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学关怀：儿童数学学习的现实命题

周正娟

摘要：儿童立场是当前教育教学改革的核心价值，对儿童的关注除了教育学、心理学之外，还应该有生理学关怀。文章通过对一名剖宫产儿童的学习观察，分析剖宫产儿童在数学学习中的特殊表现，并从数字的辨识、数的认知和数感的培养、视听能力的培养等方面进行积极干预，帮助他们从学习的困境中突围。

关键词：剖宫产儿童；数学学习；感觉统合失调；视听能力

中图分类号：G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9094（2015）05A-0017-04

一、缘起：不能准确翻页引起的教学观察

工作近二十年，第一次教一年级数学，虽说有些生疏，却也有很多新奇。比如，当我要求学生“把书翻到第×页”时，有的孩子把书翻得哗啦啦响，费好大的劲儿才翻到；有的孩子从目录开始，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翻，一旦翻到，还要举起书本向老师求证：“是不是这儿？”

班上有一个孩子——肖华（化名）的特殊表现，更是引起了我的关注。开学两个月时，班上调座位，肖华正好靠墙独坐。做课堂作业翻书时，她总是无助地看着别的孩子，嘴里不住地求援：“在哪儿呀？帮我找找呀？”其他孩子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学会翻页了，她为什么还不会？是我指导孩子们翻页时她没认真学，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我注意观察肖华的课堂表现：课上举手，站起来常答非所问；看着黑板说数的分成时，总是显得混乱；作业经常出错……虽说其他孩子身上也时有这样的现象发生，但肖华的表现似乎更加明显。

翻看着肖华的数学作业，错得让人无语。下图图①是在做口算题时，她漏做了最下面一题；图②是算到10+6=16时，她将数字“6”误写成“9”；图③是一道解决问题题，花圃中有8朵花，她误数成9朵。这些在我们看来极其低级的错误在肖华的作业中比比皆是，并且半学期下来简单的错误多次重复出现，没有丝毫改观。

二、揭秘：剖宫产让她面临学习困境

恰逢此时，学校开始了“剖宫产儿童学数学”的课题研究，与肖华妈妈的一次交谈，让迷雾重重的我有了点头绪。

老师：“肖华出生时，是顺产还是剖宫产？”

妈妈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是剖宫产，可能剖宫产对孩子真的有影响。每天放学回家，我都检查她的学习情况，让她订正错误，她也能订正对，但她就是粗心得没命啊。”

老师：“你发现过她翻书时都不是轻易能翻到的吗？”

妈妈无奈地笑笑：“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总是容易‘跑偏，你说这，她答那。”

人，作为亿万年来生物进化的物种，其出生有着特定的自然法则。生命科学认为，自然生产时，胎儿受压的同时也对脑部血管循环加强刺激，而且，挤压是必要的触觉和本体感的学习。[1]剖宫产儿童在出生时，由于缺少了宫缩的挤压和产道的“长途跋涉”，缺失了反抗胎盘内壁贴附，反抗子宫与产道收缩等过程，往往会衍生出诸多生理问题。何鸿雁等人的研究表明，分娩方式对儿童的感觉统合功能存在着影响，即剖宫产出生的儿童其感觉统合失调检出率高于自然分娩的儿童。[2]

感觉统合失调是指来自外部的感觉刺激信号无法在大脑神经系统进行有效的组合，机体不能在大脑的指挥下和谐地运作。出现感觉统合失调的儿童其认知能力与适应能力将不同程度被削弱。北京师范大学钱志亮教授曾经列举过剖宫产对孩子的衍生危害，比如：在视觉方面，会比较粗心，阅读漏字窜行、翻错页码；在听觉方面，声音来源的辨识力不足；在语言发展方面，有口吃或口齿不清的现象，学唱歌慢……[3]

对照上述理论，可以看出，肖华的诸多反常行为都归因到剖宫产儿童常有的视听觉能力低。这些看起来活泼健康与其他孩子无异的剖宫产儿童，在数学学习上更需要我们给予一份生理学意义上的特别关怀。

三、干预：适当的补偿教育助她突围

据调查，我校一年级329名学生中剖宫产儿童有235人，占比高达71.4%。而8岁左右是矫治儿童的感觉统合失调现象的黄金时期，如不及时帮助，会造成他们学习上的诸多问题。于是，我们对肖华这类视听能力低的剖宫产儿童，在数学学习上采取了如下干预措施：

1.强化易混淆数字的辨识

剖宫产儿童视觉能力低的一个典型的表现就是常常会把相似的数字写错。我们首先对几组易混淆的数字进行形象辨析，帮助孩子增强对数字灵敏、快速的反应。

儿童的语言，更易于沟通，更易于被孩子接受。我们在班级组织小朋友们介绍自己区分易混淆数字的经验。

孩子们编出了谜语：

谜面1：样子就像一只鹅，胖胖身体弯弯脖，排队站在5、7间，请你猜猜它是几？（谜底：6）

谜面2：一个小蝌蚪，身圆尾巴弯，力争向上游，八加一是几？（谜底：9）

还有孩子说出了形象的比喻：

靠背椅，像是6；豆芽菜，就是9。

6是大肚圆圆地上坐，9是大头圆圆快快走。

……

肖华特别喜欢那句“6是大肚圆圆地上坐，9是大头圆圆快快走”，在学校里和她碰面，我们就会用做动作的方式来强化对“6”和“9”的视觉辨识。几次后，当我见到肖华做出坐的手势时，她就会快速地说出“6”，当我双手在头部抱成圆形时，她就会快速的说出“9”。

课本、试卷等学习材料上的数都比较小，并且与其他数字混在一起，对儿童的视觉辨识能力要求就更高了。为了提高肖华对数的视觉辨识水平，我们设计了“找出数字乖宝宝”的游戏，如：出示3 2 7 8 9 3 5 4 0 1 5 2 7 6这样一列数，老师报出乖宝宝是几，让肖华找出来。游戏中安排的数字由一位数逐步扩展到两位数，逐步提升到在相似数中找出指定的数宝宝，如：从下面的数中把63找出来。

与此同时，我们还取得了肖华妈妈的支持，每天指导肖华进行5～10分钟的舒尔特方格训练，通过动态的练习锻炼视神经，提高肖华视觉定向搜索运动的速度。

随着游戏次数的增加，训练时间的增长，肖华对数的视觉辨识能力逐步提升，看错、抄错、写错数字的现象明显减少了。

2.分阶段培养视听能力

“耳聪”、“目明”是人类学习的两大基本生理条件。在接受外界信息时，我们获得的视听信息会产生交互作用和相互影响，视听能力低的个体在整合视听信息时则容易发生错误。生活中，妈妈称肖华是个爱“跑偏”的孩子，“你说这，她答那”；学习上，肖华也经常听不清要求或不能按要求去做，我让小朋友说7的分成，她站起来说4的分成。

针对肖华这样的情况，我们对她进行了视觉和听觉综合能力的系列训练。第一阶段，“听数拨珠”训练。由老师报数，肖华将听到的数在计数器上拨出，边拨珠边读数，以此强化对数的记忆。第二阶段，“听数写数”训练。老师报出一个数，肖华不出声，将听到的数记在头脑里，然后写出来。第三阶段，“听数找数”训练。老师报数，肖华不出声，将听到的数记在头脑里，并在众多的数中找出听到的数。其中，第三阶段的训练对肖华来说难度最大，一方面需要仔细听数，另一方面还要努力找数，对她视听综合能力的培养很有好处。

3.强化数的认知和数感的培养

数是数学最日常、最重要的语言，也是起始阶段数学教学的重要内容。以苏教版小学一年级的数学教材为例，上册整本教材共110页，其中在第12～29页的第五单元编排了“认识10以内的数”，在第82～87页的第九单元编排了“认识11～20各数”，“100以内数的认识”被编排在一年级下册的第三单元。由此可见，对于学生而言，我们的教学常常滞后于像翻页这种对数的使用需要。

对于那部分视觉能力低、对数感觉差的剖宫产儿童，数的认知需要我们给予特别的关注。一年级1～100这么多数让他们全部认识不难，但要搞清楚数与数之间的关系难度则比较大，像教材上“百数表”那样太过密集的数的排列对他们来说也很难辨认。我们设计了“帮数娃娃安家”这样一个游戏，以形象化的纵向排列，使用不同颜色归类整理，让1～100各数都在不同的楼房里安家，在辨识数的位置中理解数的顺序。

（1）发现排列顺序

首先，老师逐个出示五幢房子图，让小朋友边看图边读数。

师：数娃娃们在大楼房里都有一个自己的家，你能看出它们是怎样安家的吗？

生：它们是一拨儿一拨儿地住的。1～10住在第一幢蓝色的楼房里，11～20住在第二幢紫色的楼房里，21～30住在第三幢绿色的楼房里……

生：它们都是10个数住一幢楼房。

生：每幢楼房里下面一个数都比上面一个数多1。

生：后面4个大楼房上面9个数娃娃的十位上的数字都一样，个位上的数字慢慢变大。

（2）补上缺少的数

师：还有一些数娃娃也安了家，但它们藏起来了，你们能说出这些空房子里都住着哪些数娃娃吗？

出示下图：

生：我知道蓝色楼房里“54”下面是“55”的家，“59”下面是“60”的家。

生：紫色楼房的第一户是“61”的家，倒数第二户是“69”的家。

师：你确定吗？

生：确定！因为紫色房子前面都是六十几，所以第一个是“61”，“68”的后面当然是“69”啰。

师：绿房子里躲的数娃娃又是多少呢？

生：“71”的后面是“72”，这儿都是七十几呀，“75”的后面是“76”。

师：真棒！来把红房子和黄房子里的数娃娃都找出来吧。

（学生按照数列排列的顺序顺利地找出了缺少的数）

（3）开展填数游戏

在学生掌握了数的排列顺序后，我们进行了三个层次的游戏：一是去掉楼房里的一些数，让学生应用排列规律补数；二是每幢楼房只留下一个数或两个数，让小朋友给数安家；三是去掉单数、双数、整十数或五的倍数等等，让小朋友来找规律填数。三个层次循序渐进，学生不仅熟练地掌握了数的顺序，增强了找规律填数的能力，而且锻炼了耳和眼，发展了听觉能力和视觉能力。因为经常玩这个游戏，孩子们的数感越来越好。

4.采取多种方式改进教学活动

一年级是儿童数学学习的起始阶段，为了让剖宫产儿童稳当起步，我们采取了多种方式来改变教学活动。由于孩子在4个月时“其颜色视觉的基本功能已接近成人水平”[4]，我们在课堂板书时，注意多使用彩色粉笔来区分不同的板书内容，用颜色来帮助孩子对数字、形象进行视觉辨识。半节课下来，采用课中操调节课堂节奏，缓解视神经疲劳。制作作业、试卷时，把题目的字号放大，把题目之间的间距拉大，等等。

对于课堂上翻页有困难的肖华，我们对她的数学课本进行了改造（如图）：凡整十数的页码在书页的下面用大一些的字号标示出。

翻页时，可以先根据页码在数的序列中的位置，确定需要翻找页码的大致位置，然后在小范围内进行翻找。这样，课堂上每次翻页的过程都是一次确定数的范围，进行数的大小比较的过程。

四、思索：不可或缺的生理学关怀

关于肖华在数学学习上的案例研究，犹如打开一扇窗，让我们看到了剖宫产儿童可能面对的学习困难，在对肖华进行干预的同时，我们将干预措施同步推荐给其他剖宫产儿童家长。家校联手将干预措施付诸行动，有了行动就会有回报。

下图是一年级第一学期期末测查中失分较多的一道解决问题题。我们发现这道题目中，还是有不少学生出现了“看错数字”和“数错个数”两类剖宫产儿童易发生的错误。

通过对全校329份学生（其中剖宫产儿童235人，顺产儿童94人）试卷的统计，我们发现：“看错数字”的人数中剖宫产儿童有11人，占剖宫产儿童总人数的4.7%，顺产儿童有10人，占顺产儿童总人数的10.6%；“数错个数”的人数中剖宫产儿童有13人，占剖宫产儿童总人数的4.0%，顺产儿童有6人，占顺产儿童总人数的6.3%。从统计的数据看，两类错误剖宫产儿童出错的比例都低于顺产儿童。可见针对肖华这类剖宫产儿童存在的视听问题，我们采取的干预措施已经初见成效。

当然，我们的发现和研究犹如冰山一角，但毋庸置疑的是，对剖宫产儿童数学学习的关注具有极其重大的现实意义。一方面，剖宫产儿童人数多。我们在全国范围内调查了10046名小学生，其中4207名剖宫产儿童，占比41.9%（最多的一个班级剖宫产儿童占比79%），远远高于世界卫生组织允许的剖宫产率5%～8%，也高于警戒线15%。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妇产科学系副研究员易富贤在谈到剖宫产在下一代身上引起的诸多危害时说：“滥用剖宫产，不仅是个人选择问题，也不仅是医疗问题，而是危及未来中国人口质量的问题。”[5]虽然卫生部门一直以来注意控制剖宫产率，但剖宫产作为在特殊情况下挽救母婴生命的手术必然存在，剖宫产儿童必定会长期作为教育的对象，科学地看待和有效地指导这些孩子的学习与成长，意义非凡。另一方面，在现实的教育中，那些无法选择出生方式的剖宫产儿童，却常常因为隐形的衍生危害引起的学习问题遭受来自“无知”的父母、老师莫名的责备和伤害，多一份生理学的关怀，可以让我们的教育行动更加理性、更加人文。

生命是一个奇迹，值得我们敬畏、尊重、关爱。帮助剖宫产儿童从那些来自身体的问题中顺利突围，学校、家庭和社会都责不可推，任重道远！

参考文献：

[1]白杨.人类的分娩困境[J].百科知识，2014（2）.

[2]何鸿雁，张艺，杨艳，李爱怜，陈润.分娩方式对学龄期儿童感觉统合各维度的影响[J].中国儿童保健杂志，2013（12）.

[3]钱志亮.剖宫产幼儿的家庭早期干预[EB/OL].http：//blog.china. com.cn/blog-147060-321927.html.2010-09-14.

[4]林崇德.发展心理学[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144.

[5]易富贤.滥用剖宫产：“不疼”的代价[J].中国新闻周刊，2013（30）.

责任编辑：丁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