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解读与思考

潘懋元



高等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解读与思考

潘懋元1

摘 要：管理的基础是权力，是自上而下的；治理是多个方面的、多种利益相关者的权利。高等教育从管理走向治理，标志着国家高等教育向现代化跨上的一个新境界。高等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是一个重要的命题，存在一些需要深入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大学章程与红头文件产生矛盾时，大学校长应该如何处理？大学校长不再去搞科研，不再去搞教学，专心专意来搞治理，这样合适不合适？

关键词：大学治理；大学章程；校长专业化；教学与科研

今天能够在这里跟老朋友、老同学、新朋友见面，我非常高兴。广东高教学会是中国高教学会最活跃的一个。当年有几次比较重要的学术报告，我就是在广东高教学会每年举行的学术会议上作的。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把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原则引进高等教育，使之成为可持续发展的高等教育；还有迎接知识经济时代，我专门来做过报告，题目是“知识经济时代的高等教育”，还有其他。全国高等教育学专业委员会是我首先倡仪发起的，而且在全国起到比较大的影响，当时叫做高等教育学研究会，后来按照民政部规定叫做全国高等教育学专业委员会。在广东这里成立的广东高等教育学专业委员会，是省级高教学会下设高等教育学专业委员会的创新性实践，走在全国的前面。

这次学术研讨会的主题“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选得很好。习近平同志在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推进国家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国家包括高等教育，而且高等教育是国家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的组成部分。因此，理所当然的，我们应该研究高等教育的体制机制，思考如何使之成为国家治理体制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先行者。今天我要说的是，按照我个人的理解来解读这个主题，同时也提出我一些尚不理解的问题。

中国过去习惯谈“管理”，如管理体制、管理机制，从政府管理体制机制的改革，到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机制的改革。现在提出治理这个概念，不是无意间说的。虽然治理这两个字自古以来就有，但今天不讲管理机制、体制，而是讲治理体系、治理能力，后面还加上“现代化”。两者是有重要差别的：管理的基础是权力，是自上而下。使用权力来管基层、管群众，政府管学校、学校行政管院系、管师生员工。现在不叫管理叫治理，治理是什么？治理不是自上而下的管理，治理是多个方面的、多种利益相关者的权利，相互协调、相互制约。一个是权力，自上而下；一个是权利，是大家的，是各个方面所拥有的权利。

就高等教育来说，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是什么？第一是政府，第二是社会，第三是学校。政府、社会（或者现在叫做市场也可以）跟学校形成三角关系，三个方面的权利交叉、互动。如果从一个学校的治理来说，则是校长和部处管理者，学院的教师、学院的学生。这三个方面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每个利益相关者都有他的权利，也有他的责任。也就是说，治理的意义不是我来治你，而是相互之间来共同治理，共同的来发挥作用。所以，这一字之差，标志着国家高等教育向现代化跨上的一个新境界。

现在我们总在讲高等教育应该现代化，尤其是高等教育制度的现代化。2010年公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下文简称《规划纲要》）最重要的一章就是建设现代学校制度。教育制度如何现代化，最重要的就是它的体制机制是治理而不再是管理。不过说实在的，经过5年的发展过程，从管理到治理好像变化不是太大。从2010年公布的《规划纲要》到现在，许多方面都按照《规划纲要》在做，逐步有所进展，在体制的现代化方面，也有一些进展。不过要实现从管理到治理，难！比如说，过去大学没有章程，现在大学都要有章程，过去大学很多权力都集中在上面，现在有些权力已经逐步下放，学校里面也建立了许多民主的、有关学术权力的组织。但是，高等教育制度现代化有个最关键的东西，就是《规划纲要》提出“要完善中国特色现代大学制度”，关键是“克服行政化倾向”，“取消行政化管理制度”，简单说就是“去行政化”。五年了，去了多少？大家心里有数。

因此，今天来参加这个会议，我非常感兴趣的就是来向大家了解如何实现治理，如何实现高等教育的治理，如何实现高等教育的治理体系和高等教育的治理能力现代化。我很高兴地看到这样的题目，而且有许多的分课题是要把治理落实到各个方面。在这里，我有两个在思考的问题提出来向大家请教。

会议主题中有个题目是高等学校的章程。现代大学都要有章程，必然需要有章程。那么章程是什么东西？章程是治理的规章。我们知道过去高校管理的渠道大多数是用红头文件；而治理的渠道，治理的根据主要是法律、规章。章程就属于规章。所以，国家提出每个学校都要有章程，意思也就是说要从管理走向治理。那么，章程就应该是一所学校的基本法。按照国外来说，一个大学的基本法是由立法机构所通过的，它具有法律效力。当然，中国还没有做到这样子，中国现在的章程还是由上级执行机构来批准的。所以，这里面还是存在很大问题。这个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一回事。我们现在高等学校的治理要按照章程来治理的话，应该按照章程来解决治理各方面的矛盾。治理的各种利益相关者在一起，肯定会产生各种矛盾。这个矛盾是根据法律来规范和限定的，章程起这个作用。在座的学校的校长、院长也好，教师和学生也好，都不能违反章程。但是，假如来了一个红头文件跟学校的章程不符的话，究竟你校长是按章程办事呢，还是按红头文件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我今天来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还注意到另一个题目，校长专业化，这很重要。我们在本世纪初开始就提倡校长的职业化，现在叫做专业化，专业化的提法可能比较好一些，因为职业化听起来有点刺耳。本世纪初，就有一个清华校长职业研修中心，出版了一部《校长职业培训教程》，后来没有再搞下去。现在提倡校长必须专业化。我们许多校长很重视，他们上任的时候就宣布说，“我当了校长就不再去搞科研，不再去搞教学，专心搞校长的专业”。现在有许多高校，申请课题时，校长都排第一。所以，有些校长提出专心专意来搞治理。这样的表态，我说其志可嘉，但实际上，合适不合适，大家可以考虑和研究。中国教育报的记者曾经咨询过我的意见，我说：其志可嘉，但是，作为一个校长，如果长期不搞教学，不搞科研，他就会逐渐地、更多地成为行政权力的代表，很难体会学术利益。现在我们搞科研的时候，最头痛的是什么？业绩考核的时候，你的科研论文有几篇，你的论文发表在什么地方，国内还是国外？如果是国内的话，是一级核心、二级核心，还是其他？你如果评教授的话，你没有两篇一级核心的话，对不起，甭想！还有，课题经费迟迟不下来，刚下来不久就要报销；业绩考核要填表、申请课题要填表、经费报销要填表，中间还有许多核查表格、资料，都是“十万火急”的。最近我看到篇报道，是关于大学教师倦怠的调查——麦可思的调查。有许多大学教师产生倦怠情绪。倦怠情绪产生的根源就是业绩考核那些繁琐的东西。你这个校长如果长期离开教师，离开教学与科研，就很难体会教师的思想和感情。只有你自己也在搞科研，你自己也去搞报销，你自己也要被考核，也要去填业绩考核表，你才能体会到当大学教师的酸甜苦辣。否则，你就会更多地被“行政化”了。

我刚才讲的治理应该怎样怎样，那是完全抽象的理论上谈的，落实到实际中应该怎么做，还需要深入研究。我准备今天在会议上多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能够学习多少。首先向今天到这里各个做主题汇报的老师表示感谢！谢谢大家！

（责任编辑 刘志文）

·教育改革与发展·

Deliberr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on the Higher Education Governance System and the Modernization of Governance Ability

PAN Maoyuan

Abstract:Top-down power is the basis of management, the foundation of governance is a variety of the rights of stakeholders referring to multiple aspects. Higher Education from management to governance marked the 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 up to a new level.It is a major theme that we should try to construct the Higher Education governance system and promote the modernization of governance ability.But there are still some questions needing to be solved.For instance: how can the university presidents deal with the contradictions between university statutes and “the red-headed documents”? if it is the right thing that the university presidents just concentrate on governance instead of teaching and research?

Key words:university governance; university statute; professionalization of university presidents; teaching and research

作者简介：潘懋元，厦门大学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福建厦门，361005）

收稿日期：2015-11-08

中图分类号：G6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762(2015)06-00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