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证生涯教育的价值、核心证据及学校实施策略

严梓洛 龙可心 罗羽薇

摘要：循证生涯教育是指生涯教育者将自身专业技能与研究者的最佳证据有机结合起来，在相关部门和组织的监督管理下，根据教育对象的特点开展的生涯教育实践。围绕生涯相关研究，以证据为核心，以循证思想为导向，进一步加强我国生涯教育的学校实施策略，包括：针对不同年龄段的学生制定适切的生涯教育目标；培养和培训具有循证素养的生涯师资团队；开展以体验式学习为主且多样化的教学活动，基于证据进行教学实施效果反思和评估；将循证决策的思想落实到生涯教育政策制定、实施及评价的每一个环节中。

关键词：新高考；循证生涯教育；体验式学习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24）02-0004-06

随着新高考的深入推进，生涯教育不断引起学界关注，成为推进义务教育阶段育人方式改革，促进学生发展的研究焦点[1]。然而，在实践中，生涯教育面临着师资团队专业性缺乏、学生主动参与生涯规划的能力薄弱、生涯教育制度保障缺失、学校系统性顶层设计不足等现实困境[2-4]。

肇始于循证医学的循证实践思想为解决生涯教育在实践中的问题提供了新的科学思路，并促成了循证生涯教育的兴起。所谓循证生涯教育，是指生涯教育者将自身专业技能与研究者的最佳证据结合起来，在相关部门和组织的监督管理下，根据教育对象的特点开展的生涯教育实践[3]。以往研究对循证生涯教育的内涵、实施过程与推进策略进行了探讨，然而尚未有研究对为什么、基于什么及如何开展循证生涯教育等理论问题进行回应。因此，本研究将重点探讨循证生涯教育的价值、关键证据和学校实施路径，以期促进生涯教育多方参与者提升循证意识，拓展生涯教育领域的循证研究，进而为构建科学化的生涯教育体系提供依据和参考。

一、循证生涯教育的价值：促进“师资-指导-管理”的多元转变

（一） 提升师资专业发展：从盲目选拔到关注成长

首先，从准入机制来看，我国尚未出台统一的生涯教师专业标准[5]。从人才培养机制来看，我国多数高校在本科阶段未开设生涯教育相关专业，在研究生专业设置中，有生涯教育相关专业或者方向的也是少数，且并非持续招生[2]。循证生涯教育能够结合国内外资源制定生涯教师专业标准，帮助培养生涯教师的机构完善职前教师准入准出标准，在培养阶段保障生涯教育师资队伍的高质量和科学化发展。其次，循证生涯教育注重教育活动的科学性和严谨性，这在无形中给教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最后，在循证生涯教育实施的框架下，能够以实证证据而非经验来评估教育活动的有效性。

（二）关注实施指导：从单一到多元

循证生涯教育在实施中有很多优势，它能够考虑学生的特点和意愿，让他们有机会发表自身意见，主动参与到教育过程中；管理者与研究者合作，形成数据库及标准化的手册、指南等，从而规范整个服务的过程；研究者能够与一线的生涯教育者合作，运用更科学的方式解决问题，并形成较高层级的证据；一线生涯教育者能将最佳研究证据与自己的教育技能整合起来，更好地进行生涯教育教学实践[3]。

由此，在四方共同作用下，基于教育对象的真实问题，依据科学证据并在管理部门的支持下开展生涯教育，有助于打破当前依靠单独一方力量的薄弱局面，从而构建更加丰富和多元的生涯实践活动体系，进而服务于学生的成长。

（三）优化管理保障：从零散到系统

首先，循证生涯教育可以通过调查来说明本领域的需求，从而为政府部门出具咨询报告，提升本领域政策制定的科学性。其次，学校在进行顶层设计时，可以对本校学情进行调查，并在此基础上系统地建构本校生涯教育顶层设计。由此可见，循证生涯教育实践有助于促进政策制定的科学性，有助于完善学校顶层设计，进而推动管理保障的系统化。

二、 循证生涯教育的关键证据：基于“年龄-群体-方法”进行证据生产

（一）开展生涯教育的年龄适宜性的有效性证据

研究表明，在小学阶段，学生在参与生涯教育课程之后，收获了丰富的工作知识，能将学习内容与自己感兴趣的职业联系起来，培养了将学校所学知识迁移到现实工作中的能力[6-7]。考虑到小学生的身心发展水平，有学者指出，开展生涯日是小学进行生涯教育的良好方法[8]。

学者通过元分析发现，生涯教育对初中的学生影响最大，能够提升学生的职业认同，促进学生积极地进行生涯探索和自我认知[9-11]。纵向研究表明，九年级学生的数学成绩会影响他们未来的职业发展，成绩不佳的学生往往从事声望较低的职业。因此在初中阶段适宜进行生涯教育，且需关注生涯发展的关键期，以及将生涯教育与学科学习相融合[12]。

在高中阶段，接受生涯教育的学生能更成功地实现生涯的转换和过渡，以及在三年后拥有更高的生活满意度[13]。例如学者对学生的生涯兴趣进行追踪调查后发现，从八年级到十年级，学生的生涯选择与兴趣保持一致，但到了十二年级，这种一致性降低，学生在十二年级会感受到更多的压力。因此，学校需要高度重视十二年级学生的生涯教育，同时也要重视开发学生的积极心理资源。以往研究表明，积极心理资源有助于个体在面对生涯任务时迅速适应角色变化，并与外部环境保持平衡[14-15]。

（二）开展生涯教育的群体适宜性的有效性证据

生涯教育的群体适宜性多指开展生涯教育对象的人口学特征。当前阶段，不同性别群体、不同弱势群体及不同生涯发展水平群体的学生是生涯教育尤为关注的重点。

性別群体是当前研究中一个重点关注领域。研究发现，女性对生涯咨询的态度更积极，她们倾向于将咨询师看作有吸引力的和值得信任的专家。而男性对生涯咨询的耻辱感更强，不信任生涯咨询能带来积极的影响，也不愿意花费时间投入到生涯中来[16-17]。在生涯教育的效果方面，有证据显示，女生对生涯咨询的满意度高于男生；参与生涯教育课程后，相较于男生，女生在生涯自我效能感、生涯规划和问题解决上有更大的进步[18-19]。此外，对不同性别的学生进行生涯兴趣的干预研究发现，干预后男生会增加对艺术、社会和传统习俗主题领域的兴趣，女生会增加对现实主义和进取主题领域的兴趣[20]。

弱势群体的生涯教育受到学界的高度重视，其中包括残障学生、濒临辍学的学生及农村学生。研究发现，残障群体在生涯发展中会遇到比同龄正常人更多的障碍，例如担心被周围人孤立，没有接受足够的生涯教育，在追求进一步职业发展的时候会因重要他人的反应感到自尊心受挫等[21]。针对以上现象，有学者指出，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SDT）是开展残疾人生涯教育的重要理论依据。实证研究也表明，以SDT为理论基础的生涯干预能有效改善残疾人的自主动机、感知能力、整体幸福感和就业情况[22]。同时，在开展残障学生的生涯教育时，要注重残疾人与正常同龄人的良性互动。研究表明，视障学生和正常同龄人一起参与生涯辅导后，社会技能和被同龄人的接受程度显著提高，同时更能悦纳自己，相对于对照组，归因更加内控[23]。学者对濒临辍学的学生进行基于信息加工理论的生涯团体干预，结果表明，这类学生特别需要发展人际关系和职业知识，同时他们表示喜欢团体干预的形式[24]。此外，调查表明，相较于城市里的学生，农村学生更倾向于从家长和教师处寻求职业探索和规划的帮助[25]。

（三）开展生涯教育的方法适宜性的有效性证据

目前生涯教育领域主要采用的方法有生涯咨询、生涯课程和计算机辅助生涯教育三种形式。

生涯咨询是指帮助一个人解决其人生不同阶段所遇到的各种生涯发展相关问题的活动，包括个体咨询和团体咨询两种方式[26]。在个体咨询上，咨询师对来访学生进行生涯风格访谈的个体咨询干预，干预后来访学生明确了未来发展的方向，从咨询中感受到鼓励和支持[27]。在团体干预上，有研究者向学生开展了面向工作生活的生涯团体咨询，结果表明，团体咨询能帮助学生为生涯选择做好准备，积极开展生涯规划，促进学生和学校教师建立更密切的联系，有助于做出考虑周全的教育选择[28-29]。

生涯课程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生涯教育方式。教师要在开展生涯课程的过程中帮助学生逐步建立关于生涯的知识和技能，逐步提升对复杂信息的处理能力和决策能力。以往多项实验表明，高中生在参与生涯课程后，职业成熟度、生涯自我效能、职业技能自我效能、短期收益的结果预期上升[30-31]。

计算机辅助生涯系统（Computer-Assisted Career Guidance，CACG）是借助计算机独立操作用于自我评估和职业探索的互动系统[32]。如DISCOVER项目、基于PIC模型（将生涯决策划分为排除阶段、深度探索阶段和选择阶段）的计算机辅助生涯教育系统、 计算机生涯辅助程序等系统一经问世，便受到了学生和教师的欢迎，积极效果显著[33-35]。例如，研究发现，与没有接触CACG的学生相比，接触过的学生在生涯成熟度、生涯自我效能感和生涯决策水平等方面的得分有显著提升，生涯决策困难明显减少。学生表示，系统帮助自己做出了满意的生涯决策[9，36]。

元分析发现，若不考虑时间成本，个体生涯咨询的效果最好；有生涯教师或咨询师参与的干预比其他教育手段和方式的效果更好；有组织的生涯团体咨询比无组织的生涯团体咨询能产生更好的效果；CACG与生涯咨询相结合的参与者比只使用CACG的参与者获得更好的结果[9，37]。综上，应重视生涯教师的组织和领导地位，注重多种方法的结合使用，在时间成本允许的条件下为学生提供生涯个体咨询。

三、循证生涯教育的学校实施策略：基于“目标-师资-教学-政策”开展生涯教育实践

（一）针对不同年龄段的学生制定适合学校发展的生涯教育目标

生涯教育目标能够反映出不同学校对生涯教育理念的解读，同时也会影响学校生涯教育实践的具体实施情况。通过梳理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家的中学生涯教育政策文件可以看出，虽然各个国家的生涯教育目标有所不同，但是这些目标都趋向于“自我发展”、“社会性发展”和“生涯发展”。基于此，学校在制定生涯教育的目标时，可以从促进学生的个性发展、社会性发展和生涯发展的角度进行考虑，结合家长与不同发展阶段的学生的需求，制定适合学校和学生发展的生涯教育目标。以往元分析研究结果发现，生涯教育应当在初中或者更早以前进行[9]。因此，学校在学生发展的早期就要对学生开展生涯教育，通过循证实践和科学研究制定适合中国不同年龄阶段学生的生涯教育目标框架体系。

（二）培养和培训具有循证素养的高素质生涯师资团队

从职前培养的角度来看，其一，在高等院校中应开设“生涯教育/学生发展指导”专业，以教育学或教育心理学为学科基础，从本科阶段培养生涯教育师资队伍的后备人才[38]。其二，借鉴英国等地人才培养经验，以高等院校为依托，开设生涯教育教师证书式课程，对有意愿成为生涯教师的人群开设专门课程，进行认证并作为职业准入的依据。其三，在高校生涯教育人才培养的过程中，重点培养学生检索、评价和运用证据的能力，帮助职前教师树立循证思维。其四，在生涯教育人才培养的过程中，应开设专门的循证数据库检索课程，帮助生涯教育专业的职前教师了解更多信息，知道哪些数据库能够帮助自己在生涯教育实践中检索到有用的证据和制定干预手册[39]。

从职后的培训角度来看，首先，学校要为在职教师提供循证生涯教育方面的培训，帮助生涯教师掌握检索循证数据库的方法。同时，学校和教育部门应鼓励教师在科学解决实际咨询和辅导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的同时，创建有效的研究证据。其次，生涯教育教师应积极对在生涯教育实践中遇到的问题开展研究，并基于现实中的生涯教育问题创建本土化的生涯教育證据数据库。

（三）开展以体验式学习为主且多样化的教学活动，基于证据进行教学实施效果反思和评估

在教学方法上，首先，在进行生涯教育实践时，应重视生涯教师的组织地位，注重多种方法的结合使用，在时间成本允许的条件下为学生提供个性化的生涯指导和咨询。其次，在生涯教育中需创设“生涯情境”，开展以体验式学习为主的教学活动。生涯教育由于其实践性及社会联系性较为强烈，其目标也并非局限于帮助学生做出选择，而是促进学生发展与获取生涯相关的知识、态度和技能。以往研究也证实，体验式学习能增强学生生涯探索的动机和生涯决策的自我效能感[40]。

教学内容方面，书写生涯目标、促进对生涯目标和当前个人生涯评估结果的关注和反馈、积极探索工作世界的信息、生涯榜样学习、建立生涯支持系统等五种教学和干预途径对学生能产生显著且积极的效果[41]。因此，教师需在教学中渗透循证的思想，教导学生如何通过正确的方法搜集准确的生涯证据，帮助学生掌握独立自主地寻找解决自身生涯困境的方法。

对教学的反思和评估是循证生涯教育中重要的环节，也是检验教学效果，改进教学质量的重要途径。教师需要对整个教学过程中的安全性、及时性、有效性、平等性等方面进行监控和评估，以便帮助生涯教师在反思和总结时形成系统的教学方式和教学过程。除此以外，教师还应对生涯教学所运用的核心理念和实践进行反思[42]。

（四）将循证政策的思想落实到生涯教育政策制定、实施及评价的每一个环节中

在生涯教育政策中渗透循证思想，有助于促进决策和实施的科学化。循证政策（Evidence-Based Policy，EBP）强调将科学研究与实践密切结合，整个政策的制定、实施、评估和改进的生命周期都应建立在严谨可靠的证据链的基础上，以帮助人们对政策、计划和项目做出明确的决策[43]。

在生涯教育政策制定方面，首先，要明确生涯相关证据的等级和有效的证据标准，并将生涯教育政策的制定放在国家级教育循证决策研究中心进行，由其负责统筹全国循证生涯教育政策的实施。其次，管理者需协同研究者创建和完善生涯证据数据库，论证并制定生涯相关政策、標准与指南。最后，要将生涯教育相关政策受益者、决策者及从事生涯教育相关研究的人员与组织机构囊括进来，充分发挥各个主体的作用，共同促进循证生涯教育政策的制定。

在政策实施方面，管理者要为生涯教育的参与者提供必要的组织与制度保障，确保生涯教师的准入标准和资格制度。此外，要谨慎选择循证生涯教育实践的试点单位和地区，并在施行政策时即时检验政策的合理性，为下一步修正生涯教育相关的政策和法律法规提供证据。

在生涯教育政策评价方面，需要建立健全科学合理的生涯教育政策评估体系。应采取严谨、客观的评估标准，运用科学合理的评估方法，将生涯教育实施的各机构和主体纳入评价体系中，保持长期和制度化的评估实践[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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