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卡姆走进大学

张 欢

木卡姆与维吾尔文化

十二木卡姆是维吾尔古典音乐的大成，是在这片土地上人与戈壁翰海周旋时灵魂深处的呻吟哭泣、对抗与和解、喜悦与欢乐，是肉体在时空中湮灭后精神的遗留。用一位新疆诗人的话：“十二木卡姆以可能的长度与时光较量，与日月赛跑。”这是一座激情的高峰，一座音乐金字塔，一桌歌、诗、乐、舞的盛宴，宴席上摆放着320首乐曲、44位诗人的4492行诗，全部演唱一遍要花整整24小时!

歌舞乐是维吾尔木卡姆这一大型综合套曲的三要素，它们之间是相互关联、缺一不可的连体兄弟。深入观察会发现她在形式内容以及表演者本身都充满了歌舞乐之特性。歌唱生命之美丽是木卡姆漫漫历史形成的唯一动因，也是上帝赋予戈壁沙漠的维吾尔人生存的精神慰藉。走过了沙漠方显绿洲，维吾尔的文化苦大于甜，然而，我以为苦中堆积的甜才更甜。正所谓维吾尔木卡姆真正是人与戈壁，人与人之间心灵的对话。

古时候乐的内涵包括了舞，故称乐舞。乐舞文化融合了西域农耕文化之柔美、细腻；草原文化之豪放、粗犷；商业文化之妩媚精湛的技艺，故而融合成为绿洲文化乐舞艺术特有的气质。

维吾尔文化又是开放的文化，是兼包并蓄多种文化之长的文化，正是在西域乐舞的基础上才逐步形成了维吾尔木卡姆这种大型套曲。她以独有的生活方式解释着世界、传承着文明，揭示着生命的情诗与生恬的意义。

走进大学的木卡姆

大学毕业并在大学教书后，我才发现大学的改革正在解决我常常遇到并思考的一些问题。原来我们“被欧洲”了一百多年，引进现代教育制度的同时也并随着带来了欧洲的文化、欧洲的音乐、欧洲的舞蹈，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传统文化，我们的审美不完全属于我们自己。当然人类一切文明成果都属于人类，都应该共享，但首先应该掌握和学习自己的文化，特别是本民族的优秀文化，然后再了解学习其他文化或与之交流，在“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中找到平衡与发展。我们在传承木卡姆的过程中走出了一条有别于其他院校的具有独自特色的一条路，归类分析有这么几点：

1将民间艺人请进大学

长期以来，学院从未间断过邀请著名民间艺人来到学校进行学术性表演，在与艺人的交流学习中我们深切感受到民间艺术的伟大，民间艺人的品德与才艺，感受到他们放下锄头便歌颂生活的豪气，感受到民族艺术需要有土壤的培植。如同50年代杨荫浏深入民间发现了瞎子阿炳，录制了具有延续民族文化意义的《二泉映月》；万桐书在喀什找到了吐尔迪·阿洪，发掘了经王室整理的十二木卡姆。在这种理念的指引下，学校请进了很多的民间艺术大师，让学生们近距离感受木卡姆、学习木卡姆。

2在舞台实践中找寻自己

坦直地讲，艺术离不开实践，在传承木卡姆的过程中如果离开了实践，那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我们在多年的教学中确实找到了传承木卡姆的理念与方法，那就是不断实践，在实战中成长，在实践中演练。“艺术传承假如离开了对艺术本体的研究以及视听体验，那么这种传承方式就远离了生动活泼的文化艺术本质。”基于这种想法，学生们多年来不间断地学习《拉克木卡姆》《吾孜哈勒木卡姆》《乌夏克木卡姆》《纳瓦木卡姆》《且比亚特木卡姆》等木卡姆，在这些含歌乐、器乐、舞乐的综合艺术里感知体会，在舞台艺术这种形式中找寻自己，发现自我。并且将辛苦学会的多部大型木卡姆带到了多间村落，带到了北京香港，木卡姆的歌声，木卡姆的舞姿，无处不在……

3双重乐感引发的思考

我在围内率先实践的《双重乐感的理论与实践》，对木卡姆教学也是个挑战。“双重乐感”，在理论上是先人后己，但在实践中是先己后人。如果没有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文化，那要想学习别人的文化基本上是徒劳的。文化的血脉需要自己延续，文化的基因本应在自己的血脉中。“被欧洲”一百多年后的反思，“被现代”教育丢失了的文化习俗，体系化的建设自己的文化，已经是刻不容缓。如果说从民间来到大学是他们常常思考的，怎么来?从哪来?而从大学再回到民间那是更有难度的，怎么回?回去有无用武之地?什么样的土壤开什么样的花朵，而再美丽的花朵都心存感激，感谢养育她的土壤，互证土壤的厚度与花朵的艳度之关系。从某种意义讲，解释出什么是木卡姆，就能揭示出世界。

话还得说回来，乐中有舞，乐舞一家，如果说乐感是血液，舞感就是形成血液的精髓。没有精髓是没有血液的，血液是反过来加固精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构成真正的乐舞艺术。大学传承木卡姆，是新疆的大学都应该思考、努力、实践的使命，因为大学之道在于文化，大学之美在于真实。对美的需求是人类民族间最大的共同点，也是永无止境的追求方向，这其中需要大学去引领、去发现、去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