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小说的伦理叙事

2014-06-24 09:28孟骋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4年9期
关键词:乔叶苟且人性

孟骋

“所谓‘伦理叙事,是以文学的方式探询属于个体生命自身的感觉……伦理叙事让人有生命的确切感,在不确定的生命流动中,让惊心动魄的寂静变为深沉的生命脉动,令生命个体在属于自己的偶然性中经受内部的强烈震荡,向人性的深谷不断眺望与憧憬。”乔叶的小说叙事即基于这样一种个体生命自身的伦理建构,她在写作中,既张扬一种奔放自由的生命形态,追求个人价值的充分挖掘,同时也捕捉到平凡生命中人性的美好与珍贵,给这个物欲横行的世界带来灵魂的洗礼和感动。

乔叶从散文到小说的写作转型始于2001年,长期的散文写作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小说题材和价值取向。女性情感题材是乔叶关注最多的,也较为集中地体现了她的伦理倾向。这从她写于1998年的小说处女作《一个下午的延伸》便可初见端倪,这篇小说讲的是一个女下属与男上司因为一次下午的工作谈话而互生情愫,随之产生了一段暧昧的婚外恋。在这部短篇小说中,作者着力描述男女主人公心理活动的纷繁复杂、曲折幽深以及隐秘而张扬的欲念。这种细腻的女性情感和心理在此后很多作品中都得到了体现。乔叶的女性书写集中体现了她的伦理态度。她笔下的女性大体有两类。一类是处于社会底层,为生活所迫而身不由己的风尘女子:一类是拥有较高地位、收入和尊严的城市白领职业女性。她们混迹于城市的不同阶层,却都追求生命的恣肆、欲望的张扬和身心的自由,在这种欲望的追捕中。伦理的边界渐趋淡化模糊,退位给情欲的自由与奔放。不苟且是她最欣赏的人生姿态。

乔叶的许多小说都是有关妓女的题材,如长篇小说《我是真的热爱你》、《底片》以及中篇小说《紫蔷薇影楼》等,而她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个特殊群体,并非单纯为了满足大众猎奇心理或者纵欲主义书写,也并非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其评头品足,而是由此折射出国人的苟且心理和小姐意识,即习惯于庸常无变的生活,不思进取,将就人生,毫无改变现状的勇气,只能向现实与命运妥协。与这种懦弱病态的心理相比,敢爱敢恨、拒绝苟且的杜十娘,显然更为乔叶青睐,她曾说:“读杜十娘的时候,我不得不落泪。这样一个烟花女子,却有着如此清洁纯粹的爱情精神。我相信,面对她的勇敢与决绝。有太多活在当下的口口声声标榜个性和自由的酷男酷女都会汗颜。”“也许对于吃喝穿戴,我们都还能够去讲求完美,但对于情感和内心,我们却更像是烟花女子——早已见惯了苟且,也习惯了苟且。而杜十娘,她拒绝苟且。她死了。她因为拒绝苟且而死。”相比于杜十娘的刚烈,现代的妓女形象则显得可悲、懦弱地多。在《我是真的热爱你》中,姐姐冷红因生活所迫而从事情色行业,当她内心伤痕累累,回到家乡渴望安慰时,迎接她的却是家人和村民以“有色眼镜”的审视,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村子对她的拒斥态度,“在金钱与伦理道德的天平上,人们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而在淳朴的乡情亲情与伦理道德的天平上。人们又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乡土伦理自有其固有的伦理道德评判体系。在它面前,甚至亲情都只能退居二位。这种态度也让冷红回乡发展的打算彻底破灭,彻底丧失改变自己的勇气,她选择在原有的生活轨迹上继续苟且偷生,就像温水煮青蛙般封闭感知、放弃改变,隐忍并承受着命运的评判,一步步被生活吞噬。所以即使当她的积蓄足以支持她另谋生计时,她依然选择继续沉沦。

在中篇小说《紫蔷薇影楼》中,刘小丫亦是囿于“小姐意识”而自囚于己。在深圳当了五年小姐的她回到家乡,结识了身为摄影师的丈夫,本想与丈夫安心经营影楼,过正常安定的生活的她,却遭逢早年嫖客窦新成并受其骚扰诱惑。小丫内心的欲火又被重新勾起。开始重操旧业,她甚至还为自己找到了推脱理由,自有一套道德逻辑:“白和黑放在一起,格格不入。但当把其间的色彩渐变过程一个细格一个细格地展开,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一切都有因可循,一切都顺利成章。”由此可见,窦新成的出现仅仅是一个诱因,真正的症结还在于小丫对以往生活的习惯性服从。这种惯性力量之大以至于她在价值判断中迷失了自己,陷于不伦的泥淖。枷锁本身就来自于小丫自己,不是生活没有拥抱她,而是她放弃了生活。

值得玩味的是,拒绝苟且的态度并没有在妓女群体中体现,反而在拥有较高社会地位的城市已婚妇女中得到了印证,其中婚外恋成了乔叶观照的视角。乔叶曾在散文《月牙泉》中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对婚外恋的观点:“它(婚外恋)在婚外,婚姻所有的功能和用处,它都不必考虑。它是最纯粹的那点儿爱,它是最朴素的那点儿爱,它是最简单的那点儿爱,它也是最可怜的那点儿爱。它的存在。除了爱本身以外,不再有任何意味。忽然想起那年我去敦煌看到的月牙泉。月牙泉,它孤零零地汪在那里,如一只无辜的眼睛,让人心疼,仿佛一汪稍纵即逝的奇迹。在我的想象中,真正优质的婚外恋就是这样的奇迹。”在乔叶这里,婚外恋不仅美好可爱,竞还有优劣之分,可见真情和人性已成为她伦理天平上的重要砝码。在这类女性书写中,乔叶一直谨避纵欲化书写的嫌疑。她的小说既不同于林白、陈染纯粹为主义而写作的套路,也迥异于卫慧、棉棉们赤裸裸的下半身写作,而是从本心的情感出发,抛开城市里人们虚伪的面具和虚假的游戏规则。遵循情感的率性与自由以及人们内心深处隐秘的渴望。在这场生命本真的追逐中,乔叶不可避免地要涉及道德伦理的边缘地带,她有意搁置对这个敏感区域的道德审判,而是让笔下的人们自己去尽情演绎,一切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一一上场,斑驳的人性,通透的人性,复杂的人性在这里共舞。

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现代社会给婚外恋的滋生提供了温床。价值观的扭曲和缺失使责任意识和伦理意识也渐趋淡化,纵欲主义、享乐主义甚嚣尘上,给婚外恋提供了天然的避风港。而越轨也不仅仅是男人的专利,女性内心也存在着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渴望。《失语症》讲述了官太太尤优为了丈夫李确而牺牲了自己兴趣。放弃了精心开办的舞蹈培训班,在外人看来二人伉俪情深,而对于尤优,她早已对这种严丝合缝、按部就班的生活感到窒息。她厌倦了这充斥着蝇营狗苟、利益纷争的死水般的政治婚姻。所以尽管明知自己的行为卑劣、无耻,也进行了多次纠结复杂的心理斗争,可面临前男友程意的疯狂追求,她还是选择了生活——那种真实的、不装的、可爱的生活,哪怕卑微的但是有趣的生活,可以肆无忌惮生活的那种生活。《打火机》中,16岁的强暴事件使余真由坏变乖,乖巧的形象一直陪伴着她,结婚、生子,直到单位偶然的一次外派旅游,她才感觉真正打开身心,无所顾忌地倾泻本性的“坏”。因此当面对同样“坏”的胡厅长的诱惑,她明知“偷情是一件羞辱的事情,是对婚姻的羞辱,对丈夫的羞辱,是对自己的羞辱。”却依然迎合这羞辱。《妊娠纹》中女主人公同样内心涌动着出轨的欲念,她厌倦了令人绝望的乏味生活。“家是她和丈夫没有硝烟的壕沟。床是她和丈夫共同御敌的战场。他们共同的敌人,是平庸的日子和漫长的时光。”身上的妊娠纹让她心有芥蒂,但最终没有阻止她走进偷情的宾馆,尽管偷情最终因她的犹豫未果,然而渴望出轨和追求刺激的欲念却不可能因此止煞。现代婚姻已掺杂了太多功利性因素,甚至双方根本没有爱情,只是迫于父母压力而草率缔结婚姻的现象也相当普遍,长篇小说《结婚互助组》即揭露了这样一种病态婚姻,为了亲人的愿望,子冬和耿建缔结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婚后二人各自独立,并有权寻找自己的真爱,由此搭成了结婚互助组。结婚也需要“互助”?仅仅为了抵触传统婚姻对人的束缚,如此荒谬的行径却堂而皇之地上演,这不能不引起人们深刻的反思。此外,《月牙泉》、《他一定很爱你》、《那是我写的情书》、《我承认我最怕天黑》等都是关于女性婚恋情感的写作。

乔叶的这类女性形象确实有着“不苟且”的精神,她们不屈服于命运,为了追求自己情感的自由、欲望的发泄,不惜与现有道德伦理秩序作抗争,将自己的婚姻视为牢笼、屏障,乃至儿戏。其实,她们所谓的“不苟且”精神与现在横行肆虐的消费文化不无关系,反之,她们自己又构成消费文化的一道道大餐。乔叶的本意并非如此。她秉持着对女性切身的理解、包容和关爱,为她们寻找真爱与个性寻找庇护,这样的书写与乔叶本人的散文写作经历有着隐秘的关联。除了她在长期的散文写作中积累的情感素材,一众女性情感杂志如《青年文摘》、《知音》、《女友》等也一度成为乔叶坚守的阵地。在散文写作中,情感的纠葛、欲望的赤裸、人性的纠缠、伦理的边缘都是被允许通行的,精致的语言和具化的细节往往解构了故事中畸形的人性和扭曲的精神立场。成了消费时代人们可口的快餐。小说却更需要理性的剖析揭露,引起“疗救的注意”。但长期的散文写作惯性使乔叶仍在一定程度上延续着散文的写作惯性,她认识到散文所呈现的是一条条鲜鱼。而小说展露的则是破碎的鱼鳞、暧昧黏缠的腥气,以及尖锐狼藉的骨和刺,她把“这些麻烦和毒在小说中释放了出来。……小说慷慨地给了我一片最广袤的空间,任我把心里带罂粟花色调的邪火儿和野性开绽出来。”乔叶的这类小说确实是“罂粟花色调”的,在传播毒的同时,也包裹着花的美艳与温柔,这就削弱了小说的道义担当和文化品住。

乔叶在写作中不断进行思考,除了对张扬的欲望和饱满的人性的肯定,她还对生命灵魂和世道人心进行了体察和探索,超越了性别和时代,传播着现代人文主义的真善与大爱。传递着传统伦理道德所独有的厚重与力量,让尘封已久的心灵为之颤动,让这个缺乏爱的浇灌的时代接受洗礼、回归价值本位。

中篇小说《最慢的是活着》获得了2010年的鲁迅文学奖,它也是乔叶一次可贵的写作尝试,小说以孙女“我”的视角追忆了奶奶的一生。它采取一种以时间为轴的悠长、绵延的线性叙事,祖孙俩儿从最初的相互抵触、隔阂到逐渐豁达、释然、包容,故事由此徐徐展开。作者在叙述中并不讳言奶奶思想里根深蒂固的封建、自私、狭隘,但老人那广博、包容的爱与温暖足够将“我”桀骜不驯冰冷封闭的心一层层融化,她就像是所有人的母亲,仿佛每个人都可以做她的孩子,她的怀抱适合每一个人。甚至,我们每个人的样子里都有她,她的样子里,也有我们每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的血缘里,都有她。她的血缘里,也有我们每一个人。”这样一种传统经验叙述意不在单纯批判或否定,而是在生活的琐碎脉络中。触摸到一条古老而恒久的经纬,那是现代人久已缺失的美好德行。我与奶奶的生命融在一起,“我的新貌,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陈颜”,活着因此而变成最慢,生命也将因此而更加简约、博大、丰美、深邃和慈悲。就像倦鸟归巢,找到了家的方向。踏实而温暖。

乔叶的这种伦理叙事给当下文学生态提供了一个反思的视角,文学是直面灵魂的精神形态,它需要每一个写作者的用心经营和体察,它是凝集世道人心、拯救社会良知的严肃而神圣的事业。它是不允许一切娱乐、消遣、媚俗因素的亵渎和浸染。然而,当下越来越多的写作沉溺于玩弄苦难、赞扬功利、消费大众、刻画病态,以人性恶的笔触观望社会人心,把社会渲染成一幅悲观无望的图景。当然,这并非意味着要粉饰生活、编织童话,而是以温暖坚韧的生命姿态给人们以向善的力量与希望。

乔叶的许多作品都传递着这种向善的力量和希望。《良宵》讲述了一个女搓澡工在一次工作中偶然发现自己服务的客人竟然是抢走丈夫的女人,而搓澡结束女人欲离去时,她却叫住了女人,提醒她遗落的玉镯,人性的善良最终战胜了仇恨和愤怒。女人宽容豁达的心胸在这个时代弥足珍贵。《取暖》则写了一个因青春期性冲动而失足犯罪的强奸犯,他费尽心思在大年夜刑满出狱,渴望早日与家人团聚,然而强奸犯的名声让父母难以释怀,在大年夜对儿子下了逐客令。无家可归、万念俱灰的他偶然与一个女人相遇,女人经营一家饭店,她对他真诚的收留和悉心关照犹如黑暗中的一缕烛光。点燃了他冰冷的内心。小说《指甲花开》中柴枝、柴禾姐妹俩共侍一夫,似乎有违人伦,却充盈着亲情的厚重和仁义的底色。为了指甲花染色效果好,临睡前,妹妹捆住了姐姐的手脚,结果姐姐的未婚夫老蔡在夜间趁机占有了她,这也导致了姐姐的一段不幸痛苦的婚姻。老蔡因意外摔死后,姐姐又回到娘家,而妹夫正是自己的初恋男友。面对这样的情形,三人决定共同生活在一起,没有尴尬、纷争、仇恨,却充满着温暖、理解、包容。《深呼吸》取材抗战背景,讲述了一个女地下工作者被日本女人救助的故事,传递着超越国界的人性之光。《家常话》里在一次地震中外孙女失去了妈妈,外祖母强忍老年丧女的悲痛,以柔软善良的心一步步打开外孙女的心结,以坚韧和安然来对待生活的苦难,为生活带来温暖的信念。

对于自己想要什么,乔叶一直很清楚。而对于自己要批判什么,她的衡量标准从起初的模糊逐渐变得鲜明。《龙袍》中一件毛泽东时代上级奖励给老村长老忠的中山装被全村视为龙袍,老忠一直穿着它,并恪守着它所代表的的毛泽东时代的行为准则,公私分明、集体为大,然而,老忠周围的人在当代唯利是图的世风挟裹下,见利忘义、拜金功利。视伦理道德为草莽。对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伦理态度和生活方式,乔叶并没有刻意褒贬。而是客观展示其存在的合理性。同样的写作姿态还体现在“非虚构”小说《盖楼记》和《拆楼记》上,围绕着盖楼与拆楼,乔叶展示了一幅众生喧哗的场景,这里有农民抱团取暖的弱势无助,也有因利益而自私自利互挖墙脚的狭隘鄙陋:有政府官员为了向上级交代而对农民软硬兼施的利益争夺,也有他们自身的难言之隐和无奈选择;有记者为了真相而奔走的慷慨正义。同样也有其甘愿被金钱收买的隐秘渴望;有叙述者对这种种丑陋嘴脸的不齿与愤慨,也有她为了姐姐争取赔款而屈从利益集团潜规则的世故圆滑。乔叶就这样客观从容地把真实摆在面前,不去简单定义善恶褒贬,而是揭露出社会转型期必然存在的复杂与纠葛。到了长篇小说《认罪书》,乔叶的伦理姿态更为明朗和坚定,这一次,乔叶不再设置道德伦理上的缓冲地带,她犀利而冷峻地审视每一个人,拷问人们内心深处的罪孽与肮脏。小说以金金的复仇为线索,牵出历史与现实两条罪恶链,在历史层面上,如果说文革时期红卫兵造反派头目王爱国对梅好的身心侮辱惨无人道,那么张小英告密红卫兵从而将丈夫逼迫自杀,以及梁文道眼见疯掉的妻子梅好走进河中却见死不救的行径,则更令人发指。这种人性的龌龊到了现实层面仍在蔓延。梁文道与张小英结婚后。失去母亲的梅梅也住到他们家。他们的大儿子梁知与梅梅一见钟情,坠入爱河,虽无血缘关系,但兄妹恋实际上已经构成乱伦。然而梁知为了自己仕途的平顺,却眼见梅梅进钟潮家做保姆而无动于衰。梅梅拒绝钟潮的求婚南下打工时,生下钟潮的孩子,却被他设计抱走,面对大闹钟潮的梅梅,梁知又一次站在自己仕途的立场上,和弟弟梁新一起逼梅梅走上绝路。心存愧疚的梁知偶遇酷似梅梅的金金并与她展开恋情,可一旦发现恋情威胁到他的家庭稳定和仕途发展时,自私狭隘的他再一次全身而退,这也激发金金由爱生恨。由此展开一场精心的复仇。《认罪书》所做的正是我们应该却很少去做的,“撕开历史和现实的残酷与荒谬,在人性和伦理的幽暗与虚弱处觉醒并反思。对那些不能遗忘的恶进行‘认知、认证、认定,对那些不可原谅的最进行‘认领、认罚,……那些令人发指匪夷所思又理直气壮横行无阻的恶和罪,不仅与每个参与者有关,也与所有人相关。”

正如乔叶自己所说,“好小说是打进大地心脏的利器,能掘进一个个洞来。功力有多深,就能掘多深。……最好能深到看见百米千米地层下的河流、矿藏和岩浆。——如何毫不留情地逼近我们内心的真实,如何把我们最黑暗的那些东西挖出纸面:那些最深沉的悲伤、最隐匿的秘密、最疯狂的梦想、最浑浊的罪恶,如何把这些运出我们的内心,如同煤从地下乘罐而出,然后投入炉中,投入小说的世界,燃烧出蓝紫色的火焰,这便是小说最牵人魂魄的力量和美。”乔叶一直在努力践行自己的小说伦理观。她深入人们的生活和内心,挖掘真实的善良与丑陋,她的一个个故事不仅仅关乎鲜活的灵魂。更是我们时代精神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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