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波
[摘 要] “以人为本”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本质内核。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和践行的过程中,现实存在着“非人本”的价值取向,这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和践行的巨大阻力和障碍。客观分析,“物本”、“群体本”和“抽象人本”三个方面为“非人本”价值取向的主要表现。从社会生活实践出发,认识并努力破除三个“非人本”的价值取向将是一项长期艰巨的政治性、理论性的现实重任。
[关键词] 非人本;以人为本;物本;群体本;抽象人本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16)04-0031-06
“人本”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构建的基本准则,也是价值观培育的终极目标和指向。然而,在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现实过程中存在着“非人本”的价值取向,这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和践行的巨大阻力和障碍。当前,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问题,学术界和政治界关注的焦点多集中在培育的路径、方式和方法上,而对价值观培育的阻力、障碍和困境等问题关注较少。基于此,本文尝试从“物本”、“群体本”和“抽象人本”三个面向透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会的阻力、障碍和困境,以期引起学术界的重视。
一、“物本”取向的价值观困境
“物本”,简单地说,即以物为本位、主导。自18世纪后半期开始,资本主义逐渐完成了从工厂手工业到机器大生产的过渡。在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的推动下,机器逐渐取代人力,社会生产能力愈益增强,以“商品”为基本计量单位的社会财富数量与日俱增。正如马克思所言:资本主义在几十年里创造的财富已经超过了过去所有时代之和。随着资本和“物”在社会生活中重要性的日益突出,对资本和“物”的追求和占有(乃至过度追求和占有)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社会价值思潮,被称为“物本主义”。在人的价值与物的价值的关系上,“物本主义”价值观认为,物的价值高于、超越于人的价值,因此,对“物”的追求成为人的终极价值理想和目标。伴随着资本主义的世界性扩张,这种“物本主义”价值观已经蔓延到整个世界,虽然程度存在着差异。当代中国正处于社会深度转型期,各种社会矛盾、问题和困惑为“物本主义”价值观的渗入造成了天然的土壤。在自由资本主义逻辑逐渐扩张并支配世界的全球性背景下,“物本主义”价值观渗入中国社会还存在着特殊的理论逻辑。因马克思主义占据着中国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受历史和现实的多种因素影响,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存在着片面化的解读:从坚持“物质本体”推展到重视“物本价值”。也就是说,在价值观层面,因片面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物质本体论”,而忽视人存在的精神和价值意义。在资本逻辑和哲学逻辑的支配下,在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物本主义”价值观主要表现为片面追求经济发展和物质财富的累积,而忽视人的精神文化建构。客观分析,这种“物本主义”的价值观已经以不同的程度和方式存在于中国现实的社会生活中,反过来,它们的现实存在又制约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
从哲学的意识形态层面看,马克思主义的“物质本体论”仍是传统教科书的重要理论支柱,而对此的片面强调会忽视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从学术前沿看,在本体论而非仅在方法论意义上理解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已经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学术共识。在本体论的框架内,除“物质本体论”之外,“实践本体论”、“社会存在本体论”、“社会关系本体论”和“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成为学术界重要的研究成果。然而,传统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并未充分汲取上述学术界的成果于自身,仍然强调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坚持恩格斯的“物质本体论”,即“世界的统一性并不在于它的存在,尽管世界的存在是它的统一性的前提,因为世界必须先存在,然后才能是统一的。在我们的视野的范围之外,存在甚至完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世界的真正的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由魔术师的三两句话所证明的,而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和持续的发展所证明的”[1](P383) 。
恩格斯进一步提出,在历史过程中起决定性因素的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在“归根到底”的意义上强调经济因素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制约甚至决定作用。因为上述观点占据着主流的话语地位,并经常被简单化或庸俗化地解读为“物质决定论”或“经济决定论”。因此,“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问题被极大地忽视和遮蔽了。深度分析,上述理解在很大程度上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片面化、庸俗化的解读,但深深地存在于中国社会生活的运行过程中。
回归现实层面,片面追求经济发展,忽视人的精神文化建构。自新中国成立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为改变旧中国一穷二白的落后(落后必挨打和挨饿)面貌,发展经济、解决温饱问题一直是我们的重要乃至是中心任务。为此,在与时俱进的政治“发展”理念(邓小平:发展是硬道理——江泽民:发展是第一要务——胡锦涛:科学发展观——习近平:五大发展理念)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经过艰苦卓绝的探索和奋斗,历经千难万险,经济发展成就显著:社会生产力快速发展,经济总量迅速提升,现已跃升到世界第二位,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获得了较大程度的提高。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一发展理念是特定历史环境的产物,其运化于中国社会生活并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和成就,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随着历史向前推移,因过度偏重经济发展,使其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等方面的关系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失衡 从辩证的角度分析,偶尔的“失衡”是常态,而过度的“失衡”则是非常态。 ,进而反过来影响经济发展,影响中国综合国力
当今世界,综合国力的评价正在向“文化力”转移,或者说“文化力”已成为评价综合国力的重要着力点。
的进一步提升。在全球化浪潮冲击和西方价值观强势渗入的背景下,这种经济发展的理念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文化价值观。在这种文化价值观的指引下,现实中国社会中已经出现对高档商品、消费、权力、名声和金钱等“物”的过度追求和炫耀之潮流。也就是说,“物本主义”的价值观已经呈现于中国当下社会现实,即少部分拥有权势和金钱的“公众人物”通过对“物”的过度占有、追求和炫耀来彰显自己的社会地位和价值取向,这对一般民众的精神价值起到极大的负面示范作用。而且,通过媒体和网络平台,一些富豪、名人的婚丧嫁娶被频频追踪,大肆曝光,也冲击着一般民众的精神价值理想,造成人民的价值理想混乱、价值观困惑甚至迷失。麦金太尔曾把道德和利益结合起来进行分析,他说:“这就是我所称之为外在利益的东西的特征:当我们获得这些利益时,它们总是某种个人的财产和占有物。它们……有时是必然,像权利和名声,有时是偶然环境使然,像金钱。”[2](P241)进而,麦金太尔认为,如果仅仅把这些“外在利益”作为追求的目标,那么就难以具有价值美德。深入分析,这种“物本”(过度追求外在利益)价值观的进一步深度延展,必然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深度社会融入构成巨大的障碍和威胁。为此,“物本”取向价值观的破除问题理应成为学术和政治上亟待关注的重要问题。
二、“群体本”取向的价值观困境
“群体本”即以群为本位、主导。“群”内容很广泛,小到家庭、邻里、社团、学校和社区,大到民族、阶级和国家等。受地理环境、政治制度和经济活动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和影响,以“群体”为本位的价值观逐渐孕育生成并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精神特质。对比分析,以“个人”为本位的西方社会更重视个人的利益和权利,而以“群体”为本位的中国社会则更重视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正如梁漱溟所言,在中国,没有个人,弥天满地都是义务。
应该说,这种观点较客观地反映出中国传统社会中“个人”的权利和义务之存在状况(群体义务大于个人权利)。客观分析,建立在家族血缘基础上的群体本位价值观的基点和中心都是群体,它是主导性的显性价值存在,而个人只是群体中的“个人”,是边缘性的隐性价值存在。
回溯到孔孟时代,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干,在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它长期在多种文化价值观念中占据主导地位。这种价值观念重视群体价值,个人的价值和意义因其所属群体而存在并借此体现,因而个人对群体具有极强的依赖性。儒家认为,在家庭内部主要有父子关系和夫妻关系,其中父子关系最为重要。在这两对关系中,子、妻没有自己独立性的价值和意义,只有作为家(以父、夫为核心建构而成)的一个成员才能体现自身的价值。可以看出,本应对称的父子关系和夫妻关系在儒家思想中就不对称了,个人被淹没在儒家的伦理纲常规范体系之中。为了维系这种关系,儒家思想把“孝”作为家庭中的最高伦理准则,从而父子、夫妻之间的不对称关系逐渐成了被社会接受的儒家伦理观念。有一位西方的思想家这样看待中国人在家族中的不对称性:“中国人传统上几乎没有考虑到个人的独立存在。他是他父亲的儿子,他儿子的父亲,他是哥哥的弟弟,弟弟的哥哥,他是他家族中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员。他是一个具体的个人,在一个命定的家族环境中活动,生活,存在……每一个家族都有一个权威,妻子、儿子、儿媳、孙子都要对其绝对服从。不知道还有哪种法律体系是如此详尽、细密地规定孝道的各种义务的。”[3]
在儒家文化中,群体中的个人表现出自我克制、自我抑制、自我舍弃等倾向。汉学家孟旦(Donald J. Munro)曾这样论述中国人在社会制度结构中的“无我”意识:它是“中国最远久的价值形式之一。它以各种方式存在于道家和佛学尤其是儒学之中。无我的人总是愿意把他们自身的利益或他所属的某个小群体(如一个村庄)的利益服从于更大的社会群体的利益。”[4](P40)应该说,“无我”精神已经作为一种古老的价值形式内蕴到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中,甚至在现在中国人身上也还有所体现。例如,在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我们”一词的出现频率已经远远超出“我”一词,这说明,即使在当今社会,群体文化中的“我们”也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价值意义。在一定意义上,“无我”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所具有的重要品格。
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以“群”为本位的价值观对于中国社会政治的相对稳定、国家民族团结及群体凝聚力生成等方面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其文化从未中断并一直延续至今,这种重整体的群体本位价值观是重要的原因所在。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的大门以被动的方式日渐敞开。必然的结果是,强调尊重个人权利、利益和价值的西方个人主义价值观通过多种方式涌向中国。与此相应,在群体价值主导下的个人的个性、利益和尊严等得以重见天日。在取向不同的两种价值观交流、碰撞和博弈的过程中,中国的仁人志士逐渐认识到这种重整体的文化价值观之缺陷,引发了政治和学术上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沉反思。
新中国成立尤其是改革开放后,面对中国社会经济生活和经济关系的变化,人们的价值观念也发生着日益显著的变化。为此,思考并重构价值观就成为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重要议题。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开始了集体主义价值观(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构建历程。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中,未有“集体主义价值观”概念和问题的正面阐述,但他们确实阐释过集体对个人的重要作用:“只有在集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集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5](P82),集体可以为个人的自由发展提供手段和平台。当然,他们对集体主义运动则采取审慎的态度,反对“虚假的集体”,即对个人的发展、自由给以限制和桎梏的集体,而提倡“新的集体”,即为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创造条件的“集体”。
以马克思恩格斯的“新的集体”思想为指引,集体主义价值观经过中国政治和学术界的共同努力而渐进生成。回归历史,在中国政治生活中,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内涵曾多次修正,在学术层面也曾进行了持续多年的探讨。集体主义价值观的提出是中国共产党面对当时国内国际的环境变迁而在价值观层面的主动调整。集体主义价值观最为重要的贡献在于对个人权利、利益、尊严和价值的尊重,强调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社会之间的辩证统一。在中国社会生活中,个人的地位、权益的日渐提升就是最好的明证。然而,在本质层面,集体主义价值观仍然是以“集体”、“国家”等为本位的。在个人和集体的关系上,集体依旧是第一位的,在个人与集体发生冲突时,保障集体的利益仍然具有优先性。
回归社会现实,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中,个人之间的平等交流互动(家庭中的孩子与父母之间、学校中的学生与教师之间、单位中的个人与领导之间等)、个人参与政治生活和经济生活的热情都大为高涨。这些事实充分说明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社会之间辩证互动的动态价值观正在积极生成的过程中。然而,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中国社会生活的深度融合不是短期内可以完成的,它必然是一个过程。因此,在这一过程中,在个人与家庭之间、个人(教师、学生)与学校之间、个人与单位之间,乃至个人与国家之间,家庭、学校、单位和国家仍然占据主导性的“本位”地位,以集体、群体之名压制“个人”权利、行“个人”之实在社会现实生活中仍有广阔的生存空间和土壤。虽与传统中国社会的群体(集体)本位价值观相比,这种“本位”性质已经不具有超然的绝对性(已经相对弱化了)。
三、“抽象人本”取向的价值观困境
在西方,以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为标志,“人”得以逐渐从神学的枷锁和束缚中解放出来,“人本”逐渐取代了“神本”。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取代“神”的资本,商品重新给“人”套上了枷锁。为了挣脱枷锁,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这一“主义”在本质上不是经济层面上“人”和社会的富足,而是价值层面上“人”的回归(从异化的“非人”到非异化的“自由人”)。
历史的主体是人,没有人,也就没有历史和社会。从价值观层面看,人是以自身为对象的、能够创造价值的价值性存在物,是目的和手段的统一。在哲学史上,费尔巴哈哲学是标榜“人本学”的典型代表,但其所强调的“人”是非现实的、非历史的抽象的人。马克思恩格斯对费尔巴哈的“人”采取批判的立场,他们认为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中没有历史感,是对“抽象的人”的崇拜的“新宗教”。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中,并未出现“以人为本”这一命题,但其文本中蕴含着深刻的“人本”内涵和价值取向。青年时期的马克思深受人道主义思想的影响,在中学毕业论文、博士毕业论文及《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等文著中,为人类谋福利及批判“异化”的思想一直是其思想的重要聚焦点。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在资产阶级已经取得统治的地方,人和人的关系都变成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和利己主义的打算;把人的尊严、自由都变成了贸易自由;把一切素受尊崇景仰的职业变成了受雇佣的手段;甚至把家庭关系也变成了单纯的金钱关系[6](P468-469)。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马尔库塞和弗洛姆等人之所以高扬青年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其重要原因就在于青年马克思的文本中蕴含着对人的异化的批判和人的潜能的关怀,蕴含着深刻的人性光辉。他们认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发表是划时代的历史事件,为唯物史观奠定了新的基础,具有重大的意义。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并非止于“人道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有偏颇之处),其价值理想在于“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7](P120),这是马克思所表达的社会理想价值目标,也即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充分和全面的发展,实现工人阶级的根本利益。
在全球化突飞猛进的时代,国际国内政治经济生活的深刻变化正在向纵深发展。因全球范围内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交流频繁而引发的文化价值领域的困惑、矛盾和冲突也最为明显。中国共产党在深刻把握历史和现实的基础上,审时度势,积极在文化价值领域开拓创新,“人本取向”的社会主义价值观经由学术和政治的反复研讨和锤炼最终生成。在“以人为本”的政治理念引领下,现实中国的“个人”的权利意识、主体性需求和价值诉求有了更为充分表现和实现的平台。
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中国社会,“以人为本”既是指导思想也是价值目标。在政治层面,党的十七大报告对“以人为本”做了明确的阐释:“必须坚持以人为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党的根本宗旨,党的一切奋斗和工作都是为了造福人民。要始终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党和国家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尊重人民主体地位,发挥人民首创精神,保障人民各项权益,走共同富裕道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8](P15)在这段论述中,“人民”一词共出现了九次,“人民”指最大多数的人民群众,而“本”则是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当然,在学术层面,就“以人为本”这一概念的内涵存在着诸多歧见。但“人本”是对神本、群本、官本和资本等的超越则成为基本的学术共识。有学者认为,“从价值观上看,以人为本就是以最广大的人民群众为本,它是一个特指的范畴,而不是一个泛指的概念。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都存在着阶层的分化,那些高居于社会上层的统治阶级在确立治国理政的指导思想时,其价值取向是以人为本还是以神为本、是以官为本还是以民为本、是以绝大多数民众为本还是以少数利益集团为本?其取向不同,则国家的政治倾向、发展趋势以及人民群众的地位和处境也就大不一样”[9]。这一认识既与国家政治层面的“以人为本”内涵一致,同时又富有深层的学术意蕴。
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人本”价值回归是一种历史趋势。然而,这种趋势在当今的社会现实中还处于一种“应然”的状态。也就是说,在现实社会中,以资为本、以权为本和以神为本的价值取向在全球范围内,在不同的国家、民族和地区中依然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存在着,而且有些价值取向还具有主导性。在社会深度转型期的当代中国,资本、官本与人本等价值取向以复杂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在社会生活中,确立“人本”的价值取向仍需要一个过程 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的反腐决心和力度既为确立人本价值取向提供了坚强的政治保证和基础,同时也是弱化直至清除资本和官本价值取向的强力
催化剂。 。
在政治层面之外,“以人为本”一直是中国学术界的焦点问题。学者们在价值观层面阐释“以人为本”这一命题时,多把“人”看成占社会大多数的“公民”或“人民群众”,认为“以人为本”即是以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目标和指向。一般而言,这一认识是没有问题的。然而,接续的问题分析就极其罕见了。比如,“公民”或“人民群众”到底指的是什么?他们内部存在着阶级或阶层、个性和需求的区别吗?如果对这些问题没有深入的分析和研究,这里的“公民”或“人民群众”概念仍然是抽象的“类”概念。“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5](P24)因此,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生活在特定的社会背景和社会关系中的,从绝对的意义上看,每个人都是“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每个现实的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需求和利益,因此,离开现实的个人谈论“以人为本”是空洞的、抽象的。就此而论,“以人为本”的绝对层面含义应是以“现实的个人”为本。“‘以人为本……最终要落实到对每一个社会个体需求的关照上。从这个意义上说,‘以人为本包含了对个体地位、 价值和尊严的尊重和肯定,因为社会个体是现实的社会生活的出发点,是社会得以延续和存在的第一前提。”[10]这里必须指出的是,以“现实的个人”为本绝不是赞成这种观点,即为了某些个人的利益而损害国家和集体的利益(这是我们需要批评的“个人主义”),而是“以人为本”理念与社会现实生活深层接轨的体现。从相对的意义看,每个人都属于特定的阶级和阶层,因此,他们的特殊需求和利益可以进行某种程度的通约,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就此而论,“以人为本”的相对层面的含义应是以阶级、阶层或利益群体为本。由此分析,在社会转型期的当代中国,因历史和现实的多种原因所致,“以人为本”这一概念的学术解读及其现实运化还存在着较大程度的“抽象性”,而从“抽象”走向“具体”、由“理论”走向“现实”还要经历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综上所述,以唯物史观为根基,中国共产党在政治上反思历史、正视现实,从政治层面确立了科学发展观指导下的“人本”价值取向。深入分析,十八大提出并努力倡导和践行的三个层面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体现了“人本取向”。然而,在全球化的时代,“物本取向”、“群体本取向”和“抽象人本取向”这三个价值面向在当代中国现实中以复杂的方式纠缠在一起(甚至具有某种必然性),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会生活的巨大阻力和障碍。依据唯物史观,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以此分析,价值观层面的三个“非人本”价值面向之生成的最终原因仍然是我们的现实生活。直面现实并从现实生活出发,通过政治和社会等方面的协同作为,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三个“非人本”的价值面向将失去其生存之土壤而最终逐渐枯萎并走向消亡。必然的结果是,真正意义的“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主导性的价值取向)最终在中国社会生活中建构起来。当然,作为地球上最活跃的主体之“人”,我们不能坐等这样的时代到来,而是要不懈的探索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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