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

曹中君

浅谈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

曹中君

东北方言中的ABB式重叠形容词地域特色鲜明，是体现东北方言特点的形容词生动表现形式。从结构形式、语法功能两方面描述与探究这类词的特点，进而与普通话同类词进行比较，可以归纳出两者的异同之处。

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结构形式；语法功能

曹中君/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硕士(青海西宁810000)。

语言的重叠是现代汉语共同语及方言中一种比较常见的语言形式重复出现的现象。而ABB式重叠形容词则是其中较典型而有特色的一类词。它们一般是三音节的，第二和第三个音节是重叠的，如“热滚滚”、“笑呵呵”、“冷清清”等，吕叔湘先生把这类词叫做“形容词的生动形式”。[1]

近年来，带有东北方言的影视作品红遍大江南北，东北方言因此也备受关注。而东北方言中语言重叠现象丰富,ABB式重叠形容词便是其中的典型，体现了东北方言的语言特点。笔者试从结构形式、语法功能两方面描述与探究这类词的特点，并与普通话进行比较，归纳出二者的异同之处。

一、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构造形式的多样性

（一）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的结构关系

从表层结构形式上分析，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结构形式简单，即“A+BB”但深入其中，细究其深层结构，发现它们的构造形式并非单一。其中，结构关系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种：

1.联合式：亮铮铮、干糗糗

2.补充式：甜滋滋、软塌塌

3.主谓式：肉嘟嘟、雾腾腾

4.偏正式：金灿灿、银晃晃

5.附加式：油乎乎、凶巴巴

（二）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结构解析

考查词语的结构，应该注意两点：一是要考虑构词成分在新词中的表义作用。有实在意义的称为词根，无实在意义的称为词缀；二是要考虑构词成分在语义上的逻辑性。

1.“A+BB”式重叠形容词。传统的“BB式后缀观”[2]认为:A和BB是两个直接组成成分，BB本身没有实在意义，为后缀，它的作用只是起到使A的表义程度得到加强，跟在A的后面构成新词。但实际上，BB本身既可以为词缀，也可以为词根，因此又可以将“A+BB”式分为两类。

（1）词根+词根。A和BB两个成分均有实在意义，BB不能看作词缀，而应看作词根，这样形成的ABB式重叠形容词应看作“词根+词根”的复合式合成词。我们来分析A和BB之间的关系，又可以有如下分析：

a.鼓溜溜、瘦筋筋、木呆呆、白皑皑、亮秃秃

b.狼哇哇、二呵呵、笑咧咧、傻呵呵、冷飕飕

a组中的词，如“鼓溜溜”中的“溜溜”有凸出、凸起的意思，与“鼓”的意思有关联性，“鼓溜溜”是用来形容人或物饱满而凸起的样子。这组词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A和BB都是词根，A和BB的意义有一定的关联性，A和BB之间也互为补充，构成一个新词。

b组中的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BB都为拟声词，它们都是对声音的一个描摹。A为词根，BB作为一个构词成分，在新词的构成中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因此也看作词根。如“二呵呵”，在东北方言中，“呵呵”一般是用来对笑声的描摹，用来形容笑得很傻。它跟“二”连在一起，用来形容一个人呆傻。其中，“呵呵”只是起到了一个加深“傻”的程度。

（2）词根+词缀。A和BB两个成分，A有实在意义，而BB却无实在意义，或者很多人认为BB原有实在意义，但是经过演变，它原有的意义已经虚化，因此可以当作后缀来看待。这样形成的ABB式重叠形容词应看作“词根+词缀”的附加式合成词。“乎乎”便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后缀，如“傻乎乎、二乎乎、彪乎乎、二乎乎、呆乎乎”等。还有“凶巴巴、瞎哄哄、凉瓦瓦、慢吞吞”等，这里的“巴巴”、“哄哄”、“瓦瓦”、“吞吞”等都没有明显的词汇意义，但是它们在构成新词方面却起了很大的作用。

2.“AB+B”式重叠形容词。从结构形式上分析，这类形容词就是AB可以单独成词,而B只是一个重叠音节。B只产生语法意义，而不产生词汇意义。例如，赖唧唧、沉闷闷、迷瞪瞪、冤哄哄。

进一步分析，AB都是单用词语（赖唧、沉闷、迷瞪、冤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AB与ABB的基本意思相同,词性没有变化，没有构成新词，仅是感情色彩上的变化。如冤哄哄是用来形容人生、紧张时的样子，而冤哄也是此意。但冤哄哄带上了感情色彩，读起来更琅琅上口。

二、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BB”功能的关键性

重叠部分“BB”在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无论是在结构形式上，还是在语法功能上，作用都不应该被忽视，现具体分析如下：

1.BB使A的表义程度得到加强。在东北方言中，ABB式重叠形容词不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原因就在于BB这一特殊形式，A是词义的主要表达者，BB能够使词义加强加深加重，这就排斥了来自外部表示程度的词语。例如：

紧绷绷=很紧、十分紧

冷冰冰=很冷、非常冷

直溜溜=很直、极其直

此外，东北方言中“AB+B”这种结构形式中，由于AB是词，表达一个完成意义，用叠缀B构成的ABB式重叠形容词，除表义功能增强外，还可以使色彩意义更加鲜明生动。“AB”与其重叠形式所表达的色彩义在程度量范畴上是逐渐递增的，即AB

2.BB有变A的词性为形容词的作用。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中A的词性有很多种，例如：

A为名词性的:虎超超、狼哇哇、熊杂杂

A为形容词性的：穷嗖嗖、辣蒿蒿、甜唧唧

然而，一旦不同的词性A进入ABB这种重叠形式，便会使整个ABB式具有的形容词的词性，究其原因是BB的作用。例如，精光光为形容词，用来形容一无所有的样子，“精”为副词，“光光”进一步说明了一点剩余没有的样子，这里的“精”淡化了副词的性质，向形容词性质靠拢，这便使整个词语具有了形容词的性质。

3.BB能够细分A的表义功能。在东北方言中，相同的A与不同的BB组成的重叠形容词，意义因BB不同而有所不同。例如，“笑哈哈”、“笑眯眯”、“笑微微”、“笑吟吟”、“笑嘻嘻”、“笑盈盈”，以上三个形容笑的ABB式重叠形容词，它们表达笑的样子是有区别的：

笑哈哈：指开口有声大笑的样子。

笑眯眯：指微笑时上下眼皮稍稍合拢的样子，是无声的笑。

笑咧咧：指笑时嘴角向两边伸展的样子。

从以上的解释中可以看出，正是由于这三个不同的重叠形式，才能把这三种不同的笑区分开来。

4.BB的变形式具有很强的灵活性。东北方言中的这类词，BB具有很多的“变形式”，它们不但可以作为后缀使用，也可以作为前缀，甚至可以变化为单音词缀，单音词缀既可以放在此跟前也可以放在词根后。例如：

ABB BBA AABB ABABBABA AB BA

鼓溜溜 溜溜鼓 鼓鼓溜溜 溜鼓溜鼓 鼓溜 溜鼓

香喷喷 喷喷香 香香喷喷 喷香喷香 香喷 喷香

硬梆梆 梆梆硬 硬硬梆梆 梆硬梆硬 硬梆 梆硬

齐刷刷 刷刷齐 齐齐刷刷 刷齐刷齐 齐刷 刷齐

圆滚滚 滚滚圆 圆圆滚滚 圆滚圆滚 圆滚 滚圆

紧绷绷 绷绷紧 紧紧绷绷 绷紧绷紧 紧绷 绷紧

5.BB能够影响A的感情色彩。东北方言中的ABB式重叠形容词的感情色彩，是由A和BB共同决定的，A起到基础作用，BB跟在A后面，起到强化或减弱的作用，两者的感情色彩相反则不能结合。这里我们仅谈一下BB影响A的褒贬义情况，如下例：

a.黄央央、绿盈盈、红彤彤、金灿灿

b.神叨叨、光秃秃、冷凄凄、干糗糗

c.胖乎乎、薄溜溜、平展展、滴溜溜

这三组中的A都为中性的，而BB各不相同。a组中的BB为褒义的，所以影响到了整个ABB式的感情色彩，使之呈现褒义色彩；b组BB为贬义的，ABB的色彩为贬义色彩；c组BB为中性色彩，ABB式则为中性色彩。

6.BB有着鲜明的色彩意义。这便增加个了整个ABB式词在感情、形象、风格等方面的意义。例如：

敞亮亮 腻歪歪 扑腾腾 滑溜溜 肉头头 黑榛榛 颤巍巍 甜唧唧 腥蒿蒿

艮揪揪 筋刀刀 吭哧哧 瞎叨叨 乱呛抢 直晃晃 麻溜溜 瞎楞楞 贱嗖嗖

三、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与普通话同类词的比较

谈到两者的比较，我们认为两者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关系。东北方言作为北方方言的次方言，而北方方言又作为普通话的基础方言，二者之间势必有一定的关联性，即表现在一定的语音、词汇、语法上的一致性。但从另一方面讲，方言和共同语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现将二者进行比较如下：

（一）两者的一致性

1.二者在词汇系统上存在着一致性。由于普通话以北方方言为主，东北方言又是北方方言的次方言，因此二者存在着大量的共用的ABB式重叠形容词词群。随机从《重叠式形容词用法词典》[3]抽取两者共用的词如下:

喜洋洋 绿油油 乐滋滋 亮铮铮 明晃晃 香喷喷 干巴巴 笑哈哈 空荡荡

油汪汪 圆溜溜 白净净 金黄黄 红彤彤 黑油油 喜盈盈 白花花 齐刷刷

2.二者的结构形式、语法功能及意义上的一致性。

（1）两者的结构关系大致相当。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有联合式、主谓式、补充式、偏正式、词根+词缀的附加式，而这五种结构关系普通话中都存在。

（2）两者的结构形式大体一致。二者都存在这两种结构形式，即“A+BB”式和“AB+B”式。从语素分析的角度来说，二者都有“词根+词根”和“词根+词缀”两种类型。

（3）二者在语法功能上也有一致性。在BB的语法功能上，两者在加深词义程度、区别词义等方面也有着相同点。

（二）两者的差异性

1.东北方言ABB式重叠形容词有本方言特有的词汇。例如：

得瑟瑟 煞愣愣 熊杂杂 逼呵呵 咯叽叽 腻歪歪 捂喳喳 吭哧哧

笨卡卡 辣蒿蒿 腥蒿蒿 癞疤疤 麻溜溜 哏溜溜 墨迹迹 贱嗖嗖

从以上ABB式重叠形容词，我们可以看出东北方言的活泼俏皮、幽默风趣、直白辛辣的特点，直接反映出东北人的性格以及人们对社会生活的认识。

2.东北方言特有的构词语素，产生了东北方言特有的ABB式重叠形容词。

（1）A为普通话语素，BB为东北方言语素构成的ABB式重叠形容词。例如：熊杂杂（形容一个人非常懦弱）、鼓楞楞（形容事物饱满的样子）、瞎嘞嘞（形容一个人乱说话）、穷叨叨（形容说话啰啰嗦嗦，说个没完）。

（2）A、BB均为东北方言语素构成的ABB式重叠形容词。例如：捂喳喳（形容比比划划的样子）、吭哧哧（形容很费劲，不容易）、艮揪揪（不翠生，形容人是滚刀肉）、吱扭扭（形容别别扭扭的样子）。

（3）A、BB均为普通话的构词语素，但组合构词却是方言性的搭配组合。例如：敞亮亮（形容大方的样子）、直跺跺（形容情绪激动，着急的样子）、瞎出出（形容到处说闲话）、辣蒿蒿（形容所吃的食物辣）。

[1]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张丹.汉语中ABB型状态形容词的构成分析[J].沈阳农业大学学报，2005，（7）

[3]开明出版社辞书研究中心.重叠式形容词用法词典[M].北京：开明出版社，2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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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3）07-0017-02

郭一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