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军
(湖南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0;中南大学,湖南 长沙 410083)
“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
唐 军
(湖南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0;中南大学,湖南 长沙 410083)
释意理论的一个核心思想就是:在口译过程中,译员在理解意义之后便将之与语言形式分离。这就是塞莱斯科维奇的“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正是依据这一假说,塞莱斯科维奇提出了的口译过程三阶段理论。该文对释意理论的“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进行了初步的考察和分析。由于该假说涉及到现代科学也无法解释清楚的语言与思维的关系问题,相信人们围绕该假说的激烈讨论将长期存在。
释意理论;意义;脱离源语语言外壳;三角模型
以巴黎高等翻译学校和塞莱斯科维奇为代表的法国释意学派,在对口译实践的观察和分析基础上建立了释意派口译理论。该理论的研究对象不再只是语言,而是口译的意义传递现象。释意理论坚持认为,翻译是有人的认知参与的交际行为,基于这一对翻译本质的认识,释意理论提出翻译程序的三角模型(见图 1)。释意理论通过模型说明,在“理解”和“表达”两个阶段之间,还存在着一个意义产生的重要阶段,即“脱离原语外壳”阶段, 即意义一旦被理解便与语言形式分离。如不经历该阶段,意义不能产生,真正的翻译便无法实现,由语言一直接到语言二的语言含义的转换只能是机械的代码转换,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翻译行为。由此可见“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是释意理论的三角模型的核心,正是根据“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塞莱斯科维奇提出了口译过程三阶段理论。因此考察和分析这一假说是研究释意理论关键。
图1 释意理论的三角模型
早在1958年德国人JuliusWirl就指出:“脱离源语语言外壳,既原文的内容与文字的分离是翻译过程的本质。”这是迄今为止人们提出的最早的“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
现实生活中大量的实例表明,人们在听入过程中“用到的字词及字词本身的含义转瞬即逝,而意义却存留在听话人的记忆中”。例如,人们不一定记得住一部电影或一本小说中使用的词句,但却能使用自己的语言谈论或讲述当中的情节内容。据此,塞莱斯科维奇等人提出“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认为:人们可以理解、识记和提取意义,意义可以不依赖字词存在。通过在长期的口译实践观察和对职业译员的笔记的分析,塞莱斯科维奇发现:译员在听完一大段讲话之后虽然无法重复当中的字词, 但他只要听懂了源语的内容,就能够顺利译出,因为“在交传中,译员记忆的是所想要传达的意义,而不是所听到的字词”。在对职业口译人员的工作状况进行深入观察和研究时,塞莱斯科维奇也发现: 在口译工作中,译员所接收的源于信息的速度通常是150Ws/s, 如此快速的信息传达无异于同一语言的交流,其间,每个单一的词汇在译员的头脑里停留的时间只有三到四秒钟。对于句子来讲也是一样,它们进入译员的头脑后,其中的字词瞬间即逝。但句子所表达的意义却可以在人脑中保留较长的时间,有些意义甚至几天都不会忘记。塞莱斯科维奇认为,这一现象对语言学和口译研究有重大意义。语言学中的某些语义等值,在现实的翻译(口译)过程中,没有多大作用,因为不同的语言在传达同一意义时所使用的词句完全不同。
从心理学角度看,译员的短时记忆极大地影响着口译活动,而短时记忆的容量非常有限。美国心理学家 George Miller(1956)通过大量的实践证明,人的平均短时记忆容量仅为七个单词左右。据此,塞莱斯科维奇提出了口译活动中的意义理解模式:人们通常以七到八个单词为一个意义记忆单位,虽然其只能在大脑中停留短暂的时间,但很快,“认知补充”会立即对记忆单位里字词进行加工处理,从而转换成意义单位。一个个的意义单位汇集在一起,达到一定数量后,便形成了对源语的理解。从塞莱斯科维奇的意义理解模式中,不难看出短时记忆应该具有两种不同的功能:
瞬时记忆。它主要是处理音位信号,每次能够处理七到八个单词,并在大脑中保留2-3秒钟的时间。
认知短期记忆。它主要是处理意义单位,它把一个个的意义单位汇集存储在语义记忆中,并与其音位外壳脱离。
根据以上的观察和认识,并结合现代神经生理学和实验心理学研究成果,塞莱斯科维奇明确提出了“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并建立了口译过程三阶段理论,即:1) 源语输入阶段 (属言语阶段);2) 信息加工处理阶段(属非言语阶段);3) 源语信息表达阶段(属言语阶段)。
在口译过程中,译员把第一阶段中输入的源语内容在第二阶段进行加工,处理成意义单位,并与大脑中已有的相关主题认知和百科知识迅速结合形成比较持久的认知记忆,与此同时,意义单位脱离其源语语言外壳,从而译员形成对话语意义的理解。塞莱斯科维奇为了更好的说明语言(字词)、意义与记忆之间的关系,根据记忆内容的不同,把记忆分为内容记忆和文字记忆两种类型,分别于瞬时记忆和认知短期记忆这两种功能相对应。塞莱斯科维奇认为,在口译过程中发挥认知短期记忆功能的内容记忆最为重要,而具有瞬时记忆功能的文字记忆只是在部分信息传译中发挥作用。
“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实际上涉及到一个重大的哲学问题,即语言与思维的关系问题。巴黎高等翻译学校现任院长玛丽亚娜·勒代雷(Lederer)教授在《现代翻译——释意法》(La traduction aujour-d′hui, le modèle interpré tatif, Didier Erudi-tion,1994)中指出“脱离源语语言外壳”是口译过程中的一个中间阶段,它介于理解与表达之间,正是在这一阶段,承载意义的语言外壳蜕去,于此同时,译员获得对事实、环境、思想、情感意义的认知。塞莱斯科维奇对此进行过深入地解释:“正是通过语言,人们才能使自己的思想、情感和认知超出感觉的层次,上升到概念的高度。所以人们普遍倾向于认为语言与思维是同一的:如果语言表达不了意义的细微差别,就谈不上思维的复杂性。但只能说明语言与思维之间存在着不断的双向交流,在这一过程中,语言与思维相互转换。思维在被表述之前并没有即成的语言结构形式。人们通过语言结构理解他人的思维内容后,又在自己的头脑中恢复到非语言状态而保存。所以人们的经验、知识并不是以语言形式保存于大脑之中,在需要进行思维信息传递时,人的语言与思维不断地进行着双向交流,这是人脑所独有的特点。”
(一)没有对语言本身进行明确界定
在“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中,释译派学者认为,思维可以脱离语言外壳,但并没有对可以脱离于思维的语言进行明确的界定。学术界对语言这一概念有不少界定和划分,如语言可分为自然语言与形式多样的非自然语言,而可以说非自然语是包罗万象,如符号、体态、表情、图型、公式等。如果塞莱斯科维奇所指的语言也包括这些非自然语言,那么其认同度就值得怀疑了。
(二)没有区分人的思维活动
我们知道,人的思维活动有简单和复杂之分,不同个体其思维在广度、深度和复杂程度上也有所差别,如大人和小孩,由于生活经验和知识水平的差异,其思维程度肯定大大不同;即便知识文化水平相当的成年人,在日常生活交际过程中和口译交际工作过程中,其思维程度也应该有所差别,因为在口译交际工作过程中,译员在高密度信息源的压力下所耗费的心智与在普通的日常交际中投入的不可同日而语。种种现实表明,即便人的大脑中确实存在语言与思维相脱离的阶段,那么在不同环境下不同的思维个体,其语言与思维脱离的程度也应该是有区别的。
(三)没有阐述清意义在大脑中的载体
在释意理论当中“脱离源语语言外壳”这一概念并没有得到严格的界定。塞莱斯科维奇只是指出了在译员的口译过程中存在着源语的语言与意义相脱离的阶段,但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语言与意义是如何脱离的?意义脱离了源语语言外壳之后又是以何种形式存储于大脑中?脱离了源语语言外壳的意义又存储在大脑的什么区域呢?存储于大脑中意义是否还有其他载体?是单一的载体还是复合载体?当人们意图表达意义时,又是如何找到相应的语言外壳并与意义相结合呢?诸多的概念与论证不清晰,说明该假说还很不成熟。
(四)意义和语言的脱离绝对化
无论是认知心理学还是神经心理学对于思维和语言的关系的看法都基本一致,都认为思维最重要的载体是语言,但语言并不是思维的唯一工具,思维有时并不依赖自然语言。然而,塞莱斯科维奇的“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却认为意义的认知和记忆与自然语言关系不大,从而将意义和语言对立起来。这种绝对化的脱离与口译活动中现实的心理过程不符。
在会议口译过程中,译员要处理的语篇类型多种多样,有的是直观描述,有的是抒发情感,而更多的则是一些抽象概括、逻辑推理、逻辑论证。在处理诸多类型的语篇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借助自然语言进行加工处理。因此,虽然一些感性的描述和情感的抒发可能不需要自然语言过多的参与,而当面对这些抽象概括、逻辑推理、逻辑论证时,则必须借助于自然语言的帮助,就口译活动全过程来看,意义脱离源语语言外壳的现象并不是绝对的。
虽然“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解释了口译过程中,意义的感知,储存、提取和表达的这一过程,显示了释意学派与众不同的意义理解视角,但由于该假说涉及到人的大脑这个黑匣子,这是数千年以来人类研究分歧最多的领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因而“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是否成立任然备受争议,建立在这一假说基础上的释意理论也还没有受到广泛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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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王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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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1)01-0183-03
2010-09-25
唐军(1979-),男,土家族,湖南凤凰人,讲师,中南大学翻译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口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