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梦婷, 李加武
(安徽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00)
1993年10月,湖北省荆门市郭店一号楚墓出土了一批竹简,共804枚,其中有字竹简730枚,约13000余字。这批竹简主要包括儒家和道家两类著作,其中,道家著作共两种四篇,即《老子》甲、乙、丙和《太一生水》,《老子》甲、丙组与《太一生水》主要论道,包括天道、君子之道、圣人之道及宇宙生成之道,《老子》乙组则主要论述为人修身之事;儒家著作共十四篇,分别是《缁衣》《五行》《性自命出》《六德》《尊德义》《成之闻之》《唐虞之道》《忠信之道》《鲁穆公问子思》《穷达以时》以及《语丛》四篇,内容涉及早期儒家的天命观、心性论、人性论、仁义思想、道德修养论以及为政者治国之道。
郭店楚简一经出土,就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关注。经专家考证,郭店楚墓的墓主可能是楚国太子的老师。墓中的竹简文献应是墓主人用以教授太子及国子的教本[1]。不难揣测,其蕴含着大量有关德育的思想。文化经典所承载的丰富伦理思想是新时代德育工作的宝贵资源。以此而论,郭店楚简所蕴含的德育内容和德育理念对于改进和加强新时代德育工作同样也具有重要的理论借鉴意义和现实指导价值。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正处于深刻变革期和加速演进期,由于受到域外不同文化的多重冲击和复杂网络信息的交织影响,一些领域道德缺失乃至滑坡的现象日益严重。面对这一问题,深入探析郭店楚简中的德育思想,挖掘其新时代育人价值,是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德育工作的应有之义。
德育内容是道德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郭店楚简提到了包括忠信之德、孝悌之德、好贤之德在内的一系列道德规范,不仅奠定了古代德育思想的基础,而且也为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提供了理论借鉴。
“忠信”是儒家伦理观念中的一项重要内容。郭店楚简《忠信之道》更是一篇专门论述“忠信”之德的文献。在《忠信之道》中,“忠信”是从民众的视角对为政者提出的一项基本要求。关于“忠信”的内涵,《忠信之道》解释道:“不讹不孚,忠之至也。不欺弗知,信之至也。”①(简1)即为政者只有做到了“忠”与“信”,才会得到民众的信任和亲附。以“忠信”之德来治国理政,不仅能使百姓生活富足,而且能使万物各得其所。关于“忠信”的重要性,《忠信之道》说:“至忠如土,化物而不伐;至信如时,毕至而不结”(简2)、“大忠不说,大信不期。不说而足养者,地也;不期而可遇者,天也。似天地也者,忠信之谓此”(简5)。这不仅把“忠信”提升至与天地并列的地位,而且也让“忠信”具有了如天地化生万物般的功能[2]。最后,《忠信之道》还指出“忠信”的本质:“忠,仁之实也。信,义之期也。”(简8)这是将“忠”作为“仁”的实际内涵,将“信”作为“义”的最高目标。换言之,就是将“忠信”作为“仁义”的核心要素看待。
此外,在郭店楚简《六德》中也能看到关于“忠信”的论述。首先,《六德》把“忠信”看作为政者应当具有的一项重要政治德行。为政者的“忠信”之德具体表现为“聚人民,任土地,足此民尔,生死之用”(简4-5)。即招徕民众,开发土地,满足百姓日常生活所需,使百姓养生丧死无憾。其次,《六德》将人分为君、臣、父、子、夫、妇“六位”。“六位”各有其不同的职责,即“六职”。“六职”又分别有与之相应的“六德”。在这里,“忠”是妇之德,即丈夫去世而终身不改嫁;“信”是臣之德,即为为政者效忠而不惧怕危险与死亡。《忠信之道》和《六德》中的“忠信”之德既是为政者治国理政所需要具备的一种政治德行,也是个人道德品质意义上的一种伦理德行。
郭店楚简所倡导的忠信之德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个人层面中的“诚信”紧密契合,将“忠信”落实到德育内容中则表现为对待别人要忠心,与人交往要守信。当前,利己主义、个人主义的盛行往往导致人们为了谋求自身利益而背信弃义,社会上诚信缺失的现象时有发生。因此,有必要将“忠信”作为新时代德育工作的重要内容,引导人们树立诚信观念,增强诚信意识,养成诚信习惯,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上文说到,《六德》将人分为六种不同的社会角色,每一类角色都有其对应的德行。“子也者,会墩长材以事上,谓之义;上共下之义,以睦□□,谓之孝,故人则为人也,谓之仁。仁者,子德也。”(简21-23)子是受教者,对父既要以义事上,又要以孝事亲[3],仁即是子之德。《论语·学而》云:“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在早期的儒家思想中,孝悌就是作为仁的根本而存在的道德范畴。郭店楚简中也延续了这一观点。《六德》说:“是故先王之教民也,始于孝悌。……孝,本也。”(简39-41)《唐虞之道》也将“爱亲”作为仁的首要之义。这里的“爱亲”,一是指爱父母之孝,二是指敬兄长之悌,所以“圣人……亲事祖庙,教民孝也;大学之中,天子亲齿,教民弟也”(简4-5)。“孝,仁之冕也。”(简7)因此,作为子之德的“仁”更多的是侧重于孝悌之德。《六德》又云:“仁,内也。义,外也。礼乐,共也。内立父、子、夫也,外立君、臣、妇也。”(简26-27)人虽有六德,但这六德是按血缘关系为依据来区分远近亲疏的,孝悌之德理所应当属于家族之内的道德规范。正因如此,在处理家族内外之事上也有不同的原则,如简文所说:“疏斩布,绖、杖,为父也,为君亦然。”(简27)虽然在服丧制度上,对待父和君的礼节是相同的,但是当两者发生冲突时,“为父绝君,不为君绝父”(简29)。这表明父子关系是优先于君臣关系的,孝父是优先于忠君的。《唐虞之道》说:“古者尧之与舜也:闻舜孝,知其能养天下之孝也;闻舜悌,知其能事天下之长也。”(简22-23)尧禅让于舜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因为舜具有孝悌的德行。
郭店楚简作者对孝悌之德的重视印证了中国人自古以来就秉持着“百善孝为先”的价值观念。无论时代发生多大变化,孝悌之德始终是公民道德建设的重要内容之一。重视并弘扬孝悌之德,既有着重要的道德教育价值,又有着深远的政治教育价值,小可提高自身修养、促进家庭和谐,大可维持社会稳定、保持国家太平。因此,把对孝悌之德的培育置于优先地位是新时代德育工作的重中之重。
好贤之德从外在表现来看,是指对贤才的尊重。《唐虞之道》开篇就表达了对尧舜让贤的赞颂:“唐虞之道,禅而不传。尧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禅而不传,圣之盛也。”(简1)尧舜把天下禅让于贤而不是传位于子,这是利于天下却对自己无利的圣人之举。简文进一步说明,尧舜之所以能做到禅让,正是因为他们“爱亲尊贤”,“爱亲故孝,尊贤故禅”(简6-7)。郭店楚简《五行》也对何为“尊贤”解释道:“君子知而举之,谓之尊贤。”(简43-44)故“尊贤故禅”,即尊重贤才并举用贤才,然后才有了禅让的行为。这种尊贤的德性在《论语》中也早有体现:“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明确指出为政要重视贤才。尧作为为政者让位于舜,一是因为“闻舜孝,知其能养天下之老也;闻舜弟,知其能事天下之长也;闻舜慈乎弟(象□□,知其能)为民主也。”(简22-24)舜作为贤才,“居于草茅之中而不忧,身为天子而不骄”(简15-16)。同时舜亦有尊贤之德,所以在即位后,有“禹治水,益治火,后稷治土”(简10),让贤才各司其职,以“足民养生”。这也正契合孟子的思想,为政者要做到“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与尊贤相反,如果为政者不亲近贤德之臣,而对邪恶小人深信不疑,则会失去民心。正如郭店楚简《缁衣》所说:“大人不亲其所贤,而信其所贱,民是以亲失,而教是以烦。”(简17-18)除此之外,“好贤”还指内心对贤德的赞美与向往之情。《缁衣》说道:“好美如好缁衣。”(简1)“美”今本作“贤”,“缁衣”是指《诗经·郑风·缁衣》,其主要内容是赞美郑武公的贤德,“好美如好缁衣”表达的也是对贤德之义的赞美。
在新时代德育工作中,我们更要发扬这种好贤之德。对贤才的尊重与任用应当体现在对教育者个人素养的重视。在选择教育者时,要充分考察其政治素质、思想素质、道德素质、知识素质以及能力素质,确保其能做好德育工作的领导者、组织者、实施者;对贤德的向往应当体现在把培养道德认同作为道德教育的起点,只有心中产生认同,才能更好地引导人们知道德、讲道德、守道德。
在郭店楚简中,道德教育不仅是个体修身养性的重要手段,而且是治国理政的重大方略。文本中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德育”的概念,但是在对伦理纲常、礼乐关系以及治国之道的论述中,彰显出关于道德教育的一些基本原则及独特方式,形成了自己的德育特色。学习和借鉴郭店楚简中蕴含的德育特色,对于促进新时代德育工作开展、创新德育方式、提高德育实效具有重要的启示和指导意义。郭店楚简中的德育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大学》曾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的品德;在于提升自身道德并推己及人,使人人都能改过自新、弃恶从善;在于让整个社会都能达到完美的道德境界并长久地保持下去。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4]。对“德”的重视也是郭店楚简的重要内容之一。郭店楚简《尊德义》开篇即说道:“尊德义,明乎民伦,可以为君。”(简1)“尊德义”是君主的为政之道之一,这是因为“为古率民向方者,唯德可。德之流,速乎置邮而传命”(简28-29)。作者认为,只有道德可以率领民众走向常道。有道德的君主感化民众的速度比车马传递命令更快,足以见得“德”有极大的影响力和感染力。《五行》更是直接把“德”等同于“道”,认为“德,天道也”(简5)。在这里,简文把“德”归纳为仁、义、礼、智、圣五个方面,重点探讨了“德”的外在行为与内在动机的关系。简文认为:“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简1)意为要想达成真正的“德”,只做到仁、义、礼、智、圣是不够的,还要看是否有内在的行为依据,如果人们的道德行为不是出自内心的道德动机,那么这种行为只是普通的“行”,只有真正发自内心而做出的道德行为才能称作“德之行”。这是通过对“行”与“德之行”的区分,对“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六德》对具体的社会角色作出了具体的德行规范:“义者,君德也……忠者,臣德也……智也者,夫德也……信也者,妇德也……圣也者,父德也……仁者,子德也。”(简15-23)当六者各行其德时,“而馋谄无由作也”(简24),毁谤狂言就无从产生了[5]118。正是基于“德”的重要作用,郭店楚简《性自命出》说:“教,所以生德于中者也。”(简18)教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心中产生德性。
随着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加之互联网的广泛应用,各种信息飞速传播,人们逐渐在其中迷失方向,尤其是大学生群体正处于思想道德素质向成熟过渡的关键期,极易受到不良之风的影响。因此,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应该将道德教育放在首位,做到“德育为先”,孕育人们的道德情感,培育人们的道德意识,激发人们的道德行为。而在道德教育过程中,不仅要注重个人私德的养成,更要加强社会公德的建设,充分发挥道德修养对个人成才和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
“以人为本”是现代思想政治教育的“贯穿教育活动始终、为全部教育活动所遵循的基本准则”[6],《尊德义》中,“以人为本”主要表现为“以民为本”,体现在君王对民众的教化中。简文主要从三个方面对“以民为本”的思想展开论述。第一,“民,爱则子也;弗爱,则仇也。民,五之方格,十之方争,百之而后服”(简26-27)。君主为什么要“以民为本”呢?这是因为君主如果穷尽对民众的爱,民众对君主就会像子侍父一样;民众如果得不到君主的爱,就会把君主视为仇敌。君主对民众之爱给予五分,民众会斗;给予十分,民众会争;只有给予百分,民众才会安稳[5]133。所以君主不仅要做到“以民为本”,还要长久地坚持下去。第二,“圣人之治民也,民之道也。禹之行水,水之道也。造父之御马,马之道也。后稷之艺地,地之道也。莫不有道焉。人道为近,是以君子人道之取先”(简6-8)。这是要求君主在教化民众的过程中,要遵循人道,合乎人性,尊重人类社会的客观规律。简文指出,对待不同的事物,要遵循不同的“道”。“行水”要依“水之道”,“御马”要依“马之道”,“艺地”要依“地之道”。那么在教化民众时,“人道”应该处于优先地位。第三,“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简21-22)。在表明要以“人道”引导民众的基础上,简文又进一步指出教化不能强迫民众。并举例说道:“桀不谓其民必乱,而民有为乱矣。”(简22-23)如果君主强迫民众学习,不仅无法获得成效,还会引起民众的强烈反抗[7]。
在现实的德育过程中,受教育者不是消极的知识接受者,而是主动的求知者、参与者、探索者[8]。但教育者往往会忽视受教育者的个体差异和实际需要,一味地进行单方面的知识灌输,导致受教育者的主体缺位。因此,在德育过程中必须坚持“以人为本”,要求教育者首先要充分尊重受教育者的主体地位,以受教育者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仅要注重受教育者的个性发展,更要注重其全面发展。其次,要及时了解受教育者的思想、关注受教育者的情绪、体察受教育者的需求,针对不同受教育者的个性特点因材施教。最后,要着力培养受教育者的自我教育能力,充分发挥受教育者的主体自觉性、能动性和创造性,以自我教育促进自身发展,从而提高德育工作的有效性。
在郭店楚简中,音乐不单纯只是一种艺术形式,更重要的是作为一种德育手段。《尊德义》的“德者,莫大乎礼乐”(简29)和郭店楚简《语丛一》的“德生礼,礼生乐”(简24)都明确表明了礼乐和道德之间的密切关联。《性自命出》也说道:“诗书礼乐,其始出皆生于人。诗,有为为之也;书,有为言之也;礼乐,有为举之也。圣人比其类而论会之,观其先后而逆顺之,体其义而节文之,理其情而出入之,然后复以教。教,所以生德于中者也。”(简15-18)《诗》《书》《礼》《乐》作为四种不同的教化手段,其目的都是为了让人心中产生德性。乐教的作用机制在于由音乐催生人的审美情感,再由审美情感转化为道德情感[9]。这在《性自命出》中有具体的描述:“闻笑声,则鲜如也斯喜。闻歌谣,则陶如也斯奋。听琴瑟之声,则悸如也斯叹。观《赉》《武》,则齐如也斯作。观《韶》《夏》,则勉如也斯俭。咏思而动心,喟如也,其居次也久,其反善复始也慎,其出入也顺,始其德也。”(简24-27)人们听到笑声会喜悦,听到歌谣会振奋,听到琴瑟之声会赞叹。《赉》《武》歌颂的是周武王灭商而平定天下,人们观看后会受到鼓舞而思虑振作;《韶》《夏》歌颂的是禹舜的美德,人们观看后会受到感化变得勤勉谦逊。正是由于乐教的出发点是人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所以“凡学者求其心为难。从其所为,近得之矣,不如以乐之速也”(简36)。以乐教人更具有优越性。值得注意的是,郭店楚简在对乐教的论述中,还强调礼乐与刑法并重。《六德》提到:“作礼乐,制刑法,教此民尔,使之有向也。”(简2-3)《语丛一》也提到:“德生礼,礼生乐,由乐知刑。”(简25)可见,“乐”与“刑”在道德教化过程中是相辅相成的,既要靠音乐引导人们向善,又要靠刑法约束人们避恶。
郭店楚简突出强调了音乐的审美价值和教育功能,将其观点渗透到德育工作之中。教育者要利用好音乐对人的审美情感和意志品格的影响,通过对音乐的欣赏,提升受教育者的审美水平,激发受教育者的审美情感,进而提升其道德境界。同时,教育者也不能忽视“刑法”的作用,要对受教育者的不良道德行为予以批评和惩罚,促使受教育者终止并改变不良行为。郭店楚简中的“乐”主要是指传统意义上的音乐。但结合今天的时代背景,“寓教于乐”也应当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如骆郁廷所说:“新媒体时代的寓教于乐是指运用新媒体的理念、技术、环境、载体、方法等,将德育活动自然而然地寓于新媒体形态的文学艺术、数字影像、娱乐游戏中,愉快愉悦地参与、接受和享受教育。”[10]因此,教育者在德育工作中要充分运用新媒体技术,增强德育过程的生动性、多样性、趣味性,使受教育者在娱乐的过程中得到教育和启发。
榜样的示范作用对德育的影响是巨大的。《缁衣》通过论述为政者对臣民的影响充分地论证了这一点:“好美如好缁衣,恶恶如恶巷伯,则民臧扐而刑不屯。”(简1)上文中已经解释了“好美如好缁衣”意为对贤德的赞美,“巷伯”是指《诗经·小雅·巷伯》,作者被谗言陷害,作诗以发泄满腔的怨愤,“恶恶如恶巷伯”则为嫉恶如仇之义。此句是说君主好美而恶恶,民众就会知道善恶的尺度。正如下文所说:“有国者章善瘅恶,以示民厚,则民情不贰。”(简2-3)君主提倡正义憎恨丑恶,民众也会从善而远恶,这样民情就会朴实专一。又说:“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慎恶以御民之淫,则民不惑矣。”(简6)再次强调君主要表达清楚自己的好恶以引导民众,而不使民众迷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上好仁,则下之为仁争先人”(简10)。“长民者,章志、贞教、尊仁,以子爱百姓,民致行己以悦其上矣。”(简11)君主的榜样行为会带动民众争相学习,所以“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简15)。简文举了禹的例子来说明为政者对百姓的表率作用,“禹立三年,百姓以仁遂焉,岂必尽仁?”(简12-13)大禹当君主才三年,百姓在仁的修养上就有所成就。他们本来并非都是仁人,而是受到禹的教化才能这样。后又引用《诗》《书》为证:“《诗》云:‘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吕刑》云:‘一人有庆,万民赖之。’”(简13-14)这种表率作用不仅体现在君民之间,君臣之间也是如此。“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简14)臣子侍奉君主,不是按照他的政令行事,而是根据他的行为行事。“是故亡乎其身而存乎其辞,虽厚其令,民弗从之矣。”(郭店楚简《成之闻之》简4-5)所以君子如果只是口头说教而不以身作则,即使不断重申政令,民众还是不会听从[5]139。“长民者,衣服不贰,适容有常,则民德一。”(简16-17)甚至连君主的服饰和仪容都会对民众的德行产生影响。
在德育工作中,“教育者的以身示范是思想政治教育产生实效的必要条件”[11]。教育者要做到“以身作则”,首要的是对自己要求要严格。一方面,教育者要不断提高自身专业素养,与时俱进,宣扬符合社会发展要求的先进思想和价值观念,对受教育者进行正确的引导;另一方面,教育者要不断提高自身道德素质,带头践行自己所提倡的这些思想和观念,将言教和身教有机结合,以自身的模范行为去影响和感染受教育者,以达到教育目的。相反,如果教育者说一套做一套,会使受教育者产生逆反心理,导致教育效果大打折扣。
《论语·宪问》中曾说:“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意思是君子认为说得多而做得少是可耻的。关于“言”与“行”,郭店楚简中也有大量论述,集中反映了作者对“慎言力行”的推崇。《缁衣》首先强调君王要慎言,这是因为“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索,其出如綍”(简29-30)。君王随口讲出的话就会得到臣下的重视。而关于君子对待言行的态度,《缁衣》一曰:“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简30-31)说的同时要考虑能不能做到,说了却不能做,就不要说;做的同时也要考虑到能不能说出做的理由,否则就不要做,即言行一致。二曰:“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简32-33)说话要把握好分寸,不超过尺度;做事要考虑后果,不逾越常理,即慎言谨行。三曰:“君子言有物,行有格(简37-38)。”即言无妄言,行不逾矩[12]。由此可见,君子既要“慎言”,又要“力行”,“力行”的同时还要注意“慎行”。君子若能做到“慎言力行”,一方面,民众会随之效仿,从而做到“言不恑行,行不恑言”(简31-32)、“谨于言而慎于行”(简33);另一方面,君子也会因此而“生则不可夺志,死则不可夺名”(简38),意为活着的时候不会动摇他的志向,死了以后也不会影响他的名声[5]65。《忠信之道》也说道:“口惠而实弗从,君子弗言尔;心疏而貌亲,君子弗申尔。” (简5-6)嘴上说得好而实际做不到,君子不说这样的话;心中疏远而貌似亲近,君子不做这样的事[5]165。再次体现了君子对于言行一致的重视。
将“慎言力行”落实到德育工作中,一方面,教育者要约束自身言行,说话要严谨,要建立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础上,建立在正确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基础上,不说大话、空话、假话。同时,说出去的话要转化为实际行动,做到言而有信,给受教育者树立正确的榜样。另一方面,教育者应把“慎言力行”作为重要的德育内容之一,在德育过程中教导受教育者少说多做,将学习到的理论付诸实践,做到德言与德行的统一,而不做“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期,道德教育也出现一些新形势、新特点。这就要求我们从历史中汲取优秀的德育思想传统。将郭店楚简中蕴含的德育思想与新的时代背景和实践要求相结合,不仅可以为德育工作者提供方法借鉴,推动德育实践工作的开展,而且对于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加强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以及弘扬中华传统美德也有重要意义。
除了前文所提到的忠信之德、孝悌之德及好贤之德,郭店楚简中还蕴含着如“知足之为足,此恒足矣”(郭店楚简《老子》简6)的知足之德;“果而弗伐,果而弗骄,果而弗矜”(《老子》简7)的谦虚之德;“以其中心与人交,悦也”(《五行》简32)的真诚之德;“言其所不能,不辞其所能”(《缁衣》简7)的尽职之德;“极仁之至,利天下而弗利也”(《唐虞之道》简19-20)的无私之德等。在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样化的时代背景下,西方大国针对我国大搞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渗透,大肆宣扬资产阶级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生活方式[13],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等错误思潮不时出现,对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社会环境产生严重影响。挖掘并弘扬郭店楚简的德育思想,有助于人们在各种思潮的冲击之下保持头脑清醒,坚定人们在个人、家庭、社会等各方面的道德意识,真正做到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于心、外化于行;有助于在全社会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从而化解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稳定、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同时,正向的社会风气又能对人们的道德培育和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身处良好的社会环境之中,人们会在无形之中受到环境的感染,在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提升自己的道德素质。因此,我们更应该重视对郭店楚简中德育思想的发扬,充分发挥其在今天对新时代新社会起到的积极作用。
“教师承担着传播知识、传播思想、传播真理的历史使命,肩负着塑造灵活、塑造生命、塑造人的时代重任,是教育发展的第一资源,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重要基石。”[14]当前我国已经迈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身处新时代,面对新征程、新使命,教师队伍的建设也要进一步深化改革。传统德育思想历来重视教师自身的道德修养,前文已经提到,郭店楚简中特别强调为政者对民众的表率作用,孔子也曾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为师者与为政者其实是相通的,要想正确地引导民众或学生,首先要做到自身的“身正”。荀子直接提出:“师以身为正仪。”在今天的教师队伍建设中,也应把师德建设摆在首要位置。其一,教师要有正确的政治信仰,只有当教师心中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仰,才能有效引导学生。其二,教师要有深厚的家国情怀,把对家国的爱融入教学,感染学生,使学生自觉承担起民族复兴大任。其三,教师要有高尚的道德品质,以德施教,以德育德,为学生做积极的示范和榜样。因此,学习郭店楚简德育思想,有利于教师自觉端正自身品行,提升政治素质,从而加强师德师风建设,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改革。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曾强调:“要继承和弘扬我国人民在长期实践中培育和形成的传统美德,坚持马克思主义道德观、坚持社会主义道德观,在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基础上,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努力实现中华传统美德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引导人们向往和追求讲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生活,让13亿人的每一分子都成为传播中华美德、中华文化的主体。”[15]对郭店楚简中所蕴含的德育思想资源进行探析,对于我们继承并发扬中华传统美德具有重要作用。一方面,郭店楚简作为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蕴含着古人治理国家、修身养性的智慧。郭店楚简中的德育思想更是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下来的、经过实践检验的道德观和方法论,学习郭店楚简德育思想并运用到现实生活中,有利于我们提升文化认同、增强文化自信,有利于我们发扬传统美德、弘扬传统文化。另一方面,郭店楚简中的德育思想虽然具有经久不衰的价值,但是在传承的过程中,我们也要从当前的现实需要出发对其重新解释,把郭店楚简德育思想转化为现代话语,使之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提升其时代感召力。在当今的时代形势下,探析楚简德育思想并践行于新时代德育工作中,有利于推动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使其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注释:
① 本文大部分简文引自刘钊《郭店楚简校释》,个别引自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