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白葡萄酒》中蒙特里梭的语言策略——以礼貌原则为视角

陈健

(南京森林警察学院 大学英语教研室，江苏 南京 210023)



《一桶白葡萄酒》中蒙特里梭的语言策略——以礼貌原则为视角

陈健

(南京森林警察学院 大学英语教研室，江苏 南京 210023)

关键词:《一桶白葡萄酒》；语言策略；礼貌原则

摘要:短篇小说《一桶白葡萄酒》是19世纪美国作家爱伦·坡的代表作，小说以谋杀为主题。小说主人公蒙特里梭工于心计，其利用高超的语言策略，步步为营，最终成功地将仇人福图纳托诱入绝境，并将其谋害。本文拟以“礼貌原则”原则为视角，结合得体准则、赞誉准则、谦虚准则、同情准则等，对小说中蒙特里梭的语言进行解读，从而探讨蒙特里梭的语言策略。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是美国19世纪著名的短篇小说家、诗人和文学批评家。其在文学史上拥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坡“被誉为美国十九世纪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1](P248)

发表于1846年的短篇小说《一桶白葡萄酒》(The Cask of Amontillado)是坡的晚期作品，小说完美地体现了坡的短篇小说创作理论。《一桶白葡萄酒》故事情节相当简单：蒙特里梭(Montresor)因被福图纳托(Fortunato)冒犯与侮辱，因此对福图纳托心怀怨恨，一直伺机报复。狂欢节的傍晚，蒙特里梭假意邀请福图纳托去家中鉴别一桶阿芒提拉多葡萄酒(Amontillado)真伪，将福图纳托诱骗至地窖里，先用铁链将他捆绑在壁龛中，随后砌砖墙将壁龛封闭，最终把福图纳托活活闷死。《一桶白葡萄酒》一直被公认为是爱伦·坡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国内外学者分别从哥特式风格、反讽修辞、道德说教、叙述者的不可靠性、被叙述者……以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等角度，对这篇短篇小说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讨和研究”[2](P54)，本文拟以“礼貌原则”原则为视角，从蒙特里梭的语言策略角度对《一桶白葡萄酒》进行解读。

一、礼貌原则概述

“礼貌原则”是由英国语言学家利奇(G．N．Leech)提出的，但“‘礼貌原则’并非为Leech首创。在他之前有不少语言学家和社会学家注意到语言运用中的礼貌现象”[3](P42)，也总结出了一些语言交流的原则。戈夫曼(E. Goffman)在20世纪50年代从社会学角度提出了“面子”理论。1975年，格莱斯(H.P.Grice)在《逻辑与会话》(Logic and Conversation)中提出了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他认为人们在交谈中遵守的合作原则包括四个准则，具体为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联准则、方式准则，每一条准则又包含一些次则。1978年，布朗(P. Brown)和列文森(S. Levinson)发表了《语言应用的普遍现象:礼貌现象》(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Politeness Phenomena)一文，“第一次对礼貌、面子这一问题进行了系统的探讨”[4](P17)。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之上，利奇提出了“礼貌原则”。

利奇的“礼貌原则”有6条准则：(1)得体准则(tact maxim)：尽量减少对别人的损失，尽量增加对别人的利益；(2) 慷慨准则(generosity maxim)：尽量减少对自己的利益，尽量增加对自己的损失；(3) 赞誉准则(approbation maxim)：尽量减少对别人的贬低，尽量增大对自己的贬低；(4) 谦虚准则(modesty maxim)：尽量减少对自己的赞誉，尽量增大对自己的贬低；(5) 赞同准则(agreement maxim)：尽量减少和别人的分歧，尽量增大和别人的共同点；(6) 同情准则(sympathy maxim)：尽量减少对别人的反感，尽量增大对别人的同情。[5](P132)“礼貌原则”解释了一些合作原则不能解释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礼貌原则补救了合作原则。尽管有学者批评利奇的“礼貌原则”仅涉及语言层面的礼貌, 而忽略了话语所涉及的特定语境的礼貌，没有考虑受到社会、文化、认知等诸多因素制约的礼貌问题，但利奇的“礼貌原则”对于语用学的巨大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二、蒙特里梭的语言策略

读者在阅读《一桶白葡萄酒》时，可以发现小说主人公蒙特里梭为报复仇人福图纳托，进行了周密的策划。蒙特里梭工于心计，在复仇计划的实施过程之中，其杀机深隐，通过极其高超的语言策略，步步为营，将福图纳托“钓上钩”，最终完美复仇。

首先，蒙特里梭的语言符合得体准则。得体准则适用于请求或命令别人做事时的言语，要求尽量减少对别人的损失，尽量增加对别人的利益。在《一桶白葡萄酒》中，其具体表现在蒙特里梭寻求帮助时能够尽力缩小福图纳托要付出的代价。蒙特里梭对福图纳托说，因为自己不能确认阿芒提拉多酒的真伪，需要找人鉴别。他又对福图纳托说：“因为你忙，我正想去找卢切西。如果说有人能分出酒的真假，那就是他。他会告诉我……”[6](P46)(“As you are engaged, I am on my way to Luchesi. If anyone has a critical turn, it is he. He will tell me-”)当福图纳托说愿去其家中鉴别酒时，蒙特里梭又对他说：“我的朋友，这可不行；我不想利用你的善意。我看得出你忙。卢切西……”[6](P46)(“My friend, no; I will not impose upon your good nature. I perceive you have an engagement. Luchesi -”)从字面上理解，蒙特里梭在寻求他人帮助，因其需要有人帮他鉴别酒的真伪，尽管福图纳托可以帮他鉴别，但考虑到福图纳托有事，故不愿去麻烦他。表面看来，蒙特里梭尽力缩小福图纳托要付出的代价。但实际并非如此，此处蒙特里梭的语言起着欲擒故纵的效果。因为蒙特里梭非常了解福图纳托，知道其一直以品酒高手而自诩，且其为人十分狂傲，所以蒙特里梭故意提及另一位品酒人卢切西，以激将法促使福图纳托和自己去地窖之中。果然，看似符合得体准则的上述文字，瞬时激起福图纳托的虚荣与好胜之心，他迫不及待地说：“卢切西不能分清阿芒提拉多酒和雪利酒。…… 得了，咱们走吧。”[6](P46)(“Luchesi cannot tell Amontillado from Sherry. … Come, let us go.”)在蒙特里梭与福图纳托随后的对话中，蒙特里梭又数次提到卢切西，每次都是在福图纳托略有犹豫，考虑是否该继续向前时。而“卢切西”这一名字所起到的效果就是将福图纳托激上了不归路。

其次，蒙特里梭的语言遵循着赞誉准则。小说中，蒙特里梭不断地对福图纳托进行赞誉，以博得其好感，让其对自己不存戒心。狂欢节的傍晚，蒙特里梭一见到福图纳托时，就热情地与其寒暄，并对福图纳托进行了一番赞誉：“亲爱的福图纳托，遇到你真好啊！你今天的气色看上去棒极了！”[6](P45)(“My dear Fortunato, you are luckily met. How remarkably well you are looking to-day!”)蒙特里梭又投其所好，赞誉福图纳托的品酒水平，称那些说卢切西品酒水平与其不相上下的人为“傻瓜”[6](P46)(“fools”)。随后，在与福图纳托的对话中，蒙特里梭又多次对其进行恭维：“你富有，体面，受人尊重，受人爱戴；你真幸运……”[6](P48)(“You are rich, respected, admired, beloved; you are happy…”)。在地窖中饮酒时，蒙特里梭说：“我为你的长寿干杯。”[6](P47)(“And I to your Long life.”)尽管读者能明白蒙特里梭说话的真正意图，也能深刻体会到其中的反讽意味，但福图纳托却不能察觉到蒙特里梭的口蜜腹剑。因为，“我的一言一行从不曾让福图纳托疑心我对其心怀恶意。表面上，我一如既往地对他笑脸相迎，他也丝毫没察觉出这微笑背后的杀机。”[6](P45)(“…that neither by word nor deed had I given Fortunato cause to doubt my good-will. I continued, as was my wont, to smile in his face, and he did not perceive that my smile now was at the thought of his immolation.”)这些甜言蜜语让本已醉酒的福图纳托愈加飘飘然，“心甘情愿”地跟随着蒙特里梭一步一步走入陷阱。

再次，蒙特里梭在诱骗福图纳托去地窖时，其语言策略又暗合谦虚准则。谦虚准则要求说话人尽量减少对自己的赞誉，尽量增大对自己的贬低。小说中，蒙特里梭见到福图纳托后，先将其恭维了一番。接着说自己购买了一桶阿芒提拉多葡萄酒，对于酒的真伪不确定。“我也感到怀疑”[6](P45)(“I have my doubts”)，并说：“我真傻，居然没有向你请教，就按照阿芒提拉多酒的价格付了全款。”[6](P45)(“I was silly enough to pay the full Amontillado price without consulting you in the matter.”)其实，蒙特里梭在品酒方面是行家，因为“我与他(福图纳托)相差无几：我本人对品意大利葡萄酒十分在行”[6](P45)(“… I did not differ from him materially: I was skillful in the Italian vintages myself…”)。蒙特里梭之所以这么贬低自己，是为了激起福图纳托的虚荣心。因蒙特里梭深知福图纳托常常自夸是品酒行家，听到自己这么说之后，虚荣心必定会瞬间膨胀，会非常急切地想去地窖里鉴别酒的真伪，从而向自己显示其在品酒上的高明。蒙特里梭的谦逊，甚至自贬，目的是将福图纳托诱骗至地窖之中，从而能进一步实施复仇计划。在地窖中，蒙特里梭叮嘱福图纳托要注意身体的同时，再次对自己进行了贬低。他说：“大家都牵挂着你。至于我，就无关紧要了。”[6](P47)(“You are a man to be missed. For me it is no matter.”)其实，蒙特里梭也是出身豪门，因其府邸是一座“豪宅”[3](P44)(“Palazzo”)，他也告诉福图纳托：“蒙特里梭曾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3](P48)(“The Montresors … were a great and numerous family”)尽管其现今家道中落，但蒙特里梭也是贵族。而此处，蒙特里梭却贬低自己，把自己当成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目的是让福图纳托听后冲昏头脑，在虚荣心的驱使下随着自己走向地窖深处。

最后，蒙特里梭将福图纳托诱骗至地窖深处时，语言策略中体现出了同情准则。同情准则要求换位思考，从对方角度考虑问题，替对方着想。在与福图纳托的对话中，蒙特里梭似乎总是站在福图纳托的角度，替其着想，并能理解福图纳托的困难。蒙特里梭在福图纳托走向地窖深处的过程中，曾多次劝其回去。因为福图纳托可能病了，在不停地咳嗽，而地窖“潮湿不堪”[6](P46)(“insufferably damp”)，并且“窖洞里到处都结着硝石”[6](P46)(“They are encrusted with nitre.”)。因此，蒙特里梭说“我们回去吧，你的健康重要。……大家都牵挂着你。……我们回去吧，你如果生病了，我可担待不起。”[6](P47)(“we will go back; your health is precious. … You are a man to be missed. … We will go back; you will be ill, and I cannot be responsible.)蒙特里梭之所以这样说，其真实目的并不是想让福图纳托回头，而是采用了欲擒故纵的策略，在成功地赢得了福图纳托的好感与信任的同时，让福图纳托慢慢“上钩”，随其进入地窖深处。

三、结语

小说中，福图纳托本可以不去蒙特里梭家中品酒，并且在一步一步走向地窖深处时，他也有许多次机会可以选择不再前行。但是，蒙特里梭利用其高超的语言策略，欲擒故纵、步步为营，让福图纳托一次又一次放弃回头的机会，成功地将其慢慢带入绝境，并最终将其谋害。蒙特里梭的语言策略，暗合得体准则、赞誉准则、谦虚准则、同情准则等，读者以“礼貌原则”为视角进行文本解读，更加能够体会到《一桶白葡萄酒》语言文字所散发的独特魅力。

参考文献：

[1]张冲.新编美国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2]窦延龙.叙述的缝合与裂隙:《一桶白葡萄酒》无意识主体的想象图景 [J].外国语言文学, 2014(1).

[3]刘润清.关于Leech“礼貌原则”[J].外语教学与研究,1987(2).

[4]陈融.面子·留面子·丢面子——介绍Brown和Levinson的礼貌原则[J].外国语,1986(4).

[5]Leech, Geoffrey. Principles of Pragmatics [M]. London: Longman，1983.

[6]Poe，E. Allan. A Complete Collection of Tales by Edgar Allan Poe [M]. Shang Hai: Shanghai World Publishing Corporation, 2008.

Abstract:The Cask of Amontillado, which is Poe's best-known short story, creates a powerful tale of revenge. The protagonist Montresor, who is adept at scheming, employs superb language strategies to lure his enemy Fortunato into desperate circumstances and finally murder him. The language used by Montresor was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liteness principle in the paper, which combines tact maxim, approbation maxim, modesty maxim and sympathy maxim to explore the language strategies of Montresor.

Montresor’s Language Strategies in The Cask of

Amontillado from Perspective of Politeness Principle

CHEN Jian

(College English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Nanjing Forest Police College,Nanjing Jiangsu 210023, China)

Key words:The Cask of Amontillado; language strategy; politeness principle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708(2015)06-011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