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动结式生成机制探析
——从“小句”分析到“外骨架”分析

2016-07-25 07:19林巧莉
外语与翻译 2016年2期
关键词:小句

林巧莉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汉语动结式生成机制探析
——从“小句”分析到“外骨架”分析

林巧莉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提要】本文在“分布形态理论”框架下提出非词汇主义的“外骨架”分析,将动结式的词汇语义编结在一个以隐性功能谓词BECOME为核心的最大投射vP中。vP应被视为动结式的结构内核,当它被其它功能谓词DO或CAUSE统制时,动结式可凭借局部结构关系获得及物性或致使性特征。该分析将动结式固有的词汇语义与句法环境赋予它们的语法特征区分开来,为动结式句法行为的多变性提供了一种合理解释。

【关键词】动结式,词汇主义,非词汇主义,分布形态理论,“外骨架”法

1.引言

“动结式” (Verb-Result Constructions)如“吃饱”、“打破”、“哭湿”、“醉倒”、“累病”等,通常由活动(activities)和状态(states)两个动词组合而成,又名为“述结式”或“使成式”。由于前项动词(V1)与后项动词(V2)之间一般不能有其它成分插入,动结式也被看作复合词,属于Li & Thompson(1981)所划分的四类动补复合词(resultative verb compounds)中的“结果类”。本文把“买贵”、“挖浅”、“嫁错”等排除在分析对象之外,因为它们不带受事宾语,后项动词不表述客体所处的结果状态,而是说话人的主观判断,与“哭湿”、“打破”、“骑累”等典型的动结式有着根本性的区别(马真、陆俭明1997)。

由于兼具词与句式的特点,动结式一直备受语法界的关注。它们的特殊语法表现带来了许多值得探讨的课题,其中与本文密切相关的就是动结式的“核心”(head)归属问题。一般认为,V1是结构核心,而V2是从属于前者的补足语。尽管曾有学者对此提出过质疑(李临定 1984;Gu 1992;任鹰 2001),但这种前正后偏的观点一直比较通行(王力 1985;Li 1990; Sybesma 1999;Lin 2004;宋文辉 2004)。动结式的“小句”分析就是基于此观点的一种句法分析。本文将首先剖析该分析法的不足及其产生的根源,接着论述诉诸于“分布形态理论”对于分析动结式的适合性,最后文章将在该理论主张的“非词汇主义”框架下提出动结式的“外骨架”分析,并进一步论证它的有效性。

2.动结式“小句”分析

2.1产生的背景

自20世纪80年代,生成语法的“管约论”(Government & Binding)普遍倡导“词汇主义”(Lexicalism)语法观,认为词库(lexicon)是语法体系的基础,功能在于为句法运算提供初始成分,词库与句法之间是不可逆转的“给养”(feeding)关系;词库中,每一个动词都被标记了决定其句法环境的“题元栅”(Theta Grid),句法结构由动词“投射”(project)而成。为了有效地制约从词库到句法结构的映射过程,确保每个论元准确地联结到其句法位置,管约论还设立了“题元准则”(Theta Criterion),“题元指派一致性假设”(Uniformity Theta Assignment Hypothesis)等制约词库与句法接口的原则。Borer(2003)把这种由词项决定句法结构的传统观点称为“内骨架法”(Endo-skeletal Approach)。正是在这一理论背景下,Hoekstra(1988)以印欧语为事实基础提出了动补结构的“结果小句分析”(Result Small Clause Analysis)。他在对英语和荷兰语动补结构的考察中指出,(深层)宾语 NP 与主动词 V(无论及物与否)之间并无语法关联,却与补语XP构成一个逻辑主谓结构[NP XP];后者是一个语义自足的小句(small clause,下文简称SC)充当动词的补足语。这一概念可表述为:

(1) V[SCNP XP] (X∈{A,N,P,V})

根据 Hoekstra,SC 是V的“结果论元”(result argument),标记事件的终结点(telo);两者分别表达结果事件(a caused event)和起因事件(a causing event)。针对那些V与NP(看起来)有语义选择关系的情形(如 They painted the door green),Hoekstra提出了“影子释义”原则(Shadow Interpretation),将这种语义关联归结为语用因素的作用。

Sybesma(1999)把这一分析推广到汉语,便产生动结式的“小句”分析(small clause analysis)。Sybesma主张在主动词V1和SC之间设立一个表达“程度”的功能投射 ExtP(Extent Phrase),因此,“张三哭湿了手绢”的底层结构是:

(2)张三[VP哭[ExtPExt0 SC[手绢湿了]]]

由于SC缺乏时制(tense),主语“手绢”须通过名词移位获得主格,V2“湿”则通过核心移位与V1“哭”结合生成“哭湿”。如果“得”作为Ext0的语音体现占据ExtP的核心位置,核心移位将会受阻,生成的就是“得”字句“张三哭得手帕湿了”。Sybesma指出核心移位是默许的操作,“得”的插入与其互为补充,充分体现了语法的经济原则。

2.2存在的不足

小句分析法在语法学界引发广泛的讨论,其中不乏支持者(如彭国珍2012),但批判的声音一直没有平息过。Lin(2004)对“影子释义”原则提出质疑,认为V1与小句主语间可能存在的动宾关系必须编码到句法结构中,语用原则是不可靠的。熊仲儒、刘丽萍(2006)认为小句分析有论元指派不一致的问题,提出让功能范畴来拓展小句,以激发移位与合并,决定论元选择与题元指派。

小句分析法的确面临几个致命的问题。首先,作为一个句法单位,SC的核心是什么是不得而知的。Sybesma 和 Hoekstra 都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从“核心移位”这一操作来看,V2 已被视为SC的核心。然而,如果V2是核心,其最大投射是VP而不是 SC。其次,小句分析法无法摆脱潜在的规定性(stipulativeness)。在词汇主义背景下,V1和V2都带有来自词库的语法特征,这一理论出发点使得小句分析在许多事实面前难以自圆其说。例如:

(3) a.张三砍钝了刀。

b.李四打碎了一个杯子。

c.这杯酒喝醉了王五。

如果V1与宾语之间并无语法关联,那么(3) a中的“砍”和(3) b中的“打”何以会失去其固有的及物性?此外, (3) c中“喝”的致使性[+causative]又从何而来?要回答这些问题,小句分析只能借助于特设的词汇规则,而规则的无限增加务必将违背生成语法理论的设计原则——解释的充分性(explanatory adequacy)。事实上,正是由于构词成分V1和V2的题元角色(theta roles)与论元之间缺乏应有的对应关系,动结式对小句分析法的理论基础“词汇主义”构成严重威胁。

小句分析法的另一个理论问题产生于它把V1视为核心的观点。生成语法理论的一个基本主张是,结构体的语法特征是由核心(head)决定的,后者的特征可渗透(percolate)至它所在的结构。假如V1是句法核心,它理应把自己的特征传递给动结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如:

(4) a.张三骑累了。

b.孩子哭醒了张三。

c.他送礼送酸了腿。

“骑”固有及物性特征,但(4) a中的“骑累”是不及物性的;“哭”固有不及物性特征,但(4) b中的“哭醒”是及物性的;“送”固有双及物性特征,但(4) c中的“送酸”却只有及物性。可见,V1不是动结式的核心,否则,上述事实是无法解释的;动结式直接挑战了小句分析法的理论背景——词汇主义,诉诸于新的理论框架成为化解难题、走出困境的必要途径。

3.分布形态理论及Lin(2004)的分析

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词汇主义不断遭遇来自理论本身以及外部经验的挑战,在“最简方案”(Minimalist Program)(Chomsky 1995)的精神指引下,一种与词汇主义截然对立 的 理论取向——“ 非 词 汇 主 义 ”(Nonlexicalism)悄 然 形 成 。 这一新的理论思潮在Fillmore,Paul & Catherine.(1988)和Goldberg (1995)的“构式语法”以及Kale & Kayser (1993)的“词汇句法理论”中已初见端倪,而在“分布形态理论”(Distributed Morphology)中得到了最为大胆和直白的表达(Halle & Marantz 1993,1994)。作为反词汇主义的激进代表,分布形态理论彻底否定了词库在语法系统中的独立地位,将它解体为在不同语法表达层可及的三个序列:句法终端(list of syntactic terminals)、词汇(list of vocabulary)和百科知识(list of encyclopedia)。根据该理论,论元结构不是词库对动词的规定,而是谓词在句子层面的属性,题元角色归根到底是中心词、标志语和补足语之间的结构关系;参与句法运算的不是特征丰满的词项,而是裸露的词根(roots),即来自百科知识(encyclopedia)的概念成分的语音体现;词和词组一样,都在句法结构中生成:句法凭借由普遍语法提供的一组有限的事件谓词生成事件模版(event structure templates),词根作为结构的“修饰语”(modifiers)被准入,须通过与功能谓词构成局部结构关系获得语类标签(category labels);句法终端在PF层接受合并(merge)和位移(movement)等必要形态句法操作的修正之后才最终形成表层结构(参见林巧莉、韩景泉 2011)。Borer (2003)把这种由结构来诠释意义的方法称为“外骨架法”(Exo-skeletal Approach)。

作为与词汇主义相对立的词库-句法接口理论,分布形态理论为解读动结式的生成机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及分析手段。根据该理论,词义并非词库的规定,而是句法结构的产物,意义的组合与结构的生成是同步的。Lin(2004)在这一理论背景下提出在句法结构中构建动结式事件结构的主张。他结合Huang(1992)的广义控制理论,通过“活动”(activities)和“状态”(states)两类词根与三个事件谓词(相当于DO、BECOME和BE)的相互作用对动结式的歧义现象进行解读。Lin的分析论证句法结构、论元结构和事件结构的同构性,与传统分析相比,该研究是朝解释充分性目标迈进的一大步。遗憾的是,Lin的理论是以结构的复杂化为代价的。根据Lin,动结式的任何一种意义都离不开上述三个功能词的共同作用,即使是用作一元谓词的动结式也需要多个嵌套的功能投射来诠释。例如“那件事笑死我了”被分析为涉及四个功能谓词投射的复杂结构(Lin 2004:137),接二连三的核心移位和连带(pied-pipings)使得句法运算十分繁琐。因此,Lin为动结式设计的是一种固化的结构模板,在一定程度上背离了“将动词词义植根于事件/句法结构中”的初衷(Lin 2004:11)。本文认为,行为多变的动结式需要一种灵活机动的句法生成机制来解读。在提出新的分析之前,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动结式的词汇意义。

4.动结式的词汇语义

动结式有多变的句法表现。例(5)中“骑累”有三种不同的用法:

(5) a.张三骑累了。

b.张三骑累了这匹马。

c.这匹马骑累了张三。

“骑累”在(5)a中是一元谓词,表现出非宾格性,在(5)b和(5)c中是二元谓词,表现出及物性和致使性,句法环境对动结式意义决定性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尽管“骑累”在各句中的意义不尽相同,但每种意义都包含这层基本含义:个体x经历了某种状态改变(change of state),最终达到V2所指谓词的结果状态(result state)。我们不妨借用Rappaport & Levin (1998:109)的事件模板来表述这层不会因句法环境发生变化的动结式核心语法意义:

(6) [ BECOME [ x ]

BECOME是标记“状态改变”的事件谓词,V1是BECOME的修饰语,而V2是其补足语,动结式凭借功能核心BECOME将二者联为一体。(6)有两层蕴含意义:其一,V1和V2之间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因为V1只是事件的修饰成分。因此,把语感中V1和V2之间的因果关系归结为语用推衍(pragmatic entailment)也不失为一种暂时可行的办法。其二,动结式不属于完成体(accomplishments),而更接近于成就体(achievements),与典型的成就体动词(如英语的break)不同的是,动结式多了一个修饰性成分。

我们把V1降格为修饰成分的做法是有据可依的。李临定(1984)通过“删除法”证明,V1是附属性的方式成分。若省略V1,动结式的基本意义还能大致维持。例如,“杯子碰/摔/压破了”表达的基本意义是“杯子破了”。任鹰(2001)也持同样的观点。更值得一提的是,把V1视为修饰性的“方式”(参见Lin 2004)、把动结式视为“方式”与“结果”的结合体的分析还有来自当代词汇语义学研究成果的有力支持。Fillmore(1970: 125)以hit和break为例划分了两类动词,指出break类动词刻画“状态改变”的结果,并不涉及结果产生的方式,而hit类动词正好相反。Rappaport & Levin(2010)在Fillmore的基础上提出“词汇化制约”(Lexicalization Constraint)的原则,根据这一原则,方式和结果是呈互补分布的两种语义成分,当主动词标记“方式”时,“结果”须由另一动词以外围形式来表达,反之亦然。例如:

(7) a.Pat wiped the table clean.

b.Pat cleaned the tub by scrubbing it with steel wool.

(Rappaport & Levin 2010: 25)

这样一来,Fillmore划分的并非原始类别,而是普遍原则作用的结果。Rappaport & Levin(2010)还指出,体现“方式-结果互补性”(manner-result complementarity)的语法单位会因个别语言而异。英语中单语素动词居多,互补性体现在词以上的VP层面,而在“二重动词语”(bipartite verb languages)如拉科塔语(Lakota)、鄂麦语(Emai)和泰语(Thai)中,动词由词干和词缀合成,“方式”和“结果”作为构词成分结合起来,互补性体现在词以下的V层面。读者不难发现,后一种情形与汉语的动结式是十分吻合的。

5.非词汇主义的“外骨架”分析

5.1结构内核的生成

在句法结构中解读动结式的生成,第一步是构建动结式的“结构内核”,而句法表征的难点在于为修饰语V1找到合适位置。传统的词汇主义理论没有提供处理这类成分的手段,但主张非词汇主义的分布形态理论为我们开辟了新的途径。该理论主张“词项晚插入”(Late Insertion)的原则,修饰语是裸露的词根√Root,在句法结构生成以后的PF层被插入(读者可参照第二节的介绍)。据此,可以进一步假设:V1在结构内核成形之时并没有进入句法结构,而是储存于说话人的百科知识(Encyclopedia),只有等到句法运算进入PF层时才能被准入。于是,我们可用(8)来解读(6),动结式的核心语义编结在以功能谓词BECOME为中心的最大投射vP中:

V1是游离于结构之上的裸露词根,V2是特征丰满的AP,V2凭借局部成分统制(C-command)关系成为标志语DP的谓词(predicate)。这一分析把V1视为附属于结构的修饰成分,彻底否定其“中心词”的地位,与Sybesma (1999)的小句分析、Lin (2004)的外骨架分析乃至词汇主义背景下的其它句法分析有着根本性区别。该分析在局部结构中明确V2与DP的述谓关系(predication),继承小句分析法的精髓,同时也有效克服小句分析法的不足(见第五节详解),其优越性是突出的。

根据(8),V1与BECOME结合的方式是合并 (Conflation)。“合并”指词根与功能谓词的直接合并(direct merge),是非词汇主义主张的一种句法操作(参见Embick 2004; Harley 2005; Haugen 2009)。基于篇幅,本文在此暂不作详细介绍。总之,V1通过合并使隐性功能谓词BECOME获得语音和形态的外壳,占据功能核心的位置,随后V2通过“融合”(Incorporation,参见Baker 1988)与V1结为一体。

5.2结构内核的句法环境

本文认为,编结动结式内核的vP至少可存在于两种句法环境:1)直接被时制中心语T所统制(c-command),如(9)。这时,动结式用作一元谓词、表现出非宾格性。2)嵌套在其它功能谓词的投射之中,间接地被T成分统制,如(10)和(11)。在第2)种情形中,动结式用作二元谓词,根据统制谓词的性质,或为表达“施动”(agentivity)的DO或为表达“致使”(causativity)的CAUSE,动结式表现出及物性或致使性。为了区分上述三个功能谓词的投射,我们在(10)和(11)中把BECOME的最大投射(即动结式的内核)标记为vP(1),而把DO和CAUSE的最大投射标记为vP(2)。

在上述结构图中,我们暂不考虑体标记“了”的句法位置。(9)中,补足语的“累”先将其语音内容融入虚位功能谓词BECOME,然后再与“√骑”直接合并,成为“骑累”,后者再通过中心词位移(head-movement)达到TP的中心词位置T以核查它的时制特征。与(9)稍有不同,(10)和(11)中词根“√骑”分别与DO和CAUSE发生直接合并,作为补足语的“累”先通过融合占据BECOME的位置,再通过中心词位移与已经占据了DO或CAUSE的“√骑”结合成“骑累”,后者再通过中心词位移到达T。分析表明,动结式的生成并不涉及多层嵌套的功能谓词投射,与Lin(2004)的分析相比,本文的分析更好地维持了语法的经济性原则。此外,当动结式的内核被其它功能位置统制时,作为词根的V1总是选择性地与较高位置的(隐性)功能谓词发生合并。

6.“外骨架”分析的经验证据

本文的分析不仅有理论支持,其合理性还在于它能为相关语言事实提供明晰一致的解释。首先,根据本文的分析,“*吃饭饱”“*骑马累”等之所以不能成为合格的动结式,是因为√吃和√骑都是裸露的词根,它们缺乏动词的基本特征,无法带宾语是正常的。另一方面,动结式之所以不受“题元栅”、“题元准则”、“题元等级”、“题元指派一致性假设”等词库-句法映射原则的约束,同样也是V1的词根地位造成的——这些原则对于不具有语法特征的词根来说,原本就是没有约束力的。可见,小句分析法遭遇的难题在本文的分析中得到自然的解答。第二,本文的分析能有效地预测汉语动结式的高能产率以及组合的随意性。由于V1来自本族语者的百科知识而非结构本身,而“合并”又是一种相当自由的句法操作,因此,对于本族语者来说,动结式的生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三,本文的分析能解释的还有这样一个事实:人们在使用动结式时,常常可以用一些意义宽泛的动词(如“弄”或“搞”等)来取代V1,于是,“看懂”、“听懂”、“学懂”可用“弄懂”来表达,“击垮”、“压垮”、“累跨”可被“搞垮”来替代。这一事实之所以也在预料之中,因为V1在进入结构之前处于游离状态,而且进入结构之后也不过是一个修饰成分,它的语义内容注定是次要的,可被取代甚至被忽略的。最后,本分析的有效性还在于它能从结构上合理解释一种动结式,如(12c),不合格的原因。

(12) a.妈妈晾干了衣服。

b.衣服晾干了。

c.*妈妈晾干了。

(12) c之所以不合格,是因为它省略了动结式核心结构中不可或缺的论元——Spec-vP位置上的DP(参见(8))。DP是V2的表述对象,即谓词的客体(Theme)。如果缺少这个论元,动结式的结构内核便不复存在,动结式的生成便会成为空中造楼阁。

上述一系列事实表明,把动结式的前项动词V1降格为词根是具有很强解释力的一种句法操作,基于这一核心观点的“外骨架”分析不仅具有一定的理论基础,而且也得到了较好的经验支持。

7.结语

本文以反词汇主义的“分布形态理论”为依据,为动结式的生成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在这一分析中,动结式的词汇语义编结在一个以隐性功能谓词BECOME为核心的最大投射vP中,前项动词V1是修饰结构的一个词根,它和后项动词V2均不具有中心词地位。vP是一个非宾格性的结构内核,动结式的其它语法特征是vP所处的不同句法环境所致。该分析的优越性在于它有效地区分了动结式固有的词汇语义与句法环境赋予它们的语法特征,使动结式的一系列句法语义特征得到了一致的解释。但尽管如此,该分析仍有尚待完善之处。和其它句法生成机制一样,如果得不到有效制约,它也难免带来“过度泛化”(overgeneralization)的问题。如何抑制句法的生成能力,阻止系统生成“张三喝醉了李四”或“这块石头跌倒了王五”这类不合格的句子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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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巧莉: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

*本文系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汉语动补复合词生成机制研究”(项目号:12 YBB154)及湖南省教育厅重点科研项目“类型学视野下现代汉语述补结构的量级语义研究”(项目号:15A108)的部分成果。 410205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区枫林三路822号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

【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9648(2016)02-0031-06

收稿日期:2016-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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