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籽君
摘要: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从小众逐渐走向大众视野,其最大的聚集地是B站(哔哩哔哩弹幕视频网)。本文以B站为例,分析了B站青年亚文化的特征以及在B站盛行的原因,再结合当下青年亚文化现状,剖析青年亚文化对主流文化的抵抗和融合。研究发现,青年亚文化通过运用戏仿、拼贴、重构手段对主流文化进行一定程度的抵抗。主流文化则运用青年亚文化的表达方式传播主流观念,消解其对主流文化的抵触。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既相互游离,又相互促进,呈现出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关系。
关键词:青年亚文化;B站;主流文化
青年亚文化自芝加哥学派提出以来,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呈现出新的形势。在新媒体勃兴之时,“去中心化”的互联网为青年群体创造自己的文化提供土壤,青年亚文化在赛博空间大放异彩,影响力剧增,并频繁“出圈”,并呈现出向主流文化靠拢的趋势。主流文化在互联网时代也探索新的话语模式,用青年亚文化的表达方式贴合青年群众。
一、B站中的青年亚文化
(一)青年亚文化概述
青年亚文化主要由年轻人群体创造的、与父辈文化和主导文化既抵抗又合作的一种社会文化形态。20世纪40年代,美国芝加哥学派正式提出亚文化这一专业术语,用来描述新兴城市中的越轨群体。越轨群体与大众通常群体相异,此群体间所共有的文化则被视为亚文化。
青年文化具有逆反性、多样性、边缘性和抵抗性的特点,它们以此区别于代表主流价值取向的成人文化。亚文化是青年这一特定人群发明,且主要参加亚文化的群体一直是青少年,因此,青年文化与亚文化有重合的部分,被称为“青年亚文化”,是青年亚文化群体信奉和推行的一种特有的文化价值体系、思维模式和生活方式。
(二)B站青年亚文化特征
网络中的青年亚文化大部分在B站中汇集,青年亚文化在B站上逐渐形成了语言上圈层小众、形式上复杂多样、由虚拟到真实社交的特点。第一,语言上圈层小众。在网络的大环境下,网络热词、流行用语层出不穷,B站的语境与大的网络语境基本一致,但有着自己更加小众的特色,形成自己的新语言。例如,“口癖”一词来源于日本,指说完一句话后习惯性地加入句末词,可以是“哈”“哇”等,以此来彰显人物个性。“neta”源自日语中的“ネタ”,特殊指向性是指剧情,可以引申为“ネタバレ”,则是剧透的意思;第二,形式上复杂多样。B站弹幕功能有颜色、字体、大小、方向等多种设置,B站弹幕颜色代表了不同的特殊含义,白色弹幕被称为“新手色”,囿于B站的等级制度才通过考核并加入大家庭的新手小白在想要发布弹幕的时候只能选用一种颜色,也就是这“白色”。但也不一定全部都是,白色也是弹幕的默认颜色,也有部分非小白观众未更改弹幕颜色。红色代表激情和奔放还有无与伦比的志气,当动漫中出现超燃的台词,或是来自粉丝们的信仰时,漫友们就会在弹幕中用红色进行“护体”操作[1];第三,由虚拟社区到真实社交。强大的社交平台延伸了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社交活动,改变了以往的社交形式。它们不仅可以在视频中随时与其他用户互动,评论区评论点赞互动外,而且还可以在评论区添加三观相符的用户为好友,进行互相关注。此外,B站还经常举办线下活动,如2019年12月7日,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办的哔哩哔哩BML中,除了延续往届以B站UP主为核心的主场Live,初音未来与洛天依首次同台。这次活动在线上发布,在线下聚集大量二次元爱好者参与。
二、B站青年亚文化盛行的原因
技术的勃兴和互联网的普遍运用给青年亚文化的成长和传播提供了沃土。亚文化现象频出不穷,如汉服圈、二次元、洛丽塔圈、饭圈等一系列,这其中有着广泛而深刻的动因[2]。
(一)技术补偿升级增进虚拟互动
麦克卢汉认为,媒介是人的延伸。工具、符号和交往形式扩展了我们的能力和活动范围,使我们的身体得到了“延伸”。弹幕技术的出现延伸了人在网络中及时评论的能力,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与社交随着弹幕技术的勃兴而深入。之前用户观看视频所发出的即时弹幕构成了后续观众观看的内容,弹幕播放器可以及时显示用户所发布的最新弹幕,从而实现用户之间的互动。如此循环往复下去,视频在不断观看和播放的过程中,其中的弹幕数量也会逐渐增加和丰富。后来观看者会感觉和前者在进行弹幕虚拟互动,甚至观看视频必须观看弹幕,无弹幕则失去观看兴趣[3]。
(二)青年亚文化群体在B站仪式的狂欢
詹姆斯·凯瑞认为,传播的“仪式观”是人们因有着团体或共同的身份而聚集的神圣典礼。B站的各大活动举办之日就是青年亚文化爱好者聚集狂欢之时。如B站最大的节日——拜年祭,B站内众多UP主通力合作,成为每年中国除夕夜必不可少的重要活动。拜年祭中节目多样,如动漫、CG、真人舞蹈、鬼畜、穿插明星拜年视频等。在拜年祭开始,批量“哔哩哔哩干杯!”的弹幕会飘过屏幕,仿佛就是一场盛典开场节目表演一般。詹姆斯· 凯瑞认为,在传播的“仪式观”中,信息在空中的扩散,这是一种共享信仰的表征。B站拜年祭的仪式感是青年亚文化群体所共创的,在此活动中,他们在彼此互动的过程中形成一种群体合意,在仪式中形成共享信仰的表征[4]。
(三)青年亚文化群体在B站的身份认同
布尔迪厄在《区隔》一书中认为,文化占优阶级通过符号斗争从而标榜自己文化稀缺性,以争取一种文化地位的合法性和统治权。趣味的不同显示了个体差异性,趣味相投的群体他者化其他群体,不仅可以维持群体的边界,而且可以加强群体认同。人对群体的归属需求是本能的,青年亚文化群体亦然。青年亚文化群体因能够在此群体中得到认同而聚集在一起,网络的便捷可以让不同兴趣爱好者迅速加入群体找到认同,甚至是一开始不感兴趣的人也可以通过长期浸养在此环境中,从而成为常驻者,找到网络中属于自己的群体,由此形成一种属于自身的群体归属感[5]。
三、青年亚文化对主流文化内容与形式的抵抗
斯图亚特·霍尔指出,信息是被传者赋予一定符号意义所建构而成的,传播者会对所需要传播的信息以一种社会大众普遍接受的方式进行编码,受者会对信息以自己的阐释方式进行解码。在主流媒体中,主流文化的传播是按照传播者的意图进行编码,主流文化群体可以按照通常的解码方式进行解码,当主流文化与B站中的青年亚文化相遇,主流文化的内容和形式在解码中发生了重大变化。
(一)拼贴
伯明翰学派认为,亚文化风格的产生不是在“一无所有”中的创造,而是在现有语境下的转换和挪用。拼贴是在一套完整的符号系统里,把物体重新进行排序和语境更新,以此来产生新的意义。拼贴是亚文化的一种创造形式,在B站中,青年亚文化通过不断对主流文化进行拼贴,从而使自身风格得以彰显。其中,鬼畜视频是青年亚文化拼贴主流文化的代表。鬼畜视频是以高度同步、快速重复的素材配BGM的节奏鬼一样的抽搐来达到洗脑或喜感效果的一类视频。在经典鬼畜视频《诸葛亮&王司徒骂战》中,王朗听了诸葛亮之语后气血倒流,于是坠马身亡。此段视频骂战极富有节奏感,因而成为鬼畜的极佳素材。此段原视频出自94版电视剧《三国演义》第69集,在此集中,诸葛亮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不战而胜王司徒,刻画了诸葛亮的聪慧形象。但在鬼畜视频中,它打破原有符号系统的编码,从而制造出对比,再结合刷屏弹幕的色彩,形成与原型反差极大的视觉冲击[6]。
(二)戏仿
《布莱克法律词典》将戏仿定义为对知名作品进行转换性使用,达到讽刺、嘲弄、甚至批判的目的。空耳是戏仿中的重要手段,空耳来源于日本语意为幻听的词语,但随之发展变为在一句话中,取其类似的读音,从而形成新的词语,空耳在歌词中出现的频率极高,它攫取一段听起来搞笑的歌词进行谐音处理,从而产生新的情景意义。例如,在一段视频中,视频背景音乐是Lady gaga演唱的john wayne,其中歌词Im strung out on John wayne中的John wayne的发音谐音和我国女星赵薇相似,因此弹幕空耳刷赵薇或赵薇曾饰演的经典角色(小燕子、陆依萍)。
(三)重构
重构是对原符号指代意义的重新排列,由此产生一个与之完全不同的意义。混剪CP,是如果符合用户心中应该是CP的两个角色在剧中同时出现较少或者基本不同时出现,这时极力想看这两个角色有感情线的UP主会借助剪辑手段,进行二次创作,剪辑出各种CP混剪视频。《人民的名义》是一部以反腐倡廉为主题的电视剧。B站也受此剧热度影响,在剧集播出后,B站出现了李达康和沙瑞金的CP混剪。虽然题材是反腐倡廉为主的电视剧,但在青年亚文化群体中,李达康和沙瑞金的CP混剪是对主流文化的结构再重构,按照自己的意愿赋予新的意义。
四、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融合
近几年来,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青年亚文化主动向主流文化靠拢,主流文化在互联网时代也探索新的话语模式,在传播过程中运用青年亚文化的表达,二者相互“出圈”,带来与众不同的文化景观[7]。
(一)青年亚文化突破小众文化圈层
我国在线视频市场规模自2016年起持续增长,各大视频平台在内容制作分发上竞争激烈,B站若固守传统的ACG文化,则无法与各大视频网站抗衡,势必要突破小众文化圈层,积极靠拢主流文化,打造多品类视频网站。央视出品的《我在故宫修文物》在登陆B站后焕发了新的生机,形成火爆之势。这让B站看到了纪录片区域的潜力。自2018年,B站开始出品纪录片,自制纪录片《人生一串》大受好评后开始向多种题材进军,如《历史那些事》《但是还有书籍》《我和我的家乡》等。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在国家广电总局指导下,B站与FIGURE联合出品抗击疫情纪录片《在武汉》。从这些选题和大量的好评反馈可以看出,B站在积极传播主流价值观,逐步为自己贴上新的标签。
从2019年9月24日B站联合共青团中央、人民日报全国党媒平台创作《我和我的祖国》开始,到2020年五四青年节前B站联合《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6家主流媒体发布献给新一代的演讲《后浪》,再到今年5月3日联合《解放日报》《南方都市报》等主流媒体合作视频《不被大风吹倒》,B站在重要节日主动与主流媒体合作,打造具有B站文化氛围和符合节日主题的视频,实现视频“出圈”。
(二)主流文化主动寻求合作
新媒体时代,受者传者化,由亚文化群体创造的表情包、“梗”等各种米姆凭借其亲民化、幽默的特性在网络中广泛传播,引发热度。主流媒体也开始调整语态,以更亲民的方式拥抱年轻网民。在儿童节当天,“共青团中央”B站账号发布了一条有关儿童节的短视频,标题为《“你觉得自己算是孩子吗”——“嗯……怎么不算呢?”》收获了140万次的播放量,17万次点赞。短视频的标题为网络热梗“嗯……怎么不算呢?”的化用,符合青年兴趣的玩梗表达方式,将当下热梗与视频内容巧妙结合,贴合当下互联网传播情境,从而获得更多新生代的认同。具有严肃性的官方媒体,想要拓展在新媒体时代的内容传播空间,则需要改变固有的话语表达并找到“年轻化”的沟通方式。
2017年1月2日,“共青团中央”以UP主的身份入驻B站,《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新闻等大批主流媒体先后入驻B站,经过几年运营,粉丝早已过千万。主流媒体入驻B站并没有自说自话,而是将宣传主流文化与B站的文化特色紧密结合,积极寻求合作。在共产主义青年团建团100周年时,B站“人民日报”账号联合音乐区、动画区、运动区、游戏区、舞蹈区、美食区等多位UP主发布视频,一齐联唱,庆祝建团百年。该系列视频总播放量超过1000万次,总评论超过5万条。
五、结语
青年亚文化和主流文化都有各自的受众群体,近年来,两种文化形式呈现出相互靠近互相“出圈”之势。主流文化借助青年亚文化特有的语态传播方式,一改刻板的说教灌输之势,传播主流的文化价值观念并取得良好的反馈。中国青年亚文化表现出的对传统文化和集体主义的偏好也让其靠拢主流形态。拉斯韦尔认为,媒介具有社会地位赋予功能,青年亚文化在不断靠拢主流文化从而“出圈”,获得主流媒体的认同,从而被赋予社会地位,通过自身亚文化资本转换成社会资本,这也是在利用大众传媒向主流社会宣传自己。
事实上,由于国内以年轻人为主的亚文化群体数量不断扩大,主流文化出于自身主导地位的考虑充分利用好亚文化这一庞大的青年亚文化群体,通过学习亚文化独特的风格,传统文化、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以亚文化群体喜爱的方式向亚文化群体灌输着主流的文化价值观念。
参考文献:
[1] 韩运荣,于印珠.网络亚文化视野下的B站“破圈”之路:基于互动仪式链理论的研究[J].社会科学,2021(4):181-192.
[2] 王蕾,许慧文.网络亚文化传播符码的风格与转型:以哔哩哔哩网站为例[J].当代传播,2017(4):69-72.
[3] 马中红,胡良益.互嵌、分歧与可见:网络青年亚文化发展新趋势[J].青年探索,2021(5):18-27.
[4] 高莹,孙碧檬.新媒介赋权:青年亚文化的重塑与融合发展:以哔哩哔哩网站为例[J].新闻研究导刊,2021,12(4):24-25.
[5] 高歌.仪式性抵抗与身份认同:对哔哩哔哩网站的亚文化研究[D].郑州:郑州大学,2017.
[6] 周舟.传播学视野下的网络青年亚文化[D].重庆:西南大学,2015.
[7] 董星雨.青年亚文化视角下的哔哩哔哩网站弹幕研究[D].北京:首都体育学院,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