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协状元》与《琵琶记》 的异与同

2013-06-25 21:17曾丹伟
北方文学·下旬 2013年6期
关键词:琵琶记

摘 要:《张协状元》南戏早期成熟戏曲的代表,《琵琶记》是后期南戏代表作品,二者都是状元婚变戏,故事情节相似,但由于创作者身份的不同等原因,二者又存在很大的差异。本文将对二者进行分析和比较。

关键词:《张协状元》 《琵琶记》 异与同

《张协状元》与《琵琶记》都是状元婚变戏,《张协状元》南戏早期成熟戏曲的代表,《琵琶记》是后期南戏代表作品,被称为“南戏之祖”。二者故事情节非常相似,都是因为科举制度带来婚变,穷秀才中状元后抛弃糟糠之妻,但最后又实现团圆的故事。但由于创作者身份的不同等原因,二者又存在很大的差异。本文将对二者进行分析和比较。

首先,《张协状元》与《琵琶记》都表现了封建社会制度对人性的扭曲。

在《张协状元》中,张协对科举功名的追求和迷恋,厄难中的困顿和无奈,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时到实用和权变,发迹后到变脸和扭曲,以及最后对传统到皈依和屈从,其可叹、可怜、可鄙、可恶,无不刻画得入骨入髓。人物形象立体、丰富而复杂。事实上,作者刻画的不仅仅是张协一个人,而是具有概括性和代表性,张协是封建士子中的一个代表。从张协身上,我们可以窥见中国传统士人的内心世界,反思中国传统士人到到精神机制和人格结构。作品对传统人文性格进行了深刻到反思和清醒到理性批判,但这一切并不是作者强加上去的,而是从人物和场面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在《琵琶记》中,主人公蔡伯喈倒不及张协醉心功名,但是科举制度对人性的扭曲从蔡伯喈父母及邻居的态度中可见一斑。新婚不久的蔡伯喈被家长逼着参加科举考试,张大公参加了“蔡公逼试”的家庭会议,张大公在劝说伯喈赶考时说:“秀才,你为甚十年窗下无人问?只图一举成名天下知。你若不锦衣归故里,谁知你读万卷书?”还诸如此类说教的话,如“幼而学,壮而行,怀宝迷邦,谓之不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张大公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从他的话,我们可以看出科举制度在社会上的影响。

封建社会等级、伦理观念、以及男权中心制度也使人性发生了扭曲。张协之所以醉心功名,无非是为了改换门庭,改变自己的社会政治、经济地位。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中状元之后张协抛弃贫女,也是因为自己的社会地位已发生变化,认为贫女配不上自己,而且在等级森严的朝廷里贫女无法帮助其往上爬。后来张协丧心病狂刺杀贫女,贫女被救后却还隐瞒实情,体现了男权社会里女性的弱势和无助。《琵琶记》中的牛小姐,循规蹈矩,从各方面来说都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然仔细一想也是令人痛心的。她恪守清规理教,“妇人家不出闺门”,“独坐爱清幽”。她从不伤春,也不知道为何要伤春,看到丫头们伤春她还予以斥责,迂腐而刻板。从某个角度来说,她的人性受到了封建制度的扼杀。

其次,《张协状元》与《琵琶记》中都有一个相似的角色安排,在《张协状元》中是李大公,在《琵琶记》中是张大公。他们俩都是古道热肠、仗义疏财、信守诺言,又都是中老年男性,被人尊称为“公”。这两个人物虽然都是配角,但在故事情节发展中也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张协状元》中李大公资助王贫女,使贫女能够在破庙中生存下来;他资助张协上京赶考,结果张协中举得官;后来张协变心,将贫女打落坑中,几乎丧命,又是李大公救了她。如果没有“义公”的救助,男女主角在他们团圆之前也许已有一方命丧黄泉,也就无所谓大团圆了。而正是张太公的“俗念”促成了蔡伯喈的赶考,也正是他的古道热肠、雪中送炭使赵五娘度过难关,最终夫妇团圆。李大公和张大公在戏曲中起着一种串连的作用,使前后情节连接得更加紧密,在剧情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同时,由于他们都是配角,有着置身事外的优势,具有“超越性”。作者还让他们担任了自己的代言人,让读者感到作者在叙述和评价故事和人物。

此外,《张协状元》与《琵琶记》都有相似的结局——强扭的团圆。在《张协状元》中,贫女因任王德用作父,阴差阳错成了富家小姐。在梓州,张协应允王德用招婿,没想到新婚之人正是贫女,也算是完成了所谓的“夫妻团圆”。事实上,贫女由贫变富只是偶然的,是作者制造“大团圆”结局的苦心安排,这种团圆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团圆,而是更深刻地揭示了贫富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琵琶记》里,牛小姐和蔡伯喈结成“金玉良缘”并非牛小姐的本意,她只不是顺从了父亲的安排。蔡伯喈已有发妻,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也是受害者,但她居然没有大的感情波动。诚然,牛小姐是善良的,但牛小姐最后“深明大义”,成全了蔡伯喈的全忠全孝,她并不是从自己的感情出发,也不是从自己的本性出发,她的依据是礼教。作品中牛小姐这样一位大贤大德、几近完美的形象从另一个侧面来说,也表现了封建伦理制度对女性的毒害,蕴含了浓郁的悲剧色彩。因此,虽然这两部戏都是大团圆的结局,但在强扭的大团圆表象之下,揭示的却是更深刻的、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

当然,由于创作者的身份不同,《张协状元》与《琵琶记》还有很多的不同之处。《张协状元》是由民间艺人创作的,《琵琶记》则是由文人创作的。民间艺人在创作时考虑更多的是符合平民百姓的审美趣味,引起他们的共鸣,取得好的演出效果,获得实实在在的经济收入。他们自身的文化修养和审美趣味与文人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异,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而文人创作则一般抱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关注社会现实,同时喜欢展示自己的才情,立意、格调也相对较高。下面我们结合两部作品加以分析。

首先是创作目的的不同。《张协状元》的创作目的是娱乐观众,第一出副末开场即云:“韶华催白发,光影改朱容。人生浮世,浑如萍梗逐西东。陌上争红紫,窗外莺啼燕语,花落满庭空。世态只如此,何用苦匆匆。但咱们,虽宦裔,总皆通。弹丝品竹,那堪咏月与嘲风。苦会插科使砌,何吝搽灰抹土,歌笑满堂中。一似长江千尺浪,别是一家风。”它是以资谈笑的。而就在这种插科使混当中,故事本身的悲剧性就被冲淡了,甚至被忽略了。类似的,《琵琶记》第一出的副末开场中也道出了作者的创作目的:“秋灯明翠幕,夜案览芸编。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正是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 论传奇,乐人易,动人难。知音君子,这般另作眼儿看。休论插科打诨,也不寻宫数调,只看子孝共妻贤。正是:骅骝方独步,万马敢争先。”在这里,作者很明显是要宣扬教化的,因为“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作者注重的是作品的社会功能而非经济效益,而情节也好、文辞也好,都是为作品的社会教化功能服务的。

创作目的的不同,导致了在实际的舞台表演中,戏曲场次安排的不同。《张协状元》穿插了很多插科打诨的场次,为的就是增强戏曲的喜剧效果,而《琵琶记》中插科打诨的场次相对而言就少很多。而且《张协状元》中的插科打诨,有的是在故事情节当中生发出来的,有的却与故事情节关系不大,甚至游离于故事情节之外,纯粹是为了逗乐观众。而且不仅是人,在涉及到神的时候它也敢于调笑。《琵琶记》相对而言就严肃得多。虽然也有传统的插科打诨,可是主人公不会参与其中。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使主人公的形象更加完整,在故事情节的发展过程中性格更加统一,人物形象更加饱满、生动。如赵五娘糟糠自咽、代尝汤药、祝发买葬的情节总可以催人泪下。《张协状元》中贫女的遭遇也很坎坷,张协的行为更加可恶,可是由于过多的插科打诨的存在,悲剧性被冲淡,悲剧意义被消解掉了。

此外,差异还很明显地表现在作品的语言上。《张协状元》的语言口语化倾向很明显,还夹杂了很多温州地方方言,如将“讨打”写作“讨柴”等,生活气息浓厚。其中很多的插科打诨也显示了作者丰富的生活经验。而《琵琶记》的语言本色、当行,文辞优美,充分显示了作者的才情和良好的文学修养。

我们也可以说,正是由于创作者身份的不同,才造成了这两部情节相似的“状元负心戏”如此大的差异。高明《琵琶记》在南戏中地位颇高,被尊为“南戏之祖”。 明太祖赞曰:“五经四书,布帛菽粟也,家家皆有;高明《琵琶记》,如山珍海错,富贵家不可无。”(《南词叙录》),其实,《张协状元》也是南戏前期的成熟作品,它是民间艺人戏向文人戏的过渡,也有相当的艺术成就。

参考文献:

[1]徐渭.南词叙录[M]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C]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59.

[2]钱南扬.永乐大典戏文三种[M].北京:中华书局,1979.

[3]侯百朋.琵琶记资料汇编[C].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

[4]徐朔方.说戏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作者简介:曾丹伟,(1986-),女,湖南邵阳人,中国传媒大学大学文学院2008级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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