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视阈下中日文学作品对子路形象的重塑

2022-04-29 00:44董瑜靖
文学艺术周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井上靖孔门对子

董瑜靖

孔子是万世师表、天纵之圣。儒家学说依靠各位孔门弟子进行传播,孔门弟子三千,其成就表现在孔门四科及代表弟子,以德行闻名的弟子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方面突出的有幸予、子贡;以政事为人所知的有冉有、子路;擅长文学的有子游、子夏等。而在《论语》一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是子路,根据杨伯峻《论语译注》统计,子路(包括季路、由等别称)共出现82次,远远多于其他弟子出现的次数。子路是独具特色的孔门弟子之一,其思想言行并未完全限制在孔门四科之内,在解读孔子其他思想内涵方面呈现出独特价值,突出表现为“勇”的特质。本文将从“勇”的视角,寻找《论语》中的子路之勇。同时,在此基础上,联系先秦时期相关典籍与近现代日本文学作品,探究子路形象在不同时期、不同国别作品中的演变,对子路之勇进行更深层次的分析。

一、《论语》中的子路形象

《论语》记录了孔子与诸孔门弟子之间的对话,是子路形象来源最为直接的材料。《论语》对子路形象的塑造主要体现在言语、行为及思想这几个方面。

(一)言勇——快言敢答

子路“言勇”的特点在《论语》中主要表现在与孔子的对话之中。对孔子的言行或是所提出的问题,子路总是第一个反应,总是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即使对方是老师也无所忌惮,以言之迅速与直白表现出他“勇”的一面。子路表达感情直接,为人处事有自己鲜明的态度。因孔子见了有失道德的卫灵公夫人南子,子路不悦,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直至孔子誓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雍也》)除此之外,子路提出和回答问题不假思索也足以见其“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坐孔子,回答问题的顺序与态度不同,从而衬托出子路的直率,子路是“率尔对曰”,急匆匆第一个回答,而曾皙是“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孔子问问题时曾皙正在弹琴,孔子问:“点,尔何如?”他才慢慢将琴声稀落而尽,放下琴来回答问题。一急一缓塑造了孔门弟子极为不同的两种个性,反衬出了子路说话无所顾忌,追求先人一步之“勇”,更直指子路提出问题也有过于直率轻浮的特点。“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路不满孔子“必也正名乎”的回答,认为孔子迂腐,直接诉诸言语,对孔子说:“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路的话惹怒了孔子,孔子批评道:“野哉,由也!”从孔子的态度及子路的表现可以看出,子路言语率真,即“言勇”。

(二)行勇——重情重义

言语与行动是不可分离的,“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正是行动证明了子路的忠勇。子路在言语上体现出的直率付诸行动便是大义凛然的君子豪情,他是儒家义利观与生死观的坚定守卫者和践行者。虽也有莽撞如孔子所说“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论语·颜渊》),但更有一片赤胆忠心。“子疾病,子路请祷。”(《论语·述而》)“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论语·子罕》)孔子生病时,子路是孔子最忠实的守护者,并为他祈祷。从孔子评价子路“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论语·子罕》)也可见其对待朋友、身边人的重情重义,不为外界因素所左右,也正是他身上侠义之气的体现。

(三)心勇——喜言政事

“心勇”是思想之勇,子路在思维方式上很直接,通常在谈论政事时表现出来。比如齐桓公杀管仲之主公子纠,管仲非但没有自杀反而为齐桓公服务,就此,子路问孔子管仲是否“仁”。子路认为管仲非仁,这是以臣子是否为君主牺牲为“仁”的评价标准,而孔子思维则体现出较为灵活的一面,考虑的是管仲为桓公相之后所产生的积极效应,这样的效应带来了普惠的“仁”。子路的回答并未经过精细缜密的思考,更多是依照自己的价值标准,直截了当地阐发自己心中所想。

也正因为孔子了解子路的心理特点,对待军事之事缺少考量,于是针对他的心性,孔子步步引导子路从单纯的“勇”向“谋”的方向发展。在谈论军事时,孔子也会特意指出军事思维中“思”的重要性,较无畏的“勇”,小心与谨慎更能带来军事上的成功。因此,当子路问孔子,如果能统帅三军会选择与谁共事时,孔子回答:“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空手打虎,徒步过河,虽丧命而不后悔的人,正是指像子路这类想法较为简单,崇尚以勇力治军的人,因此孔子给出了在军事方面应善于谋划的建议。

喜言政事在某种程度上,是子路内心强大、思维阔大、抱负不凡的体现。子路在军事与政治方面渴望有所作为的雄心壮志正是君子之勇强有力的例证。子路快言敢答、重情重义、尚武好勇、喜言政事,这充分说明了他性格当中“勇”而“野”的那一部分特质。这种性格特点赋予了孔子主“礼”偏静的儒家思想以粗犷的生命活力,与传统的儒家思想形成了良性互补,为后人提供了进一步研究阐释儒家学说的空间。

二、先秦及汉代典籍中对子路形象的补充

以《论语》中塑造的子路形象为基础,子路形象在先秦时期得到了进一步的挖掘与阐释,先秦两汉典籍《说苑》《左传》《史记》《孟子》等都有子路事迹的记载,具体而言,先秦时期的子路形象可概括为以下三点:

第一,子路“勇”中有原始之“野”,勇莽冲动,需稍加点化。先秦典籍中交代了子路的出生地及入学前的背景环境,如《韩诗外传》曰:“子路,卞之野人。”这句话交代了子路的出生地。卞之野人,是相对于王畿地区而言的乡下,地处偏远之地,身份又非贵族,少礼教,自然缺少等级礼制的教化,呈现出一种原始的“野”。另外《史记》谓:“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这段描写突出了子路生性粗鄙,崇尚力气,志气高,不听人言,甚至对人不尊重。头顶公鸡,扛着小猪,这样的力气加上不羁的性格,较《论语》中不断发问的子路形象更多了一丝生活气息。这种不受约束的“勇”是子路纯朴生命力的体现,也是人物生命力与故事新鲜感的主要来源。同时也交代了子路需要孔子的点拨,这成为子路入学的契机。

以上两则材料交代了子路的身世背景,交代了子路是“野人”。出身背景造成了子路少礼教、好勇的性格,解释了子路“勇”中带有“野”的原因。从《论语》中也能感受到子路身上因从小不受礼教约束而产生的质朴之气,他言语行动上不拘礼节,甚至连孔子也叹道:“野哉,由也!”这与先秦时期典籍中塑造的子路形象相符。

第二,为政方面,子路“勇”中有稚气,轻浮固执。《论语》中子路问政,子路与孔子之间的政治理念探讨在其他先秦典籍中变为了实录,也记载了子路在实际治理中鲁莽和倔强的地方。《说苑·臣术》中记载,子路当上了蒲令,要安排百姓预备对付水灾。他春天和百姓一起修沟,因见百姓困苦,于是发给每个人一箪食、一壶浆。“孔子闻之,使子贡复之。子路愤然不悦,往见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民修沟渎以备之,而民多匮于食,故与人一箪食、一壶浆,而夫子使赐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仁也,由也不受。”

虽是出于“仁”的爱人之心而无所畏惧,但子路却忽视了用私粮来救济百姓带来的后果。不仅如此,子路面对质疑时仍态度坚决,语气强烈,并没有进一步思考问题深层次的原因,因此这种冲动便带有了“稚气”。子路解决问题时眼界不够开阔,思维并不成熟,往往仅就问题本身出发,在小范围内寻找解决问题的最快途径,却忽视了最佳途径。带有“稚气”的处事风格是对子路在《论语》中“心勇”的补充。

“勇”中亦有“思”,知错能改。子路之勇不是孤勇,而是善于听取别人意见认真思考的智慧之勇。《孟子·公孙丑上》记载:“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子路遇到别人指出他的过错就大喜。对待别人的建议加以思考,不会因为是指出其缺点而抵触、拒绝听从。这种从容大度是一名勇武之人难有的优秀品质。更有《说苑·臣术》载“子路心服而退”,对待孔子的训诫,子路由坚决的“不受”到“心服”,只需孔子两三言便可。子路只需稍加点拨,便能体会老师的用意。这不仅需要有接受意见教导的意愿,还需要有勤于思考、善于领悟的能力。这种能力便是子路平日里善思锻炼积累形成的。

若要看清一个人是否真能听取意见,可以观察他在极端情绪下是受理性还是感性支配。追杀的士兵围困子路与孔子,极度危险之中,出于本能,子路变得愠怒。而孔子在旁提醒着“仁”的内涵,邀子路一同歌唱。在孔子的劝说下,子路顺利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最终只杀了三人。

这样的重塑使得原本简单的子路形象变得多面。在缺少史料依据的条件下,《说苑》作为小说杂史,为我们提供了有关子路的生动描述。记言体《论语》从对话入手,记事体《说苑》则从多方面塑造子路形象,用完整连贯的情节叙述子路的事迹,大大丰富了子路的形象。

子路之死素来有争议,《春秋经》与《史记》所持意见不同。《春秋经传集解》中,子路与子羔相遇,子路孤行入内营救孔悝,认为吃了孔悝的俸禄就不应该躲避祸难,最终由于太子派人围攻,子路没能安全离开。《史记·卫康叔世家第七》记载,孔悝叛乱立了新主,子路死于城中。

两者对子路死法的描述是一致的,那就是都维护了其作为君子最后的尊严——“结缨而死”,但在死因上出现了分歧。按照《左传》的描述,子路救孔悝正是体现了子路重义气的特点,而《史记》中蒯聩、孔悝都是以下犯上的逆臣,子路单枪匹马赴死是出于对政权的维护,更有忠君的思想在其中,以此角度看待子路之死更有一种崇高的悲剧美学意味。有学者对《左传》和《史记》中子路之死呈现出差异的原因进行了分析,认为司马迁对子路勇猛无畏的性格欣赏有加,于是改动了其中的情节,提高了子路之死的价值,更符合儒家的价值观。除此之外,司马迁修改子路之死更多是基于本人更倾向于《公羊传》的主张而非孔子的主张,这是历史观上的差异所致。

子路形象在先秦时期的补充与重塑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子路形象演变历经了长久的过程,从先秦时期开始,文献中有大量关于重塑子路形象的例证,大大丰富了子路形象中“勇”的一面,同时也从多方面揭示了子路“勇”之外的多个侧面的特征。深入探究可以更加真实地还原子路这一人物形象,解读孔子与弟子们的价值观,丰富儒家思想的内涵。

三、近现代日本作家对子路形象的塑造

近现代,日本诸多汉学家也开始了对孔子及孔门弟子的研究,他们依托先秦史料文献与《论语》加以理解,诠释出基于儒家思想,同时符合日本审美特征与评价标准的孔门师徒形象。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中岛敦的《弟子》、井上靖的《孔子》,它们以各自不同的视角竭力还原《论语》对话之外的故事。中岛敦的《弟子》聚焦孔门弟子日常故事,而井上靖的《孔子》则将《论语》对话连接成孔子完整的一生。他们对子路形象也进行了各自理解。

《弟子》由十六章、三十个情节构成,除了三处情节是中岛敦完全自创的外,剩余二十七处都是基于典籍素材做了创造性地增写或改写。

中岛敦对子路形象的还原是史实与自我想象的叠加。如《史记》中的“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獭豚,陵暴孔子”,在中岛敦笔下则为“(他)左手提着公鸡,右手拎着母猪,气势汹汹地朝着孔丘的家门而去。他一路摇着鸡晃着猪,企图借用动物嘴里发出的嗷嗷叫声,来扰乱儒家弦歌诵读的声音”。

中岛敦的描写中既有基于《史记》的场景还原,也有自我创造,加入了生动的动作描写及对子路当时心境的揣测,以突出子路顽劣无畏的性格。除此之外,中岛敦的《弟子》中,子路由最开始的不敬重父母到以孝闻名,在先秦典籍中并没有相关记载,只有“为亲负米百里之外”的相近叙述。中岛敦书中加入了子路最初冲动易怒,对父母少尊重的情节,增加了子路性格的转变,既突出了子路善于明理的聪慧,也彰显了孔子教导有方,丰富了文学作品的可读性。

中岛敦的《弟子》对子路形象的重塑也体现在更为冷静地展现了《论语》中缺少的情节。《史记》《说苑》中涉及子路的描写同《论语》中的描写相结合进行全面地叙述,将子路“有勇”的另一面“有思”也凸显了出来,其中有子路对“天”的思考,以第一人称心理描写展现他对孔子观点的疑惑,甚至怀疑,“虽然在老师面前的时候好像感觉能够接受这种观点了,但是等到回来之后一个人再试着想一想,还是会觉得有些地方怎么都无法释然”。子路的形象不再是简单接受知识、践行所学的单方面接受者,更是一个有自我独立思考能力、判断能力的个体。中岛敦笔下的子路,带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美感,多种描写手法与故事的编织使得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中岛敦的《弟子》的语言风格为通俗易懂的口语,减少了文言文晦涩的成分,填补了细节的缺失,更加贴合子路直率、不拘小节的个性特征。

井上靖的《孔子》又对子路形象进行了另一个视角的理解与补充,首先体现在对子路之死的描写上。子路之死在《孔子》中有详细的描写,井上靖采用了《左传》的说法,即子路为救孔悝而牺牲,也重在突出孔子预言的真实,“鄙人觉得夫子预言相当可怕。唯有深知子路其人者始能如此出言。今日讲起来,鄙人仍能感受到夫子做此预言时内心的哀伤”。作者带入弟子身份,选取《左传》作为史料依据,回避了司马迁出于敬佩而作的结局,尊重了客观史实,以突出文中描述的严谨细致与真实客观。对夫子情感的揣测带有主观色彩,却使子路在孔子心目中的价值得到了凸显,让子路之死更添一重悲剧感。

其次,井上靖在《孔子》中增加了抒情性描写,进一步完善了子路的形象。由于《孔子》的整体语言风格偏向冷静客观,子路形象在文中便不似《弟子》中那般粗犷豪放,更有一种冷静与内敛。“夫子如此知我、惜我,不枉我终生侍奉师尊——子路想必满怀感念,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井上靖让子路对孔子多了一种感恩之情,像是弥补了子路再无法开口的缺憾。这种感激之情正与慷慨决然赴死之“勇”构成了互补——子路虽处事粗鲁直率但情感却真挚细腻。

除此之外,子路对知识的渴望与对孔子的体贴在文中得到了细致地勾勒。相比于《论语》,《孔子》使情节更加合理化,人物形象也因此显得更加自然。《孔子》中,改子路生气地问孔子“君子也有穷困的时候吗”为“陡然冲着夫子掷出这么一句,好似有怨,或许是真的生气了”,同时增加了子路重复问了两遍问题的情节,使子路少了一些粗鲁的怒气而多了一些刨根问底的倔强,也显示出子路为人心地善良、单纯。在这个情节中,井上靖也一改孔子形象,在回答子路问题时对声音的描写加上了“强有力”“使众人一震”这样的修饰语,一来现场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人人情绪高昂,打破孔子原本沉静的形象;二来在与子路的对话中将子路的激愤与孔子的沉着的关系从对比变为了衬托,子路的两遍疑问点燃了孔子内心的慷慨大义,将情绪推到了顶峰。子路从原来那个冲撞鲁莽的形象摇身变成能够引出孔子内心所思的忠实陪伴者。接下来作者以第三人口吻揣测子路:“此时,子路可是在哭泣?‘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想到从师尊口中讨得这句嘉言,饥饿算什么,饿死算什么!子路必是欣喜——毋宁说感动得禁不住手舞足蹈。”

这段描写添加了子路受到教诲后的欣喜,多了一种乐于学习、勤于受教的谦虚及对知识的尊重景仰,相比于简单地提出问题更能凸显其性格的多面性。

最后,作品采用的视角对理解子路有别样的作用。《孔子》与《弟子》不同,《弟子》属于直接由作者观察,聚焦门人弟子;而在《孔子》中,作者将自己化身为孔门中最不起眼的一名弟子,目光始终追随孔子,以一种局内人的局外眼光完整翔实展现孔子及其门人弟子的生活言行。这样的视角一可身临其境,增加真实感,二可突破时间局限,不止叙述《论语》中的言语与其他史实,还可以用超远的目光讲述孔子死后所发生的事,以旁观者的身份冷静回溯与反思,笔尖文字中带有沉重的回忆性质。子路在与他一般的同学眼中,展现出的是真性情而不带偏见的样貌,作者不再如记录史实一般带入记录者的价值观与评价标准,塑造形象时不再偏激,而变得更加柔和与生活化。

上述两部还原孔子及其门人弟子的日本文学著作,对子路的人物形象都有各自的构建。中岛敦创作《弟子》的背景是特殊的,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在政治压迫下,许多有气节的日本作家拒绝与军国主义合作,选择以自由身份投入自己的文学天地,彰显自己的自由意志,《弟子》正是那一时期的产物。其对子路形象的塑造没有完全依照《论语》而是进行了再提炼,以诙谐幽默的笔触展示自己超然的态度,对子路的赞赏也是对“勇”的价值的认同与偏爱。中岛敦自幼体弱多病,与父母关系也并不融洽,不善于融入集体,自身带有一种孤敏的个性气质。中岛敦笔下,子路的健勇、直率正是中岛敦可望而不可及的,他对子路的“勇”并不带有任何批评色彩,更多是一种欣赏。也正是中岛敦身体的缺陷与敏感善思的特质,使子路增添了思索者这一身份。中岛敦将自己对人生与世界的思考投射到子路身上,除“勇”的性格之外还为子路增添了一丝理想化色彩。

井上靖曾任中日文化交流协会常任顾问,对中国传统文化及思想有着深厚的感情与独到的理解。《孔子》是井上靖的绝笔之作,写书初衷是愿以汉学文化阐明一种豁达的生死观、勇于与“天命”斗争的人生观。子路严谨的治学态度、对待夫子教授事理时的尊重,无不展现着如子路一般的井上靖对孔子的钦佩之情以及对中华文化、儒家思想的敬重。另一方面,子路死后不久孔子去世,文中透露出浓重的感伤色彩,对“死”这个命题的探讨持续深入,不论是子路之死还是其他弟子的死,对生者来说都是寂寞的。子路的“勇”背后透露出对孔子恩重如山的感激,可以说是对生的一种追念。井上靖笔下,子路的死对双方来说都是不舍的,读者通过这部作品更能理解身患癌症的井上靖对生死的体悟。

四、结语

《论语》中的子路形象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后代文人在特定的思想观念、价值取向的作用下,不断对子路形象进行加工,传至海外仍具有影响力。后世文献中,子路形象的塑造方式非常多样化,人物形象更加鲜明饱满,虽然是对子路形象的接受与重塑,但实际上反映的是对儒家思想的理解。对子路形象的探讨对深入研究孔子与孔门弟子具有重要意义,单方面从孔子角度解读儒家思想文化可能具有研究视角上的局限性,不同于传统,通过还原子路形象回溯孔子与弟子们的交往场景、交往方式,把握孔门弟子各自的性格特征,是对先秦孔门弟子日常生活与思想活动的再挖掘,为重新深人解读孔子儒家思想,传承弘扬孔门学风、儒家经义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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