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隐喻在惯用语语义形成中的作用

2010-03-22 22:03宋春淑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惯用语字面隐喻

宋春淑

(唐山师范学院 中文系,河北 唐山 063000)

关于隐喻的研究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其间研究的视角不断发生变化。古罗马修辞学家昆体良提出了替代说,他认为隐喻实际上是用一个词替代另一个词的修辞现象;亚里士多德提出了比较说,认为隐喻是将属于一类事物的名称用于指称另一类事物。可见,他们都是从修辞学的角度来看待隐喻的。后来,又出现了以理查兹和布莱克为代表的相互作用说,认为隐喻是一种新的意义的创新过程,是两个主词词义相互作用的结果。莱考夫和约翰逊在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认知的高度来定义隐喻,认为隐喻不是一种语言现象,而是一种“隐喻概念体系”的思维方式,它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是人类抽象思维最为重要的特征。将从认知隐喻理论的角度来分析其在惯用语语义形成的作用[1]。

一、隐喻的认知本质

隐喻是人类思维的一种方式,是将一个领域的经验用于说明或解释另一个领域的活动。人类的概念系统就建立在隐喻之上[2]。在语言的最初使用过程中,人类创造并使用的第一批词汇多是表示具体事物的,当人类从这些具体概念之中逐步获得抽象能力的时候,往往会借助于表示某一具体领域的词汇表达另一具体领域或抽象领域的概念,这就构成了人类隐喻思维体系。例如,人类从自身出发,来衡量周围的事物,山有山顶、山腰、山脚,树有树冠、树身、树干等。

莱考夫等学者从认知的角度,把隐喻分三个类型:结构隐喻、方位隐喻和本体隐喻。结构隐喻是以一种概念的结构来构造另一种概念,使两种概念相叠加,将谈论某种概念各方面特征的词语用于谈论另一概念。如,时间和金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时间常常被当作和金钱一样宝贵的东西,人们常用谈论金钱的词语来谈论时间,“花时间”、“浪费时间”、“节约时间”等;方位隐喻是指参照空间方位而组建的一系列隐喻概念。空间方位是人类与大自然相互作用的结果,是人类最基本的概念。这些具体概念常被用于表达情绪、身体状况、数量、社会地位等抽象的概念。如上、下既可以表示空间位置,又可以表示精神状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上进”、“下滑”等等;本体隐喻是指人们将抽象的和模糊的思想、感情、心理活动、事件、状态等无形的概念看作是具体的有形的实体。如“头”是人体的部位,人们以这个实体为基础,投射表示事情的开始。

隐喻形成的基础在于相似性,这种相似性不是客观世界所固有的,而是人们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通过主观的认知所构建的,当然这种构建会受到现实和文化环境的制约。从历史发展来看,人类最初和最基本的经验是对具体的,能明确定义的事物的经验,人们总是参照他们熟知的、有形的、具体的概念来认识陌生的、无形的、抽象的概念,从而形成了一种不同概念之间相互关联的认知方式,人类凭借这种认知方式来发展、丰富和升华其对主客观世界的认知。隐喻思维是参照一个经验领域理解另一个经验领域,这意味着隐喻思维产生于不同的经验领域之间,是其相互作用的结果。隐喻思维的产生不是由于客观事物本身有相似的特性,而是客观世界和人的思维共同作用的创造。正是人们的隐喻思维方式使人们看到了概念之间的联系,从而产生了从具体到抽象的投射,所以隐喻的基础相似性不是绝对客观的,而是相对于人们的经验而言的,是可以创造的。也就是说事物之间的相似性是在人类创造性地认识世界及自身的过程中进行想象的结果[4]。

惯用语是语言当中一种短小定型的语言样式,它简明生动,通俗有趣,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在惯用语语义形成的过程中,隐喻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二、隐喻与惯用语语义的变异性

惯用语的含义往往不是字面意义的简单组合,而是通过比喻、引申等手段形成了深层的整体意义,两者之间差异较大,是不等值的。如:“踢皮球”并不是真的踢什么足球,而是指互相推诿,不负责任。“穿小鞋”也不是指鞋合不合脚,而是指受人暗中刁难、束缚和限制。那么惯用语这种变异性的语义是如何形成的呢?隐喻是惯用语的字面意义和整体意义之间架起桥梁。隐喻是通过一个事物来谈论另一个事物,一般说来,每一个隐喻至少涉及两个事物,也就是说每一个隐喻中至少出现两个概念,把两个本来不同类属的概念通过某种手法并置或等同起来,必然构成一种语义上的冲突。为了消解这种冲突,两个不同语义域的概念就会相互作用,或者说两个事物所各自代表的系统在大脑思维中同时被激活,两个系统中的相似部分重叠,在认知和思维的过程中得到强化,两个系统中的相异部分就被大脑淡化或弱化处理,作为不重要或不现实的信息而被排除掉了[5]。例如,“老狐狸”可以指“狡猾的人”,很明显,“老狐狸”具有“[-人类]”的语义特征,当用它来指称某一类人时,必然形成逻辑上的矛盾性。这时,大脑会通过隐喻激活这两个领域的有关信息,在信息中选择其相似的部分,舍弃其相异的部分。狐狸是狡猾的,人也可以具有这种品质,在这一点上,二者可以重叠,因此,大脑将这一信息强化,从而创造出相似性,把不同的概念领域联系起来。这样,两个事物构成了一个命题的两个方面,惯用语就可以脱离字面意义的局限,而获得整体的变异意义。

在惯用语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行业用语,如“开小差、放空炮、打横炮、打游击”出自军事领域;“擦边球、亮黄牌、马拉松”出自体育方面;“开绿灯、闯红灯、开夜车”出自交通方面等。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行业用语,是因为一般情况下行业用语在使用上有明显的领域限制,当它们突破这种领域限制而用于日常生活时,更容易造成语义上的冲突,需要人通过大脑对两个领域反复比对,通过两个领域的相互作用,找到相似点,而最终形成其不同于行业义的变异义。

三、隐喻与惯用语语义的理据性

惯用语的语义都具有可分析性,只是分析的难易程度不同,有些惯用语的意义容易从字面意义上推导出来,理据性非常明显,如“拦路虎”表示“挫折和困难”,是因为如果旅途中如果有猛虎当道,旅途就不会顺畅,而人们在具体做事的过程中,遇到困难,也不能够顺利进行,这些困难和当道的猛虎在制造障碍方面有相似之处。再比如“马拉松”,是一项体育运动,跑得路程和时间都很长,因此,人们用它来表示时间持续很久的事情。而有些惯用语的意义不容易从字面推导出来,但依然有理据可循,我们可以根据已有的事件经验经过推理获得[6]。例如“炒鱿鱼”,在日常生活中,生鱿鱼片放入热油中便会卷成圆筒形,这是烹调方面的经验,而圆筒形的鱿鱼卷举起来的铺盖卷很相似,因此,通过推理,“炒鱿鱼”可以表示“解雇”的意思。再如“走后门”,生活中,人们习惯于光明正大地从前门登堂入室,而从后门进出的多为与主人关系密切的人,所从事的多为私密性、不愿为外人道的事。因此,通过推理,“走后门”就获得了“通过不正当手段或内部关系达到一定的目的”的含义。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我们所找到的理据性,实际上就是把两种事物或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的相似点,也就是涉及两个领域的隐喻映射,这种映射分为两种,一种是本体映射,是指源域中的实体或事件和目的域中的实体或事件相对应,是用关于物体的概念,来解释其他非物体的概念,如用“拦路虎”解释“困难”,用“马拉松”解释“长”;一种是认识映射,是将源域有关的实体或事件的知识,转至目的域的实体或事件上,是人从一个知识领域到达另一个知识领域的推理。如从烹调方面炒鱿鱼的体验推理到职业方面的“解雇”。

四、隐喻与惯用语语义的形象性

形象性是惯用语语义的一个重要特征,如“背黑锅”比“受诬陷”形象得多,“穿小鞋”比“受刁难”形象得多。惯用语语义的形象性和隐喻密切联系在一起。隐喻性思维在看待事物的时候,直接抓住了事物的关键属性和本质特征给与充分揭示,避开对概念的科学阐释,直接将事物诉诸于形象。例如,用“五味瓶”来表达内心非常复杂的感受,直接把难以阐发的抽象心理过程诉诸了一个非常常见的生活用品,既形象生动又耐人寻味。

惯用语的形象性在一定程度上与许多惯用语源自日常生活有关。许多惯用语语义的形成都是基于我们生活的体验。例如,惯用语中与厨房、烹饪有关的很多,“醋坛子、铁饭碗、一刀切、大杂烩、开小灶、泼冷水、滚刀肉、老油条、大瓣蒜、大锅饭、夹生饭、豆腐块”等。这些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是我们最熟悉、最易把握的经验领域,因此也最具有大众化、形象化的特点。隐喻把这些人们相对熟悉、相对容易把握的经验领域,同相对陌生或相对抽象领域联系起来,从而使人的主观感受、情感情绪获得一种形象的表达[7]。例如,“穿小鞋”实际是来自我们日常生活的体验,可能人人都经历过,小鞋穿在脚上,脚受到挤压、束缚,迈步艰难,严重的还会引起脚部疼痛,这是一种具体可感的生理体验。人们在隐喻思维的作用下,会用熟知的生理体验把握难以描摹的心理体验。因此,“穿小鞋”便有了“受人暗中刁难、束缚或限制”的意义。

五、结语

惯用语作为语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语义上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它不是自己面意义的简单相加,也不仅仅是字面意义的相互融合,而是表现出了变异性、理据性、形象性等特点。而惯用语这些语义特征的获得是同人类隐喻性的思维方式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隐喻把一个相对熟悉、相对具体的领域同一个相对陌生、相对抽象的领域并置在一起,并通过联想或想象把它们联系起来,通过两个不同概念系统之间的语义互动,而使惯用语获得超越字面意义的整体意义,从本质上说,这些意义是隐喻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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