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花 黄进
摘要 文学是一种艺术形式,在中国文学作品中,作品结构、人物形象、环境描写、细节描写、地方特色等方面,无一不体现出强烈的艺术性,这些都赋予了文学作品以生命力。本文以老舍的经典力作《骆驼祥子》为例,从结构、细节描写、语言、地方特色几个方面对该作品的艺术性进行了浅显评析,进而探索中国文学作品的艺术性。
关键词:文学作品 艺术 《骆驼祥子》 评析
老舍的小说《骆驼祥子》,创作于1936年,是其代表作之一,也是现当代艺术文学的经典之作。该小说以人物祥子为中心,以他买车的三起三落为主线贯穿全文,将老舍的生活时代(20世纪20年代初的北平)以独特的艺术形式展现在了人们面前,结构严谨独特,人物形象鲜明生动,语言幽默风趣,且京味浓郁,屹立于现当代文学之林。
一 结构艺术
结构是文学作品形式的构成因素之一。文学作品有许多因素构成,包括对客观事物的描写、人物描写、自然景物描写、环境描写以及作者的议论或抒情描写等,将这些部分进行合理组织就是文学作品的结构。显然,这些要素组合不同,作品的结构亦不同,这就产生了艺术差异。
老舍的长篇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的结构特点,即以人物为中心,以其经历为主线展开全文,如小说《老张的哲学》、《二马》、《赵子曰》等,都是以人名命名小说,突出了人物的中心地位。《骆驼祥子》一文中也是如此。在该小说中,老舍以祥子的命运为线索,以他买车、卖车“三起三落”的故事贯穿全文,叙述了其奋斗、挣扎、堕落的过程,全文不枝不蔓、紧凑集中。作品中的其他人物也都是围绕主人公祥子来写的,如刘四、虎妞、曹先生、夏太太、老马祖孙以及孙侦探等,都是祥子命运中必然出现的人物,被卷入了主人公的命运中,对于塑造其悲剧形象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他车厂、茶馆、大杂院、白房子等生存环境的描绘,军阀战争、工人受剥削、进步知识分子受迫害等事件的叙述,也都是以祥子为中心,为其悲惨命运的产生作铺垫。整篇小说以简单明了的叙述,或介绍、描绘,或评论,将故事的来龙去脉、人物的喜怒哀乐娓娓道来,有头有尾,情节前后呼应,突出了人物形象,明确了主题,显示了作者纳繁复于单纯的艺术功力。
结构安排是一项简单而又复杂的工作,是体现文学作品艺术性的重要因素之一。作者如何组织安排作品材料,生活素材的写与不写,详写或略写,主要或次要,如何将作品内容、作家的艺术思想联系起来等,都是需要考虑的,“它既要符合作家塑造形象、显示主题的整个艺术构思的需要,又要符合客观生活的规律”,结构不同,对其作品的艺术性有很大影响。所以,作家在创作时,要细心观察现象,不断提高自身认知水平和艺术修养,创造性地安排作品的结构,使作品思想内容得到生动、有机、完整、鲜明的体现。
二 细节描写艺术
艺术魅力是由多种因素构成的,细节描写就是其一。细节描写的高度艺术化能增强作品的艺术魅力。真正艺术的作品之所以能够感染读者,是凭借其自然、真实、正确、切实的描写,以至于当你阅读它时,会自然而然地相信,作品中人物的面貌、声音、举止和思想方式本该如此,这便是他们原有的特征,若换一种表现方式则难以表现出来,他们也就以这种形象印在你的记忆中不可磨灭。换言之,文学来源于现实生活,只有认真观察、体验生活,将情感融于文学创作之中,才能以其真实感动读者,也才能具备艺术魅力,而这也正是细节描写的作用。
《骆驼祥子》在细节描写方面具有鲜明的艺术魅力,如祥子攒足了一百元第一次买车时,作者描写道:
祥子的脸通红,手哆嗦着,拍出九十六块钱来:“我要这辆车。”铺主打算挤到个整数,说了不知多少话,把他的车拉出去又拉进来,支开棚子,又放下,按按喇叭,每一个动作都伴着一大串最好的形容词,最后还在钢轮条上踢了两脚……你就把车拉碎了,要是钢条软了一根,你拿回来,把它摔在我脸上!一百块,少一分咱们吹!”……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揣起保单,拉起车,几乎要哭出来。拉到个僻静地方,细细端祥自己的车……
通过双方的对话、心理描写、动作描写,刻画出了祥子第一次买车时的特殊心态:一个由农村流落到城市的个体劳动者,为了买车,付出了艰辛的代价,好不容易剩下一百块钱,跟卖主讨价还价。体现了主人公的辛酸和对未来的追求。
小说通过祥子“哆嗦”、“拍”出九十六块钱、揣起保单、细细端详等几个动作,勾勒出祥子内向、沉默寡言的性格及其对买车与辛苦省来的一百块钱的不舍之间的纠结。“按按喇叭”、在钢轮条上“踢了两脚”、把车“拉碎了”、钢条“软了一根”,就拿回来“摔”我脸上,这一系列动词都来源于生活中,十分形象传神地体现了卖主的信心和希望祥子买车的急切心理。
細节描写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作者的写作水平,通过真实、自然、贴切的描写景物、勾画人物形象,从而感染读者。因此,作家必须深入生活,提高体验生活本质的能力和写作技巧,使作品在细节描写上具有艺术魅力。
三 语言艺术
语言是心灵的镜子,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性格特点大多是通过其语言折射出来,因而也是作品艺术性的构成要素。对于人物的语言描写,不同的人物,由于其出生、生长环境和经历的不同,其语言也不尽相同,体现出其性格特点。作者如何根据人物的特点把握其语言,或如何通过语言勾画出人物的性格特点,是对作者的一个巨大挑战。可以说,作品中语言的描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家的语言能力、对人物性格的把握能力以及写作水平。
《骆驼祥子》在语言描写上无疑是成功的,不仅体现了人物的性格特点,而且具有艺术性。对同一个人不同阶段的语言进行描写,如对祥子的描写。最初,祥子老实本分,在描写祥子被人连逼带吓敲走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了的三十多块钱时说了一句:
“我招谁惹谁了?!”
体现了祥子气愤、委屈,而又无能为力的心情,同时也表露出了祥子那种想反抗但又懦弱怕事、逆来顺受的性格。
后来,祥子堕落了,作者描写他说谎话道:
“你和先生说说,帮我一步,等我好利落了再来上工。”
这是在祥子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心态的改变,与之前的性格有所不同。表明作者善于观察人物的性格变化,并将之通过语言很好地表现了出来。
对不同人物的语言描写,作者也是极尽全力,如对虎妞的描写。小说第四节写虎妞对祥子说:
“祥子!你让狼叼了去,还是上非洲挖金矿去了?”
充分展现了“虎”姑娘的心态及其霸道的性格特点。
虎妞劝祥子喝酒时说:
“不喝就滚出去;好心好意,不领情是怎着?你个傻骆驼!辣不死你!连我还能喝四两呢。不信,你看看!”
一开始是警告,语气不善,体现了虎妞的强势;接着又展开情感攻势,用一“傻”字,体现了虎妞对祥子的好感,同时又有拉拢之意;最后说“连我还能喝四两”,引诱并刺激着祥子,堵住了其退路,既表现出虎妞的霸道,又显示出她的心机。短短几句话,就将虎妞的性格和她当时的心理充分表现了出来。
除人物语言极具艺术魅力之外,作者在旁白语言的描写中也下了很大功夫,如遣词。祥子在那次大雨中拉车前行,作者写道:
“他要把车放下,但是不知放在哪里好。想跑,水裹住他的腿。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前曳。”
作者用“曳”字用得非常妥帖,展现了在水中拉车的不易,用词精炼传神;若换成“费力地拉”,则无法达到此效果。
同时,作者的叙述性语言和议论性语言也是非常典型的,如:“经验是生活的肥料,有什么样的经验便变成什么样的人,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祥子完全入了辙,他不比别的车夫好,也不比他们坏,就是那么个车夫样的车夫。”“苦人的懒是努力而落了空的自然结果,苦人的耍刺儿含着一些公理。”这些叙述议论性的语言,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和大量的修饰,却简单平实,而又高度概括,富有生活气息,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引人深思,让人回味无穷。
四 地方特色艺术
每个民族和国家都有其自身历史和文化习惯。如中国人民习惯欣赏有头有尾、层次分明、交代清楚、针线紧密、前后呼应的结构,中国文学作品也大多在此基础上进行。所以,作家在创作时也会不自觉地加入地方因素,或尊重各民族或地区的文化习惯。
老舍的小说创作,在艺术上的一个突出特点是讲求“俗”和“白”。“俗”,即是风俗、民俗,指描写普通的市井生活;“白”是指语言的朴实,注重口语,即京味。在《骆驼祥子》中处处体现了京味,如“敢情”、“回见”、“白饶”、“不论秧子”等北京市民特有的词汇,还有开篇写祥子:
“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都那么结实硬棒……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像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
其中的“硬棒”、“挺脱”都是方言词汇。又如,祥子被兵抓去那一次,祥子本来不愿去,那个小伙子对祥子道:
“招呼吧,伙计!是福不是祸,今儿个就是今儿个啦!”
语言充满地方特色和风味。使小说显得朴素、平实而又俏皮,更富艺术感染力。
其次,在小说中,我们还能看到20世纪20年代初故都北平所带有的独特的文化印记,如铺主兜车、刘四“庆寿”、虎妞成亲、巫婆驱邪,大杂院、车厂子、小茶馆、小吃摊、杂耍场以及“白房子”等场所以及旧时的红白事情和仪式,充分体现了北京的地方特色。
此外,中国的文学作品还借鉴了外国的文学艺术形式,如老舍之借鉴于狄更斯,茅盾之借鉴于左拉,冰心之借鉴于泰戈尔,艾青之借鉴于马雅可夫斯基,戴望舒之借鉴于魏尔仑等。毛泽东曾在《讲话》等文章中精辟地指出:“我们的文艺工作者要创造出生动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民族新形式,就必须继承一切优秀的文学艺术遗产,批判地吸收其中一切有益的东西,作为我们此时此地的人民生活中的文学艺术原料创造作品时候的借鉴。”因此,中国文学的艺术性或多或少都带有国外文学形式。两者之间也是相辅相成的。
五 结语
《骆驼祥子》从它严谨独特的艺术结构,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幽默风趣的语言艺术,京味浓郁的地方色彩,充分体现了该小说的艺术特色,向人们呈现了一幅20世纪20年代初北平市民社會的风俗画卷,生动而形象。中国的经典文学作品,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更是一部艺术巨作,文学与艺术相互融合,形成了独特的文学艺术,这也是中国作品立于精品之林的重要因素。因此,中国文学在增强作品的文学性之余,还应不断追求其艺术性,吸收借鉴国外艺术形式,推动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
参考文献:
[1] 伊智:《细节的魅力——〈骆驼祥子〉艺术风格浅议》,《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2期。
[2] 邓达泉:《关于借鉴外来艺术形式的若干思考》,《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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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宋阜森:《浅论〈骆驼祥子〉的艺术特色》,《现代语文》(文学研究),2007年第9期。
[5] 邓世平:《〈骆驼祥子〉的语言艺术探析》,《山东省农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
(姚春花,西华大学人文学院助理研究员;黄进,西华大学人文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