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征
(聊城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聊城 252000)
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翻译了大量的西方文学作品,而我国文学作品向外传播的数量近年来虽然增加,但其增长速度却远低于经济发展的速度。我国优秀文学作品向外输出的过程中,存在文化负载词、文化习俗翻译不到位的情况,从而让外国读者无法全面了解我国文化。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莫言是首位中国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作品的外译可以让更多外国读者了解我国的社会文化。本文基于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视角,以《红高粱家族》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为例,探索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是如何提高文化自信,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好声音,提升我国在文化领域的话语权。
文化自觉最早由我国著名学者费孝通提出,他认为,“‘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趋向”[2]。身处于5 000多年的中华文化之中,必定对自己的文化属性有深深的认同和认知,这就是所谓的文化自觉。深处异国他乡,看到五星红旗、中国红,听到中国话,我们就会有一种亲切感,这是因为文化自觉唤醒了文化归属感。在中国文化“走出去”背景下,中国文学作品外译代表着中国文化话语权和文化力量的构建。因此,我们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要提高对其重视度,这对于传播优秀中华文化至关重要,对外语工作者也十分重要。当下文学翻译的主体呈现出多样化特征,既有国内译者,也有国外译者。所以在文化“走出去”过程中我们更要注重文化自觉,提升文化自信,向世界展示我们的优秀中华文化。
文化负载词是最能呈现社会民族风采与文化个性的词语,它是在特有的地理环境、历史文化和社会风俗中形成的,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词语。尤金·A·奈达将文化负载词分成五大类,即生态文化界、社会文化界、宗教文化界、物质文化界及语言文化界的术语[3]。莫言作为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其作品一直以来备受海内外翻译家的关注,他的文化作品翻译成为外国了解中国社会文化的一个窗口。他所作《红高粱家族》中包含了大量带有中国社会文化特色的负载词。根据尤金·A·奈达的分类,该部小说的文化负载词主要有以下几类。
(1)社会文化类:如文化风俗、历史事件、成语、方言等。
(2)物质文化类:如炕、食物名称等。
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影响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质量与进程,涉及是否忠实地还原源语文化。能否准确地翻译文化负载词,不仅影响跨文化信息的传递,还影响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构建。
翻译的过程包括两个部分:(1)对原文进行理解,发现其中的文化含义;(2)在理解的基础之上对原文进行再现,我们称之为重构[4]。莫言在《红高粱家族》中使用了大量的、富有中国特色的文化负载词[5],对于译者而言,增加了识别这些词语的难度,同时也增加了翻译难度[6]。为了更好地把中国文化推向世界,实现不同文化交流的目的,译者在处理时需要重视文化负载词的理解与重构[7],树立中华文化的文化自信。
原文:奶奶受尽困难,终于裹就一双三寸金莲[8]。
译文:The results of Grandma's suffering were two three-inch golden lotuses[9].
“三寸金莲”,又称作缠足,是我国封建社会一种陋习,用布将女性双脚紧紧缠裹,使之畸形变小。一般女性从四五岁起便开始缠足,直到成年骨骼定型后方将布带解开,也有终身缠裹者。作为我国传统文化习俗的标志,葛浩文在处理的时候选择了直译[10],尽管无法完全传达原文的真正内涵,但是巧妙地避开了缠足这一陋习。
原文:老先生说:“乡亲们,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鬼子就进不了村。”
译文:“Fellow villagers,” he said,“a people united in spirit can move Mount Tai.Only if we’re united in spirit can we keep the Japs out of our village!”
这句民间俗语出自清代周希陶的 《古今贤文’(合作篇)》,原句是:“人心齐,泰山移。独脚难行,孤掌难鸣。水涨船高,柴多火旺。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都是用来说明团结的重要性。葛浩文选择直译的方式对其处理,更加直接地表达出胶东人民在抗击日军面前展现的团结一心[11]。
原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爷爷把枪拍进枪套,冷冷地说。
译文:"A noble man gets his revenge,even if it takes ten years!" Granddad said icily as he shoved his pistol into its holster.
出自《雍正剑侠图》第二十回,其中,“十年”只是一个虚数,不是实指,意思是君子报仇雪恨不急于一时,要等待最佳时机。葛浩文在处理的时候采用直译的方式,把这句话的文化意义传递给目标读者[12]。
原文: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面看水面,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豆官的面子上,留下吧,你要我……我也给你……你就像我的爹一样……
译文:If not for the sake of the monk,stay for the Buddha.If not for the sake of the fish,stay for the water.If not for my sake,stay for little Douguan.You can have me,if you want...You're like my own father...
出自明代吴承恩 《西游记》第31回:“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兄长既是到此,万望救他一救。”这句话的引申义是:请看第三者的情面帮助或宽恕某一个人。葛浩文比较高明的是采用了对比的结构,3个排比句直接表明了奶奶当时的无助,祈求得到罗汉大爷的帮助。
原文:我奶奶好像个蜡制的美人一般塑在驴上,挑衅地翘着两只尖脚,脸上表情庄重安恬悲凄,不似菩萨,胜过菩萨。
译文:This woman sitting on her donkey...like a beautiful statue carved from wax,gently swinging her dainty,pointed feet,her expression a mixture of solemnity,tranquility,and grief—unlike a bodhisattva,yet surpassing a bodhisattva.
菩萨,是佛教用语,有3层含义:一指佛教中修行到较高程度、地位仅次于佛的人;二泛指佛和某些神;三比喻心肠慈善的人。原文比喻奶奶心肠慈善。西方社会对于菩萨没有太多的认知,故葛浩文在此处采用直译的方式,省略了比喻意义。
原文:他身穿及膝的大蓑衣,头戴一顶高粱篾片编成、刷了一层橘黄色桐油的大斗笠。
译文:He wore a rain cape that came down to his knees and a conical hat woven out of sorghum stalks.
蓑衣是我国古时候用草编织成的,厚厚的像衣服一样能穿在身上用以遮雨的雨具;20世纪60年代后期,随着化纤产品的出现,它的历史使命走向终结,成为旅游纪念品和室内装饰品。斗笠,是用来遮挡阳光和雨的帽子,有很宽的边沿,用竹篾夹油纸或竹叶棕丝等编织而成。这些都是我国传统生活用品,由于目的语读者不熟悉这些用品,葛浩文采用意译的方式处理[13],用雨衣来替代蓑衣和斗笠,同时用从句进行补充说明,但是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文化底蕴的缺失。
原文:回到家上了炕,面对窗棂上新糊的白纸,操起了剪刀铰窗花。
译文:After returning home,she climbed onto the kang beside the window with its brand-new white paper covering and began making paper cutouts for window decorations.
“炕”是我国北方用砖、坯等砌成的用来睡觉的台,下面有洞,连通烟囱,可以烧火取暖,这是我国独特的民族风俗。在国外并没有,也没有相对应的替代词,葛浩文直接用音译的方式向目的语读者表达这一文化特色。窗花是农耕文化的特色艺术,是贴在窗边或窗户玻璃上的剪纸。为了向目的语读者传递这一艺术,葛浩文采用意译的方式,让外国读者明白什么是窗花。
原文:曹县长指着那个戴瓜皮小帽的男人问:“你能做证?”
译文:Magistrate Cao pointed to a man in a skullcap."Can you verify that?"
“瓜皮小帽”是形成于明朝,流行于明、清、民国三代的一种首服,因其由六块黑缎子或绒布等连缀制成,底边镶一条一寸多宽的小檐,形状如半个西瓜皮,故而得名。这是我国特殊的服饰,外国并没有原型,为了避免歧义,方便读者阅读,葛浩文采用意译的方式,用“skullcap” 替代“瓜皮小帽”。
原文:那时候奶奶常常手持白尾拂尘,跚跚移动着小脚,看着我家醉醺醺的伙计用木斗收购高粱。
译文:Grandma ambled unsteadily on her tiny feet,a white horsetail whisk in her hand and the glow of dawn in her cheeks,as she watched the drunken hands buy sorghum.
“拂尘”一词最早见于晋朝,无名氏所著《白纻舞歌诗》中:“袍以光躯巾拂尘,制以为袍馀作巾。”古代用以掸拭尘埃和驱赶蚊蝇的器具,后来作为封建时代皇室卤簿仪仗之一,同时,也作接风洗尘之用,是一种于手柄前端附上兽毛(如马尾、麈尾)或丝状麻布的工具或器物,一般用作扫除尘迹或驱赶蚊蝇之用。国外并没有拂尘,也没有相对应的物品来替代,所以此处葛浩文采用意译,用解释说明的方式来描述“拂尘”。
莫言《红高粱家族》中的文化负载词代表着中华文化元素,在向国外读者传递过程中,葛浩文采用了直译、意译、音译等方式介绍中华文化。由于中外两种文化存在着巨大差异,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存在差异。因此,在文化输出过程中依旧存在一些无法翻译的语言符号,比如,《红高粱家族》中孔夫子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坞也”,以及我奶奶一生“大行不拒细谨,大礼不辞小让”等语言,葛浩文并没有翻译,这也是文学作品外译过程中我们翻译工作者需要注意的地方。这并不是说葛浩文的翻译方法不好,我们没有必要对译者本身进行批判,因为没有绝对忠实于原文的译文。我们要做的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汲取他们的经验和教训,从而更好地向外传播中华文化。为了让更多的外国读者了解中国文化,我们在进行文本翻译时,不仅要关注语言翻译的共性原则,还要注意目的语的风格文化。原作品中的“回门”“拜天地”,均可以采用音译的方式,如“炕”的音译,这样更能传递中国文化,树立文化自信,让更多的外国人了解我国的风土人情。虽然两种不同的语言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我们在翻译过程中可以加入一些插图,从而让外国读者真正了解中华文化的风俗习惯,如“三寸金莲”“炕”“瓜皮小帽”“白尾拂尘”等图。
文学作品外译过程中,我们更要注意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建立,这是因为在全球化过程中,国外价值观的输入深刻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下国内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年轻人崇洋媚外、过洋节,所以树立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迫在眉睫。我们的文化作品向外输出是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的,不存在任何歧视、偏见。因此,我们翻译工作者在对外输出文学作品时,可以采用音译、脚注,甚至是加入插图的形式来介绍中华文化,增加我们的文化自信,从而实现文化既“输出去”又“留下来”的目的,使其真正走进外国读者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