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远葭 杨莉明
摘 要:本研究在科学传播的理论视角下,探讨媒介和文本类型对科学信息传播产生的影响。采用实验法,对比了科普文章以不同的文本形式(传统媒体文本vs新媒体文本),通过不同的传播媒介(纸质媒介vs手机媒介)进行传播时被试的阅读效果差异。实验结果表明,就知识传播效果而言,无论科普文章以何种文本类型出现,通过何种媒介进行传播,实验组间的差异均不显著,这表明文本类型和媒介类型对知识传播效果无影响。就阅读体验来说,通过不同媒介传播的科普文章在被试所感知到的趣味性和知识增长上差异显著,通过手机媒介阅读会让读者感觉文章更有趣和产生更强的学习获得感;不同文本类型的科普文章在被试所感知到的趣味性和通俗易懂方面差异显著,新媒体文本的科普文章会令读者感觉更有趣味性、更加通俗易懂;除此之外,其他的阅读体验指标(“内容真实可信”“表述科学专业”“转发意愿”)均不受文本类型和媒介类型的影响。基于研究发现,本研究对科学传播工作者和数字出版行业提出了建议。
关键词:科学传播;知识传播效果;阅读体验;媒介类型;文本类型
DOl: 10.3969/j.issn.2097-1869.2023.02.011
1 研究缘起及意义
CCNIC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8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51亿,普及率达到74.4%,其中手机网民占整体网民的99.6%[1],几乎所有网民都会使用手机上网。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数字化阅读也日渐普及。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2022年4月发布的《第十九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显示,2021年,我国成年国民包括书报刊和数字出版物在内的各种媒介的综合阅读率为81.6%;数字化阅读方式(网络在线阅读、手机阅读、电子阅读器阅读等)的接触率为79.6%,较2020年的79.4%增长了0.2个百分点。有77.4%的成年国民进行过手机阅读,在媒介接触时长中,成年国民人均每天手机接触时间最长,为101.12分钟[2]。
与传统的纸质阅读相比,数字阅读特有的传播特征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我们的生活,影响我们的阅读能力。调查发现,基于移动设备的阅读已成为大学生数字化阅读的首选,但数字化阅读也存在持续阅读时间较长、阅读内容倾向于娱乐性、阅读行为表面化严重、以快速浏览为主等问题[3]。充分研究数字阅读对阅读效果的影响是必要且紧迫的任务。
科学传播是向大众传播知识内容、提高公众科学认知水平的重要途径,也是新媒体时代飞速发展的一类传播内容。新媒体科学传播与传统的科学传播相比,除了存在阅读媒介的区别外,还表现出了多媒体内容、非线性文本和口语化表达的新特征[4]。研究对比新媒体和传统纸媒环境下科普文章的阅读效果,有助于提升用户的阅读体验,有利于把握新媒体传播对科学信息传播的影响,发现影响科普传播效果的影响因素,促进科学传播的发展。
2 文献综述
2.1 阅读效果的评价
阅读是信息获取的重要途径,是指个体依靠大脑中的原有知识,从所读内容中建构意义的过程,包括接受信息、消化吸收、深度加工、理解意义等一系列过程。美国国家教育进展评估项目认为阅读是一个积极且复杂的过程,涉及理解书面文章、在头脑中形成含义以及根据文章类型、目的与情境恰当地使用等方面[5]。国外学者Kintsch和Van Dijk将阅读的文本表征分成表层表征、文本基础表征和情境模型,对应表层理解、语义理解和推论理解三种阅读能力,并指出成功的阅读理解的核心在于形成一个完善的情境模型[6]。国内学者贺平等人也依据文本表征水平,将阅读理解分为阅读加工水平、识别校对水平和阅读迁移水平三个方面[7]。
阅读认知理论将读者的心理过程具化,分为获取、编码、贮存、提取、使用信息这五个阶段,对应读者的认读能力、理解能力和评析能力。其中,认读能力是指认识文章中的字、词、句,能够定位所需要的信息;理解能力是指可以解释文章基本含义;评析能力是指结合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对文章内容与形式作出深层次判断[8]。除此之外,对阅读效果的其他研究还关注阅读者记忆的保持效果、记忆的迁移效果、阅读速度和视觉疲劳程度等方面[9-10]。
综上,已有的阅读效果研究主要集中于读者对文章字面的认读能力、对文章内涵的理解能力以及对文章整体的评价能力,这也是本研究判定阅读效果的指标。
2.2 新媒体和传统纸媒对阅读效果的影响
最早的“New Media”(新媒体)概念是由美国CES(哥伦比亚广播电视网)技术研究所所长Goldmark于1967年提出的[11],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而普及。国内最早对新媒体的界定来自冯昭奎发表于1986年的《新技术革命对日本经济的影响》[12]一文,文中详细说明了新媒体的主要表现形式及特征。30余年的发展使“新媒体”的内涵愈发丰富。代表性的定义如学者彭兰将“新媒体”表述为“基于数字技术、网络技术及其他现代信息技术或通信技术的,具有互动性、融合性的媒介形态和平台”,主要内容有“网络媒体、手机媒体及其两者融合形成的移动互联网,以及其他具有互动性的数字媒体形式”,相对于传统媒体,新媒体的主要特征有数字化、融合性、互动性和网络化[13]。
国内外对不同媒介对阅读效果的影响均有大量研究。Margolin等人研究显示,纸媒阅读与电子屏幕阅读很少或根本不会造成阅读差异[14]。但是Ackerman和Goldsmith的研究却表明,在屏幕上阅读较长的线性文本可能会阻碍高层次的认知理解,时空无形的数字化文献对阅读理解存在不利影响[15]。国内学者段朝辉的研究表明,阅读媒介、背景信息标记和阅读经验会影响阅读效果:纸质媒体的阅读能够缓解视觉疲劳,降低认知负荷,提高阅读速度,保持持续阅读,并且纸质阅读对于长期进行纸质文本阅读的人群来说还更有利于知识的理解和记忆,但是这一点在长期进行电子文本阅读的人群中没有得到体现[9]。蒋红则通过对国内外36篇关于数字阅读与纸质阅读效果的研究论文进行量化分析,发现数字阅读效果整体略优于纸质阅读,但在深层阅读方面的效果不如紙质阅读,且该效应受年龄影响[16]。
2.3 文本特征对阅读效果的影响
美国社会学家戴安娜·克兰认为,新的文化形式和体裁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是“新技术产生的结果,新技术为文化创造者提供了更多的对形象和声音生产的控制”[17]。每一次传播媒介的重大技术创新都会使媒介传播信息的能力得到跳跃式的发展[18]。
新媒体时代,人们可以随时随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表达变得更加口语化、更加随意,而且突破了语言和文字的限制,可以运用符号来表达;超链接的表达形式使表达内容碎片化,表达不再具有固定的格式,呈现出非线性的特点;屏幕输入和阅读使得“表达的格式和标点符号的使用越来越弱化,传统媒体时代的表达规范逐渐模糊”[4]。
多模态话语形式是一种跨文本性的意义对应关系,指的是表达内容具有除了图像和文字以外的符号之间的互文。传统文本主要采用的文体形态为单一的文字符号或者图文互文,而以微信公众号为代表的新媒体则具有更加丰富的表达,“除静态图像以外,其他的动态图像、表情符号、视频、声音、音乐、超链接等多模态话语符号在文体形态中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重要”[4]。傅雪艺认为,多模态话语形式的运用会使文本更加生动、全面,在增加对受众的视听觉刺激的同时加强文本中文字的表现力,因此能够提升文本的叙事和表意功能。但是过多的或者低质量的多模态话语组合,可能会因为文字的深刻性被削弱而限制读者的想象空间,使他们的阅读仅仅停留在浅层的视听觉刺激层面,“无法体会文字背后的张力和意境”[4]。李培莲的研究进一步表明,网络阅读环境下,非连续性文本更易于读者进行分析比较,其阅读效果优于连续性文本[19]。总体上较多研究者认为新媒体的阅读效果优于纸质媒体。
2.4 科学传播相关研究
“科学传播”概念产生于对“科技传播”概念内涵的传承基础之上,科学社会学家J·贝尔纳最早注意到科技传播,他认为“需要极为认真地考虑解决科学交流的全盘问题,不仅包括科学家之间交流的问题,而且包括向公众交流的问题”[20]。吴国盛关于科学传播的观点包括三个层面:首先是科学界和科學家内部之间的传播;其次是科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传播;再者是科学、科学家与公众之间的传播[21]。黄时新对科学传播的界定是“在包括科学家在内的社会全体成员中传播与扩散,引发人们对科学的兴趣和理解,来倡导科学方法,传播科学思想,弘扬科学精神,并促进民主理念的启蒙”[22]。
科学传播重在提升公众对科学的认知和理解,而媒体尤其是新媒体的平等互动、广泛普及等特性给科学传播带来了新的可能。廖思琦认为,科学传播不再应该是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而应该“上升到公众理解科学,公众弘扬科学,科学和公众之间通过网络媒介,进行‘平等和‘互动的沟通”[23]。此外,罗子欣的研究表明科学传播和新媒体之间存在天然的耦合性。新媒体具有的打破时空界限、双向交互、海量信息、多媒体和超文本的特点,突破了传统媒介对科普工作的束缚,重视受众的主体地位,实现因材施教,辅助诠释科普内容,使其生动形象[24]。
本研究将在科学传播的视角下探讨科普文章以不同的文本形式(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文本)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传播环境下的阅读效果有何不同。阅读效果具体来说又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即客观上的知识传播效果和主观上的阅读体验评价,因此可分为两个研究问题,并形成相关的研究假设。
RQ1:同一文本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传播环境中的阅读效果是否有显著差异?
H1:传统媒体文本的科普文章,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传播环境下的知识传播效果存在显著差异;
H2:新媒体文本的科普文章,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传播环境下的知识传播效果存在显著差异;
H3:传统媒体文本的科普文章,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传播环境下的阅读体验存在显著差异;
H4:新媒体文本的科普文章,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传播环境下的阅读体验存在显著差异。
RQ2:在同一媒介传播环境下,不同文本形式的阅读效果是否有显著差异?
H5:在传统媒体传播环境下,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文本的知识传播效果存在显著差异;
H6:在新媒体传播环境下,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文本的知识传播效果存在显著差异;
H7:在传统媒体传播环境下,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文本的阅读体验存在显著差异;
H8:在新媒体传播环境下,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文本的阅读体验存在显著差异。
3 研究设计
3.1 研究方法及实施
本研究采用对照实验法,通过有偿招募,征集到参加实验的被试共40人。所有被试均为本科生,具有良好的阅读和独立思考能力,熟练掌握纸质阅读和数字化阅读。被试在实验前均通过了测试,确保对实验用的科普材料无事先了解。
根据阅读媒介和文本类型的不同,本研究在控制其他无关变量的前提下,采用2(媒介类型:纸质媒介vs手机媒介)×2(文本类型:传统媒体文本vs新媒体文本)的二因素组间实验设计。按照阅读媒介的不同,可分为纸质媒介组(A组)和手机媒介组(B组);按照阅读文本类型的不同,可分为传统媒体文本组(C组)和新媒体文本组(D组),即本实验共有AC、AD、BC、BD 四个组。被试随机分入这四个组。
实验流程依次为阅读指定的科普文章、完成干扰题、完成测试题、填写阅读体验评价量表这四个环节。除了纸质阅读组的阅读环节以外,其他实验环节均在手机上完成。阅读环节严格控制用时,不能做笔记,以模拟日常阅读的情形。阅读结束后被试要完成10道干扰题,以判定是否认真填答。结果表明,四组被试的干扰题正确率均在90%以上,可以认为四组被试均认真参与了实验,实验数据有效。随后,被试要回答阅读理解测试题,题目根据阅读的科普文章中的知识点来设置,得分可反映被试在阅读科普文章后对相关信息的掌握情况。在第四环节,被试要完成一份阅读体验评价量表,以测试各变量对科普文章阅读体验的影响。
本实验使用的科普文章介绍的是心理学中的“黑暗人格三合一”(又称“暗黑三角人格”“黑暗三角人格”)。新媒体文本节选自“果壳”微信公众号上的文章《有人天生残忍?了解一下暗黑三角人格》。微信公众号是新媒体领域中典型的信息模式,而“果壳”又是科普传播领域优秀公众号的代表,该平台上的科普推文具有鲜明的新媒体特征,因此可作为本次实验的新媒体文本。而在传统媒体文本方面,由于没有传统媒体刊登这个题材的文章,所以本研究选取了核心期刊论文来改编。实验材料改编自《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在2014年第4期刊登的张文娟、张惠的论文《黑暗三人格的两面性及心理机制解析》和《心理科学进展》2013年第7期的秦峰、许芳的论文《黑暗人格三合一研究述评》。改编得到的文章具有严肃性、线性等传统科普文章特征,可作为传统媒体文本用于实验。改编后的两份文本除了具有相同的主题、同等的知识点和信息量以外,还具有高度相似的结构、段落和篇幅,避免无关变量的干扰。
3.2 变量的测量
因变量为科学传播的阅读效果,根据前人的研究,主要分为认读能力、理解能力和评价能力三个方面。而本研究根据科学传播的主题,将阅读效果分为客观的知识传播效果和主观的阅读体验评价两个变量。其中,知识传播效果反映了认读能力和理解能力,通过一套阅读理解试题的得分来测量,得分越高,知识传播效果越好;阅读体验评价反映了评价能力,用被试填写的阅读体验评价量表分值来测量,分值越高,体验越佳。
3.2.1 知识传播效果的测量
阅读理解试题和阅读体验评价量表的设计借鉴了国际学生评估项目(The 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PISA)阅读素养测评,实验的两篇科普文章均通用。PISA阅读素养测评是PISA的主要测评内容之一,它的考察要点为信息定位、文本理解和反思评价,对应于认读能力、理解能力和评价能力三个方面。信息定位维度要求读者根据题目要求找到文章中与之匹配的信息;文本理解维度要求读者准确理解文本内容,能够进行建构、分析和推理;反思评价维度要求读者可以结合自己的知识,对文本内容做出评价[25]。针对本次实验,阅读科普文章是一种为了获取知识和信息的实用性阅读,更强调阅读者的信息定位能力和文本理解能力。因此,实验将对被试的认读能力和理解能力进行测试,将对评价能力的测试简化为量表的形式,并结合科学传播的特征进行设计。
阅读理解试题借鉴PISA阅读素养测评框架的信息定位维度和文本理解维度来设计测试题目,共计12道题目,包括6道选择题、6道判断题。经测试,删除了选择题的第6题,得分情况反映了被试的知识传播效果。结果见表1。
3.2.2 阅读体验的测量
阅读体验评价量表用于量化被试对科普文章的评价,评价角度整合了科普的定义及前人的研究:科普是一种利用各种传媒,以浅显的、通俗易懂的方式,让公众接受科学知识、推广科学技术应用、倡导科学方法、传播科学思想、弘扬科学精神的活动[26],其内涵包括通俗易懂的方式和知识增长的目的;除了科学性和专业性的天然属性外,科学传播还需要一定的趣味性来帮助传播,提升读者的传播意愿;此外,针对近年来谣言、伪科学频出,真实可信也是科学传播的重点要求[27]。因此本研究将以上要求作为量表的指标,分为六个评价角度,分别为“内容真实可信”“表述科学专业”“内容有趣味性”“文章通俗易懂”“增长知识”“转发意愿”。按照五级量表计分,对六个评价角度按照“非常不符合”“不符合”“不确定”“符合”“非常符合”依次赋值1~5分。将六项评价的分数相加即为阅读体验得分。统计结果见表2。
4 实验数据分析
4.1 不同媒介的阅读效果分析
由于阅读效果在本研究中分为知识传播效果(客观效果)和阅读体验(主观效果)这两个变量,因此以下将分别讨论不同媒介类型对这两个变量的影响。
4.1.1 不同媒介的知识传播效果分析
以阅读媒介作为分组依据,对阅读理解试题得分做独立样本的t检验,经过传统媒体文本组和新媒体文本组两次检验。见表3,两组的t值均未达显著程度。可见无论被试阅读何种类型的科普文本,知识传播效果在使用不同阅读媒介的情况下没有显著差异,假设H1和H2被拒绝。
4.1.2 不同媒介的阅读体验分析
以阅读媒介作为分组依据,对阅读体验评价的各项指标做独立样本t检验,经过传统媒体文本组和新媒体文本组两次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在传统媒体文本组中,使用不同媒介阅读的被试在“内容有趣味性”和“增长知识”这两方面的评价上有显著差异;而当阅读新媒体文本时却没有显著差异。这表明读者通过手机阅读传统科普文章时会觉得文章更有趣,并有更强的知识获得感,但阅读新媒体文章却不存在这样的差异。这表明假设H3部分成立,只有在“内容有趣味性”和“增长知识”这两个指标上才有显著差异,而假设H4不成立。
相比传统媒体文本,新媒体文本中穿插了图片或动图,语言文字风格较为幽默和口语化。这表明,当文章内容比较严肃时,媒介可能会对文章的趣味性评价产生影响。手机媒介本身是充满趣味性的,当文章内容不够生动有趣时,读者可能会将手机的媒介趣味性迁移到文章内容上,将媒介和内容视为一个整体来作出评价,因而手机媒介的趣味性评价会显著高于纸质媒介。但当文章内容足够生动有趣时,媒介导致的差异就不显著了。
而通过不同媒介阅读所产生的知识获得感上的差异,可能是因为新媒体的使用会使被试产生知识幻觉(Illusion of Knowing)。知识幻觉也叫知识错觉,指的是因为对某个事物足够熟悉而产生的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该事物的错觉。Fisher等人研究发现,通过互联网使用搜索引擎会产生知识幻觉[28]。当代大学生作为“数字原住民”,与新媒体密切接触,在通过手机获取信息时可能产生知识幻觉,因而表现出更强的知识获得感。而新媒体文本的文风比较生动有趣,在纸质媒介上阅读也很好理解,没有知识获得感的差异。
4.2 不同文本的阅读效果分析
以下将分别讨论不同的文本类型对知识传播效果和阅读体验的影响。
4.2.1 不同文本的知识传播效果分析
以文本类型为分组依据,对知识传播效果做独立样本t检验。经过纸质媒介组和手机媒介组的两次检验,结果见表5,均不表现出显著性差异。这表明无论被试使用何种阅读媒介、阅读的是哪种文本类型,知识传播效果没有显著差异。假设H5和H6均被拒绝。
本研究进一步将知识传播效果在传统科学传播组(即AC组:纸质媒介+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科学传播组(即BD组:手机媒介+新媒体文本)之间做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见表6,即使是这两组也没有表现出显著的差异。故在统计学意义上,传播媒介类型、文本类型均不影响科普文章的知识传播效果。
4.2.2 不同文本的阅读体验分析
以文本类型作为分组依据,对阅读体验评价的各项做独立样本t检验,经过纸质媒介组和手机媒介组的两次检验,结果见表7。阅读不同类型的文本,纸质媒介组在“内容有趣味性”“文章通俗易懂”这两项评价上有显著差异,而手机媒介组仅在“文章通俗易懂”项上有显著差异。假设H7和H8部分成立。
结果表明,无论通过哪种媒介来阅读,新媒体科普文章都会使读者感觉更加通俗易懂。然而在趣味性上,新媒体科普文章本身应当比传统媒体文章更有趣味性,这是由新媒体文本的特性所确定的,但手机媒介组却体现不出这一特征。结合对假设H3的检验分析,这可能是因为读者在用手机阅读时将手机阅读本身的趣味性迁移到阅读文本中,并对传统媒体文本作出更高的评价,因而中和了一些由文本差异造成的趣味性差异。
4.3 小结
上述统计检验结果表明:假设H1、H2、H5、H6均被拒绝,阅读媒介和文本类型对知识传播效果均无显著影响;假设H3部分成立,假设H4被拒绝,传统媒体文本科普文章的阅读体验评价会受到阅读媒介的影响,使用手机媒介来阅读的读者会感到更有趣味性和获得更强的增长知识的感受,阅读新媒体文本的科普文章则不受媒介类型的影响;假设H7和H8部分成立,科普文章的文本类型会影响阅读体验评价,无论使用何种媒介,新媒体文本类型的科普文章都会让人感觉更加通俗易懂;当通过纸质媒介来阅读时,新媒体文本会比传统媒体文本更使读者感觉到有趣味性。
5 结论与讨论
以往国内研究侧重于从理论角度分析论证新媒体对传播效果的影响,实证研究方法相对缺乏,且往往只对传播媒介或者文本类型进行研究,缺少两者对比。本研究在科学传播的视角下,采用二因素组间实验设计,对比了被试在使用纸质媒介和手机媒介的情况下,分别阅读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文本的知识传播效果和阅读体验评价的差异,以探讨阅读媒介和文本类型对科学传播阅读效果的影响。
研究表明,阅读媒介和文本类型对科普文章的知识传播效果均无显著影响,但对读者的阅读体验会有一定影响。具体而言,无论是使用纸质媒介还是手机媒介,无论阅读的是传统媒体文本还是新媒体文本,被试的阅读理解得分均没有显著的差异。就算是传统科学传播(AC组:纸质媒介+传统媒体文本)和新媒体科学传播(BD组:手机媒介+新媒体文本)两组之间,也不存在显著的阅读效果差异,可见阅读媒介与阅读效果无关。这一结论应验了国外学者Margolin等人的观点,即媒介很少或根本不会造成阅读差异,而与Ackerman和Goldsmith、李培莲的研究结论相悖。这可能是因为前人实验的材料是英文长文本,而本次实验使用的是中文文本且篇幅较短,并且信息密度不一致,从而导致结论不同。考虑到新媒体传播环境中的文章篇幅普遍较短,本研究用于测试的文本更接近于读者的日常阅读情况。
研究还表明,当文章内容不够生动有趣时,通过新媒体来阅读会使读者获得更强的趣味性和学习获得感,而当文章内容足够生动有趣时,由阅读媒介导致的差异就不显著了;当采用纸质媒介阅读时,新媒体文本更加通俗易懂和趣味性更强的特征被很好地展现出来,而当采用手机阅读时,新媒体文本却只表现出更加通俗易懂这一优势。总的来说,阅读新媒体文本会使读者获得更强的趣味性和学习获得感,会使读者感觉文章更通俗易懂,这样的结论也验证了新媒体对科学传播具有天然的促进作用的观点。
基于本研究,笔者对新媒体环境下的科学传播提出如下建议。从事科学传播的工作者可以合理地利用新媒体文本和新媒介形式,提升科普作品的趣味性,改善读者的科普体验,改变人们对科普抱有的枯燥严肃的刻板印象,使人们乐于接受科普内容,从被动接受科普转为主动参与科普。不过,也要避免读者因过度依赖新媒介所产生的虚假获得感。尽管使用新媒体(如手机)可能会使读者产生更强的学习获得感,但实际上这可能是数字阅读造成的知识幻觉。优秀的科学传播应当避免这种误区,通过切实有效的传播内容和手段来提升公众的科学素养。
数字出版行业也应参与到科学传播中来,充分挖掘数字出版模式下科普读物的潜力。科普读物以传播知识为核心目的,存在一定的阅读门槛。而新媒体能够增加阅读的趣味性,出版者可借助多样的交互手段,使读者通过多种鲜活的新媒体形式接触到科普知识,降低其阅读门槛和理解难度。还可以建立优秀的数字出版物之间的超链接,使其互相提供信息支持和补充,扩大影响力,获得更广的阅读群体。此外,数字出版者可以立足优秀产品,打造数字化科普IP,提升营销业绩和品牌影响力,开辟新市场。
值得注意的是,在本次实验中,每一组被试的传播意愿都倾向于负向的态度,即科普文章无法激发其主动传播的欲望。本研究关注的阅读效果涉及科学传播的深度,而传播意愿则涉及科学传播的广度,只有两者齐头并进,科学传播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后续研究可继续探讨哪些因素会影响读者主动传播的意愿,并且结合认知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就传播媒介和文本类型对阅读效果的影响机制进行深入研究,以更好地指导科学传播的发展。
作者简介
余远葭,男,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方向:科学传播。
杨莉明,女,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研究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新媒体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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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influence of media and text types on the communication of scientific information is investigated from th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f science communication. Using experimental methods, the differences in reading efficiency of subjects were compared when science popularization articles were disseminated through different forms of text (traditional media text vs. new media text) and different media (paper media vs. mobile media). The experimental results indicate that in terms of the effectiveness of knowledge dissemination,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experimental groups were not significant, regardless of the type of text used in popular science articles, which indicates that neither text type nor media type influences knowledge communication efficiency. In terms of reading experience, there are great differences in the perceived interest and knowledge growth of popular science articles disseminated through different media. Reading through mobile media will make readers feel more interesting and generate a stronger sense of learning gain; There is a big difference in the perceived interest and readability of science popularization articles of different text types among participants. Science popularization articles of new media texts will make readers feel more interesting and the text easy to understand; the other reading experience indicators (“authentic content” “scientific and professional presentation” and “willingness to retweet”) are not affected by the type of text and media. Based on the findings, this research offers suggestions for science communicators and the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Keywords: Science communication; Knowledge communication efficiency; Reading experience; Media type; Text 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