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海曼
关于普通话(现代汉民族共同语)与方言的关系,中外学者做过许多研究,有学者认为,不同的中国方言(口语)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甚者可以将它们分别看作是独立的语言。粤语,又称广州话、广东话、广府话、白话,作为我国七大方言之一,有独立的语音、词汇、语法、甚至文字(粤语口语字)系统,因此,它与普通话间存在着范围较广的比较、研究的可能性。同时,粤、普两个语音系统之间巨大的差异正是引起粤方言地区的普通话学习者母语负迁移的主要原因,而语音方面的阻力主要反映在声母、韵母、语流音变的问题上。因此,本文将分析的重点放在以广州话(公认的标准)为第一语言的普通话学习者的语音偏误。
一、声母偏误
(一)舌尖前音“z、c、s”与舌尖后音“zh、ch、sh”的混淆
普通话中的翘舌声母是广州话使用者的一大难点。一是因为普通话中的舌尖前音“z、c、s”与舌尖后音“zh、ch、sh”为两套不同的声母,而广州话无翘舌声母,两套语音系统本身固有的差异会引起母语的负迁移——“平翘不分”;二是因为由训练造成的负迁移,具体来说就是相当一部分的教师本身未能准确理解zh、ch、sh,在教学与练习时矫枉过正,误导学习者将“翘舌音”发成了“卷舌音”。事实上,发“zh、ch、sh”声母时,仅需将舌尖上翘起抵住硬颚前端。
要发好声母“z、c、s”和声母“zh、ch、sh”,我们要从两套声母的发音差别出发:发舌尖后音时,要将舌尖翘起并对准(抵住或接近)硬颚前部;而发舌尖后音时,舌尖不翘,抵住下齿背,舌叶对准(抵住或接近)上齿背。掌握了声母“zh、ch、sh”的发音技巧后,想要进一步区分清楚哪些字以“zh、ch、sh”为声母,哪些字的声母为“z、c、s”,则可以根据汉字的谐音偏旁,下功夫去记忆与类推,如:知道了“崔”字的声母是c-,便可举一反三得出“催、摧、慛、璀”等字的声母同是c。另外,我们可结合声韵配合规则进行判断,如:普通话中的韵母-ua、-uai、-uang只能与zh、ch、sh声母拼合,而不能与z、c、s搭配使用。
(二)舌面前音“j、q、x”和舌尖后音“zh、ch、sh”及舌尖前音“z、c、s”的混淆
广州话的语音系统无以舌尖前音、舌尖后音或是舌面音为声母的字,但有介于上述三组普通话声母的舌叶音“dz、ts、s”。这三个舌叶音几乎涵盖了普通话的舌尖后音“zh、ch、sh”、舌尖前音“z、c、s”以及舌面前音“j、q、x”。因此,广州话使用者在说普通话时,很容易将声母“j、q、x”、“z、c、s”或“zh、ch、sh”发成广州话里的舌叶音,母语的负迁移便带来了一出“自己”发成“(记)己”,引发了“你先洗”和“你先死”不分的“闹剧”。
(三)舌根音“h[x]”和唇齿清擦音“f[f]”及舌根音“k[kh]”的混淆
广州话本身有唇齿清擦音f[f]声母及舌面后音k[kh]声母,但学习者在说普通话时仍存在f与h混淆、k与h混淆的问题,这是为什么呢?分析前,我们先看以下例子:
(1)一朵花[fa]-[xuА]
(2)着火[fo]-[xuo]
(3)化肥[fafei]-[xuАfei]
(4)飛机[feI]-[feI]
(5)肯定[h?n]- [kh?n]
(6)开心[h?I]-[khaI]
(7)苦口良药[fuhou]-[khukhou]
(8)靠山[khɑ?]- [khɑ?]
(注:前面音标为广州话发音,后面音标为普通话发音)
根据上面的例子,本人简单地总结出几点广州话、普通话转换的情况:
(1) 广州话中声母为f[f]的字词,到了普通话语音系统后声母变为h[x],如例(1)(2)(3);
(2) 在广州话语音系统与普通话语音系统中均以f[f]为声母,如例(3)(4);
(3) 普通话中声母为k[kh]的字词,用广州话读时,声母变为喉音h[h],如例(5)(6);
(4) 普通话声母k[kh]到了广州话语音系统中变读为f[f]声母,如例(7);
(5) 广州话、普通话均发k[kh]音,如例(8)。
事实上,广州话与普通话的“f、h、k”声母的转换仍未找到确切规律。广州话中,“f”声母的字要比普通话多。除了古非敷奉母的一些字,如“夫非翻分方风福法房父饭”读f同普通话以外,古溪母合口的部分字,即普通话读k的,粤方言也读成f,如“枯科奎魁宽苦款库课况”;古晓母合口一二等字,即普通话读h的,粤方言也读成f,如“呼花灰欢婚荒忽火虎霍”。即使字型声旁相似、在普通话中声母相同的字,在广州话中的声母也可能不同(如肯[h],啃[kh])。这便导致了广州话使用者在说普通话时声母转换的困难。面对这样的错误,教师要及时纠正。想要弄清楚字词在普通话中到底用什么声母,只能靠学生平时要多积累、归纳、记忆。
(四)鼻音“n”与边音“l”的混淆
广州话使用者并非不懂得如何发鼻音“n”与边音“l”,最大的问题是说普通话是常常“n、l不分”。其实,广州话的语音系统也有n、l声母,并起到区分语义的作用,如“脑”[n]和“老”[l],而且,广州话与普通话的n、l声母存在着明晰的对应关系,学习者可以根据广州话的发音类推出说普通话时的声母。但是,由于近十几年来广州话自身的变化——“懒音”的出现,学习者在讲自己最熟悉的广州话时都不注意区分n、l声母,更何况说普通话的时候。另外,不少学习者又因矫枉过正,将边音声母l发成了鼻音。母语负迁移与目的语规则的过度泛化成了普通话教学的绊脚石。
(五)舌尖后音“r”与零声母的混淆
广州话本身没有声母“r”。通过观察广州话日常用语语料(如“干扰”、“传染”、“生日”、“仍然”等)可得:普通话中发“r”声母的字词(如上述例子中的“扰”、“染”、“日”、“仍然”等),在广州话语音系统中常变为零声母字词。广州话使用者的发音习惯,以及对声母“r”的认知不足,导致学习者在说普通话时极易将声母为“r”的字词误读为零声母。
二、韵母偏误
(一)单韵母的误读
1.普通话单韵母e[γ]的误读
普通话中的单韵母e [γ]为舌面后、半高、不圆唇元音,如“歌”的韵母“e”,但该广州话的运营系统中并无此单韵母,普通话单韵母e [γ]通常与广州话中的[D]、[Dk]或[ε]相对应。受母语发音习惯的影响,广州话使用者说普通话时,很容易将“车、这、社”等字词的韵母错发为[ε],又或是出现如将“快乐”误读为“快落”的现象。即便摆脱了母语发音习惯的“牵绊”,学习者在发单韵母[γ]时也很容易误发成舌面央、中高、不圆唇元音——e[?],如将“车”发成[ts ?],单凭耳朵去听,很难区别二者,但事实上,发[]时的舌位更低,开口度更大。
2.普通话单韵母o[o]的误读
普通话语音系统的单韵母o[o]为舌面后、中高、圆唇元音,广州话使用者说普通话时,经常将o[o]念作发音相近的广州话中的[]。两者听着十分相似,但[]实为舌面后、中低元音,口腔开口度比[o]大,舌位也更低。
单韵母的发音错误多为细微的差别,仅凭听觉是很难分辨的,最有效的教学方法是利用发音示意图舌位示意图,向学习者解释两者的区别。
(二)复韵母ao的开口度问题
普通话的前响复元音ao的韵腹“a”发音为[ɑ],但廣州话使用者常常误发为[a],舌位向前了,开口度也更大了,如把“包”[pɑu]读成[pau],这便使字词听起来显长、显夸张。但由于该偏误不明显,且不会造成字词义的差异、改变,因此往往会被忽略。
(三)鼻韵母的混淆
1.前鼻韵母与后鼻韵母的混淆
对于广州话使用者而言,要准确区分普通话前后鼻韵母,最大的难点无疑是in与ing、en与eng的分辨。“懒音”是造成混淆的重要原因之一,学习者在说广州话时也不分前后鼻音,不发完整的后鼻音,“橙”成了“铲”、“恒”变成“痕”,而这种坏习惯也被“搬”到了普通话学习中。
2.后鼻韵母eng与ong的混淆
普通话的韵母eng[? ?]与广州话的韵母[u ?]有对应关系(如风、峰、蒙、梦等),母语的发音习惯使得广州话使用者在说普通话时常把“风”(feng)读成“fong”,把“梦”(mong)念成“mong”。要发准这两个韵母,记字音时可通过声韵拼合规则,记住韵母“ong”需要变读为“eng”才能与唇音声母b、p、m、f拼合。
综上,母语负迁移是造成普通话学习中介音“i、u、ü”的模糊与丢失的最主要原因。
责任编辑 邱 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