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优 甘燕霖 杨雪岭
(南方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广东 广州 510515)
实际和领悟家庭情绪表露与小学高年级儿童孤独感的关系
王优甘燕霖杨雪岭
(南方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广东 广州 510515)
[摘要]为了探究实际和领悟家庭情绪表露与小学儿童孤独感的关系,本文采用家庭情绪表露问卷和儿童孤独感量表对135名小学高年级儿童及其父母进行调查。结果发现:小学高年级儿童领悟到的父母消极情绪表露少于实际。小学高年级儿童领悟到的母亲积极情绪表露多于实际。在父亲积极表露、母亲积极和消极表露方面,领悟与实际得分正相关。儿童孤独感与领悟父母积极情绪表露负相关,与领悟父母消极情绪表露正相关。领悟母亲消极情绪表露能正向预测孤独感,领悟父亲积极情绪表露能反向预测孤独感。可见,儿童自身所领悟到的父母情绪表露方式与孤独感关系更为密切。
[关键词]小学;高年级;儿童;家庭情绪表露;孤独感
学龄儿童在学校环境中的社会适应受到其早期社会能力(例如,遵守规则、与他人友好相处)发展状况的影响。家庭是儿童早期社会能力发展的主要场所,家庭情绪表露是家庭环境的重要组成,是指父母双方或者一方在家庭中以积极或消极的方式表达情绪。积极的情绪表露包括称赞他人、对家人表达关爱、亲朋好友去世时哭泣等,而消极情绪表露包括与家庭成员争吵、贬低别人的兴趣、威胁别人等。[1-2]国内外研究均发现,家庭情绪表露与儿童在学校中的社会适应关系密切。例如,家庭情绪表露能够预测儿童的同伴关系[1,3]以及外显(如,攻击、违纪等)和内隐(如,焦虑、退缩等)问题行为。[4-5]
儿童在学校的社会适应状况往往又与其心理健康问题相伴随。孤独感是心理健康的重要预测指标之一,是抑郁和自杀意念的危险因子。[6-7]儿童的同伴关系和问题行为等社会适应的不同方面都已被发现与孤独感存在关联。[8-9]例如,同伴接纳度较低的儿童,其孤独感水平更高;而外显和内隐问题行为可分别以间接和直接的方式影响儿童孤独感。因此,尽管尚缺乏研究直接探讨家庭情绪表露与儿童孤独感之间的关系,但现有研究从多个角度均提示,家庭情绪表露是儿童孤独感的重要预测变量之一。
基于此,本研究直接考察了家庭情绪表露方式与儿童孤独感的关系,旨在为促进学龄儿童在学校环境中的适应、降低其心理健康风险提供启示。过往相关研究往往以幼儿为对象,通过父母填写问卷来反映幼儿所接触到的家庭情绪表露状况。然而,父母所报告的情绪氛围与儿童自身所主观感受或领悟到的有所不同,个体的人格、认知因素可能介入其中。[4]本研究同时采用父母自评和儿童评价两种途径测量家庭中的情绪表露。其中,父母自评反映了家庭中实际的情绪表露状况;而儿童评价则反映了儿童领悟到的家庭情绪表露状况。由于幼儿以及小学低年级儿童无法准确进行自我报告,本研究的调查对象定为小学高年级儿童。
一、对象与方法
1.对象
为考察家庭情绪表露方式与儿童孤独感的关系,本文对深圳市某小学四、五年级的142名学生进行调查,其中:四年级49名,五年级86名;男生82名,女生53名;年龄9—12岁,平均年龄(10.4±0.7)岁。以班级为单位在教室发放问卷,儿童填写的问卷当场回收,并获得小礼物。父母填写的问卷密封在信封中请儿童带回家中,并于第二天带回学校回收。有效回收问卷135份,有效问卷率为95.07%。
2.工具
(1) 家庭情绪表露问卷(Family Expressiveness Questionnaire,FEQ):该问卷测量家庭中的情绪表露情况。分为积极情绪表露方式和消极情绪表露方式两个维度。[2]量表包含32个条目,其中18个条目测量积极情绪表露维度,典型的条目如“对家人表达自己的关爱”、“因自己迟到深表歉意”,另外14个条目测量消极情绪表露维度,典型的条目如“直接表露出对别人的不满或不喜欢”、“与家庭成员争吵”。所有条目采用1(从不这样)—5(总是这样)级计分,各维度条目的均分越高,表明该维度的情况越频繁。
家庭情绪表露问卷父母版由儿童的父母各填写一份,报告自己在家庭中的情绪表露状况,代表实际家庭情绪表露。在本研究中,父亲所填问卷的Cronbachα系数为:积极情绪表露0.896,消极情绪表露0.784;母亲所填问卷的Cronbachα系数为:积极情绪表露0.914,消极情绪表露0.790。
家庭情绪表露问卷儿童版由儿童填写两份,分别报告自己感受到的父亲和母亲在家庭中的情绪表露状况,代表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在原家庭情绪表露问卷的基础上修改了人称表达,例如,将条目的主语改为“爸爸”或“妈妈”。修改后的问卷经过12名四年级儿童(9.6±0.4岁)的预调查,无不识字、歧义等情况。本研究中,儿童报告父亲情绪表露问卷的Cronbachα系数为:积极情绪表露0.921,消极情绪表露0.753;儿童报告母亲情绪表露的问卷的Cronbachα系数为:积极情绪表露0.896,消极情绪表露0.733。
(2) 儿童孤独感量表(Children’s Loneliness Scale,CLS):该量表由儿童填写,报告其孤独感程度。[10]该量表共24个条目,其中10个条目指向孤独,6个条目指向非孤独,其余8个条目为补充项,目的是使儿童的回答更坦诚与放松,避免意识到测量目的。所有条目采用1(从不这样)—5(总是这样)级计分,总分越高表示孤独感与社会不满程度越重。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0.909。
3.统计分析
采用SPSS19.0统计软件包进行均值比较、方差分析、相关和回归分析。
二、结果
1.家庭情绪表露和儿童孤独感得分的男、女童和四、五年级比较
男童和女童的实际、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和孤独感得分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实际父亲消极情绪表露的四年级得分低于五年级,其他变量的四年级和五年级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见表1)。
表1 实际和领悟家庭情绪表露与儿童孤独感得分的性别差异、年级差异±s)
注:*表示P<0.05;**表示P<0.01,***表示P<0.001,下同。
2.家庭情绪表露得分的多因素方差分析
分别对家庭积极和消极情绪表露得分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分析因素为表露类型(实际和领悟)和表露对象(父亲和母亲)。结果如表2所示,对于积极情绪表露方式,领悟的母亲得分高于领悟的父亲得分,且高于实际的母亲得分。对于消极情绪表露方式,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领悟得分均低于实际得分。
表2 实际和领悟到的父母积极、消极情绪表露得分±s)
3.实际、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及儿童孤独感的相关分析
实际家庭情绪表露与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在父亲积极表露、母亲积极表露和母亲消极表露三项上均呈正相关,在父亲消极表露维度上的相关无统计学意义。
儿童孤独感得分与实际家庭情绪表露得分的相关均无统计学意义,但与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得分的相关均有统计学意义。其中,领悟到的父母消极情绪表露得分与儿童孤独感呈正相关,领悟到的父母积极情绪表露得分与儿童孤独感呈负相关(见表3)。
表3 实际和领悟家庭情绪表露方式与儿童孤独感的相关(r,n=135)
4.领悟家庭情绪表露与儿童孤独感的回归分析
进一步采用多重回归分析探讨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对儿童孤独感的预测关系。将性别、年级和领悟家庭情绪表露各维度得分纳入自变量模块,采用逐步回归进行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领悟母亲消极情绪表露和领悟父亲积极情绪表露先后进入回归模型,模型的F(1,132)=42.77,P<0.001,拟合效果理想。其中,领悟母亲消极情绪表露能够正向预测儿童孤独感,而领悟父亲积极情绪表露能够反向预测儿童孤独感。
表4 儿童孤独感为因变量的多重线性回归(n=135)
三、讨论
本研究表明,儿童领悟到的家庭情绪表露与父母实际的情绪表露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两者的明显相关表明领悟家庭情绪表露是植根于家庭情绪表露的,儿童领悟到的父母消极情绪表露少于实际父母消极表露的这一结果说明,儿童能够以比实际更为积极的方式理解父亲和母亲的情绪表露,这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在一定程度上减少父母消极情绪表露对自身的负面影响。在积极情绪表露的比较中,儿童领悟到的母亲积极表露多于父亲,且多于母亲自己报告的积极表露。这可能是因为母亲照料儿童、与儿童互动的时间比父亲要多,母亲对于多数儿童来说更为亲密。
孤独感是心理健康的敏感指标。以往研究从多个角度间接提示,父母所报告的实际家庭情绪表露可能影响儿童孤独感。然而,本研究最为突出的发现却是,实际的家庭情绪表露与孤独感关联不大,但儿童领悟到的家庭情绪表露则与孤独感密切相关。已有研究报告,儿童的气质(如,情绪性和努力控制)在父亲的实际情绪表达和儿童的社会适应(社会能力和问题行为)之间起到调节作用。具有积极气质特征的儿童,能够对父亲的实际消极情绪表达产生“免疫”,缓冲其对社会适应的负面影响;而对于具有困难气质特征的儿童,父亲的实际消极情绪表达会加重其社会适应困难。[4]这个结果提示,不同气质特征的儿童可能以不同的方式“领悟”家庭中的情绪表露,进而影响其社会能力发展和社会适应。
在领悟家庭情绪表露的几个维度中,领悟母亲消极情绪表露最能正向预测儿童孤独感,而领悟父亲积极情绪表露最能反向预测儿童孤独感。前者可能是儿童孤独感的危险因素,而后者则是保护因素。领悟母亲消极情绪表露成为危险因素的可能原因在于:母亲是儿童成长过程中的依恋感、安全感的重要来源,当儿童感受到母亲以消极的方式表露情绪时,更容易使儿童感到不安全,产生退缩甚至攻击等消极行为。[11]这些问题行为又进一步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增强儿童的孤独感。此外,领悟父亲积极情绪表露作为保护因素这一发现,支持了以往研究中父亲的积极情绪表达能够促进儿童社会适应能力的结果。[3]父亲在儿童心目中相对具有较权威的地位,是儿童早期社会化的引导者,因而当儿童感受到父亲积极情绪的表露越多时,更容易使儿童获得良好的情绪理解能力,并模仿到积极的情绪表露方式,更能够以积极的方式应对社交困难及其所带来的孤独感。积极的孤独感应对方式则能够进一步通过提高儿童与同学之间的友谊质量来降低孤独感。[12]
本研究的发现对于儿童教育和教养有所启示。对于家庭系统而言,父母在以自己认为的积极或消极方式表露情绪时,需要关注儿童如何感受这些情绪表露方式,通过与儿童多沟通来了解自身的情绪表露如何为儿童所“解读”,并针对儿童以消极方式所领悟到的言语、非言语的情绪表露进行调整,这些做法将有助于减少儿童的孤独感,改善儿童在学校环境中的社会适应。其中,母亲尤其要认识到自身的消极情绪表露给儿童带来的明显负面影响,尽量避免以消极的方式表露情绪;而父亲也应认识到自身的积极情绪表露对儿童的重要保护作用,努力以积极的方式表露情绪。对于学校系统而言,教师需要关注那些难以与同学建立朋友关系的孤独儿童,及时识别其潜在的心理健康风险,与儿童的家庭建立良好沟通,通过推动家庭教养环境的改善来促进儿童的学校适应。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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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桂珍]
[收稿日期]2015-12-28
[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GD14CXL02)。
[作者简介]王优(1984-),陕西西安人,博士,讲师,广东省认知科学学会理事;甘燕霖(1993-),广东深圳人,硕士研究生;杨雪岭(1978-),河北秦皇岛人,硕士,讲师,澳门心理研究学会常务理事。
[中图分类号]G44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1477(2016)05-0073-04
教育心理[DOI]10.16165/j.cnki.22-1096/g4.2016.05.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