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国古典诗歌语言生动精炼,音韻和谐,往往在有限的篇幅内涵盖了无限的内蕴。若要品读出这内蕴,必得将诗中的形象与情感读通悟透,而这一读一悟的过程正是审美的过程。因而只有养成审美自觉,主动调动一切感官赏析诗歌,方能与诗人产生共鸣。
关键词:古典诗歌;品读;形象;情感;审美自觉
《红楼梦》四十八回中说起了香菱评价王维的诗:“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再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无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这就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魅力,似说你口所未说,写你心所未想。香菱的话正是道出了古典诗歌的精髓——“戴着镣铐跳舞”。
中国古典诗歌一般篇幅都不长,且有明确的格律限制,因而大多笔墨精炼,节奏鲜明,形象生动,音韵和谐。诗人往往以“跳跃”二字取巧,在有限的篇幅中涵盖无限的意蕴,而留白的同时,也就加大了读者阅读的难度。读者要想理解诗歌的意蕴,须得靠“脑补”,靠“悟”。但现在多数学生的悟性明显不够,他不能把握诗歌当中诗人最想传达的东西,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阅读诗歌而不是去感悟诗歌;他会借助以往经验去观照诗歌,但却不会设身处地地揣摩诗歌。例如学生曾做过一道以张元干的《谒金门(送康伯桧)》为内容的诗歌鉴赏题,要求赏析最后一句“目断秋江君到日,潮来风正急”表达的思想感情。
谒金门(送康伯桧)
张元干
清光溢,影转画檐凉入。风露一天星斗湿,无云天更碧。
满引送君何惜,记取吾曹今夕。目断秋江君到日,潮来风正急。
有些同学在理解诗歌上便依着自己的思维定式,并不去真正揣摩诗歌内涵。比如有学生答:“目断”目送朋友乘船离去直至消失在江的另一头,表明作者站立目送船只的时间很长,“潮来风正急”,涨潮时风吹的很猛烈,这也加快了朋友消失在作者目光中的速度,也生动刻画出作者与朋友分别后想与朋友早日相聚的心情。这便是脱离审美实际的主观臆测。
或许有的同学想到了李白喜悦之时曾有的“千里江陵一日还”之说,但不得不说李白并没有言明自己短短时间顺流而下时水势波涛汹涌,狂风催促。事实上,“潮来”“风急”显然不是行船的好天气,越是“潮来”“风急”波涛汹涌狂风大作,越是得小心行船,船反而越慢。由此我们可见,“潮来风正急”说的既不是欣喜,也不单纯是续接上文的依依不舍,而是表现了作者对朋友前途的担心与关切。这最后一句很显然将整首诗的情感深化了,同时也使得本诗在离别题材的诗词中宕开一方天地。
中国古代的离别诗不少,有歌颂友情表示不舍难过的,“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白居易《南浦别》);有怀着乐观心情开解友人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高适《别董大》);也有表现友人离去后怅惘空虚的即“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许浑《谢亭送别》)。但送别的诗中极少有为朋友归来之日而担忧不已的,所以即便我们没有任何对于诗人生活背景的了解,诗歌本身却引着我们猜测当时社会是否有什么政治动荡波及了诗人与朋友的生活,以至于诗人对“归来”这样一个值得欢欣的事情却抱着担忧的态度。这样一想象,这首诗便更添了广阔的内蕴。
鲁迅在《诗歌之敌》一文中曾说:“诗歌不能凭仗了哲学和智力来认识,所以感情已经冰结的思想家,即对于诗人往往有谬误的判断和隔膜的揶揄。”正所谓“诗言志,词言情”,诗歌的“美”就在于诗歌传达出的意旨、情感,读诗的最终目的就是与诗人产生思想情感共鸣,学生读诗的过程就是审美的过程,而诗中一切为言志、抒情服务的形象都应该经过学生的审美体验。那么学生该如何完成审美体验呢?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美感是听觉、视觉不可分离地结合在一起的,离开听觉、视觉是不能设想的。”因此学生要想完全融入诗歌中的“美”,必须调动自己的视觉、听觉等感官,将眼前所见以及已有经验以联想、想象的方式连结在一起。例如我们在品读杜甫《望岳》时,若要体会出泰山的磅礴气势,我们必要以审美的态度描摹出重叠的山势,厚重的形体,多样的苍松巨石,变化的烟霞,还能从中感受到雄浑中的明丽,静穆中的神奇。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孔子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此时,我们与孔子、杜甫一样领略到了从具象的线条中抽象出来的蕴含生命力的旨趣,这才算产生了读者与诗人之间的审美共鸣。
审美共鸣,是一种人与对象之间特殊的情感关系,是主体以艺术的态度之于对象情感评价以获得情感上的满足。它不能给人任何功利的、物质性补给,但却给人以精神的滋养。高尔基曾经把“美”称作一种力量:“我们理解‘美的各种材料——也就是声调、色彩和语言的一种结合体,它赋予艺术的创造——创造品——以一种能影响感情和理智的形式,而这种形式就是力量。”就如豪气伟岸的泰山,如何能不教人生出豁达开阔的胸襟呢?
王蒙在《对一些文学观念的探讨》中认为,在艺术的创作中“略过外在的细节写心理、写感情、写联想和想象、写意识活动,也没什么不好。后者提供的不是图画,而更像乐曲。它能探索人的心灵的奥秘,它提供的是旋律和节奏。”这种主张与诗歌的本质十分契合。诗歌的跳跃性使得它“略过外在细节”,但却又保留了富有感染力的客观形象作为抽象情感的载体。对于所有抽象的东西,若想将其形象化,必须经过心中的摹形敷彩方能外化。读诗亦是如此,不能参与到诗歌中,而永远像个看客一样,那么你所知道的、所说出的都是别人的东西,仅靠“剽窃”来的感情,是无论如何读不出诗的味儿来的。读诗读的不仅仅是文字,而是诗中包罗万象的内容。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230.
[2]曾繁仁.美育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55.
[3]王蒙.对一些文学观念的探讨[N].文艺报,1980年9月.
作者简介:
蔡薇薇,江苏省徐州市,徐州经济技术开发区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