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唐顿庄园2》：跨文类视域下银幕叙述的“三重跨越”

刘丹丹

由英国ITV制作的古典剧《唐顿庄园》，自2010年开播以来，先后共创作了6季52集电视剧作品、圣诞节特别版和慈善特别版等剧集以及2019年电影作品《唐顿庄园》。经过十余年传播、发展，形成了具有影响力和感染力的“唐顿庄园”IP。电视剧《唐顿庄园》将时间设置在1912年到1926年英国国王乔治五世期间，通过设计虚构庄园“唐顿庄园”，讲述英国旧式贵族格兰瑟姆伯爵因为家产继承所引发的复杂纠葛与恩怨故事，生动呈现了英国森严等级制度下的人生百态与世事变迁。电影《唐顿庄园2》主要讲述了神秘的电影剧组入驻唐顿庄园后，传统英式贵族庄园生活与现代文化碰撞火花，而老伯爵夫人意外获得南法别墅，全家人前往法国，既见证老伯爵夫人的神秘过往，也感受到了跨文化的交流与碰撞。与之前《唐顿庄园》的电视剧版、电影版相比，电影《唐顿庄园2》关注时代变迁，跨越文化差异，在保持温暖主题的同时，不仅融入了法式浪漫，使用了现代交通工具，还将摄影、网球、旅游度假等娱乐方式渗透融入唐顿庄园，赋予其新的时代内容。

一、符号跨越：跨文类视角下电影《唐顿庄园2》的改编策略

跨文类是指以某一类文本的“源故事”为基础，转化为另一类文本载体。从电视剧到电影作品的转化，具有鲜明的跨文类改编特征。在跨文类视角下，电影《唐顿庄园2》保留了本系列IP的故事内核，并将法国文化、现代文化等内容融入其中，在延续优雅贵族风的同时，通过对服装造型、场景设计进行升级，讲述温暖而幽默的故事，共同见证新时代的到来。

（一）叙事结构的承继与新变

从电视剧到电影作品的跨文类转化，需要先理解两类文本的异同点，把握两者的审美共鸣，为做好跨文类改编提供基础。从呈现方式看，电影与电视剧都是视听文本，无论表达形式，还是叙事元素选择及应用都存在相似性，为电影作品的视觉造型设计提供了创作范本。[1]与剧版不同，电影《唐顿庄园2》塑造了更加直观、形象的人物，讲述了新的故事内容，并且设计了法国庄园继承、戏中戏等全新故事，间接讲述了时代变迁与文化融合。电影剧组来到唐顿庄园，让仆人们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明星，甚至有了登台表演的机会。电影中的男主角德克斯特，是英国绅士的象征，不仅敏感、细腻，还凭借个人魅力，成功收获了“追随者”巴罗。与之前豪华、庄重的“唐顿庄园”不同，该片以“戏中戏”的叙事结构，设计拍摄电影情节，既让封闭的庄园更加开放，也打破了传统英国贵族的等级制度，构建了一条全新的叙事线。该片没有过多消耗“怀旧”情绪，借助“新时代”与“旧空间”的自然矛盾，映射了世界正在发生巨变的客观事实。

（二）叙事内核的保留与升级

法国思想家罗兰·巴特在《历史话语》一文中，提出叙事话语是无人对其负责的言语，在任何一类叙事文本的内部，都能发现多个话语层面存在，这些话语层面之间的关系便能够产生某种意义。[2]电视剧《唐顿庄园》经过十余年传播，构建起相对完整的“唐顿世界”，形成有较大影响力和受众群体的IP，其中塑造的人物、讲述的故事情节，容易让观众产生更加强烈的共情。家族关系、庄园传承是“唐顿庄园”IP的叙事内核，电影《唐顿庄园2》的片名副标题是“新纪元”，象征着新时代的到来，映射了时代的变迁。在结尾部分，格兰瑟姆伯爵安详地告别人世，这不仅出乎意料，也隐喻故事情节，象征英国传统贵族一代的落幕与告别。从开场部分讲述的“布兰森的婚礼”到结尾部分“老伯爵夫人的葬礼”，汤姆和露西的女儿出生，形成了完整的叙事闭环。该片继续关注“家族传承”，老伯爵夫人的“克劳利家的人来来去去，但家族会一直传承”台词，进一步强化了叙事主题。比如，女主人公达格利什脾气暴躁，是典型的公主形象，当她得罪了所有的仆人，一蹶不振时，在安娜和黛西的鼓励、安慰中，以最好的情绪、状态，完成电影拍摄，并与大家成功和解。最后，安娜还获得了伯爵夫人的鼓励和帮助，确定了更加远大的理想。

（三）叙事文本的传承与超越

从电视剧改编为电影作品，不仅是单一的文本创作与表达，更是多种文艺形式互动融合的生动呈现。通过从跨文类视野出发，把握不同叙事文本的差异，构建叙事主题与现实社会有机关联场景，使文艺作品蕴含的主题被受众所接受、认同，进而生成复杂意义。[3]电影《唐顿庄园2》继续保持了剧集版的叙事风格，进一步传递了关爱尊重、追求真我的温暖叙事主题。曾经是第一男仆又做了乡村教师的莫利斯，偶然之间当上了电影的编剧，并凭着自己的编剧天赋深受导演青睐。他在找到自己价值的同时，克服了个人的自卑情结，建立了强大自信，并向巴克斯特小姐求婚，追求个人的幸福。格兰瑟姆伯爵夫人年轻时，曾与一位法国贵族有过浪漫的共处经历，其在去世前，将自己居住了多年的海边别墅留给了伯爵夫人。虽然，伯爵夫人不愿意接收，但是贵族的儿子热情邀请其一家到法国游玩，并接收别墅。于是，格兰瑟姆伯爵一家就走出了唐顿庄园，前往法国，并发现了伯爵夫人的陈年往事。伯爵夫人在临终前，将法国的别墅赠送给了重外孙女茜玻，以浪漫的方式，完美处理了自己年轻时的浪漫故事。影片在开场部分，通过设置漂亮的推拉长镜头，讲述了1929年格兰瑟姆伯爵的女婿汤姆与露西的婚礼场景，当唐顿庄园的主仆依次出场，剧版《唐顿庄园》的配乐响起，成功唤醒了观众对“唐顿庄园”IP的精神记忆。

二、价值跨越：跨文类视角下电影《唐顿庄园2》的意蕴再生

电影改编是对经典的文学名著、电视剧等素材进行二次、多次的影视化创作，受符号价值、文化意义和社会影响，经过改编的影视作品有潜在受众，通常自带“流量”，不仅吸引大量群众关注，还引发了受众讨论不同改编版本的区别，从而产生了更持续、更深刻的影响。由电视改编为电影作品，最关键的是对创作内容进行合理取舍、对创作主题进行升华。电影《唐顿庄园2》正确把握电视与电影等作品的差异，将艺术审美与创作主题相融合，在强化叙事主线、升华叙事主题中，赋予观众更多新的体验。

（一）合理设计叙事线索

电影改编不僅是对标识符号的迁移，更是以何种文化主体及视角来重新书写故事剧情。在新的叙事语境下，通过对经典小说、电视等IP转化，将在延续经典IP生命力的同时，为受众提供更加生动、立体的优质作品。为此，应贴近现实审美语境，通过从多维度理解、关切和阐释叙事主线，推动现实语境与电影作品叙事表达实现融合。[4]电影《唐顿庄园2》主要设计了两条相互响应的叙事线索，线索一是格兰瑟姆伯爵意外收到了法国别墅，并据此衍生了“身世之谜”。而另一主要叙事线索是唐顿庄园被出租给电影剧组做了拍摄地，并据此引发了相应的故事。两条线索既有幽默的叙事桥段，也有温暖动人的情感瞬间。该片通过巧妙设计故事细节，借助有声电影逐渐在英国流行的情节内容，清晰地向观众讲述了故事的时代背景，即时间进入到了20世纪30年代。其中提到的电影《爵士歌王》，不仅是人类历史首部真实存在的有声电影，也指涉了影片的叙事背景。与电视版剧情不同，此时的英国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贵族阶层遭受巨大损失。英国政府提高了遗产税的征收标准，使大量贵族家庭难以继续支撑现有生活。为此，格兰瑟姆伯爵将庄园租给电影公司来换取租金收入来修缮、维护庄园，隐喻了旧式英国贵族的生活处境，也使故事情节设计更加合理。

（二）优化叙事结构

美国解释学家赫施在《解释的有效性》一书中，提出：“解释者通过把本文归类于某个特定的范型，他也就自然地确定了一个宽泛的含义视野”①。叙事结构是电影作品创作的骨架，良好的叙事结构，既为作品基调增色，也承载了影片叙事主题。电影《唐顿庄园2》通过从现代与传统的碰撞、英法文化的交融等角度出发，通过设计继承南法别墅、电影拍摄等叙事结构，延展了唐顿庄园的叙事空间。为了筹措修缮屋顶的资金，格兰瑟姆伯爵将唐顿庄园出租给可能破坏庄园的电影剧组，不仅隐含了伯爵夫人对电影艺术的好奇，也象征影片将从封闭的唐顿庄园走出来。电影剧组想要在古典的庄园中拍摄取景，恰好亟须资金修缮的唐顿庄园满足了相关需求。由于庄园内的成员，首次在现实中见到电影明星，接触复杂的电影拍摄场景，让古老、封闭的唐顿庄园陷入了新的疯狂。比如，在电影剧组最后一场戏时，由于资金不到位，遭遇演员罢工而缺少演员，庄园里的仆人就有机会到之前服务的主餐桌上，饰演“贵族人士”。此时，伯爵夫人一家就会在镜头之外观察、欣赏他们的表演。随着不断相处，大家逐渐发现电影明星与剧组有着鲜为人知的一面，而唐顿庄园中那些仆人也有独特的智慧。该片通过使用异文重复，借助相似的戏剧结构，意境不同的表达场景，来展现人物关系、角色心情的复杂变化，打破了以往存在的阶级壁垒，在彰显“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情感的同时，让受众获得了差异化的审美体验。

（三）升华叙事主题

经典IP通常具有完整的故事框架，有较为丰富的故事情节和相对成熟、系统的人物关系，以及无限的创造空间，通过关联现代审美需求，对经典IP中极具生命力和感染力的内容进行重新演绎，彰显其中蕴含的情感力量，塑造更有时代感的叙事主题。[5]在电影《唐顿庄园2》中，尽管众人仍然衣着体面，然而庄园由于缺少修缮费用，阁楼年久失修，到雨天只能用脸盆接雨水，向观众释放了“唐顿庄园已经失去了往日荣光”的信号。但是，面对新环境，唐顿庄园里的人，仍然保持着封闭、高傲的心态。当拍摄影片的默片剧组受到有声电影的冲击，面临撤资的重大危机时，维奥莱特夫人说：“我以为电影的好处就是听不到人说话呢，最好是连人脸都看不到。”该片没有简单地展示英式贵族生活的奢华，而是通过注入情感内核，关注现实，呈现真实的生活细节，揭示了不同阶层面临的生活难题，传递了对真爱的坚守，表达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的理念，实现了叙事内容与观众的情感共鸣。

三、文化跨越：跨文类视角下电影《唐顿庄园2》的跨文化演绎

学者丁亚平、储双月等人在《论2012年中国电影的国际传播与海外市场竞争策略》一文中认为：“从故事题材看，全球热卖的影片多是基于外来时空或虚拟时空展开，打破了不同文化之间的文化隔阂。”①从电视剧文本向电影文本的叙事转换，不仅是不同文本的形式转化，也是明显的文化转型。在跨文本视域下，电影改编具有相对广泛的群众基础，在不调动媒介资源的基础上，就能实现内容创作、传播扩散的理想效果。电影《唐顿庄园2》通过为主角安排独特的“法国之旅”，使影片的叙事时空成功拓展、延伸至其他文化场景。

（一）契合受众偏好的大众文化演绎

德国学者姚斯和美国学者霍拉勃在《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一书中提出：“正如任何语词交流活动都离不开普遍的、社会的或环境决定的规范或惯例一样，我们难以想象一部文学作品处于知识的真空之中没有任何特殊理解环境。在此范围内，每一部作品都属于一种类型。”②在影视作品改编前，受众已经对原作人物产生了大致印象。为此，在观影过程中，通常会将银幕形象与内心认知相对比，如果形象差别过大，不仅难以满足受众的心理期待，也会造成心理上的认同差异。[6]跨文类视角下电影《唐顿庄园2》改编，建立在用户群情感之上，通过合理使用镜头语言，以电影的形式将电视剧“唐顿庄园”的IP力量内化为深刻、多样的文化体验，从而使影片更好走进、融入观众内心。为了尽可能减少观众的视听差异，该片继续使用与唐顿庄园相似的别墅场景，赋予观众熟悉的观赏场景，以更加广阔的创作空间，为受众提供了轻松、易懂的作品，使其更好产生情感共鸣。电影导演在与玛丽合作过程中，暗自喜欢上了玛丽，并想要建立恋爱关系，但是被玛丽优雅委婉地拒绝了。该片没有为两人设计感情戏，既象征了唐顿庄园最后的贵族气质，也传递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的观点。

（二）聚焦现实语境的时代文化演绎

从叙事特征看，电视剧呈现的场景、细节更加丰富，甚至有碎片化的特征，呈现明显的生活化风格。电影作品受时长影响，通过使用碎片化的叙事模式，讲述与叙事主题相关的故事情节，需要观众依靠想象来关联现实生活。电影《唐顿庄园2》选择使用了丰富多样的叙事元素，其中包含了法国别墅、电影明星和充满气氛的婚礼，伯爵夫人身患重病悬念等内容。从人物角色塑造视角看，该片在大量人物群像戏中，始终没有绝对的善恶，但也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通过真实细腻展现隐藏在每个人身上的缺点，反映了人性的真实与本性的脆弱。与同类型题材相比，甚至整个“唐顿庄园”IP中，都没有设计坏人、小人等负面人物，仅设计做坏事的正常人、有缺点和小心思的好人。影片中所有的冲突矛盾、问题纠葛都得到妥善化解，主要人物都获得了最好的结局，使观众获得了温暖的人性关怀。该片不仅保留了英国贵族的服装，精致的英式礼仪，还将英式幽默与台词内容相融合，从维奥莱特的视角，提出了关于时代变化、女性处境和庄园未来走向等多元反思。

（三）跨越文化界限的融合演绎

在跨文类视角下，为取得理想的改编效果，需要合理选择叙事主题，对叙事文本进行适度置换，以适应新的传播语境。[7]与剧集版、2019电影版《唐顿庄园》相比，电影《唐顿庄园2》通过巧妙设计到法国继承庄园的故事情节，将故事场景推向法国及法国文化，使观众感受到浓厚的法国文化，无论是法式建筑和唯美环境，还是法国时尚浪漫气息，都完全不同于之前唐顿庄园的英国风。通过将英伦风情的古典优雅与法国风情的浪漫热情相融合，使观众获得了更加新颖、鲜活的审美体验。从叙事场景上，通过设置到法国继承房产的全新故事情节，融入了相应的跨文化元素，营造谐趣、幽默的叙事氛围，使观众获得了更多新的视听享受。为修缮漏雨的庄园，唐顿庄园将房子租给了正好要拍摄相关题材作品的电影剧组，当封闭的唐顿庄园被打开，保守的英国旧式贵族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是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的融合碰撞。当伯爵夫人一家到法国南部，保守的管家卡森为了面子，即使在炎热的地中海，仍然坚持穿羊毛西装，这显示了英法文化迎来的剧烈碰撞。

结语

作为剧版和影片的续集，电影《唐顿庄园2》不再聚焦贵族与平民的阶级差异，而是通过融入时代语境、跨文化语境，重新讲述旧式贵族与平民跨越阶级的爱情，在赋予观众真切情感体验的同时，契合大众审美心理，实现了叙事改编的创作超越。在全球化叙事语境下，为持续提升电影改编作品的影响力，需要精准地把握原作品的文本内容，通过关切现实人性，兼顾可观性、思想性等叙事要求，采用合理的叙事策略、合适的视听语言，充分展现故事內容、叙事细节，跨越观众的认知界限和文化界限，使观众更好地理解故事讲述的内容及表达的主题。

参考文献：

[1]万红芳，于琦.BBC的“杜甫”形塑：纪录片跨文化叙事话语建构与意涵反思[ J ].电影评介，2021（18）：79-81.

[2]黄炜星.古典赋技、文化挪用与身份探寻：从熊式一的《王宝川》述说跨文化交流[ J ].广西社会科学，2021（12）：181-186.

[3]张乃禹.翻译、阐释与跨文类：金庸武侠小说在韩国的认同与重构[ J ].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01）：165-174，228.

[4]黄耀民.互文与重构：媒介“转译”的可能性——路遥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 J ].电影评介，2022（18）：74-77.

[5]朱一田.彼得·布鲁克跨文化改编的视点与方法——以《摩诃婆罗多》为例[ J ].四川戏剧，2022（08）：24-27.

[6]尤达.迷失与转向：江苏网络文学影视改编的主体性研究[ J ].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2022（06）：126-133.

[7]周翔，付迎红.中国影像故事的“叙事—共情—跨文化”互动机制模型——基于对“一带一路”题材纪录片的分析[ J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2（06）：108-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