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文本细读分析
——以查良铮译本为例

2018-03-28 10:06王志红郭建红
昌吉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艾略特译作原诗

王志红 郭建红

(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南 株洲 412007)

一、新批评论文本细读原则

20世纪30年代之后是新批评论稳步发展的时期,燕卜荪继承了Richards的语义研究方法,于1930年出版了《含混的七种类型》一书。该书主要基于对诗歌本身进行细致分析,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阐释Richards的批评理论[1]。布鲁克斯认为,燕卜荪所说的文本细读方法要在诗歌作为诗歌理论的基础上研究诗歌的内部结构,包括词汇,语法,句法,音律,意蕴,修辞等等。而文本细读法其实也是一种研究和分析文学作品包括诗歌,散文等的立场和观点,以文本为中心,建立在对文本语义细致分析的基础上,对文学作品本身及其所处环境进行细致的探索与诠释,包括每一个词汇,短语,句子结构,言外之意,暗示,联想等等。除此之外,细读法不单单是一种文本研读方法,在一定程度上也包含了认识论的思想,反映出了一战后批评家对西方世界现状的思考及认识。艾略特的《荒原》正是文本细读法的经典例子,查良铮对《荒原》的译本更是细读法巧妙运用的凸显[2]。

二、艾略特的“非个性化理论”

艾略特的“非个性化理论”是新批评时期的一个重要思想内容,他主张放弃作者个性思想的张扬,强调分析文学作品要从作品本身内在结构,意蕴等入手[3]。切断作品与作者之间的关系,使作品独立于作者而存在。他认为,一切作品应当是艺术的体现,所谓艺术,就是要使诗人首先抛弃自己。作者本身的历史背景,思想情感如果要体现在作品当中,作者首先需要把它们当作艺术手段来切入,只有不断地摒弃自身的个性才能更好地体现作品本身的内容与价值。对此,有学者提出“拘谨、害羞、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性格。”[6]也有学者认为源于其家族唯一神教信仰中“会弃自我、献身更有价值的事物的法则。”[4]然而,换个角度,“非个性化理论”也可视为对艾略特为自身诗歌去美国化和去清教化而作的理论建构。正如艾略特所说:“诗不是感情的放纵,而是逃避感情。”这就要求作者在创作中找到合适的对应物,也就是说,诗歌本身不是为了表达作者的历史背景和思想感情,而是它内在的艺术感情,艺术感情是非个人的,是通过对诗歌的解读去认识社会。

三、诗歌翻译中的“三美原则”及隐喻

1.诗歌翻译中的“三美原则”

诗歌翻译的“三美原则”,即“音美”“形美”“意美”。音美,即译作要具有节奏感,押韵格,简单地说就是读上去通畅,朗朗上口。形美,即译作要具有与原作相同的形式结构,包括在字数上的体现。意美,即意境美,是诗歌的整体灵魂,无论是原诗本身,还是译诗,都应具有诗歌所具备的意境美。只有考虑到这三点,译诗才具有与原作相同的美学表现。而事实上,往往由于译者的翻译水平,语境的把握不准确及译者的主体性等因素造成译作在一定程度上很难达到与原作保持一致。因此,译作要同时兼顾这三者确实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2.隐喻

隐喻作为一种表现手法,是诗歌中常见的,用来增强诗歌的表达效果,充当其特色的点缀。特别是现代诗歌,喜欢摒弃一些词句间的约定俗成的常态,经常把一些似乎毫无联系的事物用隐喻的手段联系起来,这往往就给译者增加了翻译的难度。对隐喻的翻译属于一种文化认识与创新。新批评时期的作品习惯用隐喻这一文学技巧来象征西方社会物质精神现实。然而,有些批评家认为诗歌翻译大多数是那些懒惰的人借以打发时间的方式,其实不然,诗歌翻译本身就是一种创作。好的诗歌翻译更是一种自我认识的发展与创新,译诗要达到与原诗具有相同的形式、意境及表达效果,译者除具有一定的翻译功底外,还需具备分析原作的能力。

四、查良铮的翻译理论及对《荒原》的解读

1.查良铮的翻译理论

查良铮(1917—1977),笔名穆旦,天津人,他不仅是一名诗人,同时也是一位翻译家。王宏印教授在不屈的诗魂,不朽的译笔中写到:“查良铮对拜伦《唐璜》的翻译是他翻译事业走向成熟的标志。”[5]《荒原》作为现代英美诗歌的里程碑,被认为是西方现代文学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查良铮的译本注重诗歌本身的形式,内在结构,意象及意境,他认为译者必须遵从原作所表达的内容和诗学风格,与原作所表现的意境与意象保持一致。所谓“译事难,译诗更难”,诗歌翻译其实是一种基于原作的再创,要达到译作与原作具有相同的意境,内在结构及风格是相当难的一件事。往往由于中西方的文化差异,译者所处时代背景,个人风格等原因产生不同的译本。以往的诗歌翻译大多采取‘以顿代步’的原则,而查良铮放弃了这一原则,他认为应该发挥译者本身的主体性,自由地去把握诗歌本身。他提出诗歌翻译要坚持‘牺牲’与‘补偿’原则,适当的增删内容,以达到与原作相同的风格意象,以便读者更好地理解诗歌内容。

2.分析查良铮译《荒原》

查良铮一生翻译了许多著作,最著名的就是拜伦的《唐璜》和艾略特的《荒原》。这两部作品是他翻译事业走向成熟和取得重大进步的集中体现。《荒原》一诗共五章,分别是死者的葬礼、对弈、火的布道、水中的死亡和雷霆的话。诗中运用大量的典故和隐喻,描绘了一战后西方世界混乱的社会现实,人们精神颓废,物欲纵横,失去宗教信仰。这无疑是大多数有思想有抱负的人对西方社会的真实写照。下面就是查良铮译《荒原》的开篇部分:

“因为我在古米亲眼看见西比尔吊在笼子里。孩子们问她:你要什么,西比尔?”她回答道:“我要死”。

艾略特选用拉丁文开篇,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读者的阅读难度,查良铮则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把著名女预言家西比尔一心求死的心情写得淋漓尽致,使得译作与原作具有可相同的神秘感和音乐性,进一步地反映出了现代西方人生活颓废和精神空虚的现状。

第一章的翻译中体现了查良铮的翻译思想及理论,他认为译诗应与原诗保留相同的结构、韵律、风格,等等。下面是第一章开头部分的翻译:

APRIL is the cruelest month,breeding

四月最残忍,从死了的

Lilacs out of the dead land,mixing

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

Memory and desire,stirring

回忆和欲望,让春雨

Dull roots with spring rain.

挑动着呆钝的根

Winter kept us warm,covering

冬天保我们温暖,把大地

Earth in forgetful snow,feeding

埋在忘怀的雪里,使干了的

A little life with dried tubers.

球茎的一点点生命。

原诗开头部分结尾分别是“breeding,mixing,stirring”等分词,而译作则用“的,着”这样的助词巧妙地表达这种形式,把每一个完整的句子拆分成两个单句,且把动词放在其后,打破了诗歌翻译的常规模式。不仅使译诗在形式与原诗对等,其音律美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查良铮将原本大家都熟知的四月翻译为残忍的,当然这与原诗是一致的。他译出了诗歌所处的时代,将艾略特笔下残酷的四月描述得惟妙惟肖,形象地揭露和讽刺荒原中这种空洞荒芜的现状。另外,查良铮对诗中意象重生的翻译也是值得借鉴的。在第二章“对弈”中,他这样翻译:

THE Chair she sat in,like a burnished throne

她所坐的椅子,在大理石上

Glowed on the marble,where the glass

象王座闪闪发光;有一面镜子

Held up by standards wrought with fruited vines

镜台镂刻着结葡萄的藤蔓

From which a golden Cupidon peeped out

金黄的小爱神偷偷向外窥探

(Another hid his eyes behind his wing)

(还有一个把眼睛藏在翅膀下)

Doubledtheflamesofsevenbranchedcandelabra

把七枝蜡的烛台的火焰

Reflecting light upon the table as

加倍反射到桌上,她的珠宝

The glitter of her jewels rose to meet it

从缎套倾泻出的灿烂光泽

From satin cases poured in rich profusion

正好升起来和那反光相汇合

In vials of ivory and colored glass

在开盖的象牙瓶和五彩玻璃瓶里

Unstoppered,lurkedher strangesyntheticperfumes

暗藏着她那怪异的合成香料

Unguent,powdered,or liquid—troubled,confused

有油膏、敷粉或汁液--以违乱神智

他将诗歌中影射的问题通过用细读的方法表达出来,把握了每个词语之间的内在结构与联系,描绘出了上流社会男女淫欲与底层社会现实,使译作显得更加接近现状。该译本与其他几个译本相比,不仅体现了诗歌翻译的“三美原则”,同时也达到了与原作相同的意蕴效果。此外,诗歌中除了表达战后人们生活精神萎靡的现状外,也表现出了一定的希冀,查良铮译第五章雷霆的话中这样写到:

I sat upon the shore 我坐在岸上

Fishing,with the arid plain behind me

垂钓,背后是一片枯乾的荒野

Shall I at least set my lands in order?

是否我至少把我的园地整理好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伦敦桥崩塌了崩塌了崩塌了

Poi s'ascose nel foco che gli affina

于是他把自己隐入炼狱的火中

Quando fiam ceu chelidon—O swallow swallow

何时我能像燕子——呵燕子,燕子

Le Prince d'Aquitaine à la tour abolie

阿基坦王子在塌毁的楼阁中

These fragments I have shored against my ruins

为了支撑我的荒墟,我捡起这些碎片

Why then Ile fit you.Hieronymo's mad againe

当然我要供给你,海若尼莫又疯了

Datta.Dayadhvam.Damyata

哒嗒,哒亚德万,哒密呵塔

Shantih shantih shantih

善蒂,善蒂,善蒂

译诗中,我坐在岸边垂钓,表现出人们已经认识到了战后物质精神生活的荒芜,正在寻求一条自我救赎之路,以恢复世人的精神信仰,从而使西方社会得到解救,实现一片繁荣景象的美好愿望。查良铮将最后两句用圣经中的词语翻译,使译诗与原诗在表达手法上保持了一致,使得一片荒芜下的西方社会开始产生了一股巨大转机,体现了人们对生活和精神信仰强烈追求的欲望,描述出了诗歌本身绝望与希望的双重主题,深刻地影响了现代主义诗歌的发展和进步,在一定程度上对后来西方文明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五、总结

正如上文所提到的,“译事难,译诗更难”,诗歌翻译是一种艺术再创,译作要达到与原作等值的艺术效果,必须注重把握诗歌的形式、内容结构、意蕴、风格及特定的社会背景,任何语言的产生都离不开社会语境。查良铮的诗歌翻译习惯打破了常规,提倡发挥译者的本体性,认为诗歌翻译必须要做出牺牲和补偿,同时要兼顾诗歌翻译的“三美原则”[7],这为研究诗歌翻译这一领域提供了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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