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馥遥*
(成都工业学院 外语系,成都 610031)
小说《紫颜色》的女性主义解读
杨馥遥*
(成都工业学院 外语系,成都 610031)
艾丽斯·沃克在《紫颜色》中,从其独特的女性视角,通过塑造颠覆父权传统的全新女性形象,刻画小说中人物不断觉醒的女性自我意识,成功解构了父权制背景下女性的“他者”形象,重新定位女性自我价值,重新构建女性话语权以弘扬女性主义的精髓。
《紫颜色》;女性主义;解读
《紫颜色》是著名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Alice Walker)最广为人知的一部伟大作品。沃克在1982年,其事业的巅峰期发表了此作,次年,《紫颜色》不负众望,一举囊括了美国普利策文学奖、美国国家图书奖、全国书评家协会奖三项大奖。至此,《紫颜色》成为研究美国黑人文学和女性文学的必读书目。
《紫颜色》以书信体的形式娓娓道来,使小说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也使得贯穿全书的感情更加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全书由92封信串联而成,也见证了主人公西丽从面对艰辛生活无处诉苦只能通过给上帝写信聊以自慰到作为坚强的独立女性勇敢站起来的成长蜕变。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14岁的黑人女孩西丽身世坎坷,命运多舛。其亲生父亲因触犯白人利益被处以私刑致死,西丽被继父强奸生下的两个孩子也被迫离开自己,西丽的母亲发疯且病死,继父随即再婚。西丽被继父以陪嫁一头牛为条件嫁给鳏夫,妹妹耐蒂被迫逃走。西丽婚后受到其夫百般压榨和凌辱,过着骡子一般的生活。幸运的是,在周围女性朋友不断感化和支持下,西丽逐渐觉醒,重拾斗志,蜕变为一个站起来的女人,最后耐蒂从非洲把西丽亚的两个孩子带回来,一家人终得以团聚。
《紫颜色》字里行间都弥漫着浓厚的女性主义色彩。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包罗万象,难以一言以蔽之,但女权主义者们无不关注女性的边缘化和“他者”身份。沃克笔下有在社会最底层饱受痛苦与磨难如同骡子一般生活着的妇女,如早期的西丽;但也不乏个性坚韧在逆境中勇于奋斗抗争的女斗士,最突出的是莎格和耐蒂。她刻画的人物多是被非人的生活环境,恶毒的种族歧视,以及残暴的父权制三座大山压迫到无法喘息的女性受害者。沃克也不遗余力地探索黑人同胞错综复杂的内心世界与心理状态以及黑人男女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与纠葛。《紫颜色》中备受争议的西丽与莎格的同性之爱也是女性主义关注的一个重要部分。本文从颠覆父权传统的全新女性形象、不断觉醒的女性自我意识两方面入手来分析《紫颜色》中的女性主义特质。
女权主义名著《阁楼上的疯女人》划时代地提出了“天使与妖妇”这个术语。“天使与妖妇”饱含着女性主义研究者对父权制的控诉和讨伐。父权社会通过塑造这两种不真实的形象来完成对女性的曲解和打压。“天使”通常用于刻画美丽温顺、贤良屈从的女性,她们在具体文本中表现为贞洁淑女或女性典范,被丈夫和孩子捆住手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禁锢于这甜蜜的枷锁中,“这种献祭注定她们走向死亡,这是真正的死亡的生活,是生活在死亡中”[1]125。“天使”的背后是一段未被历史书写和珍视的女性血泪史,把男性的残忍、自私以及想掌控一切的欲望暴露无遗。与之相反,“妖妇”则被描写为放荡不羁、任性妄为、敢于挑战男性权威等形象。这类女性形象对男权社会而言是一种饱含力量的抗议,所以被男性深恶痛绝。但在女性主义者看来,这些形象实际上恰恰是女性通过不断审视自己,奋起反抗,重新确定性别身份并夺回女性话语权的重要标识。
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及熟谙女性文学传统的沃克完美地对“天使及妖妇”这渗透着逻各斯(Logos)中心主义的术语进行了解构。显然,《紫颜色》中莎格的形象绝不是妖妇。但这个敢爱敢恨并且有能力给父权制沉重一击的女人倘若活在19世纪男性作家的笔下,就势必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妇了。莎格首次在书中浓墨登场出现在她患病被某某先生接回家中调养之时,镇上的人对她又好奇又排斥。好奇的是蜜蜂皇后要来镇上了,所有男人都想一睹其风采。排斥的是莎格在镇上的名声完全就等同于荡妇。“连牧师都数落起她来了。他拿她作为讲道的内容。他没有提她的名字,但他用不着提。人人都知道他在讲谁。他谈到有个妓女穿短裙,抽香烟,喝白酒。为了金钱唱歌,还要偷别的女人的汉子。他用了荡妇,轻佻的女子,娼妇,妓女等一大串名词”[2]35-36。当牧师给莎格贴上此标签时,连深爱她的某某先生都哑口无言了,“他一会把左脚架在右脚上,一会又把右脚架在左脚上。他望着窗户外面,对他微笑的那些女人都随着牧师说阿门反对莎格”[2]36。莎格确实是激情、淫荡和欲望的化身。在某先生迫于父亲的压力要娶别的女人为妻时,莎格在镇上公开宣布某某先生婚后她要和其睡觉。她的确说到做到,某先生婚后的一个星期都被莎格“扣留”在其住所。
莎格可能被定义为妖妇的另一个原因是沃克笔下的她无疑是个男性化的女人,她饱含男性所有的智慧,具有男性般顽强的意志和坚定决心;她漂泊四方,居无定所,只是为了忠于她唱歌的梦想。对传统女性极具诱惑力的婚姻在她眼里一文不值。除此之外,她敢于挑战男性话语权,当西丽尊称其夫为“先生”的时候,莎格直呼其名“艾伯特”,并与其顶嘴。最后莎格准备把西丽带回孟菲斯时遭到其夫的强烈反对,他以死来威胁,哪料莎格痛快地回敬一句“好啊,那你就去死吧”[2]180。
这个传统男性文学笔下的“妖妇”被沃克揭开面纱,露出其“天使”的面容。这个天使对比以往的高尚淑女和家庭牺牲者而言着实显得另类。但谁在一开始就能料到莎格会让真正的“天使”西丽变了一副模样,变得敢说敢做、锋芒毕露,从一个骡子一般苦命认为自己一钱不值的女人最后蜕变成一个经济与精神都独立的成功女性?谁又能否认莎格不是某先生洗心革面,并慢慢懂得生活真谛的幕后推手?是莎格破天荒教会西丽欣赏自己美妙的身体,发掘自己潜在的优点,唤醒了西丽内心沉睡的自我,让她重拾自己的尊严和价值。莎格像一束希望的曙光,不管西丽之前多么软弱,她细腻的内心最黑暗的角落都被莎格的传奇经历和坚韧本色照亮。她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心灵相通,与亲姐妹无异。在得知某先生虐待她的“姐妹”时,莎格断然带离西丽前往孟菲斯。也正是莎格设计拿到某先生藏匿耐蒂信件盒子的钥匙,才使得西丽白发苍苍时还有机会和妹妹团聚,同时也间接地揭开了两姐妹的离奇身世。莎格当之无愧地成为帮助西丽蜕变的生动教材。在小说的尾声,西丽和某先生讨论为什么他们都如此迷恋莎格时,某先生说“我喜欢她的作风。说老实话,莎格干起事来,比大多数男人还要有男子气概。我是说,她正直,坦率,光明正大,她有话直说,才不管会不会天诛地灭……莎格很会斗争,不管天会不会塌下来,她要过她的日子,做她真心想做的人”[2]212-213。西丽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莎格则是因为她“饱经风霜,你只要看看莎格的眼睛就知道她哪儿都去过,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干过。现在她洞察一切”[2]213。莎格的出现颠覆了深埋于西丽内心根深蒂固的男性传统,为天使这一美誉正名。天使绝不应该象征着愚孝的女儿、恭敬的妻子以及自我牺牲的母亲,而应该是勇于直面最真实的自己,击碎父权制强压之下的惨淡人生并引领自己走向完美的女性的代名词。莎格兼具女人让两性都神魂颠倒的气质,以及男人果敢、坚韧、磅礴的气势,这就是莎格异于常人之处。
女权主义者们一贯秉持这样的想法:“人类的进步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为男性对女性的压抑,父权制也正是通过这种压抑并隐匿这种压抑而得以维系”[3]236。残暴的父权制千百年来如洪水猛兽般横行肆虐、嚣张跋扈,女性本该享受的正当权益被无情剥夺,她们表达自我的声音被埋没,属于她们独特的故事被篡改,她们自我审视以及自我认知的能力也被侵占。横亘于她们面前的最大困难,归根到底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面对“来自种族与性别双重的男性中心话语的规训与压抑”[4]。富有爆发力的声音总是蕴藏于沉默之中,绝世的美丽和无尽的力量在屈辱和困境中得到升华。源源不断地中伤、诽谤和迫害鞭策着女性自我意识、种族意识和反抗意识的苏醒。塑造以莎格、索菲亚和耐蒂为代表的女斗士形象正是该小说的精华所在。在一个以男性权威和白人种族优势为主旋律的时代,仍然顽强地涌现出一批把争取种族平等和妇女解放作为终身事业的女斗士。她们的声音尽管微弱但极具感染力,这种主旋律下的隐性声音显得尤为动人。
西丽的母亲同样值得一提,尽管她在这场斗争中疯掉了,与其他三人相比算是个极端。西丽生在和美富裕的家庭。因白人觊觎其父的经商能力,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用私刑将其处死了。西丽的母亲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从此疯癫,不久离开了人世。她从未公开大吵大闹地当街控诉白人的罪行,但她的疯狂和死亡似乎更具说服力。在这样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社会,什么言语也抵不上这无声又悲痛的控诉。这个角色和谭恩美在《灶神之妻》中所刻画的小余,汤婷婷在《女勇士》中塑造的无名姑姑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们的死是对父权制最好的惩戒与报复,她们的冤魂永远萦绕于男权社会上空。
女性的沉默无言见证了父权制的嚣张与猖獗。但在任何时刻,都不乏有女性挥旗呐喊,不遗余力地追求两性平等,立誓重构女性话语权。莎格就是这样一位女斗士。她在男权社会敢于发出自己独特并且洪亮的声音。莎格为了打发平淡的日子准备给西丽做一条长裤,西丽大吃一惊认为长裤是男人的专利,也说某先生是绝不会同意她穿长裤的,可这话得来的却是莎格坚定的反驳,她细数和某先生的过去时说道:“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经常穿艾伯特的长裤,他有一次还穿我的长裙子呢”[2]72。这对觉醒之前的西丽而言想都不敢想的举动就这么真切地发生在莎格的身上。
索菲亚也是一个反抗双重压迫的力证。她干起活来比男人还利索,说话豪爽干练。在索菲亚的丈夫哈波想效仿某先生制服西丽那样管住索菲亚的时候她并没有屈服。索菲亚敢于和哈波对抗,把丈夫打得鼻青脸肿。索菲亚在正视自己的爱情变质以后毅然带着孩子离开了家去投奔姐姐。索菲亚还公然和白人市长太太顶嘴。索菲亚带着孩子在街上和市长太太米莉小姐相遇了,米莉小姐觉得索菲亚和孩子们长得都挺干净的,就邀请索菲亚到她家来做佣人,但索菲亚直接就以“他妈的,不好”来回绝了。市长气愤地打了索菲亚一巴掌,索菲亚直接一拳头就把白人市长打倒在地。索菲亚后来伺候的白人小姐生了儿子以后天天抱着宝贝儿子来索菲亚家炫耀,逼着索菲亚喜欢他,索菲亚干脆回应道:“所有说喜欢你的孩子的黑人女人都在撒谎。她们跟我一样,并不爱雷诺兹·斯坦利。不过,要是你那么没教养,当面去问她们的话,你能指望她们说什么?有些黑人对白人怕得要死”[2]209。索菲亚的坚定和直率赢得了白人小姐的尊重,最后白人小姐主动地担当起照顾索菲亚生病女儿的责任。
耐蒂也是勇敢的角色。耐蒂写给西丽的第一封信就鼓励姐姐说“你得斗争,离开艾伯特。他不是个好东西”[2]97。耐蒂离开家后不远万里历经千辛万苦去非洲传教,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奉献给了非洲的黑人兄弟姐妹,这种坚定的信念和过人的胆识也并非普通女孩拥有的。她逐渐意识到上帝并不是白人眼中的白上帝,在非洲住了多年以后,她心中的上帝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全新的上帝显得“更有精神,也更属于内心了。大多数人认为上帝应该像某样东西或某个人,屋顶树叶或耶稣,但我们不是这样想的。我们不考虑上帝长什么样,我们反而自由了”[2]202。因为她学会敬畏上帝及世间万物,其实她真正的信仰是自己。
此外,女性主义在此书中的体现亦不胜枚举。比如身体写作,小说中不乏有对女性性觉醒的描写,大胆地描写躯体以展示属于女性与生俱来的美,抨击了传统的世俗偏见与男性扭曲的目光。另外,本书也有浓厚的生态女性主义特点,集中体现在对非洲奥林卡人的描写上。小说所用的语言以及独特的女性主义叙事方式也力证了此书是弘扬女性主义的佳作。
《紫颜色》一书中的女性主义思想值得反思和珍视。沃克在《紫颜色》中塑造的众多颠覆父权传统的全新女性人物形象,以及其在非人的环境、种族压迫和不公的两性关系中义无反顾的觉醒,其无畏的抗争以及对真正自我的不懈追寻都足以让这部著作成为宣扬女性精神的永恒经典。沃克的妇女主义思想(“即献身于实现所有人民的,包括男人和女人的生存的完美主义”[5]160)也得以弘扬。《紫颜色》一书鼓励被双重边缘化的黑人女性崛起奋进,不仅赋予了她们改变命运、争取两性平等的可能,也承载着一份为全人类筑建一个更和谐、更理智、更充盈着正能量的家园的美好希望。
[1]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2]艾丽斯·沃克.紫颜色[M].陶洁,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8.
[3]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4]彭俊广.规训权利的颠覆与诗学秩序的重构:析《紫颜色》黑人妇女解放的主题[J].青年文学,2010(6):120-124.
[5]张若冰.女权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lor Purple from Feminist Perspective
YANG Fuyao*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Chengdu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Chengdu 610031,China)
In the masterpiece The Color Purple,based on her unique female experience and perspective,Alice Walker successfully deconstructs the woman image of“Sexual Other”under patriarchy by creating brand-new women characters of subvert patriarchal traditions,and depict the awakening of women's self-awareness in the novel.Therefore,the female discourse is reconstructed through the means of redefining the self-worth of women so as to enrich the highlight of feminism.
The Color Purple;feminism;interpretation
I106
A
2095-5383(2014)03-0086-03
10.13542/j.cnki.51-1747/tn.2014.03.026
2014-03-07
杨馥遥(1986-),女(汉族),四川成都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通信作者邮箱:260686312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