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京凡
内容摘要:王安忆长篇小说《长恨歌》以其独特的叙述方式展现了一个女子哀婉动人、跌宕起伏的一生,展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本文将建筑学中的“灰空间”理论应运于文学中的叙事学领域,从叙述视角、情节选择和人物塑造三个方面浅析《长恨歌》的叙事策略。
关键词:灰空间 叙述视角 情节 男性形象
一.“灰空间”简介
“灰空间”,也称“泛空间”。最早是由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提出。其本意是指建筑与其外部环境之间的过渡空间。在空间设计时,利用灰空间可以达到室内外相融和的效果。从定义中,笔者认为灰空间的实质是一种过渡,使被连接的两者之间处于表面分离,内在相接的状态。它起到了桥梁的重要作用。这一建筑学用语在《长恨歌》的叙事中便有体现。
二.“灰空间”的叙述特色分析
1.独特的鸽子叙述视角的介入。
《长恨歌》中由于鸽子视角的介入,使叙述视角和叙述声音分离。读者直接面对的是文本即来自作者的叙述声音。但是不可忽视的是鸽子视角,这一上帝般的全知全能叙事视角。
鸽子作为城市的精灵,是唯一自由俯瞰这城市的活物,是许多无头案的见证者。鸽子的视角具有其独特之处,其视角可远可近,可以在高空,远远地自上而下俯瞰;亦可以在屋顶近距离观察。它们的视角不但清晰而且真切。它们的眼光可以去伪存真并善于捕捉意义。鸽子视角补充了叙述声音所没有道明的情节,使无法言说的情和叙述不完的事都包含在鸽子视角中。《长恨歌》中,经历了人生巨大转变的蒋莉莉去找程先生时,出现了飞动的鸽子。这一意象的出现使读者想象着两人在这转瞬十几年中的各自人生经历和情感变化。此时无声胜有声,人生的波折和沧桑感都包含其中;程先生临死前不久,独自在楼屋内时,看到一群鸽子从楼的缝隙中涌出,飞上天空。他想:这也是多年前的鸽群吗?也是在等待他吗?这里的鸽子见证了程先生的一生,也深知他对王琦瑶的感情,最后它们的飞走也预示着程先生生命悄无声息的终结;王琦瑶与老克腊夜晚同在一个屋子里时,楼顶晒台上的鸽子一夜闹腾,咕咕地叫个不停,好像有谁在摸它们的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鸽子这一旁观者真切地知道两人之间那不堪一击的脆弱感情,用不安宁预示着接下来老克腊逃离、空留王琦瑶一人的悲剧;文本结尾处,鸽群再次起飞。一代一代永不中断,繁衍至今的鸽群将一切尽收眼底,最终它们完整地见证了王琦瑶——这个开始时万众瞩目的三小姐到最后孤苦一人走向死亡的传奇女子的落寞一生。鸽子充分发挥了其见证人的作用,将不同人的人生和城市的历史毫无保留和偏见的呈现在读者面前。
鸽子成为文本与读者之间的 “灰空间”。读者带着鸽子的视角阅读文本,不会完全被叙述者的声音所引导,可以充分结合自己的想像,获得更好的阅读体验。
2.对琐碎日常生活情节的深入细致描绘
《长恨歌》中有大量对日常生活情节的描绘。例如围炉夜话,精致的下午茶,形形色色的聚会场景……作家用其细腻的笔触详细地叙述着普通人的衣食住行和平常娱乐活动的点滴。被描写得事无巨细的生活本真使人物好似活在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时代风云与他们无关,他们仅仅着眼于自己忙忙碌碌、充满喜怒哀乐的生活,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除此之外,作家对政治时代大背景的叙述也是一带而过,只是说明时间点,如“这是一九五七年的冬天,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大事情,和这炉边的小天地无关。”①一九五七年的冬天,炉边上的王琦瑶、严家师母等人此时正在谈话、吃喝,看似活在世外桃源中,实际上却流露出一种对时代的无能为力和对未来生活的茫然不知感。外面的世界瞬息变化,谁又能参与其中,谁又能预知自己人生未来的走向,只能着眼于当下这小处的人生。“昨天的事不想了,明天的事也不想了,想又有什么用呢?”②精雕细作的人生不看远、只看近,把时间掰开揉碎了过,这样可以把短暂的人生延长。
日常生活成为了个人生活与大时代之间的“灰空间”。两者表面上好似被日常生活隔离开来,实际上却有密切的联系。外面大世界的变动影响着小人物的命运变化和生命体验。
3.对软弱无力男性形象的塑造
诚言,《长恨歌》并不是为女性主义立论立言的作品。书中的女性带有某种依附于男性的特点。她们希望通过与男性的结合进而改变自身的命运。王琦瑶知道李主任对自己有意后,尽管“王琦瑶也不是爱他,李主任本不是接受人的爱,他接受人的命运。他将人的命运拿过去,一一给予不同的负责。王琦瑶要的就是这个负责”③,为了这个类似命运的负责,王琦瑶愿意冒险一试,住进了爱丽丝公寓。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在王琦瑶一生中最有权有势的李主任仍然逃不过自己命运的手掌心,死于1948年这个大时代的入口。随即,王琦瑶的富贵生活也烟消云散。从表面上看,李主任的选择和其命运在影响着王琦瑶的命运,但实际上王琦瑶却是在自己经营着自己的命运。虽然文本以强大的宿命论为基调,但是却没有完全排斥人自身的能动性。“她知凡事不可强求,自有定数的天理,她也知做人要努力的道理。因此,做什么都需要留三分余地,供自己回转身心。而那要做的七分,且是悉心息意,毫不马虎的”④。王琦瑶的人生是她自己的选择,开始时选择迎合李主任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后来在李主任死后又选择依靠自己的双手生活在平安里。
纵观王琦瑶一生,她遇到最具力量的男性就是李主任。然而,李主任也未能成为王琦瑶的依靠。其余的男性例如程先生最终也是于一九六五年选择自杀来逃避现实,老克腊最终选择离开王琦瑶匆忙结束这段泡沫般的爱情,康明逊最终也没有选择承认自己与王琦瑶的女儿薇薇,担负起肩上的责任。这些软弱无力的男性成为女性与其自身命运之间的“灰空间”。他们的死亡、无能为力或者是软弱逃避,都使女性不能从根本上将命运完全依附于男性,使女性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去生活,书写其自身的命运。
三.结语
综上所述,《长恨歌》在利用女性展现城市底蕴的同时,恰当地处理了男性的存在;在展现城市底蕴时,又加入冷静客观且全面的鸽子视角,合理地避开了单一片面的叙述声音;在叙述女性时,又结合女性自身的独特生命体验,将其置身于琐碎的日常生活之中展开情节。总之,叙事中“灰空间”手法的使用,无论在叙述视角、情节选择还是人物形象塑造上都使文本具有其独特性。但由于作者对叙事学学习不深、对上海当时的文化政治背景了解较少和自身能力有限,未能对文本的叙述手法做出全面深刻的分析。希望以后能够更加细致深入地再读文本,学习老上海的文化底蕴和叙事学知识,在此基础上,对人物进行思考并做出更加深入的分析。
参考文献
[1]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2]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吴冶平.空间理论与文学的再现[M].甘肃:甘肃人民出版社,2008
[4]夏炳梅.版式设计中的“灰空间”[J].大众文艺,2011,07
[5]孙健.关于灰空间的思考[J].工程与建设,2010,24(2)
注 释
①王安忆:《长恨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130页
②王安忆:《长恨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134页
③王安忆:《长恨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67页
④王安忆:《长恨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65页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