷信,引导广大人民群众树立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二是应用“美好生活叙事”消解“西方普世价值”话语霸权。从根本上看,古今中外的人们孜孜以求的就是过上“美好生活”,它是全人类都认同的最大价值。为了实现“美好生活”,人类不断去探索、去创造,并由此形成了丰富的物质成果和精神成果。进言之,“美好生活”可以成为评价和衡量制度、文化等内容的更高价值标准,只要有助于实现人们的美好生活向往,这种制度、文化就具有其价值。因此,一些人对那些虽不符合西方所谓“普世价值”但是却能给人们带来“美好生活”的制度和文化横加指责,这显然在逻辑上和道义上都站不住脚。“美好生活叙事”突出强调“实现人民美好生活向往”这一核心价值,有助于消解西方“普世价值”的话语霸权,引导人们树立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三是应用“中国梦叙事”和“革命叙事”相结合的叙事形式组合戳穿“历史虚无主义”的谎言。如前所述,“中国梦”叙事具有更广的叙述论域,既可以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角度,又可以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演进的必然性角度来阐释社会发展的阶段及其根本任务,从而能有效驳斥历史虚无主义对中国社会发展原因和进程的歪曲。而新时代的“革命叙事”将生产力革命、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等关键术语纳入分析逻辑之中,丰富了人们对“革命”时代内涵的认识,这就使其一方面可以从社会革命的角度阐述中国社会发展的根本原因,另一方面又可以通过展现不同历史时期革命内涵和革命任务的演变,彰显中国共产党矢志不渝推进社会革命的初心和使命,有力地揭露“告别革命论”的谬误。因此,通过“中国梦叙事”和“革命叙事”的相互配合,有助于引导人们正确认识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进程,树立起历史自信。
在百余年的发展进程中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对推进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特别是叙事体系中的“革命叙事”与“现代化叙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对于引导广大党员干部和群众正确认识社会主要矛盾、正确处理中心工作发挥了关键作用。进入新时代,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通过不断丰富和拓展思想政治教育“革命叙事”和“现代化叙事”的时代内涵和阐释视域,积极探索构建思想政治教育的“中国梦叙事”和“美好生活叙事”,有助于推动形成“革命叙事”“现代化叙事”“中国梦叙事”“美好生活叙事”更加协调统一的思想政治教育叙事体系。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有针对性地应用恰当的叙事形式来开展宣传教育工作,可以进一步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说服力、传播力和影响力,更好适应新时代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要求。
[责任编辑:杨 氡]
参考文献:
[1]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2] 刘喆琼,仲帅.中国共产党爱国主义历史叙事的主要特点与基本经验[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4):12-19.
[3] 候彦杰.思想政治理论课的宏大叙事与个人言说[J].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9(6):64-68.
[4] 汪大本,孫迎光.思想政治教育图像叙事:内涵生成、现实困境及其实践策略[J].思想教育研究,2021(1):38–42.
[5] 孙毅.思政语篇的隐喻书写与传播——《了不起的40年》中的改革叙事[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4):68-77.
[6] 杰拉德·普林斯.叙事学:叙事的形式与功能[M].徐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7] 李大钊.李大钊全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8] 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9] 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10]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1]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2]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改革开放三十年重要文献选编:上册[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14]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
[15]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16]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册[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17]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18]习近平在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 正确理解和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N].人民日报,2023-02-08(1).
On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and New Era Development of the Narrative System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ZHAO Xiang-bin
(School of Marxism,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637009,China)
Abstract:In the hundred-year development of th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a narrative system consisting of the revolutionary narrative and the modernization narrative has been formed.This narrative system was formed in the period of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perfected in the period of socialist revolution and construction,and further developed in the new period of reform and opening up.The historical track of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narrative system highlights its evolving development logic along with the changes in the principal contradictions of Chinese society and the adjustment of the central work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In the new era,facing the great changes unseen in a century and the strategic overall situation of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we should actively explor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hinese dream narrative and the better life narrative in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to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 a narrative system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that integrates the revolutionary narrative,the modernization narrative,the Chinese dream narrative and the better life narrative,which will help to enhance the power of persuasion,communication and influence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and further enhance the discourse power of socialist ideology.
Key words: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narrative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