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小静 廉园梅 罗鎏锴
摘 要:数字经济是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重要引擎。数字经济可以通过促进单个产业和关联产业生产的优化来推动生产的现代化,通过加强供需互动、创新营销模式和引导消费升级来推动产品流通的现代化,通过促进产品内分工与竞争垄断市场结构的形成来推动产业组织现代化,从而使产业体系实现现代化转型。当前,我国的产业体系现代化面临着一系列阻碍,为此,数字经济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实现路径在于加强创新配套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有效挖掘数据资源、创新营销方式、引导消费升级、持续推进对外开放以及完善要素市场改革。
关键词:数字经济;现代化产业体系;产业生产现代化;产品流通现代化;产业组织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F269.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729(2022)04-0039-09
自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目标以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和十九届六中全会均强调要加快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构建新发展格局。习近平在《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重要讲话中指出:“数字经济具有高创新性、强渗透性、广覆盖性,不仅是新的经济增长点,而且是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的支点,可以成为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引擎。”作为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化产业体系是我国由全面小康社会建设转向经济现代化建设、优化经济结构、促进更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支撑。本文在把握现代化产业体系对数字经济发展内在要求的基础上,梳理二者之间的理论逻辑,识别制约数字经济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关键因素,并进一步探讨相应的实现路径。
一、现代化产业体系对数字经济
发展的内在要求
从世界现代化进程来看,每一次产业革命或科技革命都是现代化推进的主要动力,因此,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同样需要与现代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相适应。在第四次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加速推进下,数字经济在整个经济中的重要性日益增强,正在成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构筑国家竞争新优势的关键力量。根据《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1)》统计,2020年我国数字经济占GDP比重已达到38.6%,总体规模达到39.2万亿元。数字经济正在通过知识经济、智能经济、平台经济、全球化等多种新型形态改造升级传统产业、构建新的经济增长点,为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提供可行路径[1]。
“数字经济”一词首次被提及是在1996年美国《商业周刊》发表的一组文章中,描述了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以高科技产业为龙头、由信息技术革命所带动形成的一种经济现象,其典型特征是经济持续高速增长与低通货膨胀率、低失业率、低财政赤字率并存。伴随着云计算、机器学习、远程控制和物联网等技术的不断发展,数字化创新和新型商业模式引领了社会工作和贸易方式的新一轮转变,形成了数字经济发展的新阶段。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将数字经济活动的评判标准确定为交易性质是否属于电子订购或电子支付;美国经济分析局(BEA)将数字经济的范围确定为基于互联网和其他ICT经济活动的总和;现阶段,数字经济被理解为以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为依托,由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与应用所生成的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及新模式[2]。
既有文献集中研究了数字经济的测算度量与经济效应。在测算度量方面,大都选用增加值测算、相关指数编制和构建卫星账户等方法衡量我国数字经济的发展现状与趋势[3]。在经济效应方面,部分学者对数字经济改善生产效率、提升社会福利和优化就业结构的积极影响进行了分析讨论[4-7]。但是,现代化产业体系是当代领先的、具有竞争优势的,同时又面向未来发展趋势的产业体系[8]。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要将传统产业中不适应现代化要求的产业进行对外转移,对于传统产业中发展成熟、符合要素禀赋的产业进行转型升级,使其也拥有新技术、新业态与新模式。对于新兴产业,则要将其中适应新需求、新技术,符合升级后要素禀赋优势的部分发展成为主导产业[9]。数字经济发展中的新技术可以为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提供可靠路径,而数字经济发展所形成的新业态与新模式可以催生符合升级后要素禀赋的新产业,因此,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助于推动传统产业和新兴产业的现代化升级。2022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强调,要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构建与数字经济发展相适应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促进数字经济发展成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必然要求,是化解中国在新时代背景下发展不平衡、不充分这一社会主要矛盾的有效路径[10]。
二、数字经济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
建设的理论逻辑
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产业体系演进的高质量、高水平状态,是先进制造业、现代农业、现代服务业协同发展,大数据、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等新兴技术与各类产业深度融合所形成的新型产业体系,主要表现为产业競争力的不断增强和价值链的高端攀升[11]。产业发展的主要环节是产品、服务的生产和流通,基本单位是产业组织。作为由新一代信息技术所驱动的数字经济形态,数字经济主要从生产现代化、流通现代化和组织现代化三个层面系统推动了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本文的研究思路与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一)数字经济推动产业生产现代化的逻辑机理
生产是产业进行价值创造的初始环节,从单个产业来看,数字经济可以通过改进生产工艺、优化生产流程和改善生产环境三个层面来推动产业生产的现代化。其一,生产工艺的改进离不开设备升级和技术改造,基于新技术而衍生的智能化设备可以替代大量可编码性劳动并提高产出效率,降低企业的单位产出成本[12]。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等新技术的集成应用能够使得数据分析更加精准化、便利化,从而缩短创新周期、提升制造质量,在此基础上,价格的不断下降还会激励企业通过设备升级和技术改造去进一步改进生产工艺;其二,人工智能的发展和智能化设备的应用使得智能化车间建设成为可能,借由物联网和5G信息技术,产业在生产过程中可以低时延地对全链条的生产过程进行全局把控,继而通过大量数据分析和微调实验实现对生产流程的不断优化;其三,智能设备的使用使得危险生产环境更加安全可控,自动化机器设备的大规模应用也解放了传统生产方式下的一线工作者,嵌入式智能系统与软件在线控制使得技术工人可以在后方对生产进行实时监测和远程操作,从而优化了工人生产环境。生产工艺的改进可以提高产品的附加值,生产流程的优化可以降低能耗、提高单位产出水平,生产环境的改善可以更好地保障生产安全性、提高企业员工黏性并降低生产事故发生概率,由此显著促进产业生产的现代化。
从产业关联生产的角度看,数字经济可以通过催生信息服务业、促进分工深化与加强产业协同创新来推动关联产业生产的现代化。其一,信息资源在数字经济中的地位日益凸显,对企业生产的潜在价值不断提升,由此推动了信息服务业产生,在提高我国服务业比重、吸纳就业的同时,以较低的价格向其他产业提供信息服务,从而充分释放了数据要素在提高全产业生产率中的作用;其二,数字经济中新模式和新业态的产生凸显了在传统经济中并不占主要地位的环节,企业职能的被迫扩展会带来平均成本的大幅提升,此时企业会采取环节外包的方式来降低组织和管理成本,部分环节可能会进一步发展成为独立产业,分工进一步深化,而分工深化是生产力進步的典型表现,在提高劳动效率和技术水平的同时可以不断开拓新的生产领域,为产业创造更多财富;其三,数字经济时代创新速度不断提高,促使同类型企业通过差异化创新提升企业专业化程度,进一步专业化的分工带来企业职能体系的精简与生产环节的延展,从而形成了一种上下游产业协同运作的模式。每一环节的企业都可以集中资源,从自身内部挖掘出创新优势,打破了资源弱势企业的创新能力限制,同时协同运作的方式产生了风险分担效应,企业之间相互支持,从外部获得创新效率,最终形成正向迭代的分工创新机制,实现了关联产业生产的现代化升级。
(二)数字经济推动产品流通现代化的逻辑机理
流通是产业价值实现的中间环节,数字经济可以通过加强供需互动、创新营销模式、引导消费升级来推动产品流通的现代化。其一,数字经济能够通过各类平台将资源整合,由于接入平台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但依托平台的整合能力供给方将获得更大的产品市场。因此,供给方会自发在平台上进行产品信息发布及销售。此时,需求方借由平台依托大数据与云计算分析建立的智能搜索引擎,可以便捷地筛选产品与供给方进行良性互动,通过减少不必要的中间环节加快产品周转速度,实现有效流通。同时互联网和VR技术在更为形象地展示商品信息与性能的同时,把消费者也联结在一起,潜在消费者可通过已有消费者的消费体验和使用感受获取更多关于产品使用的一线信息来帮助自己做出消费决策。借由数字经济,供需之间的匹配效率得到提高。其二,数字经济中新技术、新模式的出现,使企业营销模式得以创新,从而增加了产品流通数量,提高了产品流通速度。数字经济时代的营销理念变为了差异化、功能化、附加值与共鸣的营销组合理念[13],这种以顾客价值为导向的销售理念,可以提高用户黏性,有助于产业在稳定营销能力的同时对消费者需求进行深度挖掘。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对消费者的需求种类及偏好进行分析,然后通过差异化和功能弹性化的营销组合扩大潜在消费受众,增加潜在消费行为的触发机会。这种营销模式的成功是建立在数字经济导致的分工深化基础之上的。一方面,分工深化产生了营销新职业,促进了营销环节的创新,催生了预售制、直播带货等产品销售新模式,扩大了消费数量。另一方面,分工深化推动了现代物流产业的业务拓展,从大型家电到日常餐饮,借助现代物流产业,消费者可以实现低时延的远程购买,消费体验时滞缩短提高了消费需求向消费行为的转化率,从而在提高产品流通速度的同时增加了产品的流通数量。其三,消费升级对产品流通的现代化变革是至关重要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强调供给方依据需求方的变化而调整,消费升级在源头上可以激励产业的供给体系升级,在终端上可以增加产业创新和品牌的附加值变现,最终有效促进升级性产品和服务的流通。数字经济在推动消费升级方面首先促进了消费能力的提高,一方面,万元美金社会的到来和新技术应用衍生的收入创造方式多样化直接带来了消费端收入水平新的飞跃。另一方面,消费金融的发展弱化了收入水平对即期消费能力的限制。此外,得益于当期收入提高带来的消费需求升级和数字经济时代的高开放性,针对高额消费需求的网罗世界高端消费品的新产业应运而生,而且摩尔定律在数字经济时代的适用范围不断扩大,产品质量提升同时供给价格下降的常规业态推动了质优价廉供给市场的形成,二者共同引致了消费升级行为,最终促进了产品在流通环节的高附加值变现。
(三)数字经济推动产业组织现代化的逻辑机理
产业组织是指同一产业内企业间的组织或市场。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形成新的国际分工(产品内分工)和新的市场结构(竞争垄断市场结构),从而可以推动产业组织实现现代化变革。从产品内分工来看,信息技术的发展可以加快信息传递速度、打破时空的限制,极大地降低交易成本,与此同时,经济开放性的提升能够降低资本、商品等各类生产要素在全球的流动障碍,二者共同作用可以有效促进产品内分工的形成。在此基础上,一方面,各国的比较优势在不同产品和同一产品的不同工序之间都是存在的,传统经济中国际分工主要是产品间分工,数字经济通过形成产品内分工,可以将不同要素特征的环节在具有比较优势的国家生产,由此进一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获取单个产品在全球内生产的比较优势收益。另一方面,产品生产不同环节的最佳有效生产规模也是不同的,单个企业包揽全部生产过程可能会导致有效环节生产不足与既有设备闲置二者并存的状态,通过产品内分工企业可以在不同地区安排不同最佳有效规模的生产环节,使企业可以在各个生产环节上也获取规模经济,最终实现降低平均生产成本的目标。因此,数字经济推动形成的产品内分工可以有效地提高产业整体的比较优势收益和规模经济收益。
竞争垄断市场结构主要形成于新兴产业内,信息是这类产业的主要投入资源。在数字经济时代,信息资源量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指数级别的增长,信息资源不具有稀缺性,信息产品生产的边际成本为零,平均成本会随着信息产品供给量的增加而不断下降,因此新兴产业的规模经济区间趋向于无穷大。此时,产品价格受成本的影响弱化,价格变化更多地取决于顾客对信息产品的价值评价和自身对价格的敏感程度,企业对价格的控制能力从而得到强化,既可以对高价值评价产品制定高于研发和固定成本数倍的价格,也可以通过实施掠夺性定价来尽可能地维持自身在市场中的垄断地位,价格控制能力的提升必然带来企业对市场的垄断,使得新兴产业的收益可以不断提高。同时,数字经济时代阻碍市场竞争的外在障碍不断消除,技术市场的不相容定律导致马太效应在新兴产业的发展上尤为显著,信息技术标准化促使市场只能接纳最优技术,因此具有技术优势的企业可以获得几乎全部的市场份额,而劣势企业的经营情况会不断恶化,因此企业受到技术竞争决策正反馈机制的激励,会不断做出创新决策[14]。因为只要企业在核心技术环节做出突破,就可以获取市场竞争优势来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竞争垄断市场的高竞争性会推动产业不断进行竞争—垄断—竞争的正向循环,而创新优势就是企业抢占市场垄断地位的唯一途径,这种市场结构可以有效改善当前新兴产业核心技术缺乏、创新能力不足的现状,有助于促进新兴产业成长为国民经济的支柱。
三、数字经济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
建设的制约因素
数字经济在理论上可以通过推动产业生产、产品流通与产业组织的现代化来促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但是在当前由于国际经济环境的恶化和国内经济体制改革的渐进性,导致数字经济发展面临着全球贸易环境恶化、信息资源流动受限、创新基础设施不足、发达国家技术封锁、数据要素生产力转换障碍、消费升级动力不足等阻碍,从而抑制了数字经济推动我国产业生产、产品流通与产业组织现代化的进程,进而阻碍了产业体系向高阶演进。
(一)数字经济推动产業生产现代化的制约因素
单个产业与关联产业生产的现代化变革,都依赖于对新技术的创新性应用,由此形成产业特色创新力,但目前创新配套基础设施不足与发达国家的技术封锁和市场打压阻碍了产业生产的创新升级。创新配套基础设施从性质上讲也属于公共产品的一种,要想进行效率建设就离不开政府的投资,在当前数字经济背景下企业的创新升级需要新型基础设施给予辅助,但政府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所投入的资金却存在总量上的不足和资金使用用途的偏差。截至2019年底,在总投资规模为17.6万亿元的存量PPP项目中,传统基建项目金额最高,约为7.1万亿元,占比为40%;其次是房地产、土地相关的项目,约为3.4万亿元,占比19%,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占比仅0.6%,总量不足1000亿元,加上轨道交通等近似项目,二者的比重之和也不过15%。除了新基建总量资金投入不足以外,现有资金使用用途也存在偏差,政府投资的边界应仅限于公共产品的范围,数字经济的发展最主要依靠的是无形基础研究和基础教育的发展,其次才是有形基础设施的建设。但我国基础研究和基础教育的发展一直是一个短板,甚至华为5G技术的基础理论也是来自土耳其科学家。除了基础研究投入外,政府应该将资金主要用于新型基础设施的直接建设,而不是对企业的新型产品生产销售进行补贴。以新能源汽车充电桩为例,我国在2015年出台的《电动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发展指南》中提出,到2020年将新增分散式充电桩超过480万个,然而截至2020年底,仅完成了目标的35.02%,与新基建直接建设投资不足相比,政府每年都对私人企业进行巨额补贴。企业产品属于私人物品,并不属于公共物品的范畴,政府对产业的补贴应当仅限于产业内部进行的基础研究,高额生产补贴不仅挤占了新基建建设资金,还扭曲了市场竞争的公平性,不利于整体产业生产的现代化。除此之外,产业生产现代化还面临着较为恶劣的国际环境,中国企业最初通过为海外企业贴牌代工的方式嵌入全球价值链中,起初国内企业因为生产质量、工艺、环保等不达标,跨国企业会提供一定程度的技术帮扶。而国内代工企业为了满足代工要求,也会购买外国设备努力学习先进技术进行产品和工艺升级,以便获取更多的国际业务。此时的出口虽然逐渐由劳动密集型转变为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但这种转变并不是靠中国企业的自主创新带来的,且生产以模仿为主,整体创新程度不高,从全球价值链所处位置来看并未有实质的附加值提升。随着企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程度加深,产品技术升级速度越来越快,一旦这些企业有可能攀升到价值链高端挤占原有跨国企业的利益,海外企业就会对代工企业进行打压,断绝技术支持甚至终止业务合作[15]。除了技术封锁以外,海外企业还会利用积攒起来的品牌优势和市场优势,对代工企业进行人才封锁和市场争夺,在技术和市场上对其进行双重打压。
(二)数字经济推动产品流通现代化的制约因素
产品流通现代化面临的阻碍主要是数据要素价值挖掘困难、营销价值不明与消费升级动力不足等问题。供需双方形成良好联动机制的基础是大数据分析技术的应用,现有研究虽然证明了供给方通过对普通消费者的大数据分析可以提高创新绩效,但大量企业在现实中却依旧无法实现这一理想目标[16]。一方面是因为大数据分析技术还未能在各类产业中完全普及,受技术和相关人才因素制约,数据搜集和分析能力低、网络安全保障程度不高、团队协作和互动能力不强等问题在中小企业中普遍存在,使得企业无法对数据信息进行有效挖掘[17]。另一方面是因为现有数据质量良莠不齐,增加了企业有效提取信息的难度。从信息处理的视角看,只有当大数据具备噪音低,分布准确,可用范围广的特征时,企业才可以利用大数据分析工具将数据要素转化为现实生产力[18],但普通消费者数据的运用量级大,数据提供主体的非专业性也对数据的有效性造成了挑战。
在营销价值创造方面,多样化的营销方式虽然增加了产品销量,但并没有增加品牌的用户黏性,无论是直播带货还是短视频营销,更多依赖的是第三方宣传个体的影响力积淀,这种营销方式可能会使个别企业的某一款产品成为爆款,但是对长远的企业销售和品牌建设收效甚微,并且市场上也存在第三方宣传信息不实,误导消费者的现象。除此之外,现有高成本的营销方式挤占了流通环节的价值回收。不仅代言明星与流量自媒体雇佣费用越来越高,各类直播带货等销售方式也都以企业让利为一大卖点,致使销量增长带来的利润增加又被高额销售费用所抵消,这并不是一种健康的产品价值回收方式,并且过度关注产品营销可能会导致企业战略重心失衡,忽视对产品自身附加价值的提升。另外,现有一对多的营销创新方式是有上限的,难以有效持续迭代,在关注度上升到瓶颈期后,如何进一步依靠新技术新模式打开销售局面以及对国际市场进行有效挖掘,这些问题仍有待解决。
在数字经济推动消费升级方面,虽然数字经济有效提高了平均收入水平,但收入的区域差距和城乡二元结构仍然存在,共同富裕问题不解决好,依旧会制约新业态的消费升级。虽然消费金融弱化了收入能力对即期消费能力的限制,但消费金融发展的规范性尚有待加强,消费信贷利息较高,信用体系的缺位也容易诱发金融风险。除此之外,虽然产品相对价格在逐渐下降,但是供给结构和需求结构还没有实现完全匹配,高端供给不足与低端供给过剩仍然存在,究其根本还是供给体系创新不足,滞后于消费体系的升级,导致产品在流通环节无法对需求潜在价值进行深入挖掘。
(三)数字经济推动产业组织现代化的制约因素
产业组织中的产品内分工只有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商品和要素能够在国家间自由流动,通信、运输和金融服务成本大幅下降,贸易便利性提高,产品生产环节在不同国家和地区进行分工有利可图时才会产生。然而,由于部分经济体经济复苏缓慢、局部冲突和纷争不断导致的政治格局动荡不安,以及发达国家内部的收入分配差距扩大、难民移民问题爆发等因素,导致世界范围内出现了逆全球化现象。虽然这些因素并不能完全逆转经济全球化进程,但带来了生产要素流动障碍,贸易壁垒的存在也提高了国际贸易成本,从而减少了产业进行产品内分工的激励。而竞争垄断市场结构的形成要建立在信息资源充分流动和有效市场竞争基础之上,但数据所有权确认规则缺位和科研体系内科技成果归属权模糊,导致信息不对称与交易主体权责不明现象时有发生,阻碍了数据和技术信息市场交易,我国新兴要素市场整体发育缓慢[19]。大量信息资源垄断在少数企业之中,未能自由流动,中小企业对信息资源的获取没有完善的渠道。此外,由于网络效应未能完全发挥,企业即使能够获取也会付出较高的交易成本和搜寻成本。此时,信息资源的动态投入边际成本就不再为零,新兴企业的产品价格控制能力被削弱,垄断利润激励降低。
破坏有效市场竞争的主要因素是市场进入障碍和要素价格扭曲。市场进入障碍直接阻碍了市场竞争,这主要体现在国有企业对关键资源、行业的垄断和地区性的市场分割。国企一直在部分行业占据着绝对垄断地位,尽管这种垄断具有一定合理性,但是在经济发展现实中国企权利常常超出边界,造成市场运行无效率。除了国企以外,户籍和土地制度造成的地区性市场分割也直接阻碍了企业进入,破坏了有效市场竞争。要素价格扭曲则主要破坏了现存企业竞争的公平性,人为调节了不同企业的盈利能力。财政分权制度、地方政府的政绩竞争和产业扶持导致了要素价格扭曲。地方政府受制于财政分权体制,会选择土地财政的方式增加收入,但地方政府的政绩激励,往往使其偏向于低价出让工业用地,高价出让商业用地,导致土地要素价格扭曲。不仅如此,地方官员为扶持某类产业的发展往往会通过银行对目标企业进行低成本的贷款扶持并通过财政收入对其进行补贴,导致资本要素价格扭曲。得到产业扶持的企业天然具有成本、资金优势,也具有更多的让利空间,盈利能力要高于同等水平的非政府扶持产业,致使现存企业即使拥有技术优势,经营成果也未必能优于被扶持企业,而被扶持企业借助行政便利可以长享垄断收益,技术竞争决策正反馈机制的失效导致竞争垄断市场结构难以形成。
四、数字经济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
建设的实现路径
现代化产业体系是我国实现经济现代化、推动向更高质量发展转变的关键支撑,也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数字经济为实现这一发展目标提供了可行路径,因此我们要积极破除阻礙数字经济推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制约因素,以创新配套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推动产业生产现代化,以数据资源挖掘、营销方式创新、引导消费升级推动产品流通现代化,以持续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推动产业组织现代化。
(一)以创新配套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推动产业生产现代化
推动产业生产现代化的核心是通过加强创新配套基础设施建设与提高产业自主创新能力推动产业生产的现代化升级。就创新配套基础设施建设而言,其一,中央政府需要调动全社会力量,适度超前布局有利于引领产业发展的基础设施。通过保持适当支出强度、优化支出结构,围绕国家重大战略部署积极扩大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有效投资。与此同时,聚焦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领域和薄弱环节,精准有序开展以提升效能为目的的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投资项目,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安全效益相统一。其二,提高地方政府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激励和改造升级传统基础设施激励。通过改革现有政绩考核机制,运用科学评估方案合理评价地方政府行为对地方经济发展产生的长远影响,系统推动5G、千兆光网建设发展与传统基础设施改造升级,逐步提高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资金投入力度,稳步推进数据中心、人工智能、云计算平台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进程。
在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方面,其一,聚焦变革性技术、“卡脖子”技术的基础科学领域,强化重大原创性研究和前沿交叉研究,重构基础研究体系。基础研究的前沿阵地在高校和一线企业,对于高校,政府应该提高对基础研究的科研资金扶持,同时改革专利制度,使高校研究者也能通过专利保护来共享研发收益;对于前沿企业的基础研究,政府除了进行补贴之外,还要大力加强校企联合,共享国家级实验室。其二,着力实施人才强国战略,科技创新本质上是人的创造性活动,要更加重视人才自主培养,加快推进重大科技人才工程,同时扩大科技领域开放合作,完善高端人才、专业人才来华工作、科研、交流的政策,集聚全球优秀人才。其三,要在重点领域依托科技领军企业组建一批创新联合体,形成跨领域、大协作、高强度的创新基地,开展产业共性关键技术研发、科技成果转化及产业化、科技资源的共享服务。其四,推动在更多企业布局建设国家重大创新基地和平台,依托国家技术创新中心试点建设全产业链创新平台,完善“众创空间—孵化器—加速器—产业园”科技型创新创业生态体系,延长科技企业孵化器、大学科技园、众创空间税收优惠政策执行周期。通过上述路径促进新兴企业立足关键性技术创新明确自身优势,采取迂回方式逐渐深入嵌入全球价值链高端领域;帮助传统企业在学习吸收外来技术的基础上,依靠国家内部科技创新链,进一步提升生产能力与投资能力,摆脱对发达国家及其跨国公司的依赖。
(二)以数据资源挖掘、营销方式创新、引导消费升级推动产品流通现代化
在对数据资源进行有效挖掘使用时,一方面,需要规范数据收集方式,根据数据使用目标设置量表,以明确量化消费者信息反馈。具体来说就是通过设置多项商品使用反馈打分机制来尽可能地替代一般性的文字评价,以此降低信息噪声,获取尽可能多的价值信息。另一方面,在产业内部则需要进一步注重对高端数据分析人才的培养和雇佣,推动员工技能与时俱进,同时促进企业结构逐步向网络化、协作化转变,以满足实时数据交流分析的需要。
在营销方式创新上,政府需要以维护消费者和公众利益为核心价值导向,加强市场监管、完善治理体系,对通过新营销模式传播虚假信息获取非法收益的行为严惩不贷,同时对打破已有规则约束的新模式新业态进行立法支持,尤其在消费金融领域,要科学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建立更加稳健的监管治理体系。企业则要转变营销理念,注重营销过程中的品牌价值建设和用户黏性培养,确立长远的营销规划,同时也要注意资金的合理投入,营销方式诚然重要,但价值创造的关键在于产品自身是否有足够优势,企业提高利润的重心应该放在自主创新带来的产品质量提升,只有源源不断地在产业中形成产品竞争优势,企业才能具备稳定的价值回收能力。除此之外,各类产业主体也应该积极探索新技术和新模式在开拓国际市场上的作用,创新国际营销新模式,为产业发展开辟更广阔的海外市场。
引导消费升级关键是在保持收入不断增长的前提下缩小收入差距、改善一般劳动群体收入,尤其要着重提高农民收入和普通劳动者收入。在提高农民收入方面,需要提高农民土地流转的积极性,鼓励农村非农业用地直接进入土地市场,并严格按照市场供求关系确定土地价格,以此纠正农村土地价格扭曲,盘活农村用地,保障农民收益,提高农民收入。对于普通劳动者而言,则需要减除户籍制度对劳动价格的影响。虽然企业没有显性户籍工资差别,但是户籍制度带来的差别公共服务,无形会加重非本地户籍人口生存成本,因此有必要改革户籍制度,使流动人口享有平等的公共服务。除此之外,现阶段由于普通劳动力在劳动就业市场中联合程度较低,在与企业进行协商时常常处于弱势地位,地方政府应当根据地区发展水平和劳动属性制定合理的劳动雇佣基准价格,同时允许企业根据人才供需情况围绕基准价格上下浮动,核心要求是劳动价格要充分反映劳动价值。应充分发挥再分配机制的调节作用,补齐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短板,减少消费者升级消费的后顾之忧。
(三)以持续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完善要素市场改革推动产业组织现代化
通过持续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促进信息资源高水平流动,其一,要主动对标高标准经贸规则,推进制度型开放。面对国际经贸规则重构的深刻调整,签署区域、多边和双边自贸协定成为积极适应贸易环境复杂变化、解除信息资源流动障碍的重要抓手,因此需要立足战略定位和区位特色优势,主动对标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从制度规则方面打通贸易壁垒,畅通国际信息资源流转。其二,以“建设数字丝绸之路”为引领,推进“数字一带一路”共建共享。“数字一带一路”是数字经济在新发展格局中的国际化延伸,其以深化数字经济国际合作为基本内容,通过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共建信息基础设施推动信息共享与技术合作、共享数字化转型的变革红利。推进“数字一带一路”建设,需要统筹开展境外数字基礎设施合作,结合当地需求和条件,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开展跨境光缆建设合作,保障网络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在此基础上构建基于区块链的可信服务网络和应用支撑平台,推动数据存储、智能计算等新兴服务能力全球化发展,畅通信息资源流动,为广泛开展数字经济合作提供基础保障。
完善要素市场改革主要包含建设完备要素市场和加快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两方面的内容。在建设完备的要素市场方面,市场建设的短板主要存在于技术市场和数据市场。如何实现科学技术成果向社会生产力的高效快速转化是当前亟须解决的突出问题,针对技术市场信息不对称严重的现状,需要在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规范知识产权的转让、质押、许可使用完善知识产权制度的基础上,充分利用互联网信息平台,加强知识产权的可变现价值属性来促进知识产权的流动及应用。针对数据要素新市场,则需要确立科研体系内的科技成果产权界定规则,明确交易主体的权责划分,并以立法的形式在充分保护个人隐私权的基础之上对收集和交易涉及公民个人信息的数据信息交易产权归属做出法律规定。除此之外,进一步通过规范交易规则、严格管控交易信息质量、加强相关信息披露等方式建立市场化的交易平台,完善数据信息交易价格形成机制,以此推动有效的数据市场交易形成,加速信息资源的合理流动。在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方面,则需要进一步扩大电信等垄断性行业领域中的市场定价权,确保各类要素市场价格由自身供求关系自发决定。专业化分工的发展改变了产业发展的自然垄断范围,企业内部的垂直一体化分工转化为社会专业化分工,对于此类行业,可以在谨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底线的基础上,引入竞争机制,给予私人资本进入机会和经营许可,降低市场准入门槛,消除产业进入壁垒并推动信息要素价格市场化,矫正要素价格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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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eoretical Logic and Realization Path of Digital Economy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Modern Industrial System
CHAO Xiao-jing,LIAN Yuan-mei,LUO Liu-kai
(Northwest University,Xi’an 710127,China)
Abstract:Digital economy is an important engine for building a modern industrial system. The digital economy can promote the modernization of industrial production by promoting the optimization of the production of individual industries and related industries,promote the modernization of product circulation through strengthening supply and demand interaction,innovative marketing models,etc.,by promoting intra-product division of labor and competitive monopoly market structure to promote the modernization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s,so as to realize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the industrial system. At present,China’s industrial system modernization is facing a series of obstacles. To this end,the realization of the digital economy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a modern industrial system lies in strengthen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upporting infrastructure for innovation,improving the independent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of enterprises,effectively tap data resources,innovate marketing methods,guide consumption upgrading,continuously promote opening to the outside world,and improve factor market reform.
Key words:digital economy;modern industrial system;modernization of industrial production;modernization of product circulation;modernization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责任编辑:赵 哲
收稿日期:2022-04-2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数字经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机制及路径研究”(21BJL002);陕西省教育厅重点科学计划研究项目“陕西省平台经济发展现状及趋势”(20JT066)
作者简介:钞小静,经济学博士,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西部经济发展研究院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数字经济与高质量发展研究;廉园梅,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数字经济研究;罗鎏锴,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要素市场化与高质量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