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熙
新疆木卡姆是古老的。岁月悠悠,木卡姆伴随着悠远深长的叮咚驼铃,从沙漠深处一路流淌,若要追寻其源头,谁也说不准她到底吟唱了几千几百年……
新疆木卡姆是民族的。她在古西域大大小小的块块绿洲中绽放,时而抒发着忧伤、孤独和苍凉,时而又快疾如风地旋转出无以复制的热烈、欢快、诙谐与优美……
新疆木卡姆又是现代的,世界的。随着申遗的成功,“新疆木卡姆”走出了沙漠、大山,成为当前一个全球性的热门话题。时值21世纪,木卡姆这个古老的维吾尔艺术形式再度引起了世人的广泛关注。
说到再度,是因为这门曾经只靠民间艺人口口相传、口传心授的艺术,在岁月的风尘侵蚀中,难免遭受失传的厄运,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可以说关于木卡姆的文字记录、研究非常少。斗转星移,“人在乐在”,是一代代视音乐为生命的民间艺人的忘情歌唱,是“无处不歌”的特殊土壤,是“即兴创作”的灵动自由,是新中国成立后政府相关部门的重视,更因为一些音乐人、艺术家以及媒体人的毕生努力,才让她至今葆有鲜活的生命,放射着夺目的光彩。
长眠在莎车城郊阿勒通鲁克墓地、16世纪叶尔羌汗国年轻美丽的王后阿曼尼莎汗,一位对木卡姆传承做出了历史性贡献的音乐家,她的创举就在于集采风、整理、创编、传播于一体,才使《十二木卡姆》得以规范化和系统化;
周吉,他说“十二木卡姆勾走了我的魂”!正是因为他有着大无私的信念,以及对木卡姆发自内心的挚爱,才有了今天木卡姆的新发展。我自小就在南疆喀什长大,可谓生在木卡姆的故乡,对木卡姆有着先天的感悟。每每和周吉谈到这个话题,他总是眉飞色舞、甚感欢欣!我和他之所以成为莫逆之友,不仅由于双方性情相投,更因为我们对木卡姆抱着同样的关注与热爱。
神医妙药“木卡姆”
记得2005年周吉采风归来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人们常说周吉是解读木卡姆的活字典,他的安危关系着木卡姆的传承啊。情急之中我和时任新疆自治区党委外宣办主任的侯汉敏同志商量,请周吉口述,我们组织一批采编人员进行了录音、笔记。那时,关于木卡姆,周吉倾其毕生所知,字字句句汩汩滔滔。有时真害怕过度的劳累会让他病情加重,可他坚定的眼神又总是阻止我们快到嘴边的话语,只能继续!如此连续工作了近半月。奇怪的是,周吉的病居然也痊愈了!是上天感怀?还是木卡姆又刺激了他的生命力?不得而知。紧接着根据录音整理,《维吾尔木卡姆》这本书在各方努力下顺利出版了。面对政府的关怀,领导亲切的问候,周吉说他反而有了更强烈的紧迫感,那就是抓紧所有的时间,为了木卡姆加速工作,他要多出专著,多带学生。看着他憔悴又坚毅的面容,我们除了支持他还能怎样呢?不幸的是在2008年5月的一个凌晨,周吉还是离开了我们,他离开时居然还是伏案工作的姿势!那个夜晚,只有星月陪伴着他,是它们见证了这位伟大的艺术家令人敬佩的一生,而这部倾注了我们共同心血的作品亦成为了永恒。
痛哉!我友;幸哉!我们共同的《维吾尔木卡姆》。
关于木卡姆,因爱而生的探索与思考
面对木卡姆这一历史赋予我们的丰厚遗产,看到身边同道人的執著,我作为从业二十余年的媒体人深有感触,也越来越感到肩头担子的沉重!我们怎样才能将音乐艺术与音乐传播有机地融合,使这一艺术瑰宝得到发扬光大呢?《维吾尔木卡姆》一书的出版就是我们交出的一份答卷。如前所说,该书由周吉先生当年在病榻上的口述整理而成,语言通俗易懂,图文并茂,配以直观的视频,介绍了新疆各地州不同风貌的木卡姆文化现象,且辅以英语解说。记得在2006年深圳文化博览会上,新疆展厅播放的介绍木卡姆的短片吸引观众驻足回首。一些商家希望能开发其他衍生文化产品。至今该书还呈现供不应求的现象,这大大体现了现代传播媒介对木卡姆传承的作用与影响力。
木卡姆要永葆活力,首先要走进新的时代,用更鲜活的生活素材填充它的歌词,在伴奏的手法上不断尝试新的形式,让旋律的装饰更加灵活多变——随着现代元素的加入,必然会增加更多的受众。
其次,要有鲁迅先生“拿来主义”的智慧与胆略。新疆著名作曲家、中国音协副主席努斯勒提·瓦吉丁先生早年创作的交响乐《木卡姆序曲》就是一个典型的范例。
记得在观看2004年雅典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我就被那恢弘大气的音乐所深深吸引,而且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在历史的变迁中,新疆的少数民族音乐和他们是有过融合的,因此在音乐中就会出现一种不同区域、民族的共通性。值得钦佩的是他们能将历史的遗产变为现代的、国际的大制作、大手笔,给人类带来更加美妙的视听享受。由此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不仅仅要填充壮大木卡姆本身,还应该借鉴其他艺术形式的元素,推陈出新,使之满足时代与不同地域受众的需求。当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接受并喜爱木卡姆艺术后,传承发扬就具备了深厚的民众基础,而木卡姆也就真的成为了活着的发展着的艺术。
其三,申遗的成功使木卡姆的发展呈现出极好的势头,使过去那种仅靠家传、师徒相传、个人喜好的传承方式发生了根本改变。比如:国家的专项资金投放,专业院校的人才培养计划,对各地州艺术团体的扶持计划,对民间艺人生活保障的提高,各大媒体的音乐专栏、专刊宣传,《维吾尔木卡姆》等专业书籍及录音录像资料的问世等等,无论政府还是民间,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木卡姆的繁荣不应该仅仅是国家关注、政府扶持的结果,而更应该缘自于艺术自身散发出的夺目光辉。一种艺术形式,只有当其成为一种文化产业才能自己运转起来,换句话说就是要具备自己“造血”的功能。我想对于木卡姆,应该使她来源于生活,还回归于生活,这才是保证其源源活力的根本之道。
正如木卡姆唱词中的格言——“不登上巍巍的高山,美好的前景很难看见;不骑上黑色的走马,难以穿越茫茫荒原”,对于木卡姆辉煌的前景,我们还有许多巍巍高山要攀登,许多茫茫荒原要穿越。