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志章
(湖南科技学院 外语系,湖南 永州425100)
日本武士道生死观
闫志章
(湖南科技学院 外语系,湖南 永州425100)
武士道是日本社会历史的产物,具有日本民族的独特性,是日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武士道生死观对日本民族的生活理念和价值观给予了深远影响。武士道生死观和神道、佛教、儒教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形成了独自的民族文化。
武士道;生死观;宗教;文化
武士道是日本社会历史的产物,是武士遵守履行道德规范,武士道理念不仅仅是在武士中间,同时也深入到日本民众内心深处。“武士道较象征日本的樱花有过之而不及,是日本土壤中固有的花,和我国历史书籍里记载的古典美德相联系,不是陈旧的标本。”[1]武士道是日本民族灵魂的象征,是日本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日本社会文化和历史。“关于武士道,最为有名的一节是《叶隐》中所写到的‘武士道即为知死之道’。”[2]《叶隐》中所表现的武士道精神,是果断地、毫不留恋地死。武士道独特的生死观是武士道的核心内涵,对日本民族和日本文化给予了深远影响。
武士道起源于日本镰仓幕府,后经江户时代吸收儒家和佛家的思想而形成,是源于日本固有的传统道德观,作为封建制度的精神规范。日本的武士道,总结地说有八个字,那就是:义、勇、仁、礼、诚、名、忠、克。“武士道是武士阶层的道德体系,与武士社会出现的同时,由恩惠和效劳形成的主从关系和血缘、地缘关系结合起来的伦理规范,称为‘武士道’、‘武者习’。江户时期,受到以朱子学为中心的儒教的影响,确立了独自的‘武士道’体系,那就是对君主的绝对服从,以‘忠诚’作为基本理念,同时也强调了他们的理念和行为,作为农工商阶层的统治者。”[3]在奈良时代,中央集权的律令国家解体,国内各地争夺土地、领土,展开了战争,其结果促使了武士的诞生。在日本以土地作为媒介的领主和武士的关系是主从关系,即“恩惠和效劳”的关系。封建制度作为一种政治形态形成后,武士阶层势力抬头,获得了特权,成为日本社会的独特的阶层。“武士道是作为村落的小领主的武士的产生而出现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共同生活,作为他们的指导者,坚持实行自古流传下来的神道的道德传统。与此同时,为了完成自己的责任,努力锻炼自己,加强修养,带领家人和属下共同形成了武士道的核心――‘责任感’。因此,在江户时代国内比较安定,武士作为村落的指导者,继承了武士道。”[4]
对统治阶级来说,武士道不仅是统治国家的工具,还是统治武士和平民的规章制度。武家社会持续了700年,武士阶层有独特的生死观、生存观念、生存意义和日本的民族精神、民族文化,特别是伦理文化融合在一起,成为日本文化的主体。所以提到日本民族的生死观,就自然联想到武士道生死观。换言之,日本民族生死观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武士道的生死观。日本武士为主君会不怕死、武士道兴起于藤原氏专权政治背景下的日本,是与以天皇为首的中央集权制的瓦解和庄园制的发展相关联的,正是封建社会开始占据优势的时代。直到战国末年,德川幕府初年,“武士道”这个名词才最早见于文字资料。武士道精神,特别是武士道就是对死的觉悟,武士尽忠于自己的君主,舍命献身,对日本的精神和生活理念带来深远影响。
日本是个岛国,不仅有火山还有地震和台风,在这样狭小的土地上,就培育了日本民族与生具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慢慢地融入到日本民族的生死观。因为日本有独特的自然环境,才有了独特的生死观,才形成了武士道生死观。“作为武士,其核心要义有三:第一是‘忍’,凡事都要忍。第二是‘耻’。武士道强调对自己的良心要负起‘耻’的责任,所以武士道强调宁可死也绝不能受辱,更不能做出丢脸的事。第三是‘死’。赖活不如好死,也是武士道提倡的一种价值观念。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武士随时都可以去死。”[5]
武士活动的时代大致可分为战乱的中世和太平的近世。中世武士的生死观重“死”。中世是战乱的年代,武士活动的地方主要是战场,不知晓自己在某时候死去,所以武士的生死观中就包含宿命论,武士考虑的是以何种方式死去,死后以何种形式存于世上。既然总要死去,对生命没有那么执着。他们最为理想的死亡方式是像樱花凋谢那样,死得干脆,痛痛快快地去死。死后注重的是“名誉”,因为名誉永不朽,比生命重要。与此相对,近世武士的生死观的核心是“生”,每天都做好死的精神准备,真正地享受生命,为君主效力。因为近世是相对太平时期,战死沙场的可能性较小,不像中世的武士那样感到人生如梦,他们希望的是生命更加有意义。中世武士认为“名誉”重于生命,近世武士重视“廉耻”。之所以有这种转变,是因为从战乱时代转向太平时代,武士的身份由好战者转向为政者,他们关心的是武士的道义,注重“廉耻”,武士严格自律,绝不做与武士身份不符的事情,随着时代的推移,武士道生死观稍微不同,但是从整体来看,只要是武士,都把成为真正武士视为一种理想,为理想可以献身。认为“生”不仅仅是活着,“死”不仅仅意味着心脏停止跳动,丧失生命,始终把“名誉”、“忠、“义、“勇”等精神理念隐秘于心中。
武士道的生死观就是面对死亡的断然决意。武士不贪生,认为只有死才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梦幻。这种对死的态度就是来自追求名誉,死亡就是实现追求名誉的方法,所以名誉和死亡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武士为了保持名誉,有时进行无谓的切腹自杀。“中世出现的切腹是武士赎自己的罪过,反省自己的过去,摆脱不好名声,拯救朋友,从而证明自己的诚实。”[1]武士的生死观视贪生为“耻”,重视名誉。武士以死来保护名誉,是因为武士热爱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渴望得到武士集团和社会的认可。如果武士一旦犯罪,就会没收刀,而刀是武士身份的象征,没有刀就不被承认,因此对武士来说,得不到武士集团的认可,那是最大的耻辱。所以武士宁愿切腹自杀也不选择被处死刑。“新渡户认为:日本人切腹是一种体面的死,所以在日本对武士作为一种刑罚出现了切腹制度,形成了切腹仪式。”[4]
“在封建时代的形成期(平安时代中期到镰仓时代)创造了武士道。武士道起初是在战场上形成的规章,以人品为中心,和佛教、儒教、神道有着密切的关系。”[4]
神道是汎神教,日本人的信仰是万物有灵论,人们在生活中随时随地都能感到神的存在。古代的日本人认为水果、野草、捕获物等所谓的大自然的恩泽都是从神那里获得的,水稻、小麦的丰收不是人的劳动的成果,而是神的恩赐。神道重视“产霊”,“产霊”生万物、成万物,是生命的源泉。在神道中,敬仰神、祈祷神,不是希望来世进入“天国”或者“极乐世界”,而是求得现实生活更加丰富。神道认为在一切场所都有神灵的存在,所以当人们聚集起来祭祀神灵的时候,神灵肯定会来,肯定好事不断。“日本人认为他们的国家是神的创造,他们的国君是神的肉身,皇权神受、皇统绵绵、万世一系、天壤无穷。神国神君意识就这样支配了日本人的精神世界和人生态度。到了明治时代,维新政府从统治出发,推行神道国教化政策,神道被置于国家管理、保护之下,形成国家神道。”[9]新渡户也指出“神道教义支配日本人感情生活有两个特征,即爱国心和忠诚心。”[1]受神道的影响,在武士道中“忠义”具有至高无上的重要性,它是存在于各种境遇中的人们关系的纽带,忠于自己的主人是武士恪守的信条。为了君主,舍弃生命,在所不辞,死是忠诚的表现。“把武士道和国民道德同等看待的学者,习惯上把武士的道德核心认为是对君主的‘忠’,他们称赞武士的‘忠’,主从道德定为‘献身道德’这一点仍然被认为是对君主的绝对忠实的核心。”[11]
此外,神道认为死者的灵魂成为神,保护活着的人。人是从神的世界中来,还要回到神的世界中去,死是不能逃脱的,这就是神道的生死观。在神道中,自杀者的灵魂、在事故中死伤的人及死犯者的灵魂都能成为神,那些人的灵魂永远不会对后人造成危害,这大概是日本武士日本剖腹者多的原因吧。
武士道的渊源是对祖先的敬仰、对父母的孝顺、对君主的忠诚、面对危险灾祸的禁欲及轻视生、亲近死的心理。其中轻生近死的心理是来自佛教。
佛教的无常观是印度释迦摩尼的哲学思想,对日本武士道的生死观影响颇深。宇宙一切现象,没有恒常的存在,因此性质都是无常的。佛经中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就是这个意思。“诸行”,就是指一切事物或一切现象,“行”是迁流变动的意思,一切现象都是迁流变动的,没有常态,没有规律性。简单说来就是世界万物时刻存在于变化中。日本人之所以接受无常观,首要因素就是日本的地理环境,日本民族生活在面积狭小的岛上,在历史上受到了无数次的火山喷发、地震等灾害,对这些难以预测和抵抗的自然灾害,在潜意识中形成了无常观。一切事物遇到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时候,瞬间化为灰烬,生命也是这样。今天平安无事,任何人都不知道明天如何,因此生命也是无常的。
日本人喜欢樱花,樱花和日本民族精神之间潜藏着一种奇妙的关系。樱花开放之时异常美丽,但是花期短暂,仅仅一周左右之后,就凋谢。但是在樱花开放的季节里,日本人被在风中掉落樱花的清白纯洁及豪不懦弱、毫不留恋所感动。日本人把美丽的樱花转眼间枯萎散落风中,比喻为人的一生。短命的樱花正是日本民族的象征,春天里注视着片片樱花落下,那种秋天的伤感潜入心中。樱花盛开怒放,刹那间凋谢是大自然的现象,通过这一现象,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常,这样的民族传统意识和思想对武士的生死观给予了一定的影响,他们在有生之年努力拼搏,一旦到了紧急关头,就会毫无遗憾壮烈死去,就像樱花给人留下瞬间的美,自己芳留后世,所以有谚语“花中樱花,人中武士”。
日本人用樱花比喻武士那是因为:首先,单个的樱花并不美丽,但成片的樱花聚在一起就很漂亮,这和日本武士的集团精神是很相似的。其次,日本人认为樱花最美的时候并非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凋零的时候,樱花花期不长,一夜之间满山的樱花全部凋零,没有一朵留恋枝头。这是日本武士崇尚的精神境界,人的一生就像樱花一样短暂无常,在片刻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人生的顶峰,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之后毫无留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按照儒家学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能永远留住自己生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载入史册,武士吸收了这样的对待生命的态度,成为武士道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武士道的源泉是儒教。武士道的道德理念是来自孔子和孟子的教诲。武士们不仅仅把儒教的教义作为一种知识,并且作为一种行动的规范。”[4]日本武士是注重名誉的,名誉的意识包含着人格的尊严,它要求武士为了名誉而愿意付出一切,又要保持忍耐和坚忍的品行。日本武士为了追求名誉可以牺牲生命的观念是因为吸收了儒家文化的精华,这种意识虽是封建社会的意识,但能够促使武士为天皇效忠或者给主人报答恩惠。
儒教的“知行合一”对武士道道德规范给予了很大影响,特别是“义”、“勇”、“仁”等道德感情。武士最为忌讳的是卑劣、不正当的行为。“义”就是合乎道理,毫不犹豫的判断力。武士为了保卫自己的神圣职业,死亡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给天皇尽忠,或者是报答主人的恩惠,建构起日本国民道德基础的是“义”。“义”和“勇”是连在一起的,“知行合一”,“勇”要求武士具备敢作敢为、坚忍不拔的精神,同时要有高强的武艺。如果义”和“勇”拆开来,就没有意义。即使有“义”,没有行动的勇气,那是毫无意义。“新渡户认为武士最看重的是‘义’和‘勇’,最痛恨的是背后交易和不正当的行为。真木和泉守曾说过,武士重视的是‘节义’,‘节义’就好像是人的骨骼,没有节义的人即使有学问和才能对社会也没有作用。武士把正义看作是至上的,因此就出现了‘义理’,即正义的道理。‘义理’是对父母、上司、下属、社会应尽的义务。在日本社会里,对正义的道理是无条件的服从。‘义理’是社会的产物,具有强制力,比起阶级和家族的上下级关系、年龄的长幼及爱情、才能更重要。”[4]武士道的“勇”既有静的一面,也有动的一面,沉着、冷静、从容不迫,同时要果断、大胆。即使被敌人团团围住,仍然英勇厮杀。以武士道的标准看,并非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样的行为乃是武士忠诚的具体表现,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这个过程中即使战死,也要奋勇向前。“仁”使武士不至成为黩武主义的武夫,而要具有宽容、爱心、同情、怜悯的美德。
在日本历史文化中,武士道文化占有重要地位。武士道形成于封建时代,但是武士道重要理念“忠”、“义”、“勇”、“名誉”,特别是武士道的生死观给日本民族带来深刻影响。“一切人的活动和思考方法,都受到了武士道的影响,日本人的理智和道德伦理是武士道的直接的或者间接的产物。”[1]一般说来,日本民族在世界各民族中是比较好战的,这和日本民族的独特的生死观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自己的生命是天皇给的,为了天皇,冒着生命危险也无妨,可以舍弃生命。这种生死观是武装日本士兵的最合适武器,生命是有限的,而死是永远存在的。短暂的人生就像樱花一样,瞬间绽放美丽。“死”同时和日本人的集团意识有着密切的关系,日本人总是以集团利益重于个人利益,为了国家或者集团利益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
日本民武士道生死观,在特殊的时代,武士的信念是向君主尽忠,乐意为君主效劳,甚至牺牲生命。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后,日本士兵发挥了日本武士道的精神,不怕死,效忠皇上的生死观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在和平的年代里,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无可厚非。但是这种为君主尽忠的生死观在每个时代都是具有积极意义的。“武士道作为一种无意识的、不可抵抗的力量,激励着日本国民。”[1]在现代生活中,为了赶上时代的步伐,加快速度努力拼搏,死亡在某个时候肯定到来,生命不会永远继续,经常做好死的精神准备,深深地感受生的快乐。
在武士道的世界,“切腹是武士道最忠义的表现”。武士应尽的忠义,以殉死为最高。“切腹自杀是出现在镰仓末期,在《平家物语》中仅仅出现了四、五例剖腹自杀,可是描写南北朝时期的《太平记》,出现了两千多人自杀,慢慢地剖腹自杀规范化。死对日本人来说是不对现世的贪生,痛快地了却自己的一生,产生了这样的生死观。但是在武士中间,来世的概念逐渐淡化,残留了各种形式,现在还存有一种自杀方式‘心中’(一同自杀),说起‘心中’,日本应该是最多的。”[16]对日本人来说死亡是生活的一种选择,陷入困境不能逃脱时候的最后的选择,死亡是逃脱苦难的手段,死亡是生的的另外一种形式,生和死没有绝对的距离,死是自律行为。
武士道具有日本民族的独特性,是日本人外来文化和日本固有文化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立足于日本本土,独自创造的思想文化。武士道生死观深入到日本人的心灵深处,是一种文化传承。纵观日本的生死观,日本人表现出了不贪生淡淡地生活心境。瞬间开放而又刹那凋谢的樱花折射出日本人固有的生活价值观、生死观和民族文化。
[1]新渡戸稲造.奈良本辰也 訳. 武士道[M].東京:三笠書房,2004.
[2]白幡洋三郎.日本文化99题[M].蔡敦达,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3]ブリタニカ国際大百科事典
[4]武光誠.日本人なら知っておきたい武士道[M].東京:河出書房新社,2006.
[5]李雪梅.日本·日本人·日本文化[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
[6]管一颖.日本的传统政治文化——神道、天皇制与武士道[J].中国海洋大学学报,2007,(2).
[7]家永三郎.日本文化史[M].東京:岩波書店,昭和44年.
[8]梅原 猛 等.日本文化を語る[M].東京:リブリオ出版,1997.210-211.
闫志章(1967-),男,硕士,湖南科技学院外语系副教授,主要从事日本语言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