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勇义
试论舌面元音音位的模糊性特征
段勇义
模糊性是语言的基本属性之一。从普通语音学中标准元音的确立和具体语言中元音音位的形成两个方面,论述了舌面元音音位的模糊性特征。
舌面元音;音位;模糊性;音区;标准元音;音位变体
模糊性是语言的本质特征之一。模糊语言学源于模糊数学。伍铁平先生是率先介绍模糊语言学的国内学者,他所介绍的模糊语言学侧重语义模糊。当前语言学界对模糊语义、模糊修辞方面的研究方兴未艾,但语音领域的研究还不多。语音作为语言的物质外壳也必然具有模糊性。我们认为应该从音位的角度来观察具体语言中的语音。
语音也有其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语音的自然属性由物理属性和生理属性两个部分组成。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在实验室中已经可以对语音的自然属性进行精密的观察、作出比较精确的描述。从社会属性来看,语言是人类最基本的交际工具,并不要求语音越精确越好。赵元任先生指出:“任何一个语言,是一个由比较少的音类所组织的有系统的结构。人的耳朵的辨声音的能力是以千、万计,可是任何一个语言所利用的必要的区别,只是以几十、乃至仅仅乎十几计的,这是平常人不大想到的语言上的事实。”[1]5赵先生所谓“必要的区别”即是某种语言的音位系统。各个社会群体中的音位系统并不一致,但形成各自音位系统的过程均伴随着语音模糊性的产生。在言语交际中,我们很容易感觉到不同的人发一个音,或者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发一个音的时候会有区别。这种一般意义上认为的交际中体现出来的语音模糊性不是本文要讨论的内容,本文主要讨论舌面元音音位确立时语音模糊性的表现。
我们在学习舌面元音时,通常是用舌位图来定位的。
图1 标准元音舌位图
按照图1标出的位置发音,可以得出八个明确的标准元音。八个元音的分法,实际上是照顾了世界上的绝大多数语言的,因此标准元音的产生具有普通语音学的特点。这八个标准元音的得来,是有一个概括的过程,模糊性就伴随着这个过程产生了。我们知道,自然语言中的音素是精确的,实际上,我们的口腔从i→e→…→u,可以发出无数个音来。“模糊性源于语言符号的有限性、非连续性与描述对象的连续性之间的冲突和矛盾”[2]。八个标准元音在舌位图上表现出来的只是特定的点,是有限的、非连续的,而自然语言中的音素是连续的、无限的。这就是模糊性产生的根源。然而我们在分析元音音素的时候,是不是由自然语言中精确的无限个音素直接上升到八个标准元音呢?实际上也并不是这样的。模糊学创始人查德(L.A.Zoden)在讲到模糊集时关于中心区域和边界的观点,在语音学上也是适合的。
罗安源先生曾经提出了“同区音”“同音区”的观点。认为一个元音并不是从口腔中某一个精确固定的“点”上发出的,元音必然出现在一个有所限定的音区。每个元音出自一个音区。在同一个音区之内发出的音称为“同区音”。“同区音”存在于“同音区”之中,每个“同音区”可以发出无数个“同区音”。各个“同区音”之间存在极细微的差别,人耳只辨别不同音区的元音的差别,而忽略“同区音”之间的细微差别[3]。他把整个舌面元音分成21个区域[4],每个音区通常分圆唇和展唇音。根据人类言语的实际情况,有极少数的音区没有音,有些只有展唇音,有些只有圆唇音。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就是同音区之内的所有音,是一个模糊的集合。音区和音区之间的界限,也难以精确地划定。当然,音区与音区之间有突变点的存在。“如果发音器官越过突变点,就会产生强烈的效果,而在没有突变点的区域,发音器官即使有些左右移动,产生的生学效果也不大。”[5]
标准元音本身就有着模糊性,这种模糊性影不影响交际呢?会不会造成我们听音辩音的困难呢?实际上是不会的。正如模糊数学家哥根(J.A.Goguen)所说:“描述的不确切性并不是坏事,相反,倒是件好事,它能用较少的代价传送足够的信息,并能对复杂事物作出高效率的判断和处理。也就是说,不确切有助于提高效率。”[6]我们在学习元音舌位图时,也常常会碰到“前一点、后一点”、“稍低、稍高”等等这样模糊的描述。由此,我们可以得知,作为特定音区的中心区域是有一定范围的,只要不越过特定范围,听感上是可以允许的。
罗安源先生提出的21个“音区”中的31个代表音怎样成为具体语言中的音位呢?是不是听感上有区别就可以定为音位呢?答案是否定的。有些音区的音在特定语言中没有区别词的作用,而音位的本质属性是其区别词的功能属性。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中分析了普通话音位/a/的变体、音区、出现条件[7]。“音位变体之间的差别往往就是音区之间的差别”[4]。/a/包括四个音位变体,这四个音位变体属于不同的音区。也就是说,/a/这个音位跨越四个音区,它们声音的构成条件是不同的,听感上能区别开来,但是仍只用一个音位来代表。赵元任先生在论述音位的作用时指出:“音位就是论语音应用在语言上,有什么功用而言的。音位论对语言研究最大的用处,是在能够把须得辨别的声音都辨别出来,不管它多么微细,而把无须辨别的声音故意混为一谈,不管它在声音上是差多远。”[1]77我们认为,赵元任先生讲的“把无须辨别的声音故意混为一谈,不管它在声音上是差多远”,道出了音位模糊性的关键。/a/这个音位的变体语音音值近似、出现条件互补,属于“无需辨别的声音”,因此便将其归纳成一个音位,因而也具有概括性和模糊性。在苏州话中,[ma]是袜子,[mɑ]是麦子,[a]和[ɑ]是独立的两个音位。从普通话和吴方言这个音位参差的对照,可以更清楚地看出普通话/a/音位的模糊性。
一般来讲,音位以及音位变体是有限的。“一种语言的音位并不是声音,而只是声音的特征”[8]94。在具体语言中,一个音位必须和其他音位区别开来。我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发出ang中的那个元音,但无论如何不会弄得像eng中的那个元音或ong中的那个元音一样,因为这三个类型是严格的。“对于语言的功能说来,最需要的是每一个音位跟所有其他音位都毫不含糊地区分开。除了这种音位的区分以外,它的变体的范围以及音响的特征是无关紧要的。”[8]151从这方面来讲,音位是有定的和准确的。这种确定性和音位本身的模糊性在区别意义的作用下和谐共存着。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舌面元音从普通语音中的音区到特定语言中的音位,都有模糊性的存在。
[1]赵元任.语言问题[M].商务印书馆,2003.
[2]鲁苓.语言言语交往[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165.
[3]罗安源.发音语音学[M].中央民族大学,2005:52.
[4]罗安源.同音区 同区音 同音群[J].民族语文,1983(5).
[5]端木三.对立、特征和发音动作[G]//语言学论丛:第40辑.商务印书馆,2009.
[6]冯志伟.数学与语言[M].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244.
[7]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高等教育出版,1991:115.
[8]布龙菲尔德.语言论[M].商务印书馆,2004.
H116.2
A
1673-1999(2011)03-0123-02
段勇义(1982-),男,中南民族大学(湖北武汉 430074)文传学院2008级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音学。
2010-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