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义词“周天”与“周日”的历时演变研究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4）

一周七天的通用称谓为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和星期日，此外还有如周一和礼拜一的叫法。其中，表示星期天这一概念的词语最多样，现下口语中除“星期天”“星期日”“周日”“礼拜天”“礼拜日”外，又出现了一个新词语——“周天”。这一词语的使用引发了许多争议，有人认为这一词语没有问题，可以接受，有人则持反对意见，认为“周天”这一词语的使用并不规范。“周天”的使用虽有争议，但并不影响它的潜移默化，这也显示出新词对旧词地位的影响。李宗江先生认为具有历时替换关系的旧词与新词之间有共存阶段。“周天”这一词形古已有之，但表示“一周的第一天”这一意义则是近年才有的，它与“周日”有同义关系，目前二者正处于共存阶段，这属于同范畴内成员的变化。因此，本文就表示“一周的第一天”这一概念的不同词汇进行分析，力求探讨出“周天”这一词语是如何产生并被用来表示“一周的第一天”这一问题的答案。

本文先对“周日”“周天”各自的历时演变进行调查，再结合调查结果对比二者，找出它们之间的联系，再用常用词演变分析的方法分析这两个词，找出“周天”之所以能被接受的原因。李宗江先生在《汉语常用词演变研究》中提到了新词产生的途径，除了词义引申外还有实词虚化、重新分析、聚合类推、组合同化、语音变化以及派生与复合等6种衍生性演变途径.下文主要参照该书的区分标准对这两个词的历时演变和意义上的关系进行讨论。

一、“周日”的来源及发展

本文所讨论的“周日”表示的是“一周的第一天”这一概念，但笔者通过查阅字典、词典得知“周日”一词产生至今不止一个义项，情况如下：

1.“周日”的释义为：满一天。《清史稿·时宪志四》：“周日，一万分。时则二十四，刻则九十六，刻下分则一千四百四十，秒则八万六千四百。”（《汉语大词典》）

2.“周日”的释义为“指生日。宋戴复古《阿奇晬日》诗：娟娟怀抱中，一岁至周日。”（《汉语大词典》）

3.一周的第一天。称作“星期日”，又作“周日”。

义项3并未收入《现代汉语词典》，但是却在口语中广泛使用，由以上三个义项的关系可以判断出义项3并不是由义项1和义项2引申而来，那么分析这个义项的由来可以从重新分析和聚合类推等其他方面进行。

由《现代汉语词典》对周1的其中一项释义【名】星期：上～/下～/～末，我们可知“周日”的“周”的语素义。“日”的释义有太阳：～出/～落；Rì【名】指日本；【名】从天亮到天黑的一段时间；白天（跟“夜”相对）；地球自转一周的时间；一昼夜；天；【量】用于计算天数；【名】每天，一天天；泛指一段时间；特指某一天；Rì【名】姓。

语言和文化有很密切的关系。一方面，语言反映文化，一方面文化影响语言。“周日”“周天”表示“一周的第一天”这一意义的产生正是语言与文化相互影响的结果。在中国古代历法中，将二十八宿按日、月、火、水、木、金、土的次序排列，七日一周，周而复始，称为“七曜”，首现于东晋范甯的《春秋谷梁传序》：“阴阳为之愆度，七曜爲之盈缩。”到了唐代之后，就与西洋历法中的“七日为一周”相对应，其后传到日本，日本的“七曜日”更如出一辙。七曜指太阳、月亮和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这五个最亮的大行星。其中，土曜日是星期六，日曜日是星期日，月曜日是星期一，火曜日是星期二，水曜日是星期三，木曜日是星期四，金曜日是星期五。西洋历法中的“七日为一周”，跟我国的“七曜”暗合；日本的“七曜日”可以为证。光绪三十一年，主持统一规范教科书名词术语工作的袁嘉谷认为“曜日”使用起来不方便，就结合中国特色将一周改为一星期，以“星期日、星期一……星期六”依次指称周内各日。由此可知，如今的“星期日”“周日”的“日”的语素义是相同的，都表示太阳，这也是“日”的本义。由于今天我们已经习惯使用“一……六”这样的数字来称呼一周的各个日子，如果不了解上述所说的“星期”的由来，“周日”的“日”的意义也就接近于数字，只是一个标志。由周一至周日这七个词的语法构成来看，“周”是前缀，“周一”“周日”等都属于同一类型语义场。“土曜日”“日曜日”等属于同一类型语义场，同一语义场中的成员拥有同样的语素，那么区分这些词的意义的任务就落在了另一语素上。“周～”语义场中后面的语素如“日”“一”“二”等是辨异语素，而“曜日”语义场前面的语素如“日”“月”“金”“水”等是辨异语素。那么“周日”的“日”应与“日曜日”前面的“日”意义上一致，都表示太阳。

二、“周天”的来源及发展

据笔者查阅文献得知，“周天”一词在《逸周书》中已经出现过，谓绕天球大圆一周。天文学上以天球大圆三百六十度为周天。说明“周天”出现的时代不会晚于战国时期，这个词在后代文献亦或多或少出现过。如下：

《逸周书·周月》：“日月俱起于牵牛之初，右回而行，月周天起一次而与日合宿。”

《汉书·律历志下》：”周天五十六万二千一百二十。以章月乘月法，得周天。”

《礼记·月令》唐孔颖达疏：“星既左转，日则右行，亦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至旧星之处。即以一日之行而为一度计，二十八宿一周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是天之一周之数也。”

宋代开始“周天”有了新的意义，指一定时间的循环。十二年系岁星运行一周天需要的时间。如下例所示：

宋苏轼《再和曾仲锡荔枝》诗：”柳花着水万浮萍，荔实周天两岁星。”

原注：”荔支至难长，二十四五年乃实。”

明沈德符《野获编·词林·馆选定制》：”自张永嘉丙戌摧残以来，至是恰周天。”

清夏炘《学＜礼＞管释·释十有二岁》：”岁星每年行天一次，故谓年为岁天。凡十二次岁星，十二年一周天，故谓之十有二岁。”

清代文献中“周天”又有了新的意义，指一定时间的循环。一个甲子，即六十年。因甲子六十年循环一次。

清查慎行《德尹弟六十生子》诗：”便作小同呼也得，可怜花甲一周天。”

现代汉语中“周天”又可以表示满天；整个天地间。如毛泽东《念奴娇·昆仑》词：”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除此之外，“周天”还用作道教术语，气功修炼常见周天之说。周天者，圆也，气路之行径也。

历代文献中虽有“周天”这一词，却都不表示“一周第一天”这一意义。这一用法是近年来才在少部分人中兴起的，如今词典中均未收入此义，但“周天”一词能为人所理解。“周天”增添一个新的义项，亦可视之为新词，并且这一意义与上文所罗列的其他几项意义没有联系，这证明“一周第一天”这一意义的产生并不是由于词义引申。

按照词语的衍生性演变中新词产生的途径或者依照新词与源词之间的关系，衍生性演变除了词义引申外还有实词虚化、重新分析、聚合类推、组合同化、语音变化以及派生与复合等6种途径。“周天”与“周日”语法结构上是一致的，“周”都是前缀，受文化因素所限，后面除了加数字“一二三四五六”外只能加“日”“末”构成表示时间的专有名词。从语法来看二者结构一致，因此可以一笔带过。

1.人的头顶。如《山海经·海外西经》：”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郭璞注：”是为无首之民。”袁珂注：”‘刑天’盖即断首之意。”

2.古代的墨刑。如《易·睽卦》：其人天且劓。虞注:“黥额为天。”

3.天空。如宋·杨万里《晓出凈慈寺送林子方》：接天莲叶无穷碧。

4.古人以天为万物主宰者。如《战国策·魏策》：休祲降于天。

5.迷信的人指神仙等所住的地方。

6.称君王。如：清叶廷琯《吹网录·宁古塔纪畧》：“又言洎乎《长白山赋》入，天心嗟叹，温诏下颁。”

7.以之尊称父母或夫。如《诗·鄘风·柏舟》”母也天只”毛传：”天谓父也。”

首先，政府应提高分辨能力，准确辨别打着共享经济旗号发展“伪共享”经济的企业，并对政策和资金福利进行约束。比如共享KTV本质上就是普通练歌房，共享书店的本质就是图书馆，这类所谓共享经济本质上与传统经济并无分别，都是打着“共享经济”的名号做着“限时租赁”的工作。其次，企业应合理利用闲置资源，创新发展方式，提高自身可持续发展能力。最后，作为公民，也要提高辨别能力，防止为“伪共享”经济支付高额费用。

8.依靠对象；赖以生存、不可或缺之事物。如《史记·郦生陆贾列传》：”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9.命运；天意。如《孟子·梁惠王下》：”吾之不遇鲁侯，天也。”

10.我国古代唯心主义哲学称世界的精神本原。如《孟子·尽心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朱熹集注：”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又以天为精神实体。

11.古人指日月星辰运行、四时寒暑交替、万物受其覆育的自然之体。如唐刘禹锡《天论》：”天之所能者，生万物也。”

12.天然，天生。如《庄子·秋水》：“牛马四足，是谓天。”

13.指天性与生命。如《吕氏春秋·本生》：”故圣人之制万物也，以全其天也。”

14.天时，指天气、季节等。如《孙子·计》：”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15.一昼夜的时间，有时专指白天。如《儒林外史》第十七回：”匡超人背着行李，走了几天旱路。”

16.一天里的某一段时间。如《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八：”约莫一更多天，然后睡了。”

17.位置在顶部的，凌空架设的。如：天棚、天窗、天线、天桥。

18.极；最。如：老舍《茶馆》第三幕：”画的天好，当不了饭吃啊！”

19.方言。东北计算土地的单位，十亩为一天。

20.姓。如：汉有天高。

《现代汉语词典》中收入13个义项，除了以上已有的义项3、4、5、6、9、11、12、14、15、16、17、20外，还有“【量词】用于计算天数”这一项，而从这些义项中并未找出与“周天”的“天”相对应的义项，可见“周天”并非因为“天”的原有义项与“日”相同或相近而构成“周日”的同义词。

三、“周天”与“周日”的同义关系分析

我们不妨从聚合类推的角度来分析“周日”与“周天”。李宗江先生认为：甲词具有a、b两个义位，而这两个义位间并没有直接的演变关系，包括引申和虚化，这时当乙词也有这两个相同的义位，且两个义位又找不到共同的语义来源时，可以看成聚合类推。如蒋绍愚所举的“言”有“以为”义是由“谓”类推而来。谓有三个义位：（1）对……说；（2）称为；（3）认为、以为。（3）由（2）直接引申而来。“言”本来只有与“谓”相同的义位（1），受“谓”义位（3）的影响，“言”也获得了与“谓”相同的义位（3），即表“以为”。因为“谓”的义位（1）和（3）之间没有直接的引申关系，且“言”也没有其他的义位可以作为“以为”的本义，所以“言”表“以为”义可看作是由“谓”类推而来。以此类推，“周日”与“周天”在义位上并无相同之处，但“日”与“天”作为成词语素，它们的义位之间可以用聚合类推加以分析。“日”与“天”均有“用于计量天数”的义位，“日”又有“太阳”这一“天”原来没有的义位，“用于计量天数”这一义位和“太阳”并没有直接引申关系，当“周天”与“周日”意义上语法上语用上都一致时，“天”也没有其他义位可作为“太阳”义位的本义，那么“天”表“太阳”可看作是由“日”类推而来。

除以上依据外，“星期日”与“星期天”“礼拜天”的对等关系也是“周天”产生并能为人接受的重要原因。“星期日”与“周日”在语用中地位相当，“星期天”“礼拜天”也是人们常用的叫法，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如下表所示：

周日周天星期日星期天礼拜日礼拜天

利用汉语修辞方法构造新词是常见的新词新语产生途径，如仿词法，那么由“星期日”与“星期天”，“礼拜日”与“礼拜天”这两对同义词来类推，“周日”也可以仿出同义词“周天”，并且由于人们已经形成的认知心理和语用环境对于“周天”意义的影响，“周天”的使用并不会冲击人们固有的思维模式，因而虽然“周天”还未完全被人们接受，正如网上一些人所表示的“听起来怪别扭的”，却还是有部分人在使用，不使用的人也能理解“周天”的意义。

“周日”从“周日”“周天”两个词目前在语言中的使用状况来看，“周天”处于发展初期，“周日”具有权威性，且已经为大众所接受，“周天”对于人们来说是个新鲜的词，其地位不可与“周日”抗衡。虽然“周天”目前处于弱势，但在新鲜事物容易被接纳，新词新语频出的今天，“周天”并不是毫无发展可能的。“周天”与“周日”的历时演变研究在未来仍有研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