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迁下特殊教育学校的校名变更

2024-06-12 01:35杨克瑞
现代特殊教育 2024年10期
关键词:融合教育特殊教育

【摘要】 从最初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风格,到今天融合教育平等观念的发展,中国特殊教育学校的校名随着时代变迁而经历了多次变更,曾出现“窄化”“泛化”与“雅化”等不同的时代特征。校名的变化不仅体现了时代特色,更表达了特殊教育理念的演进。汲取历史经验与教训,借鉴国际特殊教育模式,尊重传统民族文化精神,着力打造中国特殊教育的“百年老店”,这是特殊教育学校校名应当坚持的一种文化自信,也是中国式现代化特殊教育发展的重要方向。

【关键词】 特殊教育;学校名称;融合教育;校名变更

【中图分类号】 G760

【作者简介】 杨克瑞,教授,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中国特殊教育博物馆(南京,210038),1055760359@qq.com。

中国的特殊教育是伴随着近代西学东渐而走进历史的。时代变迁,沧海桑田,中国特殊教育学校校名的变更,本身就是一部中国特殊教育史,其背后沉淀着发展的曲折,也包含着历史的遗憾。校名是一所学校最为重要的标志,是学校品牌影响力的集中体现,它代表着学校的独特历史、文化乃至精神的传承。梳理并反思中国特殊教育学校名称的百年变迁,不仅能够从中看到特殊教育理念的发展与进步,聆听到中国特殊教育百年演变的乐章,更有助于凝聚与反思特殊教育的中国特色与中国道路。

一、西学东渐下特殊教育学校的传统意蕴

随着近代中国国门的开放,从沿海到内陆,西方传教士创办了一批医院与学校。这一过程客观上也开创了中西文化交流中的诸多“历史第一”。中国最早的女子学堂就是1844年英国传教士在宁波开办的女塾,打破了中国封建社会女子不能入学的传统。美国长老会在山东登州创办的登州文汇馆,于1882年升格为学院,这通常也被认为是中国现代高等教育的发端。更有湘雅、协和等一批现代医院,均由西方传教士创办。值得关注的是,最初来到中国的传教士,往往注重中华文化的学习与融入,尽可能地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灵感。因此,西方传教士最初在中国创办的学校,往往非常注重中国的文化特色。

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英国传教士威廉·穆瑞(William Hill Murray)于1874年在北京创办了中国第一所盲人学校——“瞽叟通文馆”,这也被公认为是中国近代特殊教育的开端。将盲人学校命名为瞽叟通文馆,足见创办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瞽”即“瞎”之义,如古代著名的盲人乐师师旷,也被称为瞽旷。“通文”就意味着识文断字、通晓文字的意义。不难看出,他对这所学校的命名,还是非常注重中国的传统文化内涵。

威廉·穆瑞出生于苏格兰的格拉斯哥,1870年由英国至中国传教。在北京期间,他发现那些街头流浪的人中有不少是盲人,他们甚至成群结队一起活动。渐渐地,威廉·穆瑞与他们交上了朋友,创办盲人学校的念头也就此萌发。“为还没有被圣光照亮心灵的人们给予精神上的光照,这是有趣的事!但是穆瑞先生独特天赋在于他能启发那些失明者。”[1]

盲人“读”书,这在当时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事实上,早在1784年,法国人霍维(Va Lentin Haüy)就在巴黎创办了一所盲校,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盲人教育机构,该校采用凸字触摸模式进行盲人教学。后来,该校盲人教师布莱尔(Louis Braille)又研制了“六点式”盲文,逐渐获得了欧洲各国的广泛认可,这就是流行至今的布莱尔盲文。威廉·穆瑞来中国之前,他的家乡格拉斯哥已有了盲人学校,他对盲人教育也有所了解。不过,晚清时代的中国,民众的教育十分落后,特殊教育更是无从谈起。穆瑞试图开展盲人教育最大的障碍就是如何构建中国的盲文。幸运的是,在英国传教士道觉(Mina Dudgeon)和美国长老会教士柯乐赛(J. Crossette)的帮助下,他终于在1874年前后设计出了第一套中国盲文,即“康熙盲字”[2]。同年,他在北京甘雨胡同正式创办了一所盲校,并将之命名为“瞽叟通文馆”。从命名来看,其办学非常重视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结合,这是早期传教士在中国获得教育成功的重要因素。到1921年,学校扩大发展,迁往海淀区西八里庄,更名为“启明瞽目院”。新名称突出“启明”特征,赋予了对盲人教育的美好期盼。

同样,其他一些传教士在中国开办的盲人学校的命名也都比较注重中国的传统文化风格。如:1888年英国传教士李修善(David Hill,汉译大卫·希尔)在湖北汉口创办了训盲书院,1889年英国传教士甘为霖(William Campbell)在台湾创办了台南训瞽堂,1891年美国传教士赖马西(Mary Nile)女士在广州创立了明心瞽目学校,1901年英国传教士岳爱美(Amy Oxley)在福建省创办了福州灵光盲学堂,1908年德国传教士顾蒙恩(P. Kumn)在长沙成立了一所瞽女院,等等。这些盲人学校的名字,都比较注重对“明”“光”等美好的向往追求,具有非常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特征,更体现出了对盲人群体的美好祝福与人文关怀。

中国近代聋人学校的发展也体现出同样的命名特点。中国近代第一所聋人学校是美国传教士米尔斯(Charles R. Mills)及其夫人汤普森(原名Annetta Thompson)于1887年在山东登州创办的“启喑学馆”。“喑”即“失音”,不能说话,所谓喑哑难言,清末思想家龚自珍曾有诗云:“万马齐喑究可哀。”对聋哑人如何“启喑”呢?原来,学校创办人米尔斯夫人曾在美国接受过聋人专业教育,其将美国的“可视语言”技术带进中国,编写了中国的第一套聋人教材《启哑初阶》。其“形象生動的图画,对应具体的汉字,形成一个‘字的概念,接着用手语图案教聋生模仿打出手语,然后再教聋生发声,用手势语加口语相结合的方式,让聋生通过口语最后落实到书面语上”[3]。原创办于登州的启喑学馆,后来随着烟台的开放而于1898年迁往烟台,成为中国聋教育的摇篮,开创了中国聋人教育的先河,同时也培养出中国最早一批聋人教育的师资力量。

此外,英国传教士傅兰雅(John Brown Fryer)于1926年与其儿子傅步兰一起在上海创立了一所聋哑学校,并将其命名为“上海福哑学校”。这里的“福”字,不仅与中文傅兰雅的“傅”同音,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为吉祥的汉字之一。迄今为止,我国依然沿袭着春节过年贴“福”字的习俗,寄托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其学校命名之妙,令人交口称赞,这也成为中国特殊教育发展史上的一段佳话。

二、教育主权背景下“公私分明”

进入中华民国之后,随着新文化运动、收回教育权运动等各种政治时局的变化,这一时期的特殊教育学校命名也形成了鲜明的“民国”特色,其突出特征是强调办学的主体属性,即所谓的“公私分明”。

这一时期的学校办学之所以会十分强调办学属性问题,其中一个重要的历史背景就是教育史上著名的“收回教育权运动”。1901年签订《辛丑条约》之后,随着中国逐步被西方列强瓜分,西方传教士加快了在中国创办学校的步伐。到1926年,有各类教会大学19所,中学接近500所,小学则数量更多,各类学校在校人数多达80万[4]。这种局面引发了中国民众的强烈反感,日渐高涨的民族情绪进一步引发了民国时期具有强烈爱国主义性质的“收回教育权运动”。早在民国初,当时的教育总长蔡元培就曾发表《教育独立议》,主张教育应脱离政党与宗教,以追求真理为目标,培养学生的独立人格。此后,一些教育社团积极主张捍卫国家的教育权问题,如全国学生联合会第六次代表大会曾发起收回教育权的运动,中华教育改进社第三次年会也通过了请求教育当局取缔外国人在国内办理教育的议案。特别是到了1925年“五卅运动”期间,一些教会学校禁止学生参加爱国运动,从而引发学生的强烈不满,传教士创办的上海圣约翰大学甚至出现了全体学生签名退学的情况。

在社会各界的强烈呼吁下,1925年北洋政府教育部颁布了《外人捐资设立学校请求認可办法》,“学校名称上,应冠以私立字样”,并要求学校不得以传布宗教为宗旨,等等[5]。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进一步强化了学校管理与教育审查,1929年颁布的《私立学校规程》明确规定,外国人设立及教会设立之学校均属私立学校;私立学校之设立、变更、停办均须呈请主管教育行政机关核准,并在学校名称中标明“私立”性质,等等[6]。在此背景下,传统教会或者传教士新创办的各类特殊教育学校需要在校名中标出“私立”字样,否则无法得到政府的审核批准。

当时对学校办学属性的强调,不仅仅针对西方传教士创办的学校,中国民间社会团体或个人创办的学校同样须遵循这一法令。例如,中国近代著名实业家、教育家张謇在南通创办了学校、医院等众多的文化与社会服务机构,其中就包括1916年创办的通州狼山私立盲聋哑学校,这是中国人早期创办的一所最有影响的特殊教育学校,其校名就鲜明地标出“私立”字样。

同样,对于各级政府所创办的学校,则明确标出具体的创办归属,如国立、省立、市立与县立等。例如,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的当年,就在南京成立了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即南京市立盲哑学校,这也是当时唯一的公立特殊教育学校。后来在抗战期间,学校随着国民政府西迁重庆,一度由教育部直接管理,学校遂更名为教育部特设盲哑学校。抗战胜利后,学校于1942年迁回南京,学校名称也再次恢复为南京市立盲哑学校。据中华民国《第二次中国教育年鉴》(1948年)统计,1946年全国共有盲聋哑类学校42所[7]。这些学校的设立,其办学属性往往在名称上一目了然,形成了民国时期特殊教育发展十分鲜明的时代特征(部分特殊教育学校名称详见表1)。

三、中华人民共和国特殊教育学校的简单统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1年发布的《政务院关于改革学制的决定》将特殊教育纳入人民政府的办学工作,即“各级人民政府并应设立聋哑、盲目等特种学校,对生理上有缺陷的儿童、青年和成人,施以教育”[9]。由此,人民政府在接管传统特殊教育学校的同时也创办了一批新学校,如原北平市立聋哑学校、私立华北聋哑学校分别更名为北京市第一聋哑学校、北京市第二聋哑学校。此后,北京市又于1958年和1959年创办了北京市第三聋哑学校、北京市第四聋哑学校。从北京市几所聋人学校的命名来看,其着重突出了学校的办学内涵,同一类型的学校,再以编号的形式区分,由此形成了相对简单明了、统一的命名模式。

这种命名模式的形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当时教育历史发展的结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全面学习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经验,正如毛泽东早在1945年《论联合政府》中所提出的:“苏联所创造的新文化,应当成为我们建设人民文化的范例。”[10]正是在这种基本思想指导下,高等教育领域开始了大规模的院校调整,将民国时期高等教育的英美综合大学模式调整为强化专业类型的各类专门高校,如理工学院、农林学院、师范学院与医学院等。

当时特殊教育的改革基本上也是遵循了这个原则。1953年,教育部在《关于盲哑学校方针、课程、学制、编制等问题给西安市文教局的复函》中就提及,“根据我们目前的情况,并参照苏联盲哑学校的办法,我们提出下列初步意见”[11]。后来在全国聋哑学校全面推广实施口语教学,其主要依据就是苏联经验。“口语法是现代聋哑教育最进步最科学的方法。在苏联,口语法是聋哑学校法定的教学方法。”[12]1957年,教育部发布了关于《办好盲童学校、聋哑学校的几点指示》,这是新中国初期特殊教育发展最为重要的纲领性文件,苏联教育的影响依然非常突出。其中提出:“盲、聋哑合校是旧中国遗留下来的不合理现象之一。盲童学校和聋哑学校是两种性质不同的学校,把两者合在一起,不仅在教学组织上造成了混乱现象,而且给学生的管理也带来了很多困难。”[13]反对盲、聋哑集中办学,强调按各自特性而分设办学的思想,这与当时高等教育的院系调整思路是一致的。

这种过分强调专业化、专门化的思想,从学科建设与教学实践都对中国特殊教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直接影响到各地特殊教育的办学模式。如天津市原天津葆真聋哑学校被接管后,后又建立的聋哑学校先后被命名为天津市第二聋哑学校、天津市第三聋哑学校等。上海市特殊教育自近代以来一直比较发达,其在新中国成立后学校名称的变化,更为鲜明地体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特殊教育学校简单统一的命名特征(详见下页表2)。

四、改革开放时代权利观念下的“特殊教育”

改革开放后,中国真正走向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新阶段,思想文化与教育领域都逐步走向正轨。1983年,邓小平为北京景山学校题词:“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三个面向”的提出开启了教育国际合作与交流的新局面,人权观念逐渐引入中国。特别是随着《残疾人权利保障法》等一系列政策法规的颁布,残疾人的平等教育权问题为特殊教育的发展奠定了新的理论基础,这也直接引发了特殊教育类学校名称的改变,即以较为泛化的“特殊教育”取代了过去突出残疾特征的所谓盲哑学校乃至弱智学校。

自联合国组织成立以来,联合国及其相关组织先后形成并通过了一系列有关人权与社会弱势群体保护的权利宣言,如1948年《世界人权宣言》、1959年《儿童权利宣言》、1968年《智力迟钝者特殊权利宣言》以及1975年《残疾人权利宣言》等。1976年,联合国大会更是将1981年定为“残疾人国际年”(IYHP),其中心议题就是“全面参与及平等”[14]。1982年,聯合国大会第三十七届会议决定,1983—1992年为“联合国残疾人十年”,并通过了《关于残疾人的世界行动纲领》(第37/52号决议)。“决议”倡导对残疾人给予社会、营养、医疗、教育和职业等方面的帮助,确保残疾人充分参与社会生活和发展,并享有平等地位。在此背景下,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于1984年成立,并在成立当年就被联合国国际康复会正式接纳为会员。1986年,“联合国残疾人十年中国组织委员会”经国务院批准成立,其由民政部、卫生部、国家教委等21家单位联合组成,充分表明了中国政府对残疾人事业的高度重视。

在国际组织的强烈关怀与积极推动下,残疾人的基本权利日益受到世界各国的高度重视。诸如“残废”等传统的具有歧义或歧视性的概念用语也逐渐被淘汰,充分彰显人权与平等,也成了推动特殊教育发展的重要理念。在此背景下,随着1989年第一次全国特殊教育工作会议的召开,中国的特殊教育学校又出现了新的更名高潮。这一变化过程又经历了两个具体发展阶段,一是对“人”的认可,二是泛化模式特殊教育学校的出现。

第一阶段,一些聋哑学校开始更名为聋人学校。例如,原北京市第二聋哑学校于1997年更名为北京市第二聋人学校;原南京市盲哑学校于1981年将盲哑分开,南京市聋哑学校单独成立,2000年学校再次更名为南京市聋人学校;天津葆真聋哑学校于1956年被接管并更名为天津市聋哑学校,2005年又更名为天津市聋人学校。从“哑”到“人”,一时成为学校更名的风气。

第二阶段,从较为具体、特指的“盲聋哑”转向更为泛化的“特殊教育”或“特殊教育指导中心”,以淡化“残障”色彩。2002年,北京市第一聋哑学校和东城培智中心学校合并成立东城区特殊教育学校。类似情况,近年来已经十分常见,不胜枚举。如创建于1958年的兰州市盲聋哑学校,2020年更名为兰州市特殊教育学校;创建于1976年的阳泉市聋哑学校,1992年更名为阳泉市盲聋哑职业学校,2005年更名为阳泉市盲聋人学校,2016又更名为阳泉市特殊教育学校。随着融合教育思想的推进,一些特殊教育学校又加挂特殊教育指导中心的牌子。

事实上,改革开放以来,“特殊教育”概念已经在政府官方文件中正式应用,如1985年中共中央颁布的《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就提出,“还要努力发展幼儿教育,发展盲、聋、哑人和弱智儿童的特殊教育”[15]。特殊教育学校名称的“特殊教育化”,不仅有助于学校名称与国家有关政策文件的一致性,也有力地促进了“特殊教育学”这门学科的发展壮大。尽管这一名称未必十分准确,其使用还存有一定的争议,但这无疑是最为广泛使用与接纳的基本概念术语。

五、新时代融合教育的“去标签化”

融合教育是当今国际特殊教育发展的基本方向。199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了《世界全民教育宣言》,提出了全民教育的重要主题,即满足所有人基本的学习需要。教育是人的基本权利,教育对于个人的发展和社会进步极为重要,必须普及基础教育和促进教育平等。199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又在西班牙萨拉曼卡召开了以“入学与质量”为主题的“世界特殊需要教育大会”。大会所通过的《萨拉曼卡宣言》再次强调,每个人都有受教育的基本权利,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个性、兴趣、能力和学习需要,学校要接纳全体儿童,并满足他们的特殊教育需要[16]。“融合教育”的思想也正是在《萨拉曼卡宣言》中首次被正式提出,为融合教育全面发展拉开了序幕。

在权利保障、社会平等以及融合教育等现代社会思潮的影响下,中国特殊教育学校的命名又出现了一个值得肯定的新趋势,即“去特殊化”“去标签化”,完全转向更为普通的常规学校形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学校就是北京市第三聋人学校,后来曾更名为北京市残疾人职业高中,现改名为北京市健翔学校。由此可以看出,当前中国特殊教育学校名称的一个显著变化就是命名的文雅导向,即“雅化”,进一步“去标签化”。

值得注意的是,特殊教育学校名称的“雅化”现象在浙江省表现得尤为突出。创立于1931年的私立吴山聋哑学校,于1956年合并华东聋哑工艺学校后更名为杭州市聋哑学校,2007年再次更名为杭州聋人学校。2015年,该校率先尝试在普通小学设立“卫星班”,共创“共融共学”的特殊教育新观念,学校也正式更名为杭州文汇学校。学校凭着良好的办学质量,开始招收普通儿童,走向了特教对普教的“反向融合”。其他类似学校有杭州市湖墅学校、杭州市杨绫子学校、宁波市达敏学校等。就学校名称而言,人们很难想象这些学校本是培智类型的学校。特殊教育学校“去标签化”是新时代中国特殊教育学校命名的鲜明特征,值得给予更多的关注与思考。

六、结语:中国特殊教育的“百年老店”

特殊教育学校名称的变化,有的是顺应时代发展需要的主动变革,有的则是历史潮流下的裹挟变迁。无论哪种变化类型,无疑都鲜明地体现了中国特殊教育发展的时代烙印,也是特殊教育理念发展与时代进步的一种体现。然而,在学校名称变化的时代洪流冲击下,人们未免要思考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特殊教育的学校命名到底是应该“窄化”“泛化”还是“雅化”。这里又涉及一些更为现实的问题,即中国的特殊教育如何打造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道路,传统的学校品牌如何得到保护和利用,中国特殊教育的“百年老店”又如何传承、营造与发展。

回首百年来我国特殊教育学校名称的变化,不仅有值得骄傲的经验成就,也有一定的历史教训,比如校名的简单统一,缺乏个性与特色。以烟台市特殊教育学校为例,其作为中国聋哑的最早开拓者,启喑学馆本是一个令人推崇的校名。遗憾的是,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该校的名称又经历了过多的历史曲折。“抗战”爆发后,学校被日伪政府接管,更名为“烟台市立启喑学校”;1948年,学校更名为“烟台市聋哑小学”,并附设了普通小学;1951年学校接收了瞽目学道院和孤女院,第二年又成立了盲生班,学校随之更名为“烟台盲哑学校”;1957年,盲生迁入青岛盲校,校名又改为“烟台市聋哑学校”;1961年,学校又招收了盲生班,第二年也就恢复了“烟台盲哑学校”名称;1987年,学校又挂出了“烟台市聋哑中心学校”与“烟台市盲人学校”两个牌子;2013年,学校改为现今名称——烟台市特殊教育学校。

近些年来,随着学校文化建设的发展与品牌意识的觉醒,学校早已不再满足于那种缺乏个性的简单统一模式而更加重视自己的名称与导向。在基础教育界,一些学校往往要加入“艺术”“实验”乃至“外国语”等一些概念,或者以名人姓名作学校的校名。如果说失去个性特征的校名意味着失败,那么,失去学校内涵、过分雅化的校名难免名不符实。因此,如何將中国教育的文化内涵、地域文化的发展特征、特殊教育的发展特色,以及新时代国际发展的潮流趋势等不同文化要素更好地融合,无疑是当今中国特殊教育走向中国式现代化所必须面对的时代课题,也是中国特殊教育走出中国特色道路的必然选择。

令人欣喜的是,2010年,北京市第二聋人学校和北京市第四聋人学校合并成为北京启喑实验学校,这在一定意义上预示着中国的“启喑”又回来了,使得中国特殊教育的“百年老店”更加彰显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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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郭卫东.论中国近代特殊教育的发端[J].教育学报,2007(3):9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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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教育部.关于印发“改编聋哑学校低年级语文教材小型座谈会综合记录”的通知[M]//顾定倩,朴永馨,刘艳虹.中国特殊教育史资料选:下卷.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1552.

[13]教育部.办好盲童学校、聋哑学校的几点指示[M]//顾定倩,朴永馨,刘艳虹.中国特殊教育史资料选:下卷.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1599.

[14]道格拉斯·霍奇森.受教育人权[M].申素平,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2:121.

[15]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M]//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16]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萨拉曼卡宣言[EB/OL].(1994-06-10)[2024-02-03].http://www.docin.com/p-290578407.html.

Changing Names of Special Education Schools Under the Changing Times: A Hundred Years Memory of Special Education in China

YANG Kerui

Abstract:From the distinctive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al style at the beginning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ncept of equality in current inclusive education,the names of Chinese special education schools have undergone many changes with the changes of the times,and there have been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such as being“narrow”,“general” and “elegant”.From the in-depth analysis,the change of the school names not only reflect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but also expresses the evolution of the concept of special education. Absorbing from historical experience and lessons,learning from the international special education model,respecting the traditional national cultural spirit,and striving to build a “century-old store” of special education in China should be a kind of cultural confidence that the names of special education schools should adhere to,and also be an important direc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style modern special education.

Key words:special education;school name;inclusive education;change of schoolname

Authors:Yang Kerui,professor,China Museum of Spesial Education,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of Special Education(Nanjing,210038),1055760359@qq.com.

(责任编辑:孙 会)

【基金项目】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项目“新中国特殊教育思想史”(BOA210050)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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