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 立
(四川外语学院重庆南方翻译学院国际文化交流学院,重庆 401120)
刘宓庆先生《口笔译理论研究》引论里提到“(翻译)研究的跨学科性日益为人们所认识,尤其是翻译学这类综合性极强的学科,我们必须十分关注,以整体观来对它加以观照,不放过任何一个学科视角对它的审视,开放性应是21世纪翻译研究的重要特色。”[1](15)从西方新修辞学的角度研究口译是两者有机的结合,是对口译研究视角的拓展,是对传统翻译及口译理论的继承和深化。
西方古典修辞学的代表人物是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他们(尤其是亚氏)对“修辞学理论的影响从他那个时代起一直是巨大无比的。……从实质上看,亚里斯多德以后的修辞学只是对原来的理论进行加工提炼。”亚氏修辞学的关键词是“规劝”,强调“有意”的设计,而西方新修辞学的关键词是“认同”,其中包括部分的“无意识”的因素。[2]顾曰国先生也提到“热心于交往的角度研究劝说问题的学者往往赋予劝说以新的涵义。”“认同”正是西方新修辞学代表人物肯尼斯·博克的贡献。鞠玉梅教授认为:“伯克的修辞学理论并不是彻底否定古典修辞学思想,相反,他把其修辞学理论植根于古典修辞学,因为他的理论也是源自于修辞学的始祖术语‘劝说’。顾曰国先生[3]认为博克的‘同一’理论是对亚里斯多德的劝说理论的继承和发展,也是本世纪以来重要的修辞学思想之一。”除肯尼斯·博克的动机修辞学外,还有小说修辞学,认辩修辞学,描写修辞学等以欧美修辞学为代表的西方新修辞学。胡曙中教授认为:“美国新修辞学理论研究的状况最精确地可以用杂乱来形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富有成效的杂乱。”[4]
同一,英文是 Identification。“同一”来自于“实质”(Substance)这一概念,自我是由各种实质或特性构成,包括物质、职业、朋友、行为、信念和价值观等等。当我们与他人享有某些共同特质时,我们就取得了与他人的同一。同一离不开“同体”。当两个实体在实质上通过共同观点、态度、物质拥有或其它特性联系时,他们就是同体的。两位风格迥异的画家可通过“艺术家”指一物质形成同体。在博克看来,“同一”与“同体”是同义词,说“A与B同一就等于A与B同体”。
博克把“劝说”与“同体”和“同一”等同起来,因为劝说是同一的结果。他举例说:“劝某人时,只有用他那样的语言说话,使用同样的手势,运用相同的语序与比喻,持有相同的态度和观点,在以上诸多方面与他同一,才能劝说他。”比起劝说,人的同一行为在先。说话人要自己先有所认同,尔后方能去劝说。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角度来说,规劝是表层次上的问题,认同是深层次上的问题。规劝主要是工具上的意义,而认同(同一)则是本体的哲学思考意义。通过同一来改变态度和诱导行为是博克新修辞学思想的核心,也正是这一概念他拓展了修辞学定义。博克将“同一”看作是传统修辞思想的补充。
博克提出了三种方式取得认同,即“同情认同”(Identification by sympathy),“对立认同”(Identification by antithesis),“误同”(Identification by inaccuracy)。同情认同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共同情感。博克认为这种认同最接近规劝。对立认同是“一种通过分裂而达成凝聚的最迫切的形式。”这里的分裂指的对立面,这是由于大家具有某种对立面而形成的联合。即两者能够认同是因为他们共有一个敌人。第三种认同“误同”最有影响力,但最不被人有意识地注意。在现实生活中误同是普遍存在的。
根据口译释义派理论,口译过程是一个将源语者说话的意义通过口译行为转换为目的语,使原语者与目的语者交际成功。邓志勇先生认为:在这个过程译者应力图取得与原文作者(源语者)的同一以及与译文读者(目的语听者)同一。同一程度越高,交际就越成功。
在同情认同的情况下,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共同情感,从而达到规劝的目的。例如,在外事口译中如果想就某一国际问题与外方达成共识,双方必须“持有相同的态度和观点”才能达到同一,从而促进外方在这一国际问题上采取与中方相同的行为。显然口译过程译员的翻译使双方达到感情认同,从而达到同一,最终实现规劝的目的。
在对立认同的情况下,源语者(A),译员(B)和目的语者(C)合作时,还没有能达到完全信任的情况下,源语者与目的语者成为同体,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译员。而当译员的工作开始后证明他们有能力完成A与C的交流时,源语者首先与译员形成同体,他们共同的“敌人”是目的语者;而当译员在理解记忆后,把源语者话语的意义译成目的语后,译员与目的语者达成同一。
误同对于现代人来说最令人深思。有些误同是值得肯定的。拿球迷来说吧,为国家队的输赢而悲喜表现了一种爱国的情绪,即使将自己误同为球队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肯定的。译员在某种程度上把自己当成了源语者,不论是在交替传译还是在同声传译中,能将源语者的情绪传达得惟妙惟肖,无疑是件好事。但如果误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替代源语者,甚至夸大、曲解源语者的话语,译员就过了头。译员需要审视自己的认识,调整自己认知的误区。
吕俊先生强调了文本对于翻译者的重要性。他认为:“文学翻译在内的文学活动是一种对话,翻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实质上是一种对话的参与。首先,文学的本体范畴由三个方面内容构成,即创作主体(作者),作品(文本)和接受主体(读者),译者当然也必须首先是读者,而且是更细心的读者。翻译者面对的并不是作者本人,而是文本。……文本成了联结作者和读者的纽带,读者解读文本,就是在同隐含的作者进行对话和交流。”[5](76)文本是译者最重要的工作对象。要进行好翻译活动,离开文本是不可行的。口译的文本与翻译中的文本不一样。它不仅是“作品”本身,即源语者的话语,它甚至包括源语者本身。
这种忠实本质上来说就是同一。译员不能随便省略或增添源语者的信息,并在现场通过源语者的肢体语言加深对源语信息的理解即对源语者的理解。口译是对有声语言的理解,他(她)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对源语者话语的听辨和理解。鲍刚认为:译员一般具有比常人更为敏捷的听觉锐度,更快的语言听觉中枢反应与更强的语言表达能力或其他抗干扰能力。能在比常人大得多的程度上“预测”马上听辨到的语言群,并在拥有一定方法体系的前提下有目的、有方向性地将各种语言和语言外信息运用到听辨中去。所以,译员的听辨有着口译工作的明确的目的性和较高的效率。[6](98)有了这种目的性和效率,才能保证听辨的准确度,保证理解的准确、忠实和完整,也就能保证译员对源语者“文本”的忠实,达到译员与源语者的同一。
听辨与思维理解又是不可分的。要使译员与源语者话语忠实,译员在思维理解时应注意:
1.迅速对源语内容要点进行标定并做出整理,把握住语篇整体意义;
2.抓住重点之间的逻辑关系,并根据源语的不同话语类别掌握源语叙述,介绍或论述的线索;
3.将话语的主题、语境、交际环境、语言的前后句法关系,各种副语言信息和其他语言外“认知库”信息纳入理解轨道;
4.利用译前准备或译员预先储存、积累的口译经验为口译现场理解提供一定的参照值;
5.迅速地半自动化地进行译语搜觅,对关键词语或数字、术语做出代码转换。
译员的听辨和思维理解都要求译员能忠实地把握源语者的信息,从而达到与源语者的同一。而与源语者的同一,只是口译活动的前提。译员尽可能表达他所听辨与理解的信息,使目的语者最大程度地理解源语者的信息,使交流获得成功。
传统的口译理论认为译员的表达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译员的语言功底。的确,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如果译员的语音、语调、用词不好,就会对交流产生阻碍,影响目的语者对源语者信息的接收。但是除了语言因素外,为了使译员与目的语者同一,译员必须考虑目的语者的感受,从而心理上最大程度地满足目的语者对源语者信息的渴求度。
1.译员的翻译必须简洁明了。一般的会见时间有限,中外双方都希望在短时间内有更多的交流。译员应该将源语者最重要的信息翻译给目的语者听。有些领导人喜欢讲套话,但其真正的意思又很含糊。聪明的译员要会捕捉其中的关键信息,用清楚并且适当的措词翻译给目的语者从而满足双方希望了解对方的愿望,使交流进行下去。
2.译员的表达要有逻辑性。在记者招待会上,领导人一般一讲就是几分钟。译员必须根据外方的提问和领导人的思路,抓住关键词,理清讲话的逻辑进行口译,使目的语者听明白。
3.在口译中,适当地考虑目的语者心理接受力也是与目的语者达成“同一”的重要途径。吕俊认为翻译必须遵守交往理性的原则,这是一种以互相理解为导向的行为模式。例如,有位领导人在接见某跨国公司高层时说:“你们来得晚了点,其它公司早来了,投资回报也不错。”如果译员直接翻译,恐有责备之嫌,引起外方的反感。中方领导不但有点责备,也有点调侃。译员把领导的话翻译成:“As you know, the early bird catches the worm.”这样的翻译将中方领导的意思准确表达出来,又很好地兼顾了外方的感受。外方听后会心一笑,大为赞同,连忙承认自己没当成早鸟,来晚了。
译员与目的语者的“同一”主要表现在译员在表达时在忠实于源语者话语的基础上,要体谅目的语者的感受,从心理上达到与目的语者“同一”,从而使翻译的语言更贴切,使翻译更人性化。
博克的新修辞学“同一”理论无疑为翻译(口译)理论工作者打开了另一扇窗,更深层次地理解了口译的本质。只有译员与源语者和目的语者分别达到同一,译员才可能从源语者话语出发,在心理上达到与目的语者的默契,从而成功地进行口译。
[1]刘宓庆.口笔译理论研究[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4.
[2]李鑫华.博克新修辞学认同说初探[J].外语学刊,2001(1):54-58.
[3]顾曰国.西方古典修辞学和西方新修辞学[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0(2):13-25.
[4]胡曙中.美国新修辞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学出版社,1999.
[5]吕俊,侯向群.翻译学——一个建构主义的视角[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6]鲍刚.口译理论概述[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