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唯物史观研究

2015-03-25 11:29钱广荣
桂海论丛 2015年1期
关键词:人民群众唯物史观

摘 要: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的突出问题需要立足于唯物史观视野,运用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原理理解和把握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成因,将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实践看成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确立人民群众为主体的道德实践观,组织人民群众投身到“专项教育和治理”的活动之中。为此,不仅必须在全社会普及历史唯物主义这种“看家本领”,而且还应当对道德哲学和伦理学进行理论创新。

关键词:唯物史观;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社会基本矛盾运动;自然历史过程;道德实践观;专项教育和治理;人民群众

中图分类号:B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494(2015)01-0004-07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的两大科学发现之一。在认识和把握伦理道德的问题上,唯物史观走出此前唯心史观仅拘泥于“优先逻辑”和抽象人性论的思维窠臼,将道德现象置于社会历史发展的长河之中,科学地揭示和描述了道德的起源、根源、本质、作用及历史发展的规律与轨迹,赋予道德理论以理论逻辑、实践逻辑与历史逻辑的内在统一性品格,从而使得历史唯物主义道德理论成为真正的道德科学。

2013年12月3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主持政治局集体学习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方法论时强调,要推动全党学习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方法论,更好认识国情,更好认识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大势,更好认识历史发展规律,坚定理想信念,坚持正确政治方向,提高战略思维能力、综合决策能力、驾驭全局能力,更加能动地推进各项工作。党的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干部要努力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领,团结带领人民不断书写改革开放的历史新篇章。

我国改革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取得举世公认辉煌成就的同时,也出现了诸多社会问题,包括以“道德失范”和“诚信缺失”为表征的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其危害性已经引起全党和全国人民的高度关注。在实施党的十八大报告作出的“深入开展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的重大工作部署、书写“全面提高公民道德素质”之历史新篇章的过程中,我们同样需要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这个“看家本领”,科学认识当前我国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必然成因,理解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广泛动员和组织广大人民群众开展专项教育和治理活动。

一、立足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理解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成因

在历史唯物主义视野里,当前我国社会道德领域之所以出现突出问题,是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激活、推动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副产品”,具有某种必然性。只要实行改革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必然会出现“道德失范”和“诚信缺失”之类的突出问题,这是不以我们的主观意愿为转移的。

中国历史上长期是一个以高度集权政治统摄(适应)普遍分散的小农经济封建专制国家,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以普遍分散与高度集权相统一的逻辑程式展现出来。这种社会结构模式,反映在观念的上层建筑领域便铸就了“大一统”的“天下意识”和“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小农意识”并存的双重结构的伦理道德价值观。它作为一种伦理文化传统,如同儒家仁学伦理文化一样“源远流长”。19世纪中叶之后,中国曾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在帝国主义殖民文化无孔不入的渗透下,又在原有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上滋生了盲目崇拜西方文明的民族自卑心理。这就使得中华民族的传统价值观,实际上是一种“天下为公”、“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崇洋媚外”相混杂的多种价值观体系。

新中国成立后,一度实行高度集权的计划经济,政治思想观念与道德文化又受到“左”的思潮控制,除了“天下为公”观念被发挥到极致,其它元素的价值观都因被剥夺表现的机会,而作为社会心理沉积在人们的“潜意识”之中。新中国的社会基本矛盾表现为一种“主要矛盾”,即当家作了主人的人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要与落后的生产力、僵硬的生产关系的矛盾,也因此而被扭曲的意识形态遮蔽了起来,致使我们未能适时发现和运用社会基本矛盾推动新中国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和发展。

在唯物史观视野里,改革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质就是要揭示、激活新中国的社会基本矛盾,通过把握和驾驭基本矛盾运动的内在张力,改革旧的生产关系,解放生产力,特别是要释放广大劳动者长期被压抑的渴望改善物质生活的生产积极性与创造性。不难理解,这种解放和释放的内在张力是具有两面性的。既可以作为动力牵引和推动社会发展进步,也可能会成为破坏力阻碍和危害社会的发展进步。究竟如何,取决于我们科学认识和把握新的历史条件下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特性,加以合理的调控。不难理解,这必然是一个需要“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过程。在这种过程中,出现包括食品药品安全、党和政府部门公职人员的腐败问题,并不足以为奇;人们在这些严重问题面前感到“困惑”,由此产生诸多思想认识上的问题,使得一些问题因“雪上加霜”而变得似乎“积重难返”,也不足以为奇。然而,不少年来,我们的道德理论研究却缺乏与“摸着石头过河”相适应的学科自觉和探索精神,面对社会道德领域出现的问题,不能自觉运用唯物史观的科学方法加以分析和说明,通过主动积极的宣传和引导营造社会道德舆论的正能量。

立足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分析和说明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成因,在理解上应把握两种基本的逻辑方法。从理论逻辑的方法来分析,要把握唯物史观的道德发生论。恩格斯说:“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归根到底总是从他们阶级地位所依据的经济关系中——从他们进行生产和交换的经济关系中,获得自己的伦理观念。”[1]立足于唯物史观的道德发生论来分析当前我国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成因,需要从历史和现实两个思维向度展开。一是如何传承根植于小农经济汪洋大海之中的中华民族传统伦理文化;二是如何创新自发产生于市场经济生产和交换关系的新“伦理观念”。在展开两种向度的思辨考量中理解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深层成因的必然性和复杂性,培育科学认识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社会认知心理,创建适合当代中国改革和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德价值体系。为此,要切忌将简单化或庸俗化的思维方式,或者简单地全盘继承中华民族传统伦理文化,或者简单地套用生长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基础上的西方价值观。endprint

从历史逻辑来分析,要在全社会宣传唯物史观的道德发展观。历史地看,社会处于变革时期的道德领域都会出现突出问题,这一过程的实质就是要以“牺牲”某些传统美德为“代价”,呼唤和创新适应社会变革和建设客观要求的新道德。如我国奴隶制向封建制过度的春秋战国时期,政治伦理和人际伦理全面出现“礼崩乐坏”那样的突出问题;在中世纪政教合一的封建制度土崩瓦解时期,道德领域也曾出现人欲横流、极端利己主义风靡一时的突出问题,等等。虽然,当代中国改革发展和社会转型不同于那些变革时期,当前我国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与历史上的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也不可同日而语,但它们演绎的是同一种历史逻辑。当前我国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不过是“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史”上的一个特例,是人类社会道德发展进步规律在当代中国社会上演“英雄史诗”的一个旋律。作如是观,人们就没有必要感到“今不如昔”和“无所适从”,自然也就不会因出现道德领域问题突出而淡化和失落对于道德价值应有的理想与信念,甚至生发和散布不良的政治情绪,直至做出激化社会矛盾、影响社会和谐的不文明事情来。

由此看来,运用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分析和认识当前我国社会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成因,是一种必须的方法论选择。由此出发,才能使党的十八大关于“深入开展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的重大工作部署具备必要的思想认识的前提和基础。

二、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道德进步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

在历史唯物主义视野里,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不是线性运动和直线轨迹,而是一种辩证的扬弃运动和“自然历史过程”。应对我国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以推动道德进步,无疑也是这样的“自然历史过程”,既不应急于求效,也不应看不到其光明前景。

1890年9月21—22日,恩格斯在给约瑟夫·布洛赫的信中描述社会发展轨迹呈现“自然历史过程”时指出:“我们自己创造我们的历史,但是第一,我们是在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下创造的。”这个“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就是一定的经济制度及“竖立其上”的政治和法制上层建筑包括观念的上层建筑的事实基础。“第二,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总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做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到目前为止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2]

恩格斯在这里基于唯物史观描述的“自然历史过程”,是我们科学认识和把握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总规律和主要轨迹的最高范式,具有普遍的方法论意义,同样适合我们理解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开展专项教育和治理的实际过程。

在这个问题上,重要的是要客观认知当代中国社会道德发展进步之“平行四边形”的“两边”,在此基础上理解它的“对角线”。“两边”之一是“许多单个的意志”,它们多不是直线式反映社会道德进步方向的现实“前提和条件”,其间的具体情况十分复杂,很多“单个意志”者是反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却又可能在特定的伦理情境中与“携带”突出问题的人“同流合污”。不仅如此,有些“单个意志”者自身就“携带”着道德突出问题,它们的“讲道德”其实只是要求别人的。“两边”之二是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和社会主义国家关于道德建设的指导思想、战略部署和实际行动,它立足的是现实“前提和条件”,体现社会道德进步的逻辑方向。这两条“边”的较量构成当代中国社会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实质内涵,其所整合的“拉力”所形成的“合力”即“平行四边形”的“对角线”,就是道德进步展现的“自然历史过程”。立足于唯物史观关于“自然历史过程”的方法论原理来看待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就是要通过加强“专项教育和治理”等道德建设活动来增强其“平行四边形”的“合力”,使其铺设的“自然历史过程”朝着有助于推动社会道德进步的方向拓展和延伸。为此,需要从三个方面加强和改进道德建设工作。

首先,要加强道德宣传的舆论工作,在全社会普及道德进步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的唯物史观的道德进步观,淡化和消解目前普遍存在的消极等待的社会心态,引导人们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单个意志”,积极主动地参与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道德建设活动。

历史地看,每逢社会变革时期,面对道德领域出现突出问题,社会上都会有出现“今不如昔”的消极心理和悲观情绪,甚至有的大师级思想家也不例外。例如,卢梭在考察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之后认为,人类“真正的青年期”是“野蛮”的蒙昧期,“后来的种种进步,表面上看起来是使个人走向完善,但实际上却使整个人类走向堕落。”[3]93他由此大发感慨道:“人类已经老了,但人类依然还是个孩子。”[3]80卢梭的这种“道德倒退”历史观,当时就受到伏尔泰辛辣的批评,称其《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是主张回到“使我们变成野兽”的蒙昧时期[3]161。后来又被约翰·伯瑞嘲讽为是在鼓吹“一种历史倒退论”,因为他认为“社会发展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人类越是远离纯朴的原始状态,其命运就越是不幸;文明在根本上是堕落的,而非具有创造性的。”[4]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诸如卢梭的这种“倒退论”的消极心态在中国学界并不鲜见。由此看来,在全社会普及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和推动道德进步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的唯物史观,作为当代道德建设一项重大的举措是十分必要的。

其次,要加强道德意识形态建设,创建适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道德理论意识形态体系。道德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意识形态属于观念上层建筑范畴,在社会变革和新制度初创时期,需要经由一种“理论加工”的升华过程。“自然而然”产生于一定社会的生产和交换关系中的“伦理观念”,尚不属于道德意识形态范畴,唯有运用唯物史观的方法论原理给予“理论加工”才能升华到为道德意识形态,进入上层建筑体系,反映一定经济关系的客观要求并展现其适应(“反作用”于)经济关系的功能。因此,将道德与经济的关系“直译”式地解读为“实行什么样大生产和交换关系就倡导什么样的道德”,并不合乎唯物史观的道德理论。作为观念的上层建筑,道德要与一定社会的经济关系“相适应”,不可简单地被解读为“相一致”。endprint

实际情况是,创新的道德意识形态在“相适应”的意义上一般都具有“相左”于“伦理观念”的特质。如中国传统儒学倡导的以“仁者爱人”为核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5]66(《论语·卫灵公》)、“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5]65(《论语·雍也》)、“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5]129(《论语·颜渊》)等,在社会道德价值取向上与“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之类的小生产者的“伦理观念”,就是“相左”的。垄断资本私有制基础上自发形成的“伦理观念”,如同霍布斯说的那样是人对人是“狼”的观念、“战争观念”。然而,近代以来资本主义社会一直在倡导“合理利己主义”,包括其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和“正义论”中得到马克斯·韦伯和罗尔斯重新阐释的现代形态,本质上都是与极端利己主义“相左”的,或者说具有“相左”的价值特性。这就是说,“相适应”遵循和恪守的是道德与经济之间的辩证逻辑,旨在加强“平行四边形”之立足于现实“前提和条件”的“边”,促使“对角线”朝着有助于道德发展进步的方向拓展。

创建适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的道德意识形态体系,应与科学解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结合起来。党的十八大提出的“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内含丰富的道德价值观。其中的“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乃至“自由”、“平等”、“公正”等,都是典型的社会主义道德观范畴,需要在传承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基础上,吸收西方相关伦理文化的有益成分,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需要,进行道德意识形态的理论创新。这就决定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德意识形态的创建过程,势必要经历新旧道德理论交锋与交融、磨合与洗礼、淘汰和新生的对接与较量,是一种需要实实在在地必须经历的“过程”。

再次,要加大专项教育和治理的力度。众所周知,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多属于明知故犯、既违背道德又违背法律乃至犯罪的“低级错误”,所谓专项教育和治理就是要有针对性地遏制和打击——“抑恶”。因此,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主要方式不应是“正面讲道理”,如“什么是道德”和“道德的社会功能”等,而应是“反面教育”或“问题教育”,讲明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表现及其对于国家、社会和个人的危害性。这就是说,实行“反面教育”或“问题教育”的目的是为了“讲正面道理”。要重视在“反面教育”或“问题教育”的过程中“讲正面道理”,这应是专项教育的基本模式。专项治理的主要手段无疑必须是惩治,通过惩治来遏制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泛滥的势头。为此,运用法治加大惩治和打击的力度,是十分必要的。

党的十八大作出“深入开展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的重大工作部署以来,通过厉行“八项规定”和反对“四风”,坚持“打老虎”和“拍苍蝇”,严惩国家公务和生产经营活动中的违法违规行为,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受到迎头遏制。但同时也应看到,从根本解决道德领域突出问题、推动道德进步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

不难理解,这种“自然历史过程”是适应新制度新体制的新伦理新道德精神的生长和诞生的过程,不可避免要经历“阵痛”,承担某种意义上的“道德风险”。能否合乎历史逻辑地产出新生儿,取决于我们在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加强道德建设的基本理路上确立什么样的道德实践观。

三、确立人民群众为主体的道德实践观

笔者认为,党的十八大关于“深入开展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重大工作部署之“深入”,应有两层意思:一是针对形式主义而言,强调深入到突出问题的内部,深入研究问题生成的深层原因,有针对性地提出教育和治理的方略,而要如此就要有解决问题的坚定性和彻底性;二是相对于“上层”而言,强调深入社会基层和广大人民群众,把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工作做扎实,使之具有广泛性和普遍性。这两层意思是相互关联的。要具有针对性,做到坚定和彻底,就必须做到广泛和普遍地动员和组织群众。由是观之,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需要确立人民群众为主体的道德实践观。

在唯物史观视野里,人民群众是社会历史的创造者和实践主体。过去,我们理解这一基本原理,多局限在创造物质财富和推动社会变革的层面,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也应同时看到,这种解读范式是在阶级对立和对抗社会里形成的,它轻视以至忽视了广大人民群众在道德和精神文明创建活动中的主体地位和作用,因而也需要丰富和发展。在人民群众当家作主人的当代中国,广大人民群众不仅是创造物质财富和推动社会改革的主体,也应是创造精神财富和道德生活的主体;不仅是接受道德教育和参加道德建设、感受道德文明和精神生活的主要对象,也应是开展专项道德教育和治理的主体力量。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固然需要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加强道德教育和法律惩罚的力度,但是,这些代表人民行使权力的举措不能代替人民群众的直接参与,国家的主导力量不能替代人民群众的主体力量。

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统治,使得“治者”在国家管理和社会建设方面形成了“上智与下愚不移”的政治伦理观,以及由“治者”教化“被治者”的道德实践模式。这种旧传统的影响在当代中国依然存在,其表现就是缺乏相信和尊重群众的观念,不能自觉倾听群众的呼声、走群众路线,动员、组织和依靠群众办大事,以至于与群众“对着干”的霸道和弄权作风盛行,导致民怨随处可闻。而从道德水平的实际情况看,诸如贪污腐败之类的突出问题恰恰多发生在“治者”当中。在这种情势下,不能采取有效措施让人民群众切实参与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道德实践,只是让群众当“看客”和“评论员”,也就可能会在社会心态层面上缺失广泛的群众基础。为什么开展以“打虎”、“拍蝇”和“反四风”为标志的从严治党、依法治国以来,人民群众虽然对此称道称颂之声是主流,但亦不无怨声,有时还更甚,究其原因不能不说与此有关。

长期以来,我们重视道德榜样的正能量,祈求以道德榜样的先进性影响其他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若是笃信“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以为树立一个道德高尚的榜样就可以感动所有的人,以至于足可以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因而就能够推动整个社会的道德进步,那就大失偏颇了。殊不知,这种叙事性的浪漫伦理情怀,其实是缺乏实事求是的客观态度和思辨精神的。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总是喜欢用一种虚构的高尚动机来哄骗自己”,因为“事实上,即使通过最严格的省察,永远也不会完全弄清那隐藏着动机。”[6]在笔者看来,局限于用道德榜样的示范作用来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实则是唯心史观在道德实践问题上的表现。这样说,并不是要否认道德榜样的示范作用,而是要强调不可以榜样示范来替代普遍的群众性道德实践。endprint

在唯物史观视野里,社会生活本质上是实践的,而社会实践的主体从来都是人民大众,社会道德生活的本质自然也应是这样。何谓道德实践?道德哲学和伦理学等相关学科至今并没有给出一个引人关注的学理性界说,虽然实践哲学乃至实践智慧的研究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理论“热点”,但是,这种研究至今仍然缺乏观照道德实践的理论自觉。这种缺陷表明,关于以人民群众为主体的道德实践的理论研究,其实还是一个有待耕作的撂荒地。存在这种缺陷的根本原因,实际上是以主观愿望替代道德自身发展进步之客观规律的偏向,是没有把合目的性需要与合规律性要求真正统一起来。

实际上,就文明样式和实质内涵而言,道德实践历来是属于广大人民群众的,极少数或个别的先进分子并不能真正代表社会和人实际的道德水准,真正体现广大人民群众在道德实践中的主人翁地位,也不能真正调动广大人民群众在创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德和精神文明建设中的主体作用。为此,要改造阶级对立和对抗社会中的道德建设的实践观,创建人民当家作主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德实践新模式。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坚持进行评选“道德模范”、“中国好人”、“感动中国人物”等精神文明创建活动。这些做法,作为群众性的道德教育和建设的实践活动体现了唯物史观道德原理的基本精神,是必要的。但也应当看到,仅有这种引导式的“正面教育”又是不够的。与此同时还应有群众性的道德治理活动,包括惩戒式的“反面教育”。

四、组织人民群众开展“专项教育和治理”的道德活动

发动、动员和组织广大人民群众开展“专项教育和治理”活动,是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主要方式和必由之路。

其一,要采取多种形式让人民群众直接参与“专项教育”活动,从中接受教育。中国共产党在领导血与火的革命战争年代,一直坚持开展思想政治工作,进行道德教育。毛泽东在当时曾就此发表过一系列的战斗式檄文,如《纠正党内错误思想》、《反对自由主义》等。那时所针对的“错误思想”和“自由主义”其实多是小生产者民众带进党组织和革命队伍内部的,开展的教育包括整风式教育具有某种“纠偏”和“补课”的性质。如今时代不同了,我们完全有条件抓住“专项教育和治理”的契机,开展群众性的思想道德教育和政治教育。这一方面有助于将党的十八大提出的“全面提高公民的道德素质”的要求落到实处,另一方面能够让公民中的一部分先进分子在未进入党组织和国家公务员队伍之前就能受到相关的教育和训练。比如,可以在基层举办形式多样的“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教育和治理”展览,组织民众参观。再如,一些地方举办官员贪腐犯罪的教育展览,在组织其他官员参观以接受教育的同时,也可以组织群众代表参观。这样,可以让民众看到执政党反腐倡廉的决心和智慧、新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滋生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特点,使警钟长鸣天下,让更多的人受到教育。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唯有立足于全面提高公民思想道德和政治素质,才能从根本上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实行从严治党和依法治国。

其二,把专项道德教育与道德治理结合起来。道德教育和道德治理是两个相互关联的不同概念,内涵上相互包容渗透、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道德治理的实质内涵和关键要素在于“治”,重在遏止和矫正恶行,充分发挥道德“抑恶”的社会作用。从道德治理角度看,道德教育也是一种治理,“抑恶”不能离开道德教育。从道德教育角度看,道德治理本身也是一种教育,道德教育不能仅仅是“扬善”——“正面说”,而没有“抑恶”——“反面说”。道德治理和道德教育都是道德建设的题中之义,都需要通过道德建设的各种方式和途径来展开和推进[7]。让人民群众直接参与“专项道德治理”活动,旨在形成一种“群起而攻之”的舆论环境和正能量,迎头遏制突出问题泛滥的势头。因此,不能让群众置身于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之外,仅是充当看客和评论员。当然,也不可以像“文化大革命”动乱时期那样发动群众斗群众,搞“大批判”。在做法上,应因地制宜,广泛开展群众性的“道德学习”活动。如:在道德问题突出的生产经营企业,可以组织员工开展检讨和批评;在“虎患”突出的地区和部门,可以组织普通公务员开展反思性批评,总结教训;在师德师风问题突出的学校,可以组织教师开展专业性的专题讨论,如此等等。过去每周例行的“政治学习”,由于受“左”的思潮支配而流于形式,必须加以改进和完善,但并不能因此而否定一切群众性的“道德学习”制度。

其三,要立足于长远,组织青少年参与“专项教育和治理”活动,使他们了解党的十八大关于“深入开展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的基本精神,作为“后备军”从中接受教育。青少年参与“专项教育和治理”活动的主渠道应是课堂教学。基础教育阶段的思想品德和思想政治课程、高校的思想政治理论课都应增加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内容,贯彻理论联系实际的教学原则,引导学生了解社会道德问题,运用唯物史观的方法论原理正确认识社会道德问题,确立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社会责任感。学校的道德教育,尤其是高校课堂形式的道德教育应有“问题意识”,纠正只是“正面灌输”道德知识的片面性,引进社会道德问题,开展“问题教学”,把“正面教育”与“反面教育”——“问题教学”结合起来。

其四,改进和优化大众传媒,充分发挥大众传媒在人民群众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中的舆论导向和监督作用。所谓大众传媒,一般是指报纸、广播、电视、杂志、图书、电影、网络等媒体,其中又以报纸、广播、电视的影响最为大众化[8]。毋庸讳言,如今一些大众传媒本身存在庸俗、低俗、媚俗的道德问题,有的甚至目无法度,随意侵犯他人的人格尊严,直至批评、攻击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诚然,后者或许不失为一种“媒体监督”。但笔者以为,这种“小字报上网”的“民主”与“自由”,在某种程度上恰似“文革”期间“大字报上墙”的“大民主”和无政府主义,是对社会主义民主与自由的亵渎,并没有真正体现广大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意志,它所释放的主要不是正能量而是负能量,于应对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不但无益,反而有害。endprint

大众传媒应充分反映广大人民群众在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开展“专项教育和治理”上的主人翁要求和主体作用。为此,大众传媒需要在人民群众监督下实行治理和改进。从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的“专项教育和治理”的实际需要看,大众传媒特别是电视、广播和报纸,应在黄金时段或版面,郑重地面向人民大众安排宣传应对当前道德领域突出问题之唯物史观的相关内容,引导民众以科学的认识和健康的心态应对道德领域的突出问题,并对此实行有效管理。

五、结语

实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原理分析和阐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面临的道德问题和挑战,提出相应的战略性对策。如党的十四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提出道德建设要把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结合起来的指导原则;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建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与社会主义法律规范相协调、与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相承接的社会主义思想道德体系”的指导方针;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作出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等。虽然关于唯物史观的课堂知识传授一直在坚持、学术研究也曾一度显得很活跃,然而,在全社会倡导和普及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原理,我们做得还很不够,致使如今不少人对中国共产党的这种“看家本领”已经很生疏,不能据此来看待当代中国社会的改革与发展及其进程中出现的问题包括道德领域突出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在全社会强调和普及:“历史唯物主义的真实核心、从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历史科学方法论的根本要义就在于:充分而彻底地把握住客观的社会现实,并在此基础上描述人类的历史运动,来理解各种各样的历史事变和历史现象。”[9]

应对当前我国道德领域的突出问题,为在全社会倡导和普及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原理和基本原则,推动当代中国社会道德发展进步,提供了极佳的现实机遇。在这种情势下,道德哲学和伦理学应当主动担当自己的学科使命,实行理论与方法创新。

中国伦理学惯以“显学”自诩,但在市场经济以不可阻挡之势的大潮形成之后,面对越发严重的“道德失范”和“诚信缺失”问题,却渐渐失落干预和引领现实生活的固有气派,不少伦理学人开始失语或归隐“自娱自乐”的书斋,或者热衷于转述西方著述。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基于“新的历史观”指出,“市民社会是全部历史的真正发源地和舞台”[10]540;进而又以狭义的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世界市场的存在为前提”指出:“人们的世界历史性存在而不是地域性的存在已经是经验的存在了”,“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共产主义——它的事业——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10]538-539。不难理解,这种“世界历史意义”是双向的,如果采“他山之石”不是“为我所用”,而仅是要在本土垒砌“他家之墙”,那就不合历史逻辑了。中国伦理学的理论研究和建设,唯有遵循唯物史观的“看家本领”,找准自己的的立足点、出发点和意义主题,才可能会大有作为,成为一门真正的“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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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任浩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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