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的经济原因分析

苏晨 王培暄

摘 要：贸易保护是与自由贸易相对的贸易全球化应对策略。特朗普政府采取退出或重新修订多边贸易协定、提高进口商品的关税水平、降低个人和企业所得税率等手段大肆推进贸易保护主义。究其原因是市场和政府共同作用的结果，不仅由于美国对外贸易长期处于逆差状态且贸易优势日渐丧失，而且政府支出没能有效缓解对外贸易引发的产业空心化、失业率高、贫富差距扩大等社会问题。

关键词：新贸易保护主义 经济原因 美国

面对不可逆转的经济全球化潮流，中国坚定不移地扩大开放，美国却逆流而动，在贸易保护的道路上愈走愈远。特朗普2017年就任美国总统以来，将贸易保护主义视作振兴美国经济的救命稻草，肆意挑战国际多边贸易协定，甚至不计后果地掀起贸易战，严重阻碍了贸易全球化进程。

一、贸易保护和贸易保护主义

（一）自由贸易与贸易保护

地理大发现以来，国际贸易的增长与全球经济的发展并行不悖，虽偶有波澜，但两者相互助益是大勢所趋。自由贸易如同自由，都有制度的保障，也有规则的限制。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也没有绝对自由的贸易。贸易保护实质上并非反对自由贸易，而是反对自由贸易的相关规则、协定。从历史实践来看，完全自由的贸易仅仅是少数国家在特殊时期的特有现象，大多国家通常都奉行不同程度的贸易保护政策，即对进出口活动进行干预甚至管制，限制进口以保护本国产业免受外国商品冲击，鼓励出口以增强本国商品的国际竞争力。作为一种事实常态，贸易保护有相关理论支撑，诸如基于比较优势理论的幼稚产业说和超贸易保护论等，还有基于新贸易理论的最佳关税论和地区经济主义论等。

（二）贸易保护主义的产生与发展

贸易保护主义源远流长。传统贸易保护主义经历了重商主义的贸易保护主义、李斯特以及凯恩斯的贸易保护主义等，当下的新贸易保护主义是在经济全球化迅速加快和多边自由贸易体制不断发展的背景下诞生的，与发达国家维护优势地位的诉求相契合。综观典型发达国家的举措，新贸易保护主义多在维护民族利益、保护生态环境、保护知识产权的旗帜下，行贸易保护之实，具有名义合理、形式隐蔽、欺骗性和进攻性兼具的新特点。错误！未找到引用源。迫于贸易全球化和自由化的主潮流压力，新贸易保护主义改头换面，形式愈加多样。用环保标准限制国际贸易，使绿色环保制度演变为绿色贸易壁垒；提高对进口商品的技术要求，构建严格的技术壁垒；凭借知识产权优势进行不公平贸易，构筑起知识产权壁垒等。

二、美国贸易保护主义

从历史实践来看，自由贸易通常发生在世界经济普遍繁荣之时，而贸易保护总是和经济萧条甚至经济危机如影随形。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已经初露端倪，特朗普上台后更加堂而皇之地推进贸易保护，企图扭转“不公平”的贸易利益分配。

第一，挑战全球多边贸易体制，退出或重新修订多边贸易协定。以WTO为代表的多边贸易体制是自由贸易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自由贸易的重要体系支撑。美国由曾经的多边贸易支持力量蜕化为破坏力量，特朗普三番五次声称WTO规则损害了美国利益，将绕过WTO等国际机构而采用单边行动。此外，特朗普在2017年1月23日宣布正式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在8月宣布重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谈判。

第二，大幅提高进口商品的关税水平，限制进口以保护本国产业。关税是国际贸易最主要的措施，关税壁垒在贸易保护中总是主角，而美国设置关税壁垒的理由愈加冠冕堂皇。2018年3月8日，特朗普政府认定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威胁美国国家安全，决定分别对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征收高达25%和10%的关税。3月23日，特朗普计划根据“301条款”对从中国进口的总价值达500亿美元的商品大规模征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第三，降低个人和企业所得税率，增强企业竞争力，刺激经济增长。截止2017年12月2日，美国国会参众两院全部通过《减税和就业法案》。美国企业所得税率将从当下的35%降低至20%，同时，由7档简化为4档的个人所得税率将使多数家庭获得减税。这是美国自1986年以来最大规模的减税法案。美国减税关乎的不仅是本国利益，而且造成贸易伙伴国的切肤之痛，间接影响他国企业产品在美国市场和国际市场的占有率。

三、美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的经济原因

美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是经济、政治、社会、历史等多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文章着重将市场和政府作为分析主体，从经济层面阐释原因，一方面由于美国对外贸易长期处于逆差状态且贸易优势日渐丧失，另一方面政府支出没能有效缓解对外贸易引发的产业空心化、失业率高、贫富差距扩大等社会问题。

（一）对外贸易长期处于逆差状态

2007—2016年的十年间，贸易对美国经济的贡献率很高，贸易依存度长期维持高位，贸易额占GDP比重始终在30%上下徘徊。然而，巨额贸易逆差成为贸易保护主义的直接动因，尤其是与中国的贸易逆差始终占到总逆差的一半左右。美国的贸易逆差额占GDP比重呈波动状态，但整体来看始终在3%上下浮动。以2016年为例，美国GDP约18万亿美元，贸易逆差占到GDP的2.8%，约5000亿美元，居世界第一（见表1）。

贸易逆差并不等于利益逆差，占据全球价值链顶端的美国在整体国家利益上并未受损，而是导致社会分化日益严重，许多普通民众感受到了失业来临和利益受损的危险。因为对进口的过度依赖，不仅包括美国的“锈带”地区，而且西海岸和南部在内，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全球制造业竞争带来的失业冲击，从而成为全国性问题。

（二）对外贸易优势日渐丧失

1.美国的经济霸主地位相对下降，对外贸易的绝对优势不再。2008年金融危机使世界各国经济普遍受到严重冲击，尤其导致爆发地美国雪上加霜。2007—2016年十年间，美国的GDP年均增长率为1.35%，虽然整体上略高于高收入国家年均增长率1.29%，但长期低于世界年均增长率2.5%，更低于中国GDP年均增长率9%（见图1）。常年的低速增长导致美国的经济地位和贸易地位下降，不再能够随意影响贸易规则，不再能够从贸易中轻松获利。

2.美国的优势产业受到严重冲击，对外贸易的比较优势丧失。长期以来，美国占据着国际分工的制高点，通过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至发展中国家而主要发展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然而，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逐渐建立起完备的工业体系，积累了雄厚的资本并在全球各地投资，通过引进、模仿和创新让高新技术产业在世界占据了一席之地。2018年3月，美国以保护知识产权为名对来自中国的1333项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与中国2025战略中的高技术领域不谋而合。这反映出美国的优势产业正在受到严峻挑战，已经不再拥有绝对的垄断地位。

（三）对外贸易引发产业空心化、失业率高、贫富差距扩大等社会问题

对外贸易使美国的产业空心化问题凸显出来，并在社会引[LL]发连锁反应，大量制造业工人在进口商品的冲击下失业，与此同时，华尔街和硅谷的精英却集中了越来越多的社会财富，贫富差距在地区间、行业间、种族间愈发明显。

1.产业空心化渐趋明显。产业空心化是指以制造业为中心的物质生产和资本为寻求生产资源最佳配置而向海外转移，造成国内制造业衰退、就业减少、税源转移，进而影响经济增长与发展。目前尚未存在产业空心化的权威测度指标，但制造业数据无疑是重点关照对象，比如制造业产值、就业人数、净出口、贸易额等。0产业空心化是一种普遍现象，但对美国的冲击更明显，不仅削弱了制造业的竞争力，造成经济脱实向虚，而且扩大经常项目的逆差，影响财政可持续性。

2.失业率上升和失业人数增多。失业率指有就业意愿和就业能力但未成功就业的人占劳动力人数的百分比。对外贸易本身蕴含着影响就业的因素。长远看，国际贸易可以促进所有相关国家的就业，但是在短期可能造成发达国家的结构性失业。因为发达国家主要从发展中国家进口劳动密集型商品，会明显冲击本国低素质劳动力的就业。0根据世界银行总失业人数与劳动力总数的数据，计算可知美国的失业率在2010年一度达到近10%。

3.社会贫富差距扩大。根据萨缪尔森定理，对外贸易会增加美国掌握资本和技术要素的阶层的收入，即金融精英和高技术工人，相对降低非技术工人的收入，从而拉大收入不平等。也有学者利用美国1967—2015年的宏观时间序列数据，实证分析了对外贸易会加剧收入不平等。0一是階层间的贫富差距扩大，橄榄型社会结构被冲击；二是地域间贫富分化，老工业基地难以重振；三是种族间的贫富差距扩大，非洲裔和拉美裔人群愈加贫穷。

（四）美国政府支出没有弥补对外贸易给民众造成的利益损失

相比欧盟国家和高收入国家的一般政府最终消费支出增长率，美国的增长率常年低位徘徊，并且也远低于本国GDP增长率（见表2）。高贸易依存与低政府支出形成强烈反差，正如繁荣的对外贸易与凋敝的底层生活对比明显。从某种意义上讲，贸易保护主义是政府在贸易全球化时代发挥作用的替代物。欧洲和高收入国家通过扩大政府支出来以补偿受损者，美国政府支出却没有随对外贸易扩大而同步增长，政府最终消费支出占GDP比重在21世纪10年代低于20世纪60年代。0由于政府支出的增长对平衡自由贸易与社会公平之间的矛盾至关重要，美国社会为何面临诸多困境就可以得到较好解释。如同寓言温水煮青蛙中的青蛙一样，美国在经历了制造业衰退、工人工资下降和失业率上升以后，矛盾最终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爆发，导致特朗普上台并推行贸易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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