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完素玄府学说的现代临床应用探析*

盖红肖 张再康(石家庄 050017)

河北医科大学研究生学院

刘完素玄府学说的现代临床应用探析*

盖红肖 张再康△(石家庄 050017)

河北医科大学研究生学院

刘完素首次明确了广义玄府的概念，系统阐述了玄府学说理论，对现代医家产生了深远影响。现代医家将刘完素玄府学说广泛应用于皮肤科、五官科、肾病科等疾病的治疗取得良好的临床疗效，为临床疑难杂证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

刘完素；玄府学说；皮肤科；五官科；肾病科；临床应用

刘完素首次明确了广义玄府的概念。他认为玄府是广泛分布于人体各个部位(如脏腑、皮毛、肌肉、筋膜、骨骼、爪牙等)的通道，是气液、血液、荣卫、精神升降出入的道路门户。分布于人体上下内外的玄府，如果能保持通畅，则气液、血液、荣卫、精神畅通无阻，人体各组织器官皆得其营养而维持正常的功能状态。否则，若玄府郁闭，则诸病由生。刘完素玄府学说对现代医家产生了深远影响，他们将刘完素玄府学说运用于皮肤科、五官科、肾病科等疾病的治疗取得良好的临床疗效，现将其总结整理如下。

1 皮肤疾病

玄府最初指汗孔，如《素问·水热穴论》中说:“所谓玄府者,汗空也。”汗孔即肌表之玄府，它是气血、津液、荣卫、神机运行的道路门户。皮肤为人体卫外之屏障，外感六淫多从肌表而入，导致玄府郁闭，皮疾由生。现代医家将玄府理论运用于多种皮肤病的治疗，并取得可喜的临床疗效。现归纳总结如下。

1.1 荨麻疹 荨麻疹是临床皮肤科的一种常见疾病，任何季节均可发病，主要病因为外有风寒或风热入侵肌表，内有湿热蕴结胃肠，内外皆郁闭不通，加之现代之人饮食不节，嗜食辛辣炙烤，喜爱酒料冷饮，致使内脏不安、外易受邪，导致其发病率逐年升高。本病以全身或局部皮肤出现扁平发红或水疱性皮疹，常伴瘙痒为主要表现，中医称为瘾疹。急性荨麻疹若不及时正确治疗，就会转化为慢性荨麻疹，以致缠绵难愈，令患者痛苦不堪。目前西医对于本病的治疗常使用抗组胺药物和激素类药物，效果不太理想且副作用大，停药易复发。中医学治疗本病有一定优势，从玄府论治荨麻疹，立法开玄府、祛邪气，以使玄府开合有司，则外邪不易入侵，五脏俱安，病愈体健。现代医家从玄府论治荨麻疹，疗效确切，现举例如下。

陈氏[1]治疗荨麻疹主要是运用辛窜宣通之品，恢复玄府开合通利功能。常用方剂如麻黄汤、桂枝汤、荆防败毒散、桂麻各半汤，结合兼证加减运用。若病情反复发作，则在行气活血基础上，酌加少量辛温药，一方面开通玄府，另一方面取其辛散，使病邪分开，则邪无所依而成无根之邪，更有利于祛除邪气，临证加减还可选择活血化瘀类方剂，如血府逐瘀汤、桃红四物汤等加减。祝氏[2]认为慢性荨麻疹的主要病机是正气不足、玄府不固、开合失司而致外邪易于入侵，病情反复难愈。所以临床上常加几味辛温发散药和收敛固涩药，以使玄府开合有司，创制过敏煎(防风、银柴胡、乌梅、五味子)治疗慢性荨麻疹，药味精专，有收有散，深得开合之机。叶氏[3]治疗荨麻疹以散邪气、开腠理、通玄府为主，常用方剂为麻杏苡甘汤(麻黄10 g，杏仁15 g，薏苡仁30 g，甘草6 g)并将其加减化裁用于多种皮肤类疾病的治疗，疗效确切。

1.2 银屑病 银屑病是一种常见的顽固性皮肤病，西医俗称牛皮癣，中医称为干癣，松皮癣，白疕等。主要临床表现为侵袭性红斑，红斑上覆有多层银白色的鳞屑，抓之脱屑，有点状出血，常伴瘙痒。此病病程较长，病情顽固，反复难愈，是一种临床常见且治疗棘手的慢性复发性皮科疾患。目前中医对银屑病的治疗主要是从血热、血瘀、血燥论治，有一定疗效，但是对一些斑块型银屑病在治疗上还存在不足之处。银屑病可从玄府论治，认为“血热”与“玄府郁闭”贯穿发病的始终，故在治疗上应以开通玄府为主，玄府开通则热散毒去、气血畅通、肌肤得养、斑疹自消。

宋氏[4]等在斑块状银屑病的治疗上提出疏通玄府、通络解毒法，处方常用炙麻黄、桂枝、苦杏仁、黑附片(先下)各9 g，生石膏(先下)30 g，羚羊角粉(冲服)0.6 g，细辛3 g，紫草15 g，莪术9 g，白花蛇舌草20 g，生姜10 g，大枣15 g，甘草6 g。治疗斑块状银屑病取得较好疗效。范氏[5]等对于银屑病的治疗提出开通玄府、补肾培元法的新思路，并效验于临床。初期常用麻黄、附子、石膏、桂枝等开通玄府，后期在开通玄府基础上，加用仙茅、仙灵脾、女贞子、墨旱莲、威灵仙、杜仲等补肾培元中药，以提升疗效。认为此病在夏季治疗效果较佳，提出“温通玄府治疗银屑病”。常用方剂为防风通圣散、葛根汤、桂枝汤，常用药物有葛根、生麻黄、桂枝、防风、荆芥、白芍、连翘等。李氏[7]等认为玄府郁闭，开合失司是银屑病的基本病机，提出宣通玄府、理气解郁的治法。宣气开郁常用桂枝、羌活、川芎、当归、木贼、黄连、椒目等；行气利水常用车前子、泽泻、猪苓、香薷、桂枝等；活血化瘀常用牡丹皮、丹参、川芎等，并配合走罐，以激发经气、疏通经络、开通玄府；久病阴虚常用百合、天花粉、黄精、山药、石斛、女贞子、熟地黄等。庄氏[8]治疗银屑病以开通玄府为主，主张分期论治：(1)初期：热毒郁闭重，玄府郁闭轻，属于实证，方用桑菊饮、银翘散等，药用金银花、连翘等；(2)中期：血热郁毒已轻，玄府郁闭加重，仍为实证，方用麻杏石甘汤等，药用炙麻黄、生石膏等；(3)后期：玄府郁闭，气血亏虚，方用麻杏石甘汤、桂枝汤、麻黄附子细辛汤等。

通过分析发现上述医家治疗皮肤病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治疗何种皮肤疾病常加两味左右的辛味解表药,一方面取其辛散宣通，以开通皮肤之玄府；一方面取其辛散温通，以祛除在表之邪气。如此，则阳气宣于卫分，营血畅于肌表，津液布达濡养，则皮疾乃愈。常用药物有生麻黄、桂枝、荆芥、防风等。其中特别善用生麻黄。生麻黄味辛发散，性温散寒，擅于开腠理、透毛窍，以驱散郁于肌表的风寒邪气。生麻黄辛散温通，《药性论》中记载生麻黄可以治疗周身毒风顽痹，皮肉不仁；《日华子诸家本草》中记载生麻黄能调畅血脉，开通皮肤毛窍；《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中记载生麻黄轻扬上达，是气味中最轻者，故能透出皮肤毛窍之外，又能深入凝痰停血之中，凡药力所不及之处，其皆可至，与气雄力厚者相比其力更大。古今均广泛用于治疗皮肤疾病、风寒湿痹、痈疽肿痛、损伤瘀肿等证。

2 五官疾病

2.1 眼科疾病 玄府一词始见于《黄帝内经》，眼科玄府理论首创于金元医家刘完素，现代医家完善了眼科玄府理论的辨证论治体系，认为目之玄府郁闭、目失荣养是多种眼病的主要病机，提出开通玄府、行气解郁、活血通络、益气养阴、滋补肝肾等治法，并广泛运用于眼科疾病的治疗，疗效确切。邹氏[9]运用“眼科玄府理论”，认为干眼综合征的中医病机为“津液不输、郁久化热、伤津耗气”，故采用“宣通玄府、解郁生津”法治疗，药用桂枝6 g，西河柳、浮萍、南沙参、北沙参、云母石、黄精、何首乌各12 g，黄芩9 g，葛根12 g，升麻9 g，收效颇佳。张氏[10]等对干眼综合征的治疗采用宣通玄府之法，自拟处方:桂枝6 g，西河柳、浮萍、云母石、南沙参、北沙参各12 g。每日1剂，日服2次，1月为1个疗程。若有神疲肢软，则加生黄芪、党参益气升阳；若见头晕耳鸣，腰膝酸耎，则加黄精、何首乌补益肝肾；若眼胀痛，视物昏糊，则加夏枯草、葛根、野木瓜清肝明目，临床效佳。刘氏[11]对本病的治疗提出治燥“宜开通道路，养阴退阳，凉药调之”。临证用药除选用甘凉药物清燥养阴如金银花、白花蛇舌草、忍冬藤、生甘草等药物外，常配伍一两味辛散宣通之品，如细辛、防风、羌活等，辛凉药常选葛根、薄荷等。王氏[12]对黑睛疾病的治疗提出以下治法：(1)表有邪气当辛散，用辛凉或辛温发散之剂，祛除邪气以开通玄府；(2)里有郁热重宣泄，治宜清宣肝胆郁热、开通玄府。以自拟清解汤(生栀子、黄芩、羌活、防风、赤芍、青箱子、白蒺藜、生大黄、蝉蜕、木贼、生甘草)加减治疗。如此清宣与泄降并施，则郁热除，玄府通，再益以其它清解退翳之品，则热翳得除；(3)正虚宿翳可焮发，临证当益气养阴以补虚，并配以辛散开通之品如羌活、防风、白芷之属以寓通于补，使玄府得以开通，辅以清热退翳之品则宿翳可尽；(4)阴火目翳应升阳，阳气得升，阴火得降，玄府通利，目翳自除，常用升阳散火汤加减。高氏[13]等认为玄府郁闭贯穿糖尿病视网膜病变病程始终，闭塞微甚决定着病情的轻重缓急和预后转归。遂立开通玄府、畅达气血，配合补虚解郁、开通玄府。开通玄府是以风药为主，取其能散、能通、能动的特性，开闭启郁，并可引诸药上达目中玄府，直达病所。糖尿病视网膜病变多因郁、虚所致，故临床多采用辛温、辛凉之品，以开通玄府，如荆芥、防风、蝉蜕等。对于玄府郁闭日久者，可加用全蝎、地龙、桂枝等。汪氏[14]等认为视网膜中央静脉阻塞及继发青光眼的主要病机是玄府闭塞，开通玄府是视网膜中央静脉阻塞及预防继发青光眼的重要治法。辨证论治，开通玄府，常用方剂如下：(1)肝胆火炽型：龙胆泻肝汤加减；(2)气滞血瘀型：血府逐瘀汤加减；(3)阴虚火旺型：杞菊地黄汤加减；(4)气血两虚型：八珍汤加减。无论对于哪种证型的治疗，开通玄府的同时均重视行气活血化瘀，常用药物有川芎、当归、赤芍、生地黄、桃仁、红花、牛膝、柴胡、葛根、生黄芪、菊花等。

可见，现代医家很好地承袭了刘完素的眼科玄府理论，并运用于多种眼科疾病的治疗，疗效确切。以上医家认为目之玄府郁闭为多种眼科疾病的重要病机，故用开通玄府之法，使目之玄府通利，气血得以荣养，则目精神明，为之可用。以上医家治疗目疾的共同用药特点有：(1)开通玄府，风药为帅，取其辛散，宣通开窍，辛温开玄常用生麻黄、桂枝、荆芥、防风、羌活、细辛等，辛凉开玄常用金银花、菊花、葛根、薄荷等；(2)重视行气，活血化瘀，脉通郁解，气利血畅，常用全蝎、地龙、川芎、当归、赤芍等；(3)目病日久，益气滋阴，补肾益精，通玄明目，常用生黄芪、党参、南北沙参、黄精、生地黄、何首乌等。

2.2 耳鼻疾病 刘完素提出玄府广泛分布于人体，无处不在，鼻和耳亦不例外。 他认为鼻流浊涕是因为肺中火热极甚所致，热极怫郁鼻窍，导致疾病加重；刘氏在《素问玄机原病式》用耳科玄府诠释耳聋、耳鸣，认为耳聋是由于水衰火实, 热郁于上, 致使听户玄府闭塞, 神气不能宣通。现代医家承袭并发展了刘完素的鼻玄府学说，认为鼻玄府相当于鼻腔黏膜细胞间隙和鼻腔组织中的微循环，鼻玄府的正常开阖保证了鼻腔的生理功能的正常发挥。鼻玄府学说为鼻科中医药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

张教授[15]提出鼻玄府概念，认为“双窍闭塞、双毒互结”是慢性鼻窦炎的主要病机，立法通窍启玄，以“畅窦窍、开玄府、去双毒、扶正气”为治则。采用三和开玄通窍汤(白芷、细辛、辛夷、鹅不食草、黄芩)加减治疗慢性鼻窦炎，取得良好疗效。贺氏[16]治疗耳鸣、耳聋采用开通玄府法，将通玄药分为为直接通玄药和间接通玄药。直接通玄药包括芳香开窍药、虫药走窜药、辛散宣发药3类:(1)芳香开窍药有麝香、冰片、石菖蒲等；(2)虫药走窜药有全蝎、蜈蚣、僵蚕、地龙等；(3)辛散宣发药有生麻黄、细辛、羌活、白芷等。间接通玄府药包括疏肝理气药、活血化瘀药、利水渗湿药、化痰除湿药4类：(1)疏肝理气药有柴胡、香附、枳壳、郁金等；(2)活血化瘀药有当归、川芎、红花等；(3)利水渗湿药有茯苓、泽泻、薏苡仁、车前子等；(4)化痰除湿药有清半夏、浙贝母、白芥子等。

3 肾脏疾病

目前临床常见的肾脏疾病有急慢性肾小球肾炎、糖尿病肾病、肾病综合症、IgA肾病、肾囊肿、肾结石等。现代医家立法开通玄府，在肾病的治疗中除了常用辛味解表药和虫类药开通玄府之外，常配伍祛风通玄药，其中最常用藤类药，如：雷公藤、海风藤、青风藤、络石藤、天仙藤等。因藤类药其味辛散，能祛除滞留于肌肉、经络、筋骨的风寒湿邪，并可活血通络、平补肝肾、强筋健骨，加之现代研究证明祛风湿药多具有不同程度的抗炎镇痛等作用，故常用于治疗肾脏疾病。

4 小结和展望

玄府学说是中医学整体观念的具体体现。玄府即玄微府，其幽微难见却无处不在，它遍布人体各处乃至世间万物都有玄府。玄府是营卫、气血、津液、神机运行的通道，其开阖有序保证了人体正常的新陈代谢和生命活动，一旦玄府郁闭则百病由生。玄府病变虽有虚实之分，但临床以实证多见，即风、寒、热、痰、瘀等闭塞玄府，导致玄府郁闭。可见玄府郁闭为诸多疾病的共同病机，故开通玄府不失为治病的一大法则。上述医家针对玄府郁闭的病理因素，确立的共同治法和用药如下：(1)解表散寒通玄法：常用药物有生麻黄、细辛、桂枝、羌活、白芷、荆芥、防风、川芎、桂枝、蔓荆子等；(2)祛风通络开玄法：常用药物有海风藤、络石藤、青风藤、忍冬藤等；(3)清热养阴开玄法：常用药物有金银花、薄荷、葛根、知母、柴胡、生栀子、生甘草、白花蛇舌草等；(4)化痰通络开玄法：常用药物有清半夏、陈皮、枇杷叶、浙贝母等；(5)活血化瘀开玄法：常用药物有当归、川芎、红花、赤芍、牡丹皮等；(6)清热利湿开玄法：常用药物有生大黄、黄芩、黄连、黄柏、龙胆草、葶苈子等。若玄府郁闭日久，气津两虚的常加生黄芪、党参、生地黄、沙参、麦冬、知母、天花粉、五味子、乌梅等。久病玄府郁闭较重的，常加虫类药，如：全蝎、地龙、僵蚕、蝉蜕、蜈蚣、水蛭、土鳖虫等。其中最常用的是风药，即解表散寒通玄药。现代医家将刘完素玄府学说广泛应用于皮肤科、五官科、肾病科疾病的治疗，并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但在其它各科疾病(如呼吸、消化、泌尿科等疾病)中的运用相对较少，其理论的深度和广度还有待进一步提高，希望现代医家对刘完素玄府学说予以重视，掌握其内涵，并广泛地运用于临床，为临床各科疾病及疑难杂证的治疗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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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08 收稿)

R24

A

1007-5615(2017)05-0057-05

* 河北省心脑血管疾病科研团队项目：No.7002016012025

△ 河北中医学院 河北省心脑血管病中医药防治重点实验室

张再康，男，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