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教育强国背景下,发展乡村基础教育对乡村振兴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具有共生性、公共性、内生动力、特色化发展的特征,其支撑架构主要包括:政策保障、环境保障、本体条件和外力支持。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要遵循回归为乡村服务的价值原点、立足同乡村发展共生的关键支点、激发乡村师生引领乡土文化的内生动力以及契合、传承乡土文化的实践规则,也要符合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本架构要求。
关键词:教育强国;乡村振兴;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内涵;路径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快建设教育强国,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要求“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加快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和城乡一体化,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2023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构建优质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体系的意见》;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联合印发了《关于实施新时代基础教育扩优提质行动计划的意见》。上述两个文件直指乡村基础教育所面临的低效低质、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等问题,同时凸显了当下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性与紧迫性,也标志着乡村基础教育从追求“量变”到追求“质变”的时代到来。基于上述因素,笔者力求阐释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特征、支撑架构,并尝试探究其实践规则,希冀为发展乡村基础教育和建设教育强国提供理论参考与实践建议。
一、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涵特征
关于乡村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目前国内学者主要从两个方面来开展研究:一是“顶层设计说”,即从政策角度出发,强调“公平而优质”,要站在强国建设与民族复兴的战略高度,“优化平衡好教育体系质量、公平与效率的关系,推动教育与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协调衔接和有机融合”;二是“个人发展说”,即从本体视域出发,紧扣“立德树人”初心,围绕“全面发展”尺度,以“人民满意”为最终目标,为乡村学生提供公平的、适宜的教育,其本质是“乡村学生的个性化成长与全面发展”。上述两种观点,前者强调“公平”“优质”,后者强调“合适”“满意”。虽然两种观点的立足点不同,但目标是相同的。笔者从过程论视角,把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特征阐释为一种基于新发展理念,既强调公平、优质,又注重合适、满意的发展形态,并从以下四个方面进行阐述。
(一)共生性
多元异质主体之间是相互依存、协同进化的共生关系。从过程论视角探究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必须将乡村基础教育放在这样一个教育生态系统之中:系统中各种教育生态因子互相联系、交互作用,它们都对乡村基础教育运行与发展产生影响。在这个教育生态系统中,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同样对系统中的其他因子产生作用,其价值意义及发挥的功能作用,甚至有可能突破教育界限并直接指向乡村社会的科技、经济、政治、文化或其他领域,并由此影响到全社会。
站在共生理念的角度来说,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就是各教育单元(师生及学校)、家庭、社会单元、政府单元等在一定的共生环境(资源、文化、技术、制度等)下组成教育生态协调共生系统,而对于这样一个复杂的系统,必须从宏观、整体、全面的视角来把握其运行实践过程。对于乡村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一方面,其所需要的资源、信息、能量等支持要从一个健康有序、科学合理的教育共生系统中汲取,另一方面,其能够为教育生态系统注入充满生命力、创新力的,更接地气的能量,进而持续优化教育生态,促使其内部单元的共生发展。
(二)公共性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规定,“教育活动必须符合国家和社会公共利益”。乡村基础教育能否实现高质量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公共性发展是否达成。共生性发展不仅肯定“自我”的价值,也认可“他者”的意义,更关注“自我”与“他者”互依共存、协同共生的关系。所以说,共生性发展所强调的相依相生、共建共享、共同发展,正是公共性发展的根本要求。
乡村基础教育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其育人成效与发展成果从来都不为乡村学校所独享,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也绝非仅凭乡村或乡村学校所能成就的,其是“全社会的事业”,需要包含城市学校、政府、家庭、社会机构等在内的多方共生主体的参与,通过利用法律法规、政策制度、乡规民约、公序良俗等不同层次的公共规范,达成全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共同目标。
(三)内生动力
从本体视域来看,解决乡村基础教育矛盾、满足乡村基础教育需求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主体诉求之一,但这不能完全依赖于外部力量的驱动,还需要刺激其内生动力。乡村基础教育特别是贫困地区的乡村基础教育对国家投入的依赖度较高,其高质量发展往往由于“内生式发展”动力不足而对“外源式发展”的期待较高。
与求规模、求普及程度阶段的“要我发展”的外源式发展不同,内生式发展是一种建立在“我要发展”意愿下的,强调发展主体性、自主性和积极性的发展逻辑。从形式上看,教育的内生式发展由发展本体驱动,按照国家教育方针的要求和教育自身的发展规律,不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和适应自身的发展要素,以自己为主导积极发展;从内容上看,内生式发展更强调“适合的、有效的、满意的教育”,这种教育立足自身的民族、地域文化特色和经济发展水平,以激发自身潜力,发掘文化积淀,整合自身资源,选择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式;从目的上看,解决自己的问题、满足自身发展需要、提高自我价值是内生式发展的原生动力所在。显然,内生式发展能够更加有效地调动主体的自觉性、主动性,是乡村基础教育从“量变”到“质变”的必然选择。
(四)特色化发展
由于乡村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具有“内生性”性质,必然具备区别于“他者”的特色,呈现出多元化、特色化发展的特点。高质量发展作为内生式发展的应有之义,必然要满足特色化发展的内在规定。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高质量发展,就是能够很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发展”。不同于外延式发展对数量、速度与规模的单方面强调,具有“内生性”的高质量发展更加注重质量“高不高”、内涵“好不好”和特色“强不强”。注重内涵、尊重特色应当是深入理解和精准把握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本遵循。
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走的是一条不同于城市的,扎根于乡土文化、民族文化、村规民约基础上的“既传统又现代”的特色化发展之路。特色化发展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是解决乡村基础教育诸多问题的关键所在。
二、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支撑架构
通过前面的分析可以得知,决定乡村基础教育质量的绝非仅仅是基础教育本身,而是因其“共生性”机理受到自然、社会和规范多种体系交互影响的,一个复杂的教育生态系统。归纳起来,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支撑架构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一)政策保障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运行依托
出于公共事业的属性,国家的政策保障和财政投入是乡村基础教育最基本的质量保证。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一系列针对农村和老少边穷地区的帮扶政策使得全国乡村基础教育实现了大跨度的发展和质量提升,财政投入极大改变了农村中小学基础设施和办学条件的窘态,全免费、营养餐、生活补助等一系列帮扶措施更为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国家提供了充分的政策支撑和财政投入基础上,管理与服务水平成为影响乡村基础教育发展质量的第一要素。在推进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无论是环境资源,还是社会帮扶,抑或内生动力的激发,都必须建立在同级政府和上级主管部门所提供的健全、完善、高效、温馨的管理与服务保障之上。特别是乡村学校所在的乡级人民政府和县级教育主管部门,拥有高度集中的人、物、财权以及对乡村学校的考核权,他们对乡村基础教育的管理与服务水平很大程度决定了乡村学校与乡村的关系。
(二)环境保障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运行基础
乡村教育环境包含自然环境(硬环境)和社会环境(软环境),硬环境如空气、水源、噪声、校址校舍及教学设施等条件,软环境如人口、经济、科技、乡村文化和民族文化等因素。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既需要必备的自然环境条件,也需要一定的社会环境基础。比如乡村文化和民族文化,这是乡村基础教育重要的文化源泉,也是激发乡村基础教育内生动力,推动乡村学校特色化发展的重要资源。
在最大限度利用教育环境促进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过程中,要注意遵循以下四种规律。
一是做到与时俱进,用开放的姿态,立足乡村、放眼世界,时刻关注国内外教育发展的新动态、新政策、新技术,实现各种教育资源利用最大化。
二是把握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路径的必然规律,即从教育普及、学有所教到教育统筹、优质均衡,再到教育现代化、内涵式发展的路径。
三是注重教育环境的重构与整合。要善于将分散的教育环境资源整合起来,动态重构和调整教育事业的支撑要素,为教育发展提供资源储备。
四是注意“木桶定律”在教育领域同样适用,即优化乡村教育环境,必须关注乡村基础教育发展的“短板”,对症下药,从薄弱环节抓起。
(三)本体条件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运行关键
优化本体条件,激发内生动力,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乡村基础教育只有提升自身“舍我其谁”的责任感,注重勤修“内功”,激发内生动力,才能充分吸引和消化外部力量以实现高质量发展。尤其是乡村学校的校长及师生的归属感、责任感、紧迫感、自信心、拼搏精神,更是争取各种外部力量信任和投入的先决条件。
具体来讲,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生动力激发离不开主体认同、全面参与和办学自主三个方面。主体认同,指学校、师生在思想和情感上对高质量发展的目标认可与价值追求,有强烈的发展意愿和责任意识。全面参与,指上述主体甚至拓宽到地方主管部门都能够主动作为,积极参与到高质量发展这一实际行动中,献计献策、身体力行。办学自主权是乡村学校把高质量发展当作自身责任的先决条件,更是实现特色办学的动力源泉。
(四)外力支持是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
针对基础设施薄弱、师资队伍缺乏且不稳定、校长教育理念落后、教师教学水平参差不齐、师生缺乏归属感等发展困境,乡村基础教育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的乡村基础教育很难完全依靠自身力量实现高质量跨越式发展。尽管国家大力推进的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政策同样惠及乡村教育,但出于教育公平和协调发展的需要以及基础教育体量上庞大而复杂的原因,国家对乡村教育的重点帮扶不可能大包大揽、面面俱到。在这样的背景下,借助外力支持就成为乡村学校在短期内摆脱困境的有效方式。通过企业资助、社会爱心人士捐赠、先进地区“校对校”帮扶等外部力量的支持和援助,乡村基础教育不仅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物力方面的“硬”支持,更可能得到优质师资甚至优秀校长及先进的教育理念等“软”支持,从而改善乡村学校办学条件,更关键的是恢复师生的发展自信,提升管理层的管理能力,激发出乡村学校的发展潜能,进而实现高质量跨越式发展。
三、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规则
从实践的视域看,作为教育共生系统的关键环节,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既要满足一般教育的通识要求,也要适应乡村基础教育的实际情况;既要立足乡村基础教育的内涵特征,也要符合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本架构要求。
(一)回归为乡村服务的价值原点
乡村基础教育作为基础教育的区划概念自然包含着乡村性的价值定位和功能属性,其高质量发展也自然地承载着所在地社会发展和美好生活的价值诉求,其价值原点是:推进教育现代化,服务乡村振兴,满足乡村和乡民发展的需要。乡村基础教育既是“在乡村”的教育,也是“为乡村”的教育。前者凸显了“共生性”特点,后者强调了“公共性”使命。特别需要强调的是,乡村基础教育理应成为引领乡村文明的旗帜,具体来说,就是要把弘扬优秀乡土文化、培育乡愁情结、鼓励献身乡土发展放在首位。
要想充分发挥乡村基础教育对乡土文化的引领作用,必须首先打破“以城市为中心”的经验框架与价值标准,改变自身同乡村社会相隔离的存在状态,唤醒乡村基础教育“文化自觉”的教育意识,回归并重构其地方性的文化本质,这至少要从以下两个方面努力。
一是转变传统思维观念。地方要克服乡村学校在经济、政策上的“等靠要”思想,突出学校与师生的主体作用。要通过考核机制的改革,激发乡村学校及师生的潜能,充分发挥出乡村学校在文化引领上的作用。
二是强化队伍。乡村学校师生对乡村文化的引领能力主要取决于自身的觉悟和素养。师生的水平与素质越高,他们对于乡村文化的引领能力和参与意愿就越强,效果也就越好。
为此,地方必须有计划地培养一批既懂乡村、乡民,又懂城乡发展,同时具有乡土情怀的教育家型乡村校长;培养一批既能把握教育理论前沿,又能扎根乡村教学实践的乡村教师队伍。
(二)立足同乡村发展共生的关键支点
乡村基础教育能否同乡村事业的共生发展,关键在于乡村基础教育各生态要素有无实现一体化共生。作为一种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有效的组织模式,乡村基础教育各共生单元依托政府主导与乡村事业发展实现资源共享、组织共建、文化互鉴、工作联动等全方位、多层面合作,从而构建起教育教学、社会服务、文化传承等一体化的“共生体”。具体来说,要做到以下两点。
一是乡村基础教育发展要与乡村建设相结合。地方政府要提高乡村学校在乡村振兴、社会治安、文化建设甚至在经济建设中的话语权,引导教师立足乡村大地,做乡村振兴和乡村教育现代化的推动者与实践者。乡村学校则要把教育目的从单纯地追求教学质量回归到为乡村建设提供智力支持上来,主动且深度参与乡村文体、民族节日、科技宣传等活动。
二是要大力推进多元主体协同共治,即依靠政府、乡村学校、家庭、社会四大力量,贯彻好“家校社合力”“政校社协同”的治理理念和育人机制,建立起开放、多元、绿色、共享的现代化治理体系,多方联动、互惠共生,从而实现乡村建设和乡村基础教育共同的高质量发展。
(三)激发乡村师生引领乡土文化的内生动力
乡村学校作为乡村基础教育的主体,是发掘特色乡土文化、融合优秀民族文化并整合外界资源、发挥在地优势的重要力量。只有激发乡村教师的主体责任意识,才能使其充分发挥其能动性和创造性并献身于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过程中,教育主管部门应通过调整考核指标,充分激发师生对乡村文化引领这一充满“乡愁”的主体责任感。过度强调成绩和升学率,可能导致乡村师生“去乡村化”的趋势愈发严重,加剧校长和教师自我隔离于乡村教育事业,学生自我隔离于原生家庭的现象,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更是无从谈起。
对于乡村教育而言,利益相关者往往更能知道乡村教育的优势与不足之处何在,致力于乡村教育振兴的乡村教师往往更能知道乡村教育的未来之路在何方。促进乡村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必须切实尊重乡村教师的主体地位,激发“本地和尚”的创造精神,同时广泛吸纳来自乡村的一切有利因素,如地方文化和民族特色,将乡村基础教育的“在场性”和“在地性”充分融合,创造性地开展教育教学工作。
乡村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成果最终必须体现在学生的身上,只有充分提升学生的责任心和自信心,才能使其产生“爱乡爱国”的向心力。学校要通过一系列基于言传身教的思政课程及课程思政,激发学生以“少年强则中国强”“不爱家乡何以爱国”的激情,承担起地方精神文明建设排头兵的责任,带领周边亲友摒弃传统陋习,传递核心价值,发展民族文化。
(四)契合、传承乡土文化
乡村基础教育的改革发展是否根植于乡土文化之中、立足在乡土社会之上,往往是决定其能否特色化发展的重要因素。乡村基础教育产生并成长于乡村原野,必然离不开乡村的风俗文化、生产生活方式、民族习性等社会生态要素的交互作用与协同共生。“城市化”乡村教育发展思路会让乡村教育逐渐走向凋敝与没落,反之,充分依托本地特色,发掘本土资源,展现本地民族文化的乡村教育才能做到特色发展,继而实现高质量发展。乡村基础教育“在地化”的教育模式之所以能够实现高质量发展,是出于其对地方文化的守护与传承、对乡村建设的担当、对乡村生态的价值力与作用力、对乡村文化的陶冶力作出的贡献。
例如,贵州省教育厅印发的《贵州省民族地区基础教育质量提升行动计划(2021~2025年)》旨在发挥先行先试、探索引导和辐射带动作用,建设一批民族特色鲜明、办学质量较高的优质品牌学校,带动民族地区教育质量和水平全面提升。具体措施有:改革学校评价、教师评价和学生评价机制,建立城乡教师双向交流机制,对口支援直接到项目学校,推进小班化教学改革,成立乡村阅读指导中心,推进家校合作,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引入校园,等等。在上述实践中,最为关键的是学校评价机制这一由政府主导的“指挥棒”改革举措,它成为激发乡村基础教育主体内生动力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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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昆伦)
作者简介:颜小红,贵州省凯里市第十九小学一级教师,研究方向为民族地区基础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