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萨丕尔语言“沿流”观

2010-08-15 00:45王平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主格词序宾格

王平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成都 610064)

试析萨丕尔语言“沿流”观

王平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成都 610064)

萨丕尔是语言学界的大师,探究萨丕尔语言观是语言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然而学界对萨丕尔的研究似乎不够重视,相关的学术论文,专著甚少。我们则从语言“沿流”概述、影响“沿流”因素以及“沿流”流向三个方面来探讨分析了萨丕尔语言“沿流”观。

语言“沿流”;决定因素;“沿流”流向

谁都知道语言是可变的,是随着时间纵向发展的。萨丕尔将语言的发展演变定义为一种“沿流”,并且认为语言的沿流有一个总的流向,而且这个总的流向是预先决定了的,其预先决策者则认为是语言的内在模式。这是萨丕尔所特有的语言观,也是萨氏语言观中最为悬疑的地方。不仅于他之前的语言学者不曾有人有这样类似的观点,更为意外的是在他之后的语言学者既没有人继承他这一语言沿流观,也没有人对此观点进行过学理上的批驳。鉴于此,本文就将试图揭开这层悬疑面纱,多层面来分析萨丕尔语言“沿流”观。

一、萨丕尔语言“沿流”观

陆志韦先生在萨丕尔《语言论》译本序言中论述说:“沿流是语言无意识的精神表现,原文叫 drift,大意是指语言的历史就像是一条河的流动,缓慢的,表面上看是迂回曲折的,但最终是可以看出有一定的流向,是预先决定了的。”虽只寥寥数语,却语语中的。语言沿流流向的形成是无意识的,“它是由说话人无意识地选择的那些向某一方向堆积起来的个人变异构成的。”[1]也就是萨丕尔认为的每一种语言的表面的语音系统和语法系统背后都有一个稳定的无意识的心理模式,所以说话人也就是语言的使用者对个人变异的选择她是无意识的,而无意识中选择的那些符合沿流的个人变异就被堆积起来并且被接受了,未被选中的不符合沿流的就被抛弃了。

当然,“语言自成为一个潮流,在时间里滚滚而来,它有它的沿流。”它是历史的产物,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发展的。但只有那些符合沿流的语言才被留存下来。例如,汉语词汇中的‘乒乓球’(源于英语Ping-Pong拟声词)、抛光(源于英语Polishing)等已归化汉语发展这一沿流。而像laser最早译为“莱塞”,后译为“激光”;Penicillin初译为“盘尼西林”,后改译为“青霉素”。这都说明外来词的归化一定要符合汉语形声表意文字这一沿流。[2]此外,萨丕尔认为语言“即使不分裂成方言,即使每种语言都像一个稳固的、自给自足的统一体那样保持下来,它仍旧会时时离开任何可以确定的规范,不断发展新特点,逐渐成为一种和它的起点不大相同的语言,一种实际上的新语言。”[1]换句话说,语言有自己的发展趋势,它是可以自己独立发展的,即它是一个自在的,有生命的个体,它的发展变化并不受规范等外界因素的绝对制约。因为相对于语言这条历史长河来说,外界因素对她的规范制约最多只占一个时间点,而语言终将会越过这个时间点,离开那些规范不断地发展自己的新特点,最后甚至会发展成为一种新的语言。所以萨丕尔认为语言它有它的沿流,有它自己的发展方向。

关于语言沿流的方向,萨丕尔在文中还有这样的论述:“语言的沿流是有方向的。或者说,只有按一定方向流动的个人变异才体现或带动语言的沿流,正像海湾里只有某些波浪的移动才勾画出潮流的轮廓。”[1]在这里萨氏明确提出语言的沿流是有方向的,但没有确切表明语言沿流到底会向什么方向流动,而只是笼统地说是有这么一个发展方向。而又因为个人变异具有随意性,所以只有那些按这一方向流动的符合潮流的个人变异才被接受,从而勾画出语言的轮廓,带动语言的沿流。而那些不符合潮流的个人变异则被波浪所淹没,被沿流所抛弃。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被接受的个人变异,作为沿流上的新特点,最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们可能只是作为少数人的言语里的一种趋势而存在,但按萨氏语言模式理论,由于它们符合语言沿流的发展趋势,所以它们最后都会成为共同接受的言语里不可少的一部分。

萨丕尔在以上对语言沿流的论述中一再提到语言沿流是有方向的,但到底具体是有怎样的一个发展方向?他却没有明确表明。所以笔者试想是否可以从萨氏《语言论》的相关细节论述中寻找出线索来解开这个疑点。

二、影响语言“沿流”的因素

既然语言沿流是有方向的,那么又有些什么样的内在因素或动力促使语言沿流朝这个方向运动而不朝另一个方向运动?萨丕尔对各种语言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发现,主要有四个因素左右了语言沿流,并使用美国英语中whom did you see?这句话中的宾格whom为主格who所替代这个经典例子来一一论证四个因素对语言沿流的影响。

1.形式类别。英语中有 me,him,her,us,them,whom 六种宾格形式以及与之相对的六种主格形式。其中me,him,her,us,them都是宾格人称代词和I,he,she,we,they主格人称代词平行。相较于 whom,who这一小群,他们都是人称代词,所以他们彼此之间要联系得更稳固。虽然说“who和whom名称上也是代词但是我们觉得它们和人称代词不是一丘之貉。”[1]如此看来“whom的地位显然不稳,暴露了侧翼,失群孤雁总是性命难保。”[1]既然人称代词排斥它,是不是考虑将它划分到疑问代词或关系代词中去。但“本应当和whom成群的疑问代词和关系代词形式上又不分主、宾格。”[1]所以从对称性看,whom又被孤立了出来。

总之,从形式上看,whom不管是作为宾格形式还是作为疑问代词或关系代词形式,都被孤立出来。作为宾格形式,他被更稳固的主宾格人称代词群抛弃,作为疑问代词或关系代词,又使得疑问代词或关系代词的形式配置变得不对称,不规则;而我们无意识中又希望实现形式配置的规则化,那么“唯一可以挽救这不规则的形式配置的方法,是完全放弃whom。”[1]这样who就很自然地归入了which,what,that这一群当中,都没有主宾格之分。这样“我们下意识中对形式对称的愿望就得到了满足。”这就是形式类别对语言沿流的影响。

2.修辞力量。英语中疑问代词which,what和疑问副词where,when,how他们都是不变格的并且一般是音势强的,而who和whom却是变格的,有主宾格之分,而且whom的词尾辅音m使得whom的音势变弱。然而“英语有相当强的感情要句子里一般地加重的疑问代词和疑问副词不变格。”[1]所以“我们觉得whom的词尾使这个词在修辞上受到牵累。要使疑问代词发挥全部潜力就必须删除它。”[1]以上即为修辞力量带来的影响,使得whom被迫淘汰。

3.词序。“人称代词的主格和宾格的对比牵联到不同位置。”[1]在英语中,按正常的词序,“主格名词一般总是出现在句首,而宾格名词在后面。”[3]但存在这样一个例外:whom did you see?带词尾的宾格whom出现在句首,违反了这种常规。然而,whom did you see?作为疑问形式,这样的词序又是必须的。因为与之相对的what,where等疑问代词和疑问副词在句中的正常词序是出现在句首的。可见“whom did you see的whom隐藏着一种矛盾:使用有语尾的宾格的句子的正常词序与使用疑问代词或疑问副词的句子之间的正常词序之间的矛盾。”[1]很明显,如果“用Did you see whom?来解决这冲突,过分违反了英语的习惯沿流,不能被接受。”[1]所以要根本解决这一矛盾,英语往往更倾向于让whom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以who did you see?这样,既保证了英语的习惯沿流,又能和what,where等疑问代词在句子中的正常词序保持一致。

4.语音。whom did you see?从语音上看,whom是一个半长元音后面跟着一个必须用力读的唇辅音。当我们把whom和did联读的时候,由于m、d的发音部位完全不同,一个唇辅音,一个舌尖音,二者无法相容,所以“说whom did的时候,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延滞一下,叫这说法听起来很笨拙”。[1]而与它相对的平行说法 what did/when did则不会产生这样一种延滞的心理反应。因为what,when的元音较短且d、t、n的发音部位相同,末尾辅音t、n很容易融化在后面的d里。所以whom带来的语调上的不称心,心理上的延滞以及人类无意识中对适当的节奏的本能要求,使我们难以满意whom did。萨丕尔认为这就从语音上判决了whom终会被who替代的命运。

当然,这四个约束性的因素并不是各自独立起作用的,也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同样有力。“它们的价值是能变的,一起一落,全得看谁在说话,说什么话。”[1]萨丕尔的这种分析是深入细腻的,强调了系统因素、社会因素、心理因素,前人很少这样做,对语言演变的研究很有启发。[3]

三、语言“沿流”方向

萨丕尔在《语言论》中这样论述道:“不用说,我们对whom的用法里所包含的几个沿流感兴趣,并不是为了这些沿流本身,而是因为它们象征着在英语里起作用的更大趋势。”那么从whom的遭遇到底昭示了英语怎样的发展趋势?为了证明这一问题,萨丕尔对印欧语进行了全面细致地考察。认为从印欧语的发展历程来看,英语中至少蕴含了三种主要的沿流。

1.废除绝大多数变格分别的沿流。在英语中除了六对代词还有主宾格之分外,其余的都已经没有了主宾格之分。把主格和宾格抹平,它本身只是印欧语古老的造句变格系统不断简化过程的最后一章。[1]印欧语的七个格在日耳曼语里已经简化成四个格。到了早期中古英语时期,表达格变的音节的语音形式更为简化,受格和与格的分别消失。新的“宾格”实际上是旧的受格和与格的化合。[1]

例如,宾格him在古英语里是没有的,现在的宾格实际上是旧的受格和与格的化合。而且英语中“有一种很强的趋势使所有格只限于用在有生命的名词和代词。”[1]例如,Mary’s car,Its young,却不可以说The moon’s phases,Its looks等等。

2.趋向于不变的词的沿流。“英语力求达到观念和词之间的简单朴素的对应,词越是不变越好。”[1]换句话说,萨丕尔认为英语的词汇它是乐意趋向于没有时态、数、人称等形式变化的。如,动词过去态、完成态同形;名词单复数同形等等。此外,“还有这样一群词也是由于不耐烦细致的色彩而牺牲有用的形式的例子:whence(从哪里),whither(向哪里),hence(从这里),hither(向这里),thence(从那里),thither(向那里),它们不能活到现在,因为过分侵犯了where,here,there这几个词的意义范围。” 也就是说,任何变体只要与原词过于相近或没有独特之处,迟早都要消失。

3.把位置作为最重要的语法手段的沿流。在英语中,词序和词形变化两种语法功能是同时起作用的,但在英语发展的不同时期,两种语法功能所起的作用是不一样的。其发展经历了从主要依靠词形变化到主要依靠词序表达语义这一变化过程,在这一发展过程中,“英语的屈折形式越来越少,词本身的形式越来越不足以表达造句的关系,句子里的位置就逐渐接管了原来不属于它的功能。”[1]即英语逐渐从依靠两种手段表示语法意义转向只依靠词序这一种手段来表示。[4]试比较以下两组句子:

A1:He sees the dog. A2:the dog sees he(x).

B1:The dog sees him. B2:him sees the dog(x).

从例子我们可以得知作为主格的he只有放在动词前,句子才是正确的,放在动词后句子则不成立。同样宾格him也只有放在动词后句子才成立。因此现在的主格和宾格的性质与其说是形式赋予的,倒不如说是动词的前后位置赋予的。换句话说he和him所以给人格的感觉,至少有一部分应该归功于它们的位置,即在动词前面还是后面。[1]

总之,萨丕尔《语言论》一书充满了智慧,其中还有很多观点值得我们推敲挖掘。本文仅就语言沿流概述、影响沿流因素及沿流流向三个方面对萨丕尔语言沿流观作了探讨。而为使萨丕尔语言观得到更全面的解析,则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来研究它,分析它。

[1]萨丕尔.语言论[M].陆卓元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2]林汝昌.语言学理论的发展及其应用[J].湖南大学学报,1990(5).

[3]胡明扬.西方语言学名著选读[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4]滕浩娴.试析社会效率化与语言简化现象[J].江苏外语教学研究,2004(1).

Sapir is a master of linguistics. The explore of Sapir’s conception of language is an important topic of linguistic study. But the academic field seems pay a little attention to Sapir’s research,and the relevant papers are insufficient. We discusses and analizes the Sapir-language “drift” concept from the overview of language “drift”,thefactors which influence the “drift” and the "drift" flow.

language “drift”; factors; the “drift” flow

王平(1986-),男,江西吉安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语言学,现代汉语。

201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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