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负性情绪与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关系:1年的追踪研究

2022-06-27 01:15孙圣涛阮慧欣
教育生物学杂志 2022年3期
关键词:后测负性智力

孙圣涛,阮慧欣

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中国上海 200234)

儿童问题行为是儿童发展过程中容易形成的不良行为,主要表现在违纪、攻击、抑郁、退缩以及各种身体不适等方面[1]。儿童早期的问题行为可预测青少年期和成年期的各种异常行为,严重的问题行为可能会对其本人或他人的人身安全造成严重威胁[2]。研究[3]发现,年龄较大的儿童比年龄较小的儿童表现出更低水平的多动注意障碍等问题行为,更高水平的亲社会行为。在情感上控制不足、表现出更多负面情绪以及在婴儿时期表现出更多“困难”气质的孩子,在童年时期会出现更多的外显问题行为[4]。

影响儿童问题行为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如个体自身特点、学校因素和家庭环境等。近年来,在家庭环境因素中,母亲因素对儿童影响的研究受到广泛重视。有研究[5]发现,相比父亲,母亲通常会花更多的时间照顾孩子的日常生活,因此母亲更易感受到养育带来的压力等不良情绪。情绪是指人对客观与现实的态度体验,它不仅包括快乐、高兴和满意等正性情绪,也包括焦虑、抑郁和愤怒等负性情绪[6]。有研究[7]表明,高水平的养育压力可能导致更困难的亲子互动,使儿童积极情绪减少和消极情绪增加。儿童与母亲在交往过程中处于一种情感共同调节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母亲和孩子相互调节他们的情感体验[8]。母亲的情绪和孩子的问题行为之间的关系是双向的,母亲早期的负性情绪预示着儿童后来的问题行为,反之亦然[9]。

与正常儿童相比,智力障碍儿童更容易出现持续性的心理和行为问题[10]。研究[11]发现,智力障碍儿童有超过22%的高问题行为检出率。在任何家庭中,智力障碍儿童的出生和继续照料往往是家庭成员的压力来源,容易导致父母产生焦虑、抑郁等情绪问题[12],而且智力障碍儿童的母亲通常比正常发育儿童的母亲报告更多的心理压力[13]。

母亲处于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时,其孩子更容易出现适应困难、攻击性等问题行为。目前国内关于母亲因素和儿童适应问题行为的相关研究,大多以正常儿童为研究对象,针对智力障碍儿童的研究还比较少。智力障碍儿童因其特殊性,问题行为的测量与评估,需要通过与儿童接触亲密的成人进行评价。有研究[14]显示,母亲对其智力障碍孩子的评价和教师评价是存在差异的。因此,本研究拟采用问卷调查,以母亲评价和教师评价相结合的方式,对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进行测量,并进行为期1年的追踪研究,以探讨母亲负性情绪与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预测关系。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① 母亲负性情绪与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显著相关,且与母亲负性情绪和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相关性存在差异;② 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在1年时间里具有一定程度的稳定性;③ 母亲负性情绪能够显著预测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母亲负性情绪与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在交叉滞后模型分析中存在预测关系。

1 对象与方法

1.1 被试

本研究采取整群抽样的方式,选取上海市4所特殊学校智力障碍儿童及其母亲作为研究对象。先后进行前测(T1)和后测(T2)的两次问卷调查。两次调查时隔1年。整合两次调查数据后,删除两次调查中有缺失值或不认真作答问卷,再除去病假、事假等被试后,共得到两次测试均有效的被试293名。其中,男生181名,女生112名,平均年龄为(12.09±1.20)岁。这些儿童均是经过筛选,智商(intelligence quotient, IQ)在55以下的中重度智力障碍儿童,其智商资料为所在学校提供。

1.2 研究工具

1.2.1 长处与困难问卷 采用Goodman编制的长处与困难问卷(strengths and difficulties questionnaire,SDQ),用以评估儿童问题行为。该问卷共有3个版本:家长版、教师版及自评版。中文版SDQ由寇建华等[15]修订而成。问卷有25个题目,包括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多动注意障碍、同伴交往问题和亲社会行为5个维度。其中,困难行为包括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多动注意障碍和同伴交往问题4个维度。例如“受别的小孩捉弄或欺负”。问卷采用3点评分,0~2表示从“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值越高,问题行为越严重。问卷分别由母亲和教师填写。在本研究中,母亲报告的T1和T2问题行为的一致性α系数为0.72和0.73,教师报告的T1和T2问题行为的一致性α系数为0.78和0.80。

1.2.2 抑郁-焦虑-压力量表 采用1995年Lovibond等编制的抑郁-焦虑-压力量表精简版问卷(depression anxiety stress scale, DASS-21),用以测量抑郁、焦虑和压力等负性情绪问题。该问卷在国内研究中应用非常广泛,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指标[16]。问卷由抑郁、焦虑和压力3个分量表组成。每个分量表有7题,描述个人近期(过去1周内)负性情绪体验或相应生理反应的短句。问卷由母亲填写,母亲根据题项描述与自身情况的符合程度做出判断。问卷采用4点评分,0~3表示从“不符合”到“总是符合”。例如“我发觉自己很容易被触怒”。分值越高,表示负性情绪问题越严重。T1的总量表和分量表的一致性α系数在0.71~0.90。T2的总量表和分量表的一致性α系数在0.70~0.91。

1.3 统计学分析

使用SPSS 22.0软件进行数据录入和处理。采用方差分析、相关分析及多元回归等统计方法考察母亲负性情绪与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关系。

2 结果

2.1 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描述性统计

对母亲评价和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指标前测和后测的平均得分进行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母亲评价和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前后测基本情况 (±s)

表1 母亲评价和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前后测基本情况 (±s)

项目 母亲评价 教师评价男女男女情绪症状前测 3.03±1.882.94±1.972.92±2.032.90±2.20后测 2.59±1.732.53±1.783.27±2.413.57±2.43品行问题前测 2.08±1.601.75±1.592.68±1.812.52±1.38后测 1.95±1.301.85±1.362.59±1.852.24±2.09多动注意障碍前测 6.24±2.275.34±2.386.60±2.745.48±2.87后测 5.69±2.255.05±2.306.54±2.665.40±2.97同伴交往问题前测 5.12±1.744.20±1.824.24±2.113.48±2.25后测 4.32±1.853.91±1.674.35±2.063.54±2.08

2.2 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性别、稳定性及评价方式的差异检验

采用2×2×2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考察儿童性别、测查时间、评价方式以及它们之间的交互作用。结果显示:性别的主效应显著,F(1,293)= 9.55,P = 0.002,表现为男孩在多动注意障碍(P < 0.001)和同伴交往问题(P < 0.001)得分上显著高于女孩,而在情绪症状和品行问题维度上,两者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 > 0.05)。测查时间的主效应显著,F(1,293)= 7.21,P = 0.008。进一步检验发现,前测的多动注意障碍显著高于后测(P = 0.003),而在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和同伴交往问题上,前测与后测得分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 > 0.05)。这表明,除了前测的儿童多动注意障碍1年后显著降低,其他三方面均较为稳定性。评价方式的主效应显著,F(1,293)= 5.10,P = 0.025。表现为母亲评价的儿童问题行为得分在情绪症状(P = 0.002)、品行问题(P < 0.001)和多动注意障碍(P = 0.005)显著低于教师评价。测量时间和评价方式的交互作用显著,F(1,293)= 22.08,P < 0.001。简单效应检验表明,后测母亲评价儿童情绪症状的得分显著降低,而后测教师评价儿童情绪症状的得分显著增加。其他主效应及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 > 0.05)。

2.3 母亲负性情绪和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相关分析

通过对前测(T1)和后测(T2)母亲情绪和母亲及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见表2。

表2 前测和后测母亲情绪和母亲及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相关分析r

分析结果表明,在前测和后测2个时间点的母亲情绪(0.50)和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及各维度(0.47~0.60)之间的正相关显著(P < 0.001)。可以看出,在追踪的1年的时间里,母亲情绪和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都较为稳定。在母亲情绪与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的相关关系中,无论是前测还是后测,母亲情绪都与智力障碍儿童的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多动注意障碍和同伴交往问题呈显著正相关(P < 0.001)。

在前测和后测2个时间点的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0.34~0.69)之间的正相关也显著(P < 0.001)。可以看出,在追踪的1年的时间里,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也比较稳定。在母亲情绪与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的相关关系中,前测的母亲情绪与前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的情绪症状、多动注意障碍和同伴交往问题存在显著相关(P < 0.05或P < 0.01),与前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的品行问题没有达到显著相关水平(P > 0.05)。后测的母亲情绪与前后测的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各维度均不存在显著相关(P > 0.05)。

2.4 母亲负性情绪和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交叉滞后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发现:无论是前测还是后测,母亲情绪与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均存在显著正相关。而前测母亲情绪与前后测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部分维度之间呈显著正相关,后测母亲情绪与前后测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的相关性均没有达到显著性差异水平。这表明,母亲情绪与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的相关显著性不及与前后测母亲评价的相关程度。为此,选择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与母亲情绪进行进一步分析。

采用交叉滞后分析,考察母亲情绪和母亲报告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之间的因果关系。通过分层回归分析方法,分析在控制了性别、年龄等变量后,母亲情绪和母亲报告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之间的预测关系(图1A)。结果显示:控制了前测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后,前测的母亲情绪对于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有显著预测作用(β= 0.11,P = 0.049);而控制了前测的母亲情绪后,前测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对于后测的母亲情绪没有显著预测作用(β=0.07,P>0.05)。

进一步探讨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因素对母亲情绪的相互作用。分析结果表明:控制了前测的智力障碍儿童情绪症状后,前测的母亲情绪对于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情绪症状有显著预测作用(β=0.14,P=0.008)(图1B);而控制了前测的智力障碍儿童品行问题和多动注意障碍后,前测的母亲情绪对于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品行问题和多动注意障碍没有显著预测作用(β=0.10,P>0.05;β=0.04,P>0.05)(图1C、D)。控制了前测的智力障碍儿童同伴交往问题后,前测的母亲情绪对于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同伴交往问题有显著预测作用(β=0.17,P=0.002)(图1E)。也就是说,前测的母亲情绪可以显著预测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的情绪症状和同伴交往问题两个方面的问题行为。

图1 母亲情绪和智力障碍儿童的交叉滞后分析

3 讨论

3.1 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特点分析

本研究结果表明,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在性别方面存在差异,男孩在多动注意障碍和同伴交往问题维度上的得分显著高于女孩。在情绪症状和品行问题维度上,两者没有显著差异。这一结论与以往对正常儿童的研究结果部分一致。Li等[17]的研究发现,在正常儿童中,男孩在多动注意障碍、同伴交往问题和品行问题维度的检出率均高于女孩,而在情绪症状维度的问题检出率则低于女孩。本研究与前人对正常儿童的研究结果部分不一致的原因可能在于,和正常儿童相比,男性智力障碍儿童因其自身智力缺陷和适应问题更容易出现持续的行为问题,因而在多动注意障碍和同伴交往问题上表现更为明显[10]。

相关分析的结果发现,母亲负性情绪和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在2个测量时间点之间的相关程度较高,表明母亲负性情绪和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具有一定跨时间的横向稳定性。根据家庭互动理论,父母和孩子同处一个家庭,成员彼此之间会在交互作用过程中相互影响、相互依赖[18]。作为智力障碍儿童的母亲,长期承受着较高的养育压力和消极的情绪体验,其情绪在2个测量时间点呈现出了相对稳定的趋势。而智力障碍儿童由于其自身缺陷,容易出现情绪、同伴交往等问题行为,这些行为在整体上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同时本研究也发现,虽然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总体上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但其某些问题行为有所减少。随着时间的推移,智力障碍儿童多动注意障碍的问题行为也可能因成熟、教育等因素的作用而出现减少的趋势。这与正常儿童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4]。

在本研究中,母亲评价的儿童问题行为情绪症状、品行问题、多动注意障碍得分显著低于教师评价,而且在儿童的情绪症状上存在评价方式和测查时间的交互作用,后测母亲和后测教师在评价儿童情绪症状上存在较大差异。相关分析结果也显示,与教师评价比较,母亲情绪与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呈更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以上结果都表明,母亲和教师对智力障碍儿童的评价是存在差异的。这一结论与以往研究结论相一致。其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一方面,母亲和教师与儿童的互动方式存在差异,从而引起儿童的不同反应[19];另一方面,可能是角色和职责发挥着不同的作用。母亲作为儿童最亲密的接触对象,比教师有更多的机会观察到儿童的行为[20]。

3.2 母亲负性情绪和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的预测分析

本研究发现,在母亲负性情绪与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的相关关系中,无论是前测还是后测,母亲负性情绪都与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各维度呈显著正相关。这与以往多数研究结论相一致。母亲抑郁等负性情绪越严重,越有可能影响其自身的社会功能和人际关系,进而减少积极的亲子互动,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成长,导致孩子表现出更多的社会情绪障碍和适应问题[21]。交叉滞后分析的结果表明,前测的母亲情绪可以显著预测后测的智力障碍儿童情绪症状和同伴交往问题两个方面的问题行为。根据已有抑郁和焦虑代际传递的相关研究结果,母亲的抑郁或焦虑等情绪特质不仅能通过遗传等生理机制影响孩子,还能通过消极的养育方式和压力性的生活环境等因素影响孩子的抑郁或焦虑水平,导致他们更容易出现问题行为[22]。因此,母亲情绪影响了儿童后来的情绪症状和同伴交往问题。但本研究也得出,前测的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没有显著预测后测的母亲情绪。这与以往对正常儿童的研究结论不一致。究其原因,智力障碍儿童和正常儿童相比还是存在较大的差异,智力障碍儿童容易出现各种不可控的问题行为,这些行为可能会给母亲带来养育压力等负性情绪体验。但时间久了,母亲已经适应了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其情绪处于一种基本稳定的状态,因而可能不会因儿童问题行为产生较大起伏。本研究结果对未来的干预提供了一定的启示。虽然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但在教育实践中,教育工作者依然可以通过改善母亲负性情绪,以减少智力障碍儿童的情绪症状和同伴交往等问题行为。

综上所述,母亲负性情绪与母亲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男性智力障碍儿童在多动注意障碍和同伴交往问题维度上的得分显著高于女性。智力障碍儿童的问题行为在1年时间里具有一定程度的稳定性。母亲负性情绪与教师评价的智力障碍儿童问题行为各维度的相关性显著程度不及与母亲评价的相关性。前测母亲负性情绪对后测智力障碍儿童情绪症状和同伴交往问题具有较强的预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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