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词林韵释》的成书时代是学界富有争议的问题之一,词学界与语言学界各执一词,需要重新梳理。从《词林韵释》版本流传情况来看,其最早刊本为马氏小玲珑山馆藏刊本,后为陈皋、厉鹗手抄,其后阮元得陈皋抄本付梓,秦恩复又据阮本开雕,之后诸书都从秦本来,徐乃昌、叶恭绰所见“宋本”为伪书,《词林韵释》找不到确切的宋本来源。从内容上看,《词林韵释》韵目顺序与明代《琼林雅韵》相同,其音系是在《中原》基础上的发展,结合赵荫棠列出的证据可断定其书成于明代中后期。
关键词 《词林韵释》成书年代 版本 版本源流
分类号 G256.22
DOI 10.16810/j.cnki.1672-514X.2016.08.016
The Edition and the Time of Creation about the Ci Lin Yun Shi
Ni Boyang
Abstract The time of creation about the Ci Lin Yun Shi(词林韵释) is one of the academic controversy, the vocabulary field and the linguistic field need to sort out each sticks to its argument. The earliest edition was Xiao Ling Long Shan Guan(小玲珑山馆) Edition of Ma Yueguan, and was copied by Chen Gao and Li E. After that, Ruan Yuan published Chen Gaos manuscripts, and Qin Enfu published Ruans edition, the later books all came from the Qins edition. The Song edition found by Xu Naichang, Ye Gongchuo is a fake book. Ci Lin Yun Shi(词林韵释) could not find the exact source of the Song dynas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ontent, Ci Lin Yun Shi(词林韵释) can be concluded that it was finished in the late period of Ming Dynasty.
Keywords Ci Lin Yun Shi(词林韵释). Time of creation. Edition. Edition history.
《词林韵释》以下简称《韵释》之真伪是词学史上的著名悬案之一,其著作年代与内容性质均为人所怀疑讨论。词学界几乎均认为《词林韵释》为宋元作品,无论是老辈名家饶宗颐、词坛中坚王兆鹏、还是学界新秀江合友、周焕卿等博士,三代学者在这一观点上的认知是一致的。而语言学界自赵荫棠以来均认为是明中期作品,甚至能具体到作者与成书年代。观点不同的两派分别用其解决各自领域的问题,这种现象自然就值得我们重视。书成何代,既牵连到书中所记载的音系时代问题,还关涉到其在词学史上的价值。王兆鹏先生指出:“今传最早的词韵专书,当为《词林要韵》”[1]并说明或为曲韵,这是客观的意见。而潘景郑则记载吴梅径信其为宋书而至“所作词曲,皆以此为准”,潘氏自己也“舍戈韵而以此为准”[2]。可见其已影响到著名学者的治学与创作。故而《词林韵释》的创作时代尚有综合考量两家观点进而审慎研究的必要。
1 《词林韵释》版本考述
诸家对《词林韵释》成书时代的分歧最早来自于厉鹗与阮元对此问题的怀疑,而版本流传在成书时间考订上占了重要一环,若能理清,不无裨益。几部重要的词籍叙录著作如《词学史料学》《唐宋词书录》等作了详尽的版本罗列工作,而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在其基础上进一步深入细致地梳理版本源流。
最早提及该书的是清人厉鹗,其自称“绍兴二年刊菉斐轩《词林要韵》一册”[3]。其后阮元得一本,版本特征是:“此书不分卷”;“目录标题新增词林要韵,书中标题则曰词林韵释”;“书缝有菉斐轩三字”;“影宋抄录”[4]。与厉鹗描述类似,当是同一版本。秦恩复《词学丛书》据此校刻刊行。此为常见之本,收入《四部备要》。
以上是《词林韵释》面世不久之状。而各家之后又著录徐乃昌《随庵丛书》收有一“影宋本”,其书牌记曰:“光绪癸卯南陵徐氏水檀栾室景摹宋本铁木”,后为《续修四库全书》收入。此书诸家均载为“景宋本”,如江合友《明清词谱史》[5]335,蒋哲存、杨万里:《唐宋词书录》[6]619所述,这似乎是《韵释》书成于宋的铁证。后来各图书馆均从其说,如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中文古籍库”电子检索页面即明确称“是书据宋菉斐轩本影刻”①。而若徐本真依宋本翻刻,则其与阮本当是两个版本系统,且价值更大。但我们对其内容考察后发现实则徐本所据底本为一伪书。证据有三,一是书上印有毛晋藏书印“子晋”“汲古阁”两方,经与毛印对比鉴定当为假,见图1。
若底本真是宋本,则书商珍之宝之还来不及,又如何会钤上假印呢?此等作伪显为售取高价。二是是本目录上韵目“十八南三”讹为“南山”,“山”“三”字形颇歧,当为音近致讹。但中古时代山字收-n尾,三字收-m尾,《中原音韵》时代还不混淆,只有明代之后-m、-n二尾合并,才会产生同音讹误的问题。《宛委别藏》本即不误②。三是删掉书前的“校正诗韵”,此条理由详见下文。事实上此书之渊源仍为秦恩复《词学丛书》本,秦书“三”即讹为“山”,无毛晋藏书印,有“校正诗韵”全文。书商当据秦本以写体重刊,伪造毛印并删掉“校正诗韵”以眩惑世人。另外《粤雅堂丛书》于清咸丰四年(1854)亦从秦本翻刻,并将一卷分成两卷。这是秦本流传情况。
伍崇曜在《粤雅堂丛书》后序中记载了另一版本的关键信息:“余重刻是书成,适儿辈购得原堑本……钤有丛书楼小印,殆经马秋玉征君藏庋者,征君亦居扬州,阮太傅家藏本或即此册欤?复有刘氏廷美、陆氏子传两名印。廷美名珏,明宣德间人。子传名师道,明嘉靖间人。复有‘荷屋曾观小印,则吴中丞也。复有‘蓑笠翁印,岂李渔耶?”[7]可惜因为此本为“重刻是书成”后所得,没有取资校勘。
伍氏判断此书为阮元所藏,当辩证看待。第一,国家图书馆藏有另一马氏小玲珑山馆抄本《词林韵释》,题“新增词林要韵,小玲珑山馆抄菉斐轩宋本,南沙翁氏重”字样。此本有翁同书跋,并考证该书乃陈皋与厉鹗客小玲珑山馆时抄,当可信。而阮元所见者正为“影宋抄本”,或即此本。第二,马曰琯与厉鹗交好,厉鹗之学颇得小玲珑山馆藏书之助。故其所寓目者亦应为此书。第三,但伍氏所见者为刻本,与阮籍记载不同,或应是马氏抄本的底本,即厉鹗记载的“绍兴二年刊本”,自然不是阮元藏抄本。总之,伍氏应该记载了此书最早本子的情况③。
由此我们可简单梳理出一条版本发展链:马氏藏书为陈皋、厉鹗寓目,书名始传,其后阮元得陈皋抄本付梓,秦恩复又据阮本开雕,偶有误字,其后诸书都从秦本来,至有造假者,其误字与秦本相同。阮本、秦本、伍本均有翔实的书序记载其授受源流。
另《清吟阁书目》记载“《词林韵释》,旧抄本,鲍校,倪米楼,何梦华题。二本。”具体信息不详。江合友《明清词谱史》[5]辨证中国国家图书馆藏顾复初刻《菉斐轩词韵》伪作之状,颇翔实。其书与《词林韵释》内容歧异甚大,此不具论。
2 《词林韵释》成书年代的版本献疑
具体到《词林韵释》内容,则阮元、秦恩复等人在序里已疑其为曲韵,戈载、陈廷焯、冯煦从之;而另一派如前文所引吴、潘等人深信其为词韵,这样《词林韵释》就在体裁和内容上需要再次考证真伪。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该书不仅在词学界“大名鼎鼎”,在语言学界也是研究汉语语音史的重要工具。但是语言学家自赵荫棠以来均视其为明代中后期之物,词学界虽对此探讨不一,却几乎无把时代推到如此之晚者。双方几皆没有深入研究过对方意见,这就需要把文献和语言的方法结合起来考量。
从文献角度来看,我们对各版本的追溯只能查到小玲珑山馆藏本,而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宋本。徐本虽称“影宋”而所据实为伪书。近代叶恭绰则明言得到一个“绍兴二年刊”的本子。叶氏《菉斐轩所刊词林要韵跋》云:“菉斐轩所刊《词林要韵》,不分卷,连同所刊诗韵,共装六册,碧绫红线,装饰甚华。民国二十三年得于沪肆。……唯秦所据之阮云台藏本是否即是此本,则无由辨识。盖书中绝无阮氏、秦氏题记也。此书之真价,自以其是否宋刊为断。今考书中中缝悉写‘绍兴二年刊,与厉大鸿所称同,而藏印则有‘子固私记一章,‘仇远一章。子固当是彝斋,与山村约略同时,其生皆及南宋之末。此二印既不似伪作,则秦氏谓此书为元、明之季所谬托,已可证其非是。(此外,尚有‘梅花草堂一印,当为明之张大复;‘学海二字印,则不知何人。)”[8]这是影响力很大的一篇文章,如饶先生《词集考》即信从其言,并称赵荫棠的意见是“彼未见叶跋,其所推断,有待复核”并据叶说断其“为词韵之祖,且为元本”[9]。
叶氏的论证逻辑饶有趣味,其并没有举出词韵内容的内证与版本流传的外证,仅仅以“‘子固私记一章,‘仇远一章”推翻秦恩复判断。对于印章落款,叶氏固为书画名家,但智者千虑,或有一疏。且叶氏本身的态度也较客观,称“不似伪作”,含有不敢确定的成分。有趣的是,前文我们提到过的伍崇曜记载的刊本,恰恰也有印章:“丛书楼小印”“荷屋曾观”小印、“刘氏廷美、陆氏子传两名印”“蓑笠翁”印,此五印与叶本四印无一重合,各家序跋也未提及,这就说明叶氏所见别为一书。前文我们梳理过《词林韵释》的发展链,各家刊刻底本头绪清晰,并无此本混杂在内,且叶氏怀疑的此本是否为阮元藏本的说法也可据阮元序自称所见为抄本得以否定。则此本若为元代真椠,须直到1934年才“始见天日”。再考叶氏所提诸印,几乎均为诗词名家,但仇远、张大复等人集中几无一语道着,其人用韵更不相符。此本从元初经各代文人所秘而到民国问世间绝无记载,这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疑虑。而所谓“盖书中绝无阮氏、秦氏题记也”正说明也不是阮、秦曾寓目者。又今存仇远诸印,无单题二字“仇远”者,其多为“南阳仇氏”“山村居士”之类别号,且以图卷题跋之印为主[10-11]。“梅花草堂”一章今存者似亦不见张大复印,而均为重名,如近人朱屺瞻即有阴阳文两方[12]。从上文考述的徐本情况来看,书商既能在徐乃昌所据底本上伪钤毛晋印,当然也能再印上元人仇远、明人张大复之流。故而叶本是否真为宋本,其印是否为真印,还有待商榷。至于“碧绫红线”的外观则也像是书商有意改装以鬻高价,诗曲韵书在宋元不能登大雅之堂,该书何至于“装饰甚华”?反观伍序提及之本子,其印章既然没有早于明代者,自然也不能提供比明代更早的证据。故而其书创作时代如何,还须从其他方面考察。
3 《词林韵释》的体例与时代辨正
从该书内证来看,赵荫棠在《中原音韵研究》一书做了较重要的论证,综合赵氏及今人的研究,其理由有:1、此书“校正诗韵”的韵目同平水韵,平水韵成于金哀宗。此点叶恭绰先生也注意到,故断其为元初之书。而前文述及的徐乃昌“影宋本”之所以没有“校正诗韵”,正是因为书商为了作伪而故意弥合。2、词林韵释字下注解或抄《洪武正韵》。3、释“怎”为“怎么”与元代语言环境不符。4、韵目与元代韵书《中原音韵》、《中州乐府音韵类编》不同,后两者相同。今人宁忌浮先生也指出:“陈铎的注文主要选自《洪武正韵》,或曰是《洪武正韵》注文的减缩。”[13] 5、《词林韵释》的韵目是《中原音韵》(以下简称《中原》)及朱权《琼林雅韵》(以下简称《琼林》)的拼合,且排字的顺序与《琼林》多通。6、赵氏指出,作者当是明陈铎成化十九年(1483)作,见《千顷堂书目》:“陈铎《词林要韵》一卷”[14]。
除了赵先生所言,《词林韵释》体例上还有其他可疑之处。考元代韵书,凡为词曲设者如《中原音韵》、《中州乐府音韵类编》均无反切释义,记录时音者如《蒙古字韵》并同①;只有兼具字书功能的《古今韵会举要》及诗韵《韵府群玉》等有注音释义。而反观明代的诗曲韵书,许尔宁《韵略》、李攀龙《诗韵辑要》、张琳《诗韵捷径》、徐尔铉《诗韵考裁》、潘恩《诗韵辑略》、朱权《琼林雅韵》、王文璧《中州音韵》、范善溱《中州全韵》均或加反切,或有释义,或兼有之,甚至出现江东雪厓老人《诗韵释义》、龚大器《古今诗韵释义》之类专以释义为目的的书。元人为求作曲省便,故略去释义不写,明人学问颇差,故须有简单释义,《词林韵释》与明代学风相似而与元不同。
从整体韵目看,赵荫棠提出《韵释》为《中原》《琼林》之组合,试看:
可看出,《韵释》韵目大量采用《中原》的名称,部分如“箫韶”等采用“琼林”名称。另外,《韵释》的韵目顺序与《中原》《琼林》完全相同,如果《韵释》成书在先,那么著书一无依傍,全凭口语审音的周德清与精通音律,有多种曲律作品传世的宁王朱权有必要在韵目用字及韵部顺序上“借鉴”一部无名之书吗?反而周德清的首创性与宁王的社会及学术地位会吸引其他小作家向其学习。而不仅三本书的韵目数量相同,就连每一韵部中的内容也大同小异。若说《词林韵释》是词韵,则宋人自不必说,即元人亦深知词曲有别。入声是否派入三声是词曲之别的一个重大原则,在兼作词曲的作家如白朴等人的作品中落实得很严格[15]。《琼林》既没有独立的入声韵,分部又与周德清的《中原》一致,当然不能称其是词韵,只能是曲韵。此书若为曲韵,则只能在《中原》之后,此点见下文。
另外一个旁证,以明代曲韵冒充宋代词韵的现象并非孤例,《词林正韵·发凡》有如下论述:“实则宋时已有中州韵之书,载《啸余谱》中,不著撰人姓氏,而凡例谓为宋太祖时所编,毛驰黄亦从其说,是高安已有所本。”[16]所谓“宋时已有中州韵之书”只是程明善在凡例里自重其书的障眼法,实际上此书正是明吴兴人王文璧的《中州音韵》。
4 《词林韵释》的音系与时代辨正
我们说印章可以造假,文字可以承袭,但语音是难以“仿古”的。古人认识到“盖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亦势所必至”[17]还是明末陈第的事,之前作者难以在用韵及音系上造假,这是如王力、丁邦新等现当代学者的共识。上文我们已经理清《韵释》的内容为曲韵,但还需要断定其书与《中原》甚至《琼林》的先后。尽管单从韵目就可看出拼贴之状,但更精密的证据还来自整个音系的比较。对于《词林韵释》音系的总结,当代学界已多有探讨。最新的成果是陈宁所著《明清曲韵书研究》[19],该书梳理了前人的观点,并细致的讨论了《韵释》的音系,可以作为我们探讨的起点。
先从声调来看:《韵释》的入声字归属不定,其书“入声作三声”的小字有一批两属其他声调,如“吉”“滴”“息”等,均属于平声与上声两类,更多例子参见林宝卿论文《古清音入声字在<词林韵释>里的分化》[18]。这批字的特点是:1、在《中原音韵》中均属于上声。2、声母均为清声。这实质上反映了《中原音韵》中“入派三声”(全浊声母归阳平、次浊声母归去声,清声母归上声)的格局已经紊乱。《韵释》恰好和如今北京话中清声母入声归属无规律相对应,是《中原音韵》发展到北京话中的一个过渡阶段,且明王文璧《中州音韵》尚没有这种现象。如果《韵释》为元初之书,就不能解释为何《词林韵释》中淆乱的入声字在以反映口语著称的《中原》中依声母规律性三分。因为入声字一旦淆乱就失去了严格的语音变化条件。
从声母来看,《韵释》的音系特点是:
其一,如陈宁《明清曲韵书研究》所述,庄组字与章组字与《中原》和《琼林》比,有了进一步分化的迹象,如“撑称秤”一组字同音,《中原》对立,今北京话中同音。
其二是疑母进一步消失,《中原》中的“仰”ia与“养”ia对立,“傲”ɑu与“奥”ɑu对立,《韵释》中均同音,这说明中古的疑母已消失,同样和今天北京话的情况相同。
另外,《韵释》的韵母尤其可证明其为晚出①:
其一是《中原》中东钟韵精组一等和三等字在《韵释》中合并了,如“丛”dzu与 “从”dzio、“农”nuo与“浓”juo等,这些字在现代北京话中也是合并的。若言《韵释》成书于《中原》之前,那我们就得承认,《广韵》中分立的这些字,在《韵释》中合并成同音字,到了《中原》时期又因某种语音变化分立,最后发展到现代北京话则重新合并。但这种分合反复的情况是不可能的,因为语音的演变需要条件,完全同音的两个字难以在后世有不同变化。而以王文璧《中州音韵》为参考系的话,则王书“农”与“浓”也是对立的,可见《韵释》应为晚出。
其二是《中原》中齐微部的部分字在《韵释》中转入支时部,如“质”“只”等。支思韵的独立也是《中原》不同于《广韵》系韵书之处。支思和齐微的差异是,前者主元音是 ,后者主元音是i/ei。两部分化在中古已经进行。支思部产生速度不同,音韵学家做过详细的讨论,简单总结来说是精组字演变最快,其后依次是庄—章—知[20-22]。中原时期知组齐微部字尚没有完全转入支思部,则可见《韵释》晚于中原。
其三是效摄一二等(广韵的豪肴二韵)进一步合并,《中原》在“正语作词起例”中称“包有褒,饱有保,爆有抱。”表示当时效摄一二等尚有差别,其在下列声母后存在对立:
反观《词林韵释》中虽然尚有不可靠的“包—褒”“哮—嚣”的分立,但性质如何还不好下断言。因为其他声调的“保”与“饱”、“爆”与“抱”已经同韵了,而细音字则二等的“交”混有重纽三等的“娇”,四等的“浇”等。很难说该现象是实际语音的记录还是合并前人韵书的残留。毕竟《词林韵释》的韵目是《中原》和《琼林》的混合,对这两部书应都有借鉴。另外陈书[19]认为[x]声母字二三等对立鲜明,其实未必如此。抛去归派无定的入声不论,[x]声母字的二等与三四等对立是哮詨烋嚣等,这类对立又见于王文璧《中州音韵》。王书二等平声的x-所对应的小韵是“哮嗃虓烋詨”,都是次常用字,切语为“希交切”;三等对应的即是“嚣”小韵,切语恰恰也是“希交切”。两组小韵实际上同音,说明《中州音韵》的分别是羡余的,人为分出来的。故《韵释》中的对立恐也未必可靠①。较为审慎的作法是存疑以俟其他的证据。但和《中原》比,《韵释》在其之后成书当无疑问。
其四是一些零散单字,《中原》不同音,《韵释》同音,如密—蜜、楷—铠、删—珊等,这些字在今天北京话中也是同音,《韵释》当在《中原》后。
以上我们对《韵释》声韵调与《中原》音系做了简单的对比考察,经过上述讨论,我们基本能够确定《韵释》是《中原》发展到今天北京音的中间环节,绝无可能出现于《中原》之前。当然,我们仅将时代推到明代中后期,至于是否如赵荫棠具体到作者和成书时间可以进一步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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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博洋 南开大学文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天津,300110。
(收稿日期:2016-03-01 编校: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