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 钊,刘静静,陈 鹏,刘雁冰,赵 桐,孙 晓,邱鹏飞,王永胜
1.济南大学山东省医学科学院医学与生命科学学院,山东 济南 250200;2.山东大学附属山东省肿瘤医院乳腺病中心,山东 济南 250117;3.青岛市立医院检验科,山东 青岛 260000
新辅助化疗(neoadjuvant chemotherapy,NAC)目前已成为局部晚期乳腺癌患者的标准治疗模式,以及大多数Ⅱ~Ⅲ期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HER2)阳性乳腺癌和三阴性乳腺癌(triplenegative breast cancer,TNBC)患者的优选治疗模式[1]。淋巴结病理完全缓解(pathologic complete response,pCR)的定义为腋窝淋巴结(axillary lymph node,ALN)中没有浸润性肿瘤残余,并已证实与生存获益相关[2],该定义只评估ALN的病理学状态,而忽视了内乳区淋巴结(internal mammary lymph node,IMLN)也是乳腺癌重要的转移途径之一[3]。IMLN体积较小且通常位置较深,常规影像学检查难以评估其转移状态,而细针抽吸细胞学检查可能难以穿到IMLN而产生假阴性的结果。随着腋窝前哨淋巴结活检(axillary sentinel lymph node biopsy,ASLNB)技术的不断进步,内乳区前哨淋巴结活检(internal mammary sentinel lymph node biopsy,IMSLNB)有望同ASLNB一样成为评估内乳区前哨淋巴结(internal mammary sentinel lymph node,IMSLN)转移状况的微创诊断技术[4-5]。本研究回顾性分析NAC后IMSLN显像率、转移率及其对治疗决策的影响,评估乳腺癌患者NAC后接受IMSLNB的临床获益。
回顾性分析2014年4月—2018年4月山东省肿瘤医院乳腺病中心收治接受NAC的202例原发浸润性乳腺癌患者资料。行NAC之前,所有患者均接受完整术前评估,肿瘤大小由影像学和触诊测量评估,可疑阳性的ALN行细针抽吸细胞学检查证实有无转移。入组患者术前均接受完整疗程蒽环类药物联合紫杉类药物化疗,淋巴结pCR定义为ALN中没有任何残余肿瘤细胞[6]。排除标准为炎性乳腺癌、术前行腋窝手术和放疗的患者。
入组患者均接受联合示踪技术寻找前哨淋巴结(sentinel lymph node,SLN),术前行哨位淋巴结显像,术中同时应用核素示踪剂和蓝色染料示踪剂(亚甲蓝)寻找SLN,核素示踪剂采用“新型注射技术”来注射,在超声引导下,术前3~18 h将18~37 MBq99mTc标记的硫胶体(1~2 m L)注射到乳晕周围6 点和1 2 点位的腺体内[7]。
完成乳房和腋窝手术之后,对术前内乳区有哨位淋巴结显像和(或)术中γ探测仪检测有放射性计数的患者行经肋间IMSLNB,定位IMSLN显像和(或)术中γ探测仪有放射性核素聚集的肋间,平行胸大肌肌束的方向,切开胸骨旁胸大肌肌束并将其撑开,暴露肋间肌,平行肋骨方向切开肋间肌,结合γ探测仪将有放射性活性的IMSLN摘出,术中测量其放射性核素计数,并记录IMSLN所在肋间及IMSLNB所用时间,术中避免损伤内乳血管及胸膜,活检取出的IMSLN行H-E染色,病理学检查发现宏转移、微转移及孤立肿瘤细胞者均定义为SLN阳性,H-E染色检查为阴性的IMSLN进一步行CK-9免疫组织化学检查。接受保乳手术的患者,若肿瘤原发灶切口处不适合行IMSLNB,则在有放射性核素聚集的肋间选取合适切口行IMSLNB。术后辅助治疗方案均按照最新的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NCCN)指南或St.Gallen共识,由主管医师决定。
采用SPSS 22.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计数资料的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或Fisher精确测定法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入组的202例患者中位年龄为49岁(25~70岁),在手术方式的选择上,166例(82.2%)患者接受了乳房切除手术,36例(17.8%)患者进行了保乳手术。
因临床淋巴结阴性(clinical lymph nodenegative,cN0)患者ALN中没有可测量比较的病灶,因此评估淋巴结pCR时只选取NAC前细针抽吸细胞学检查证实为阳性的患者。179例临床淋巴结阳性(clinical lymph node-positive,cN+)患者中,有61例(34.1%)患者淋巴结达到了pCR。
入组患者均采用“新型注射技术”来注射核素示踪剂,NAC后IMSLN显像率为34.2%(69/202),且与临床肿瘤分期相关(P=0.017),而与临床淋巴结分期及A L N 转移个数无关(P>0.05,表1)。IMSLNB成功率为98.6%(68/69),其中1例患者因IMSLN位于第1肋间,肋间隙太窄而未行IMSLNB。术中有2例患者发生内乳动脉损伤,术中成功结扎止血,1例患者术中损伤胸膜,术中缝合胸膜,术后行胸部X线片检查无气胸发生,IMSLNB中位时间10 min(5~20 min)。IMSLN检出率为33.7% (68/202),共检出109枚IMSLN,中位个数为2枚(1~4枚),其中检出1枚、2枚、3枚和4枚IMSLN例数分别为41、16、8和3例。
NAC后IMSLN转移率为11.8% (8/68),且与ALN转移个数显著相关(P=0.014),其中7例患者有1枚IMSLN转移,1例患者有2枚IMSLN转移。8例IMSLN转移患者,术后淋巴结分期发生了改变,其中1例患者不伴ALN转移(pN0至pN1b),2例伴1~3枚ALN转移(pN1a至pN1c),4例伴4~9枚ALN转移(pN2a至pN3b),1例伴≥10枚ALN转移(pN3a至pN3b),术后病理学分期也发生了改变(0期至IB期,ⅡA/ⅢA期至ⅢC期)。8例IMSLN转移患者术后均接受了内乳区放疗(internal mammary node irradiation,IMNI)。
表1 IMSLN显像与未显像者临床及病理特征Tab.1 The clinical and pat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patients with or without IMSLN visualization(n)
乳腺癌的淋巴引流途径主要分为腋窝和内乳两条途径,同侧ALN引流整个乳腺75%的淋巴液,而IMLN引流乳腺25%的淋巴液[8]。Suami等[9]研究发现乳腺的淋巴引流系统分为浅表和深部淋巴系统,浅表淋巴系统起自乳房皮肤和乳腺小叶间的毛细淋巴管网/丛而引流至腋窝,而深部淋巴系统除了向腋窝引流外,还可从乳腺深部腺体引流至IMLN及胸肌间淋巴结,两个系统的淋巴管之间未发现交通支。Kuerer等[10]的研究证实,化疗药物能通过收缩或纤维化淋巴管来改变肿瘤周围淋巴引流模式,并且淋巴引流的改变程度与NAC疗效相关;Sharkey等[11]认为化疗药物能够通过产生癌栓来阻塞淋巴管,使得非肿瘤基质中的淋巴管发生透明化。Shigeru等[12]在NAC前后对乳腺癌患者注射吲哚菁绿来观察淋巴管的走行,发现有42%(16/38)的患者NAC后流入ALN的淋巴管因化疗而被破坏,淋巴汇流途径发生改变,但淋巴结的位置并未发生变化。目前关于NAC后淋巴引流途径的解剖学研究均专注于腋窝淋巴引流,而关于内乳淋巴引流的研究较少,NAC是否影响流向IMLN的淋巴管还未得到具体证实,IMSLN检出率是否受NAC的影响需要进一步前瞻性研究。
淋巴结pCR的定义为ALN中没有残余肿瘤,达到淋巴结pCR的患者生存率显著提高,揭示了ALN状态在乳腺癌预后中的重要意义[13],但是目前关于淋巴结pCR的研究只评估ALN状态而忽视了IMLN的病理学状况,事实上IMLN同ALN一样,也是乳腺癌转移的重要途径,其转移状况也是确定分期和制定治疗方案的重要依据。未接受NAC的患者中,IMLN的转移率为18%~33%,大都伴有ALN转移,但仍存在2%~11%的患者仅有IMLN转移而无ALN转移,然而对于NAC后IMLN转移状况的研究相对较少,Cao等[14]入组了41例接受NAC的患者,研究显示NAC后IMLN转移率为7.3%(3/41)。我们的研究中,NAC后IMLN转移率为11.8%,8例IMSLN转移患者中1例不伴ALN转移(pN0至pN1b),2例伴1~3枚ALN转移(pN1a至pN1c),4例伴4~9枚ALN转移(pN2a至pN3b),1例伴≥10枚ALN转移(pN3a至pN3b),接受IMSLNB后患者术后病理学分期也发生了改变(0期至IB期,ⅡA/ⅢA期至ⅢC期),术后辅助治疗方案也发生了相应改变,因此在评估淋巴结分期时需要同时考虑IMLN的病理学检查结果,通过综合评估ALN和IMLN状态,才可以获得完整的淋巴结分期,并完善淋巴结pCR的定义并指导治疗。
内乳区有放射性核素聚集的患者中,有68例成功进行了IMSLNB,IMSLNB的成功率为98.7%,有3例患者发生术中并发症,但并发症均在术中解决,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NAC后IMSLNB作为一项安全可行的微创技术,应该被考虑并应用于临床。
目前NAC后针对IMLN的治疗主要为IMNI,随着放疗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重视IMNI对乳腺癌患者生存获益的改善。Budach等[15]对EORTC临床试验(4 004例)、MA.20(1 832例)和French临床试验(1 334例)三项临床试验的meta分析显示,在全乳和胸壁放疗的基础上,增加IMNI和锁骨淋巴上下区放疗可显著延长患者10年总生存期(HR=0.88,95% CI:0.78~0.99)和10年无病生存期(HR=0.86,95%CI:0.78~0.95)。由于NAC后辅助放疗决策尚无Ⅲ期临床试验结果可以参考,2018年V2版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NCCN)乳腺癌临床实践指南[16]推荐应综合考虑NAC前后的病理学分期,按照病程中的最高分期进行放疗。对于未行NAC的患者,IMNI的指征主要根据IMLN转移高危因素,阳性ALN数目≥4枚时患者应行胸壁、内乳及锁骨淋巴引流区放疗,阳性ALN数目为1~3枚时患者强烈考虑行IMNI,而接受NAC的患者大多为局部晚期乳腺癌,是IMLN转移的高危患者。
IMNI的绝对生存获益率为1.6%,由于这种生存获益是有限的,因此确定可能获益于IMNI的患者人群尤为重要,但目前很难准确定义这一人群[17]。存在IMLN高危转移因素的患者并不能证实IMLN转移,而无IMLN高危转移因素的患者也无法排除转移,单纯以高危转移因素来选择接受IMNI的患者,而无IMLN病理学评估,将会导致部分患者治疗不足/过度,依靠IMLN病理学诊断显然优于选择只有高危转移因素的患者,加之IMLN解剖位置深在且体积较小,术前很难准确地评估IMLN是否存在转移,因此对接受NAC患者行IMSLNB,可以明确IMLN的病理学状况,为IMNI提供准确的放疗指征。
对于NAC后IMSLN有显像的患者,尤其是cN+患者,NAC后应接受IMSLNB。IMSLNB能够进一步完善淋巴结pCR的定义及淋巴结分期并指导内乳区放疗,避免NAC后乳腺癌分期不准、治疗不足或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