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山水诗的“声”“色”传递

2015-04-10 19:57李真真
韶关学院学报 2015年7期
关键词:谢灵运声音山水诗

李真真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723000)

谢灵运山水诗的“声”“色”传递

李真真

(陕西理工学院 文学院,陕西 汉中723000)

摘要:谢灵运开南朝山水诗之先河,将自然山水作为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对象进行观照,而自然山水本身蕴含着丰富的“声”“色”因素,最为直观也最易描绘,因此谢灵运在其山水诗的创作中十分注重对声音与颜色的体现,通过对声音的捕捉与重现打造空灵的诗歌境界,通过不同植物之间、植物与岩石之间、白云之间的颜色对比营造清丽的诗歌风格,将感官上的享受转化为有肌质的文字,以此来留住绮丽的山水风光。

关键词:声音;颜色;谢灵运;山水诗

陆时雍在《诗镜总论》说:“诗至于齐,情性渐隐,声色大开。”[1]晋宋之际,南朝诗歌的“声色大开”便始见端倪,随着政治上的改朝换代,诗歌也出现了风格上的蜕变,所谓“性情渐隐,声色大开”是指南朝诗歌玄理逐渐淡化,诗人不再借助对物象的吟咏来抒发背后隐藏的玄理之趣,而是真真正正走上“体物”的道路,重视对物象的细致刻画,追求形似的效果,形成了极貌写物的赋化诗风,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将这种诗风形容为:“体物为妙,功在密附。故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故能瞻言而见貌,即字而知时也。”[2]694在这股诗风的形成过程中,山水诗首开其端,而谢灵运的山水诗又可谓其中的开山之作。

谢灵运首次在其山水诗的创作中将 “山水”作为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对象进行观照。在出任永嘉太守年间,谢灵运常常与好友结伴出游,徜徉于山水之间,身心融入其中去感受大自然带来的宁静与淡泊。在其山水诗中,山水胜景得到了全方位的细致描绘,诗人通过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多重感官的结合,去完整体现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带给他的震撼,去巧妙捕捉风之析析、水之沦涟那稍纵即逝的美感,他以观赏的态度对客体世界进行冷静观照,而在观赏的过程中,他往往采取“直寻”的方式。所谓“直寻”,是指“创作者对于审美对象直观或直觉式的把握”[3]。声音与颜色则成为最好的“直寻”对象。《文心雕龙·原道》云:“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至于林籁结响,调如竽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锽。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2]1这反映出自然山水本身就蕴含丰富的“声”、“色”因素,且极易捕捉和体现。谢灵运在山水诗中非常注重对声音和颜色的描绘,故谢榛称赞其诗作:“造语天然,清景可画,有声有色。”[4]并以之为载体和工具,打造空灵境界、营造清丽诗风。

一、力还空灵之声

谢灵运的游赏通常选择在深山老林,远离人境,没有人语器乐的纷扰,也没有车马锣鼓的喧嚣,但是他身处的是一个清净但并不寂静的世界,禽鸣猿啼、水流风发,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敲击着他的耳膜,即使是夜幕降临,眼睛已经无法观览的时候,诗人也能够在听觉上体会出那份天机流荡的空灵。因此,谢灵运在山水诗中非常注重对声音的捕捉与重现。

(一)捕捉

诗人对声音的捕捉,往往伴随着从视觉上对景物的描述,通过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描绘,使景物重现更具立体感,在《登池上楼》中,这种“双重描绘”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

侧耳听波澜,举目眺岖嵚。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5]43

诗人长期卧病在床,都不知外面已是什么时节,于是他撩起帘帷,推开了窗户,凭窗作一个短暂的远眺 。风景还未入目,波澜壮阔的流水声已经入耳,顷刻涌现的生机使得诗人不禁要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聆听,举目远望,是那高耸险峻的山峰。初春的阳光融化了冬日残留的寒冷空气,新春显然已经代替了残冬,不远处的庭园中,池塘边的春草已经萌生,柳树已经发出绿芽,诱得鸟儿飞落枝头欢快地鸣唱。从耳朵听到的波澜到眼睛看到的岖嵚,再由眼睛看到的春草回到耳朵听到的禽鸣,在诗人这短暂的眺望里,既有远景的深远壮阔也有近景的生趣盎然,在听觉与视觉的双重描绘中,早春之景生动呈现。而诗人对声音的捕捉呈现出来的是动态的美感,由波澜之声可以联想到涌动的河流,由禽鸣可以联想到鸟儿飞落枝头,若没有声音的配合,画面会略显刻板。因此,谢灵运在山水诗中特别喜好这种声音与画面的配合:

俯视乔木杪,仰聆大壑潈。[5]76(《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

荒林纷沃若,哀禽相叫啸。[5]35(《七里濑》)有时候还运用声音与声音的配合,别有一番韵味:

秋泉鸣北涧,哀猿响南峦。[5]88《登临海峤初发强中作,与从弟惠连,可见羊何共和之》

如果是在夜晚,诗人于黑暗之中已经无法用眼睛去欣赏风景,听觉会变得异常敏锐,所展现的便是由声音组成的“风景”:

猿鸣诚知曙,谷幽光未显。[5]77(《从斤竹涧越岭溪行》)

鸟鸣识夜栖,木落知风发。异音同致听,殊响俱清越。[5]99(《石门岩上宿》)

在这两首诗中,声音有了一个有趣的作用,那就是于黑暗中充当诗人的 “眼睛”:由于山谷深邃而阴暗,没有一丝曙光能够透过来,所以诗人是听到猿的鸣叫才知道天已经亮了;在寂静的夜里,诗人听到鸣叫的声音,便知道有夜栖的鸟儿躲在树林里,听到树叶飘落的声音,便知道有夜风袭来。没有了光与色的风景在诗人的耳朵中具有独特的魅力,诗人由衷地发出“异音同致听,殊响俱清越”的感叹,猿鸣、鸟鸣、风声、叶落声,这些不同的声音同时传到耳朵里,静谧游荡、空谷回响,构成听觉世界中极其清越的“景致”。

(二)重现

如果说谢灵运对自然界声音的捕捉是为了与画面相配合以打造具有立体感的诗境,那么他对自然界声音的重现则是对物象精雕细刻的一种方式。在谢灵运的山水诗中,声音除了被明确标注 “猿啸”、“禽鸣”、“泉鸣”之外,还有另外一种表达方式,那就是拟声词。拟声词使得诗人能够将自己听到的声音以一种可以想象的方式表达出来,见其文如闻其声,这样诗作中风景的呈现会更加的细致与贴切。谢灵运山水诗中的拟声词大部分会用来重现飞禽走兽的鸣叫声:

活活夕流驰,噭噭夜猿啼。[5]96(《登石门最高顶》)

鷕鷕翚方鸲,织织麦垂苗。[5]87(《入东道路》)

交交止栩黄,呦呦食苹鹿。[5]50(《过白岸亭诗》)山林里飞禽走兽众多,鸣叫声又各有不同,因此谢灵运所使用的拟声词也是多种多样,且多是化用《诗经》中的原句。“噭噭”是夜晚猿猴的吼鸣声,“鷕鷕”是野鸡的叫声,出自《诗经·邶风·匏有苦叶》:“有鷕雉鸣。”[6]50“呦呦”是指鹿鸣声,此句为《诗经·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6]245的并省。有时候诗人对《诗经》的化用不仅仅是借其声,还有借其意,如:

鸣嘤已悦豫,幽居犹郁陶。[5]91(《酬从弟惠连》)“鸣嘤”是鸟鸣叫的声音,出自 《诗经·小雅·伐木253》:“嘤其鸣兮,求其友声。”[6]253《诗经》原句是讲鸟儿发出“鸣嘤”之声是在求友,而诗人则是用鸟鸣求友的喜乐来反衬幽居独处的苦闷。

用来形容风声、水声的拟声词却由于物体本身的单一性质而略显单调:

析析就衰林,皎皎明秋月。[5]29(《邻里相送至方山》)

活活夕流驰,噭噭夜猿啼。[5]96(《登石门最高顶》)“析析”是风吹林木发出的声响,“活活”是水流的声音,出自《诗经·卫风·硕人》:“河水洋洋,北流活活。”[6]88这些都是区别于动物鸣叫声的自然界声响,难以形容且稍纵即逝,因此对自然界声响采用拟声词来形容,会使整首诗颇有微妙之感。

声音是自然风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时聆听也是诗人体物不可或缺的一种方式,但声音不仅可以当作描绘物象的媒介,也可以当作打造空灵诗境的工具。梁代诗人王籍《入若耶溪》云:“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7]来自山水丛林中的声响不会使自身显得哗噪,反而愈显得空旷幽静、了无人烟,而这种空旷幽静不是通过视觉来辨识而是通过听觉来体会的。谢灵运借助对风声、水声、鸟鸣声、猿啸声等自然之声的描绘,去反衬山水的空灵,因为这些声音不仅源于静谧,而且具有灵动之美,是区别于尘世人烟的另一种生机,当风吹过树枝发出析析之声,当鸟儿的鸣叫在深谷中产生天籁般的回响,空灵的诗境便应运而生。

二、尽显清丽之色

诗人“体物”之“物”是指物色,物色最原始的含义是“五色”,即颜色,后来“物色”含义逐渐扩大,从颜色演化成外物的声色又进一步演化成泛指外物的一切属性,包括颜色、声音、形状、气味、触觉等等,但是颜色作为自然景物最为直观的物理属性,一直在“物色”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自然世界广阔丰富,但其总体色彩却又是清和明丽的。这种‘色’具有天然的诗意,但对于它的发现和描写则在于诗人主体的选择和创造。”[8]在谢灵运的山水诗中,充斥着极为丰富的色彩,并通常以两两对比的方式出现,形成极为强烈的感官刺激。

(一)植物之间的颜色对比

在自然界中,植物的颜色最为丰富也最为醒目,谢灵运在游览的过程中,游目骋怀,最先接触的便是草木之色,形成瞬间的直观印象,并在诗作中特意将具有色彩差异的植物以对比的形式进行描绘,在其山水诗中形成极大的视觉反差:

原隰荑绿柳,墟囿散红桃。[5]85(《从游京口北固应诏》)

陵隰繁绿杞,墟囿粲红桃。[5]87(《入东道路》)

残红被径隧,初绿杂浅深。[5]52(《读书斋》)谢灵运较为钟爱红色和绿色的对比,即使游览的地点不同,那葱茏?缊中一抹红色都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景致。第一句与第二句虽然形式大同小异,但描写的却是不同的景色:“荑”是指草木发芽,“散”是散落,高山和洼地上的柳树发出绿芽,村落和园囿散落着红色桃花,季节显然是在初春;“繁”是繁茂,“粲”是灿烂,高山和洼地长满许多翠绿葱茏的杞木,村落和园囿的桃花盛开正旺,季节是在春末。当然红色的花朵还有另外一种形态,那就是化为落花覆盖了路径,不远处是颜色或深或浅的绿叶植物交错间杂,纵然都是红绿对比,呈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番韵味。谢灵运也常用紫色与其他颜色形成对比:

初篁苞绿箨,新蒲含紫茸。[5]76(《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

白花皓阳林,紫?晔春流。[5]45(《郡东山望溟海》)

山桃发红萼,野蕨渐紫苞。[5]91(《酬从弟惠连》)紫色被用来形容蕨类植物的叶苞、新生水草细毛茸茸的花朵和春水中的白芷,与山桃花蕾外面红色的鳞片、绿色的竹丛、白色的花朵形成鲜明的对比,颜色搭配上更加的和谐与清新。在 《郡东山望溟海》中,诗人还充分运用了外在光感的配合,正是灿烂的阳光使得白色花朵在南边朝阳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洁白耀眼,紫色的白芷在波光粼粼的春水中也显得格外光亮,使植物本身的色彩与光线充分结合,构成整体的色彩感知,给人以清亮之感。

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中提出“时见”的主张:“至如《雅》咏棠华,或黄或白;《骚》述秋兰,绿叶紫茎。凡摛表五色,贵在时见,若青黄屡出,则繁而不珍。”[2]694他认为色彩的使用应当选择恰当的时机,如果过于频繁使用色彩,反而会显得不珍贵了。谢灵运给予植物的色彩形容常见于绿色、红色、紫色和白色,使用的时机在于跋山涉水中不经意的回眸和初春早晨一次不经意的远眺,这些鲜明的色彩便成为瞬间印象的定格。

(二)植物与非植物之间的颜色对比

在谢灵运的山水诗中,太阳、云彩、岩石的颜色也会成为描绘的对象,并且也与植物相互映衬,只不过追求的不再是鲜明的对比,而是色调上的和谐,如《晚出西射堂》:

连障叠巘崿,青翠杳深沈。

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5]37

连绵似屏障的山峰与崖谷一片青翠,看上去深远而朦胧,清晨拂晓,赤红色的枫叶还挂着霜,而到了傍晚,暮色与山风林气相蒸相蒙而形成了一片依山浮动的阴暗,使景物看上去模糊不清。这首诗对景物的描写追求一种朦胧之感,远山看上去是青翠的,但由于连绵和深远而显得朦胧,枫叶是赤红的,但由于挂满昨夜的寒霜也不显得那么夺目了,同样是红色与绿色的对比,但山的色彩较植物而言没有那么清亮,更多的是一种苍茫,因此与枫叶之红糅合在一起,不再具有那么大的反差。当植物与白云、岩石相依相伴,那一抹绿色则成为点睛之笔:

白云抱幽石,绿篠媚清涟。[5]30(《过始宁墅》)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5]104(《入彭蠡湖口》)

在这两句诗中,都有白云萦绕着青黑色的岩石,与之映衬的,或是轻抚河水的嫩绿细竹,或是晚春秀丽的绿野,因为白云黑石略显单调,融入进来的绿竹与绿野无疑为整个画面平添了机趣,也正是这一抹绿色,才将诗人的目光吸引至此,写出如此清丽的诗句。

谢灵运的诗风向来被称为 “清丽”,“清”指清气,“丽”指华丽,谢灵运的山水诗中所描绘的都是山野、草木、水石之类看似朴素的物象,因此,这些朴素之物的光华与色泽便成为谢灵运塑造清丽之景的“工具”。“视觉上的鲜亮、明快、华丽,即感官享受上的丰满、刺激与均衡……视觉感官上的形式,表现于语言形式,正是试图以有密度、有肌质、有均衡形式的语言,留住绮丽风光,留住自然。”[9]大自然丰富的色彩给诗人带来视觉上的冲击,而诗人将这种审美愉悦用文字记录下来,清丽之景便转化为清丽诗风。

《文心雕龙·情采》曰:“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2]537刘勰将“五色”与“五音”作为立文之道的前两个因素,足以见“声”、“色”在文章中的重要地位。南朝诗歌“声色大开”,虽然这个“声色”不局限于声音与颜色两个元素,而是泛指物色,即外在事物的一切属性,但“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之徘徊。”[2]693诗人体物,首先是“沉吟视听之区”的,与事物的声色发生“碰撞”,随即擦出灵感的火花。谢灵运在其诗作中充分利用了自然物“声”与“色”两个基本属性,打造空灵的诗境,营造清丽的诗风,成为南朝山水诗新变之风的开拓者。

参考文献:

[1]陆时雍.诗境总论[M]//丁福保.历代诗话续编.北京:中华书局,2006:1407.

[2]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3]袁济喜.六朝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197.

[4]谢榛.四溟诗话[M].宛平,校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46.

[5]谢灵运.谢灵运集[M].李运富,编注.长沙:岳麓书社,1999.

[6]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7]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2006:1853.

[8]洪彦龙.论南朝物色观及其与山水诗之关系[D].厦门:厦门大学,2008.

[9]胡晓明.万川之月——中国山水诗的心灵境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75.

(责任编辑:薄言)

中图分类号:I2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348(2015)07-0029-04

[收稿日期]2015-05-17

[作者简介]李真真(1990-),女,山东青岛人,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

The Study of Xie Lingyun’s Landscape Poetry’s Sound and Color

LIZhen-zhe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zhong 723000,Shaanxi,China)

Abstract:Xie Lingyun will landscape as aesthetic subject,through multiple sensory to enjoy the scenery. However,Landscape has rich sound and color,and the most intuitive and easy to describe,So Xie in the creation of landscape poems in pays attention to sound and color,reproduce the landscape’s sound and color,to convert sensual enjoyment into words.In thisway,he can keep the beautiful landscapes.

Key words:sound;color;Xie Lingyun;landscape poe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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