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理论基础与研究现状

2023-01-08 09:58白佳芳
关键词:译员听者口译

白佳芳

非本族语英语说话人的语音特征较英语语音规范的偏离形成了语音离变英语。长期以来,语音离变英语的感知和理解度备受语言学及二语习得界的关注,在理论建构和实证探索方面均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作为一种特殊的交际活动,口译的信息主要是通过听来获取,源语的听辨理解在口译中的作用尤为重要。然而,目前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研究尚未得到国内学界的充分关注,在研究广度和深度上仍显不足。在中国知网上以“非本族语英语”“语音离变英语”“英语变体”与“口译”为主题词搜索,结果显示相关论文不足20 篇,其中实证性研究仅为3 篇。鉴于此,本文借鉴语言学、二语习得和口译研究的相关成果,探讨并总结语音离变英语口译难度的理论基础和研究现状,以期全面拓宽语音离变英语影响下口译研究的视野和范围,为促进口译跨学科研究和“一带一路”语言服务人才培养提供经验借鉴。

一、理论基础

语音离变英语口译难度研究的理论基础,既包括与语音离变英语感知和理解相关的语言学理论,如语言学认知实验因素模型和英语语调三重系统理论,同时也涵盖口译领域的相关理论,如口译认知负荷模型和口译交际模型。

(一)语言学认知实验因素模型

Varonis 和Gass 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对非本族语说话人语音离变英语的感知和理解涉及多个因素,是不同语言和社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用公式表示如下:

C=Pα+Gβ+F1γ+F2 F3ε+…+FLζ+Sη……①Varonis,E.M.Gass,S.“The comprehensibility of non-native speech”,Studies in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vol.4,no.2,1982,pp.114–136.

其中,C 代表听话人对非母语说话人言语的理解度,P 代表说话人的语音,G 代表说话人的语法,F1代表听话人对话题的熟悉度,F2 代表听话人对说话人的熟悉度,F3 代表听话人对说话人母语的熟悉度,FL 代表说话人的语音流利度,S 代表社会因素,该公式中的希腊字母代表各个因素的影响权重。从这一公式可以看出,说话人的语音因素占最大的权重,对听者的影响最大。

Munro在对Varonis 和 Gass的公式进行修改和扩展的基础上,提出了“语言学认知实验因素模型”。①Munro,M.J.“Foreign accent and speech intelligibility”,In J.G.H.Edwards &M.L.Zampini (Eds.).Phonology and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2008,pp.193–218.该模型可用于评估说话人的口音程度(accentedness)、口音话语的理解容易度(comprehensibility)以及口音话语的言语可理解度(intelligibility),具体如下:

根据Munro 的“语言学认知实验因素模型”,非本族语说话人的英语口音,即英语语音离变的感知与理解不仅与听者听到的语料特征(stimulus properties)相关,也与听者自身的因素(Listener factors)有关,是语料特征与听者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语料特性(SP)包括语料中的音段因素(αSegment)、韵律因素(βProsody)、语法因素(γGrammar)和流利程度(δFluency)等,听者因素(Listener factor)则包括听者对话题(εTopic)的熟悉程度、对说话人(Speaker)的熟悉程度和听者自身的口音类型(νType of accent)等。同时,口音的感知与理解还与语境因素(CF)有关。

(二)英语语调三重系统理论

语调是语言交际中不可缺少的因素,它不仅可以消除歧义、传达信息,还可以表示说话人的语气和态度。②陈桦:《中国学生英语语调模式研究》,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年,序言。Halliday认为,语调是信息的载体,它负责将不同的信息以不同的音高变化体现出来并传递给听者。③Halliday,M.A.K.Intonation and Grammar in British English.New York: Mouton Publishers,1967,pp.1–30.由此,从信息论的角度,Halliday 提出了英语语调三重系统的概念:调群切分、调核位置和调型。

其中,调群切分是将一段话语切分成一系列语调单位的系统。在信息传递中,说话人把头脑中的信息分成若干个信息块,每个信息块对应一个信息单位,信息单位在话语中的直接表现形式就是调群。因此,一个调群就是一个信息单元,代表着说话人组织和感知信息的方式。调核是英语每个语调单位中最凸显的音节,伴随着音高变化,承载最主要的信息。在一个调群中,除调核外,还有可能存在一些非调核的重读音节,这些非调核重读音节与调核共同构成信息链,成为信息传递的重要组成部分。④Halliday,M.A.K.Intonation and Grammar in British English,pp.1–30.作为一种典型的重音节拍语言,英语中各个重读音节的组合有规律地产生节奏,句重音和节奏承载着句子中的重要信息,是听者感知和理解话语的主要线索。调型体现了说话人传达意思、语气和态度的方式,英语调核音调的调型包括低降调、高降调、升降调、低升调、高升调、降升调、平调等。

(三)口译认知负荷模型

国际著名口译专家Gile 从认知科学的角度出发,提出了口译“认知负荷模型”,他指出,构建“认知负荷模型”的主要目的是解释口译中遇到的困难。⑤Gile,D.Basic Concepts and Models for Interpreter and Translator Training (Revised edtition).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11,pp.163–165.他将交替传译分解为两个阶段:

根据该模型,交替传译的第一阶段为听取和理解信息的阶段,包括listening and analysis(听与分析)、note-taking(记笔记)、short-term memory(短时记忆)和coordination(协调)等认知活动;第二阶段为信息重构阶段,包括remembering(回忆)、reading notes taken in the first phase(读笔记)和production(译语产出)等认知活动。他还进一步提出交替传译要求的总和公式(TR ≥ TA),只有当译员所具备的加工能力总量大于或等于交替传译任务所需要的加工能力总量时,交替传译才能顺利进行,同时,译员的单项任务加工能力,如听与分析、笔记、短时记忆和协调的加工能力也必须大于或等于每项任务分别需要的加工能力(LR≥LA,LR≥ LA,NR ≥ NA,MR ≥ MA,CR ≥ CA)。这就是说,在交替传译中,由于多重任务同时进行几乎占用了译员所有的脑力,译员可用于口译的总体加工能力是有限的,如果译员分配给其中某一项任务的加工能力过多,其他任务上获得的加工能力就会减少,这就可能导致口译任务失败。

(四)口译交际模型

基于Ingram 的“口译过程交际模型”①Ingram,R.“A communication model of the interpreting process”,In Roy,C.,&Napier,J.(Eds.) The Sign Language Interpreting Studies Reader.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1974/2015,pp.21–27.和 Kirchhoff 的“双语交际系统”,②Kirchhoff,H.“Simultaneous interpreting: interdependence of variables in the interpreting process,interpreting models and interpreting strategies”,In F.Pöchhacker &M.Shlesinger (Eds.) The Interpreting Studies Reader.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1976/ 2002,pp.111–119.口译研究者Mankauskine③Mankauskine,D.“Problem trigger classification and its applications for empirical research”,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vol.231,2016,pp.143–148.合成了一个综合的口译交际模型,如图1 所示。该模型认为,发送人或源语通过(译员)渠道向接收者或接受人发送信息,编码和解码信息发生在社会文化环境中。

图1 口译交际模型(Mankauskine,2016)

在该模型中,信息是由相互交织的不同编码所组成的,用K1,K2,K3 等表示。译员被描述为“渠道”中的“语码转换站”(code-switching station),其将该系统中信息发送人和信息接收人联系在一起,是交际双方的“助理参与者”(side participant),译员一方面是源语信息的次要接收人,另一方面也是目标信息的次级发送人。在交际过程中,译员发挥着“渠道”的作用。由于信息是通过渠道传送的,会受到外部噪音的干扰,这也会使信息接收者收到不准确的信息,因此,这些噪音,无论是否为听觉因素,都是造成口译困难的原因所在。根据交际模型,Mankauskine 进一步将造成口译困难的问题诱发因素分为四类,分别为信息发送者相关因素、信息保持因素、译员相关因素及技术因素。其中,信息发送者相关因素包括说话人的语音、非本族语说话人、单一语调、快速发言等因素,译员相关因素则包括译员经验、交际能力等因素。

二、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研究现状与发展方向

口译是一项基于源语听辨理解的复杂的双语加工活动。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涉及语音离变英语的感知和理解研究,以及语音离变英语影响下的口译质量研究。

(一)语音离变英语的感知与理解研究

语音离变英语的感知与理解是语言学及二语习得界的热点课题之一,不少研究者围绕英语语音离变(或英语外国口音)的感知与理解展开探讨。大部分研究表明说话人的英语语音离变会影响英语本族语者的言语理解①Anderson-Hsieh,J.and Koehler,K.“The effect of foreign accent and speaking rate on native speaker comprehension”,Language Learning,no.4,1988,pp.561–613.或非英语本族语者的二语听力理解②Smith,L.and Bisazza,J.“The comprehensibility of three varieties of English for college students in seven countries”,Language Learning,no.2,1982,pp.259–269.。但也有研究发现英语语音离变输入与二语学习者的听力测试成绩之间没有显著相关性。③Abeywickrama,P.“Why not nonnative varieties of English as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est input?”,RELC Journal,no.1,2013,pp.59–74.

随着英语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开始关注不同程度的英语语音离变与言语理解的关系。部分研究发现,英语语音离变程度与言语理解之间的相关性不明显。例如,国际著名的语音专家Munro 和Derwing 的研究采用整体评判和逐词听写的方式考察了英语母语听者对1—9 级(1=没有语音离变,9=浓重语音离变)的中国英语的宏观理解度及微观理解度,发现在听者100%理解的句子中,含有多个离变程度为7—9 级的句子,说明重度语音离变的句子也能被听者所理解。他们由此认为语音离变与言语理解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两者是部分独立的关系,语音离变程度不一定能预测听者言语的理解度,且听者对语音离变程度的评判比对言语理解度的评判更严格。④Munro,M.J.and Derwing,T.M.“Foreign accent,comprehensibility and intelligibility in the speech of second language learners”, Language Learning,no.1,1995,pp.73–97.Kashiwagi 和 Snyder 的研究也有类似的发现,他们的研究表明英语语音离变程度不一定会影响听者的言语理解度。其研究首先采用逐词听写的方式考察了英语母语者(美国听者)和非英语母语者(日本听者)对日本英语的言语理解度,听写测试后,所有听者根据7级量表(1=浓重语音离变,7=没有语音离变)评判语音离变程度,结果发现,听者对日本英语的理解度与语音离变程度之间的相关性很弱,这表现在听者理解分数高的句子中包含多个被评判为重度语音离变的句子,而听者理解分数低的句子中也包含多个被评判为轻度语音离变的句子。由此他们指出,语音离变英语的理解(intelligibility)是一种涉及多种因素的高度复杂的现象,其与语音离变感知之间是类似独立的关系。⑤Kashiwagi,A.and Snyder,M.“Speech characteristics of Japanese speakers affecting American and Japanese listener evaluations”,In 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versity Working Papers in TESOL &Applied Linguistics.no.1,2010,pp.1–14.Winters 和 O’Brien 通过语音编辑和合成技术将非本族语英语(德国英语)的韵律与标准英语韵律互换后,采用句子听写的方式考察了听者对韵律互换前后德国英语的理解度,结果发现虽然听者认为标准英语韵律替换后的德国英语离变程度有所减轻,但并未造成听者言语理解度的上升,因此,研究者认为英语离变程度与言语理解度之间并不存在对应关系。⑥Winters,S.and O’Brien,M.“Perceived accentedness and intelligibility: The relative contributions of F0 and duration”,Speech communication,vol.55,2013,pp.486–507.

另一些研究则表明英语语音离变程度与言语理解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性。Anderson-Hsieh 和Koehler 用说话人的英语口语成绩作为语音离变程度的衡量标准,探讨中国学习者的英语语音离变程度对英语母语听者的影响,结果发现学习者的英语口语成绩越低,语音离变越明显,所说的英语也越难被听者所理解,因此该研究结果表明英语语音离变轻重程度会对言语理解度产生显著影响。①Anderson-Hsieh,J.,and Koehler,K.“The effect of foreign accent and speaking rate on native speaker comprehension”,Language Learning,no.4,1988,pp.561–613.Valles 以54 名美国多种族背景大学生为研究对象,研究了标准英语和带有不同程度(接近本族语、中度和重度)的英语语音离变对他们听力理解的反应准确度和反应延迟度的影响。该研究首先使用7 级量表评分调查收集了20名听话人对13 名英语说话人的语音评分,并根据评分将说话人的语音离变分为4 个等级:标准英语、接近本族语、中度和重度英语语音离变,并确定各等级的语音离变英语各1个。随后采用Revised Token Test(听指令完成任务的听力测试)调查了听者对这4 种英语离变程度言语理解的准确率和延迟度。结果发现:不同的离变程度对听者理解的准确率和反应延迟度均产生明显影响,语音离变程度越高,听者言语理解的准确度越低,反应也越迟缓。②Valles,B.“The Impact of Accented English on Speech Comprehension”,Unpublished Doctoral Thesis: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El Paso,2015.Ockey 和 French 研究了在全球语境下英语语音离变程度对英语外语/二语学习者独白式听力理解成绩的影响。他们在对设计的语音量表进行多次试测和调查的基础上,设计5级语音离变量表,并基于语音离变评分最终确定9 名说话人(4 名英国人、4 名澳大利亚人和1 名美国人)的英语朗读录音(口音程度在1.1 到2.7 级之间)作为该研究的听力输入材料,随后将21726 名TOEFL 考生随机分成9 组,使用1 个标准英语和8 个不同语音离变的朗读材料分别对研究对象进行英语听力理解测试。结果发现:语音离变程度越高,受试的听力理解成绩越低,表明英语语音离变程度显著影响了英语二语学习者的言语理解度。③Ockey,G.and French,R.“From one to multiple accents on a test of L2 listening comprehension”,Applied Linguistics,no.5,2016,pp.693–715.

(二)语音离变英语影响下的口译质量研究

当今国际会议和专业论坛中,大量非本族语英语人士的发言使会议译员在口译工作中面临语音离变英语的概率增加,这就为译员的口译工作带来困难并对其口译质量产生影响。在英语作为国际通用语的大背景下,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质量日益受到国内外口译研究者的关注,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三方面展开:

1.源语语音离变对口译质量的影响

相关研究表明,非本族语发言人的语音离变现象会造成译员的口译困难并对其口译产出质量产生负面影响。例如,McAllister 指出偏离于译员头脑中固有语音知识的语音离变现象会造成译员语言解码能力的下降,影响源语信息的感知和理解,从而造成口译难度的上升。④McAllister,R.“Perceptual Foreign Accent and Its Relevance for Simultaneous Interpreting”,In Hyltenstam,K.and B.Englund-Dimitrova.Language Processing and Simultaneous Interpreting,Amsterdam: John Benjamin,2000,pp.251–262.Sabatini 发现发言人的语音离变英语对译员同声传译难度产生较大影响。⑤Sabatini,E.“Listening Comprehension,Shadowing and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 of ‘two non-standard’ English speeches”,Interpreting,no.1,2000,pp.25–48.Kurz 比较了10 名学生译员在标准英语和语音离变英语语境下的同声传译质量,指出语音离变会造成英语同声传译难度的上升,对译员信息转换的准确性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⑥Kurz,I.“The impact of non-native English on Sudents' Iterpreting Prformance”,In G.Hansen,A.Chesterman and H.Gerzymisch-Arbogast,Efforts and Models in Interpreting and TranslationResearch,Amsterdam: John Benjamins,2008,pp.187–213.国内研究者艾朝阳、马春华的研究也显示带有语音离变的印度英语会给译员的口译任务带来困难,对译语产出的准确性和完整性均造成显著影响。⑦艾朝阳:《二语习得中英汉口译障碍的边界条件——印式英语语音听辨障碍分析》,《教育现代化》2015年第13期。⑧马春华:《区域英语变体变异对英汉口译的影响 ——以印度英语语音变异为例的实证研究》,《长江大学学报》2014年第10期。白佳芳、陈桦的研究探讨了不同程度的东南亚英语口音对本科学生译员英汉交替传译质量的影响,结果表明中度口音开始造成译员口译质量的显著下降,且该影响主要体现于译语的准确性和流利性。①白佳芳、陈桦:《非本族语英语口音程度及熟悉度对英汉交替传译质量的影响 ——以东南亚英语口音为例》,《外语界》2018年第6期。

但是,也有研究表明源语语音离变对口译质量未产生显著影响。例如,Taylor 在考察意大利学生译员对意大利母语发言人和非意大利母语发言人的英语口译质量时,发现译员对非意大利母语者发言的口译质量更高,表明非本族语语音离变不会影响学生译员的口译质量。②Taylor,C.“Towards a typology of speakers”,In D.L,Hammond (ed.),Coming of Age.Proceedings of the 30th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American Translators Association.Medford,NJ: Learned Information,Inc.1989,pp.183–188.Profitt 的研究以6 名有经验的联合国职业口译员为研究对象,一半进行非本族语英语的同声传译,一半进行标准英语的同声传译,结果发现虽然受试译员认为非英语本族语讲话人的语音更难理解,但他们对英语非本族语者发言的口译质量高于对英语本族语者发言的口译质量,表明英语非本族语没有影响口译质量。Profitt 解释这可能是因为非本族语英语使译员的注意力更集中,从而更关注意义的传达,且这些译员使用了自上而下的加工策略等原因。③Proffitt,L.“Research and the profession”,Paper presented at the 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 Conference on the Future of Interpreting,London,2006.

此外,一些口译研究者认为说话人的语音离变英语不会显著影响译员的口译难度。Heimerl 指出,语音离变英语很少会导致理解困难,只有说话人的用词才会增加理解的难度;④Heimerl,K.J.“Conference interpreting: A guide to commissioning quality interpreting Services”,www.cilt.org.uk/pdf/pubs/howtoguides/conference interpreting.pdf.2004.Baigorri-Jaln 也认为译员拥有更多技能,这使他们比很多母语者更准确地理解带有语音离变的话语,这在当今职场上已成为共识。⑤Baigorri-Jaln,J.“Conference interpreting in the first international labor conference”,Meta,no.3,2005,pp.987–996.Chang 和Wu 对10 名台湾职业同声传译译员的调查表明中,他们很少遇到语音偏离到完全听不懂的非本族语说话人,在口译过程中他们常常会通过充分的译前准备、语境和语义的提示、良好的口译技巧、对非母语说话人错误的不断观察以及同传箱内同伴的支持来应对非母语说话人口音的挑战。⑥Chang,C.C.and Wu,M.M.“Non-native English at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s: perspectives from Chinese–English conference interpreters in Taiwan”, Interpreting,no.2,2014,pp.169–190.

2.语音要素与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的关系

英语的语音要素包括音段和韵律因素。有研究考察了发言人语音中的音段因素与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的关系。例如,伍志伟研究了东非英语中特有的音位变化与英汉交替传译的关系,发现音位变化造成了译员听辨认知负荷的增加,与译员的口译准确性呈显著负相关,⑦伍志伟:《不熟悉音位变化对英中交替传译影响的实证研究》,广州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18年硕士学位论文。Huh 探讨了韩国译员对印度英语和中国英语的交替传译过程,发现两种英语变体的音段因素均造成了口译信息的遗漏或意义偏误,对译语准确性和完整性均产生明显的消极影响。⑧Huh,J.“Problems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 from world Englishes to Korean: case study on Indian English”,The Journal of Translation Studies,no.2,2013,pp.253–282.

也有研究者同时探讨了源语口音中的音段和韵律对口译产出的影响。例如,Mazzetti 让15 名学生译员对同一德语语篇的两种发音版本进行口译,一个版本用地道发音和语调朗读,另一个版本则存在大量的音段和超音段(韵律)偏离现象,结果显示虽然不标准发音版本比标准发音版本的源语朗读速度更慢,但学生译员在同声传译中仍然受到不标准发音版本的影响,并指出源语中无论音段还是韵律偏离都对学生译员的同声传译质量造成了明显的负面影响。⑨Mazzetti,A.“The influence of segmental and prosodic deviations on source-text comprehension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The Interpreters’ Newsletter,no.9,1999,pp.125–147.Lin,Chang 和Kuo.的研究采用四种语音形式(标准英语形式、音段偏离但韵律标准形式、音段标准但韵律偏离形式以及音段和韵律同时偏离的语音形式)分别作为源语输入语料,考察并比较了非本族语英语中的不同成分——音段和韵律成分对学生译员同声传译准确性的影响,结果表明音段和韵律偏离都对译员源语理解产生了显著影响,但相比音段偏离,韵律偏离对同声传译准确性的影响更大。①Lin,I.I.Chang F.A.and Kuo,F.“The Impact of non-native accented English on rendition accuracy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ing”,The Interpreting Journal for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Research,no.2,2013,pp.30–45.

3.提升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的应对策略

鉴于语音离变英语对口译难度带来的负面影响,研究者们从自身的口译经验出发,提出了一些应对策略,以降低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提升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如克服对不标准英语语音发音的偏见、广泛接触不同口音的英语、总结不同英语口音的特征、增加背景知识储备②柯文娣、王梦奇: 《带口音英语发言给口译员带来的困难及其应对策略》,《文学界》2010年第6期。,掌握熟练的口译技巧和准备充分的背景知识③田甜:《吉尔模式下口音对口译员口译表现的影响及策略》,《海外英语》2014年第22期。以及加强练习、调整心态、掌握背景知识并做好译前准备、运用技巧和事前沟通④王璜:《口音对同传的影响及应对策略 ——以印度英语为例》,北京:北京外国语大学2015年硕士学位论文,第21–22页。。国际口译研究专家Gile、Pöchhacker 介绍了应对源语负荷时可采取的口译策略,如延迟反应、根据上下文重构片段等,以保证口译的顺利进行。⑤Pöchhacker,F.Introducing Interpreting Studies.London: Routledge,2004,pp.132–134.

从以上综合来看,语言学与二语习得领域关于语音离变英语感知与理解的相关研究从研究视角和方法上为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研究带来启示。但口译中的听辨理解与一般的言语理解既有共性也存在区别⑥陈菁、肖晓燕:《口译教学:从理论到课堂》,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年。,两者的共性在于它们都包括对信息的感知、解析和运用等环节,但口译的职业特点也赋予译员的听辨理解过程以鲜明的特点,即在理解任务的广度、深度和难度上显著高于一般言语理解。因此,现有语言学研究成果能在多大程度上适用于口译研究尚无定论,需要大量实证研究加以检验和完善。同时,尽管目前语音离变英语影响下的口译质量研究丰富了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研究,但已有研究以国外学者的研究居多,国内学者的相关考察严重不足。虽然学界注意到语音要素与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的关系,但对于不同的语音要素如何影响口译质量,何种语音要素造成口译难度的显著上升,相关实证研究鲜见发表。在探讨提升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降低口译难度的应对策略研究中,大部分仍以主观性和经验性讨论为主,缺乏对译员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认知过程进行深入细致的观察。不难看出,有关英语语音离变与口译难度的系列问题尚待解决,我国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研究仍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三、结论

随着英语全球化的深入推进,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研究正日益成为国内口译界关注的课题。本文结合语言学与二语习得领域的相关理论和实证研究成果,从语音离变英语感知和理解的理论及实证研究中获得启示与支持,借鉴语音学、二语习得和口译领域的研究视角和方法,丰富和深化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难度研究内容和路径,同时,基于目前语音离变英语口译质量研究的相关理论和研究现状,发现并探明已有研究的不足和未来的研究方向。

本文围绕语音离变英语口译难度的理论基础和研究现状进行全面探讨,有利于弥补现有研究不足,拓宽语音离变英语口译的研究范围,顺应并推动口译的跨学科研究。同时,有助于国内高校口译教师突破语音离变英语口译教学的难点,有针对性地优化口译人才培养方案,从而有效提升英汉译员对语音离变英语的口译效率和质量,促进我国与外国的交流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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