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及其动因研究——基于奥巴马就职演讲两个同传版本的实证研究

黄阿仙

（厦门工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电视同传是同声翻译在传媒领域的应用，是一种较新的口译形式。随着传媒业的飞速发展，选择同声翻译以跨越语言障碍的电视直播节目也迅速增加。这种电视同传的形式也引起了口译学界新的关注。根据Kurz 和Pochhacker 对媒体译员的问卷调查，不同于其他形式的口译，媒体口译的质量评估标准中“声音优美”“表述流畅”等项目的重要性有时甚至高于“信息完整”的重要性[1]。基于上述这种特殊的工作环境和评估标准，电视同传译员如何监控自己的译语产出，如何选择自我修补方式，成为口译学界关注的话题。

一、文献综述

（一）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

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是口译学界关注的新问题，传统的自我修补研究始于应用语言学，采用心理语言学的研究途径，如姚建鹏将修补定义为“说话者以及听话者运用元认知能力、监控错误、计划言语、修补错误和延续交际的心理认知活动，具有句法、语义和音韵等方面的规律性。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子过程，首先是检测错误，其次是中断语流，最后是实施修补”[2]。

（二）口译中的自我修补

与心理语言学的自我修补研究相比，口译中尤其是同声传译中自我修补研究不但数量上严重不足，而且研究视角和深度也有较大局限。根据Petite的介绍，直到2005 年口译学界才首次对自我修补做出实证分析[3]。Petite 的实证研究揭示了同传的自我修补机制，不过，她比较的各组译员之间由于语言组合和口译场合并不一致，研究结果的可推广性受到影响。

国内学者对口译中自我修补的研究多以交替传译为主，研究对象基本选择的是正在接受口译培训的学员，通过模拟口译现场的方式获取学员的自我修补数据。如徐海铭研究了5 名受训译员交传时的自我修补情况，结果发现，受训译员的犹豫和改述的频率最高[4]。研究者最后推测，受训译员的自我修补与他们的口译笔记能力和受训时间有关。

综上所述，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研究不仅有利于确定口译职业能力的具体内涵，完善口译职业能力的评估指标，还有利于口译教学与口译市场和实践的更好对接，在口译研究与教学中具有重要价值。下文将选择专业译员的电视同传文本为分析对象，采用心理语言学中对自我修补过程的研究思路，针对译语语料进行质化和量化的分析。具体而言，其研究问题包括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的特征及其动因。

二、研究语料

（一）语料来源

（二）研究步骤

笔者先将两个口译版本全部转写，并对照原文标注出译文语流中断和实施修补的位置（下文中语流中断用表示，修补前的语段用一条下划线，修补后的语段用两条下划线）。

根据心理语言学对自我修补过程的划分，笔者将电视同传中的自我修补也分为错误检测、语流中断和修补实施三个阶段。错误检测依据其检测对象分为语音词语错误、句法词法错误、概念错误、上下文适宜性错误这四类。语流中断按其位置分为词组内部和词组间这两类，由于研究的是英语译入汉语，因此词组位置划分以汉语的词组界限为依据。修补实施则包括显性修补和隐形修补这两类，前者主要是错误启动，后者包括改述和补充。

三、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特征

（一）错误检测频次低

两个版本同传语料中错误检测次数共计39 次，其中内地版24 次，平均每分钟的频次为1.26；香港版15 次，平均每分钟的频次为0.79。对比Petite 研究中传统的会议同传场合的2.14 次/分钟的错误检测频次[3]，电视同传的错误检测频次明显偏低（见表1）。

表1 内地版与香港版同传语料自我修补的错误检测对比

（二）语流中断合理位置

两个版本错误检测次数共计39 次，错误检测后的语流中断较少发生在词组内部，更多发生在词组间或句前，中断位置更加合理（见表2）。

表2 内地版与香港版同传语料自我修补的语流中断位置对比

对比两个版本则发现，香港版的语流中断频次在总数上少于内地版，且无论是词组内部还是词组之间均少于内地版，尤其是善于避开词组内部的停顿，如“让我们成为美国人的因素是什么呢？是我们坚信我们宪法中间呢我们两百多年前的宣言中的一些东西。”译员听到“declaration”一词后首先译成“宪法”，检测到译法有误后，没有立即中断语流，而是继续组句，通过重复和补充的方式来完成修补，并将其巧妙地改成“宣言”。

（三）修补方式恰当

译员检测到错误并适时中断语流后，接下来就会实施修补。修补实施的方式最能体现译员功力，正如杨承淑所说，老手与新手的最大差异就在于犯错之后的修补手法[5]。两个版本的修补实施见表3。

表3 内地版与香港版同传语料自我修补的修补实施对比

对比两个版本则发现，内地版的修补总次数较多，但显性修补的数量少于隐性修补，如“我们需要努力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这一句体现的就是内地译员隐性修补的特征。相对而言，香港版的修补总次数较少，其中显性修补和隐性修补均少于内地译员。

1.2.1 纳入标准 （1）经临床确诊为急性单纯性阑尾炎；（2）均于采用急诊手术切除阑尾；（3）意识清晰，可自主交流；（4）均自愿参与本次研究，并签署知情同意书。

综合以上发现，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呈现如下特征：首先，总体而言两个版本的修补总频率均较少，语流中断位置比较合理，多发生在句间或词组间，修补方式比较恰当，以隐性修补居多，因此整体流畅度较好；其次，对比两个版本发现，香港版的修补次数明显少于内地版，语料中断和停顿更加巧妙，显性和隐性修补的频次也更少。

四、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动因

根据上述自我修补特征，下文继续对译文语料做详细的个案分析，试图揭示自我修补背后的可能动因。

（一）语篇阐释抉择能力

根据上述分析，无论从修补的数量还是频次来看，两个版本的译文自我修补都不多，且以改述和补充等隐性修补方式为主，如例1。

例1 While freedom is a gift from God, it must be secured by His people here on Earth.[6]

内地版译文：我们的自由呢是上天赋予我们的，但是他的人民在地球上的人民必须来捍卫这个自由。[6]

香港版译文：我们必须是脚踏实地的。

例1 中，香港译员虽然没有自我修补，但是信息遗漏较多。内地译员信息相对完整，翻译时先是将英语中富有西方文化色彩的词语“God”译成中国人更易理解的“上天”；而后句中“His people”给译员带来了困难，刚开始译员照译成“他的人民”，但发现此译文与前文的衔接有误，指代不清，也不利于听众的理解，随即改为“地球上的人民”，这体现了译员的语篇阐释抉择能力。

（二）心理词汇提取能力

除了以上例1 这种隐性修补外，同传译文中修补频次较多的还包括选词不当导致的错误启动，如例2。

例2 Our journey is not complete until all our children，from the streets of Detroit to the hills of Appalachia to the quiet lanes of Newtown, know that…[7]

内地版译文：我们的征途远未结束，为了我们的孩子，从底特律到其他地方到嗯到新的城镇……

香港版译文：我们的路程还远没有结束，我们所有的孩子们，从底特律到纽顿……

本段原文集中出现了数个地名，这给译员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内地版中译员试图对“the hills of Appalachia”做模糊化处理，将其笼统译成“其他地方”，但在听到下一个地名“Newtown”时无法再沿用这一做法，而翻译时又因为选词的问题出现语流中断和错误启动。类似地，香港版译文中“the hills of Appalachia”也给译员造成了困难，译员心理词汇提取的障碍，是自我修补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口译期待规范意识

香港版中译员常以牺牲信息完整性为代价，尽量避免自我修补，保证译语的流畅性。这种对质量标准的取舍可见例3。

例3 We recall that what binds this nation together is not the colors of our skin or the tenets of our faith or the origins of our names. What makes us exceptional-what makes us American-is our al legiance to an idea, articulated in a declaration made more than two centuries ago.[8]

内地版译文：我们要把我们把国家团结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们的肤色或是我们的信仰或是我们的名称来源是什么。让我们与众不同，让我们成为美国人的因素是什么呢？是我们坚信我们宪法中间呢我们两百多年前的宣言中的一些东西。[8]

香港版译文：无论我们种族背景如何，我们的信仰是怎么样的，我们都是美国大家庭的一员。在两个多世纪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出相关的承诺。[8]

与内地版的数次自我修补相比，香港版译文没有出现修补，言语流畅性得到了充分的保证。香港版译员的这种竭力避免自我修补的做法，似乎更多体现了口译期待规范（expectancy norm）的制约，即译员将流畅性作为电视同传的最重要规范，并据此选择修补方式。Schaffner 认为，规范即某个领域所有成员都认为正确恰当的（翻译）行为[9]。译员对规范的理解和运用会显著影响他的口译策略选择。苏伟提出，口译学习者也会根据规范来调整口译的相关策略[10]。

五、结语

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在其频次和种类上不同于其他类型的修补，其背后动因也较少有学者做出研究。笔者因循心理语言学的研究路径，将电视同传的自我修补过程分为检测错误、中断语流、实施修补这三个环节，并基于专业译员真实的同传语料，发现电视同传具有修补频次低、语流中断位置合理、修补方式恰当这三大特征。同时，笔者根据个案分析和译员的经验介绍，提出语篇阐释抉择能力、心理词汇提取能力和口译期待规范意识是影响自我修补的三个重要动因。

电视同传属于口译的较新领域，其自我修补的动因也非常复杂，期望未来有更多更深入的研究能全面揭示这一过程及其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